那是餘蒙蒙剛來冥界的時候。甫一從自己熟知的世界跌入了這裏,餘蒙蒙心中的落差可想而知。她本就是個天性容易依賴的人,對與習慣的環境和習慣的人,一旦熟了,便不想再改變,這般貿貿然然、毫無準備地來到了冥界,餘蒙蒙每日的心情都是抑郁寡歡的。
且周圍都是鬼魂和妖精,要突然接觸這些非自然生物,她心裏實在是怕得不行,隻能怯怯糯糯地閃在一旁,恨不得自己變成透明的,然後逃離出這般令人壓抑的環境當中。
于冥殿中呆着,她模樣乖巧而怯懦地立在谛玄澈的身側,聽着谛玄澈高聲宣布:“這是我冥殿中的右侍官,今日到任。”接着,谛玄澈就看向了她,示意她表态。餘蒙蒙隻得慢騰騰地站了出去,低聲道:“……請大家多多關照。”在人間初入職的時候,她其實也是這般表現。
熟人以爲她天不怕地不怕,生人總以爲她怯弱安靜。這是餘蒙蒙性子裏的一個弱點。此時對着下面黑壓壓的鬼差,她心裏更是懼慌得不行。一舉一動,都處處受着牽制。
雖然不知道右侍官是個什麽職位,但是看下面幾位鬼差黑臉震驚的模樣,想必定然是個肥差。她蹙眉側頭,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一下鬼王,心裏不明白,鬼王爲何要對自己一個新來的妖精如此之好。
或許,是看着畢方的面子上也說不定。而畢方,對自己總是愛理不理的模樣,所以,餘蒙蒙并不怎麽敢同畢方說話,見了畢方,比見了鬼王更怕。
餘蒙蒙低頭看了看自己現在實實在在的身軀,心裏湧上一陣異樣的感覺。忽而由人爲妖,真是令人唏噓,感慨不已。
之後,大家各有要務,餘蒙蒙便不再是他們的關注點。然後便有一面貌清秀的男子上前來,對她道:“右侍官,小生清河,乃是冥王身邊的左侍官。你我二人職務相仿,若有不明白之處,盡管來問我便是。”
點點頭,餘蒙蒙情不自禁地被清河的目光所吸引。想清河真是人如其名,目光真的好像一條清澈流淌的河,令人看了都不由自主地跟着輕松起來。
“你好,清河,我叫餘蒙蒙。”她笑了笑,有些稚拙地說出了這句在後來想起,就覺得極爲丢臉的開場白。
而清河分明是受用的,笑起來更是令人如沐清風。他轉身,餘蒙蒙便跟了上去。邊走便大着膽子跟清河聊天,漸漸地明白,原來侍官分左右,職務相當于鬼王的秘書,但行政權力,又相當于總理一類,換成古代的便是宰相。
“怪不得,剛才好些人看我的眼神那麽兇呢。”明白了自己成爲右侍官是撿了多大的便宜以後,餘蒙蒙了然地說。看着清河善解人意的表情,她放下了心防,忍不住對清河八卦起來:“就是你旁邊站着的那個穿着黑衣服的男生,他看着我的眼神好兇,恨不得要扒了我的皮似的。”
“呵呵,那是墨昌。”清河也露出了然的表情,給餘蒙蒙解釋道:“墨昌本來對右侍官的職務成竹在胸,勢在必得,結果右侍官你……”
“嘿嘿……”餘蒙蒙傻笑着,截過了清河的話頭,道:“結果我橫空出世了!”
清河聽了她這話,掩袖一笑,端的是翩翩公子,溫潤如玉。
餘蒙蒙晃了一下神,滿以爲,她成爲鬼差的生活好像這樣也不錯。可問題就出在了她怕鬼魂上面了,她一見到鬼魂,就瑟瑟發抖地躲在清河的身後,吓得魂不附體。
哪裏有怕鬼魂的鬼差呢?若是如此,日後還怎麽辦差?
于是,接下來,鬼王谛玄澈就順理成章地将餘蒙蒙丢在了群鬼中,讓她鍛煉能力。直到三日後,鬼王谛玄澈親自來查。
餘蒙蒙自以爲通關了,可以回去繼續找清河卿卿我我……咳咳,不是,是熟悉職務,便十分期待地含蓄問:“鬼王,您來找我,是要帶我離開這裏嗎?”
谛玄澈身軀高大,神情更是不怒自威,然而内心卻是如此狡黠地想着,自己本來就是如此打算的,但卻在看見餘蒙蒙這麽快就從驚吓轉爲淡然以後,想法馬上就改變了。
他内心思索,若是餘蒙蒙真的是個可造之材,不爲己所用,豈不是可惜了?且,谛玄澈覺得自己還沒有看夠餘蒙蒙的反應,想接着看看,她經過自己的改造以後,究竟會變成什麽樣子。
這真心是他坐在鬼王的位置上,千萬年來,最最期待的一件趣事。
甚而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嗯。”他語氣平淡地答道,如此說道。内心惡劣地補充,确實是要帶你離開,不過接下來要去的是另一個比這個更有趣的地方就是了。
“真的嗎?”餘蒙蒙的情緒雀躍起來,她揚起頭來,滿心滿懷的都是對谛玄澈的信任。萬萬沒想到,接下來,鬼王竟然将她丢在了十八層地獄中,而且一去就是月餘!
彼時的主仆倆,還是會在對方的面前保持形象,一個端着主子的架勢,另一個則帶着屬下對上司的恭謹。再目如今,谛玄澈禁不住一陣唏噓感慨。
怎麽現在就活生生的成了一個女痞子了?抓鬼時手下毫不留情,一摸一個準兒:捉弄起鬼魂來也是毫不留情,冥界不知有多少慘烈的案列。還有那一口一個的“姑奶奶”……谛玄澈時不時地扶額,想不明白,在自己培養“得心應手”的屬下這一過程中,究竟是哪裏出了錯?
似乎,是從十八層地獄中遊曆一番以後,這丫頭就變了性子的。且餘蒙蒙對自己的恭敬,似乎也随着将她丢進十八層地獄中,一去不返了。
随後,餘蒙蒙的能力便飛快地上升着,坑蒙拐騙、不擇手段地,總是能很快地完成自己交給她的人物。聲勢也一日勝似一日地飛漲起來了。
這個結果,谛玄澈倒是沒有想到。他清楚與餘蒙蒙一定會在冥界中站穩腳跟的,卻沒料到,她成長的如此之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