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蒙蒙的意思是,她要利用潛伏在京中的那些擁護前朝的人士,并利用此爲慕容興封賞太後侄子來做墊腳石。
對此,甯澤蹙了蹙眉頭,眼神中透露出幾分不贊賞來,卻并沒有說什麽。
他知道,那些前朝人士雖有反心,也在暗中積蓄着力量。可是,此時他們卻并沒有任何的行動,餘蒙蒙這一招,豈不是要逼着他們反?
但——看着餘蒙蒙的臉,甯澤試圖站在餘蒙蒙的角度來想問題——這樣做,确實能爲慕容興争取一些奪權的機會。但終究,未免太傷天害理了一些。
最後,他站起身來,才邁了一步,袖子就被俯身越過桌子的餘蒙蒙給拉住了。他微微側首,看見了餘蒙蒙極爲不安的模樣,對方小心翼翼地問:“甯澤,你生氣了嗎?”
“沒有。”甯澤的聲音有些悶悶的。他本來想擠出一個笑容來安撫餘蒙蒙一下,嘴角牽動了兩下,卻沒有成功。
或許,她是對的。這個世界上,本來就是刀俎和魚肉;你不主動做刀俎,那便要成爲别人砧闆上的魚肉了。
将燈熄滅,就這透進屋子裏暗淡的月光,他們依稀可以辨别出對方的身影。甯澤忽而靠近餘蒙蒙,攔腰抱起了她,朝着床榻邊慢慢地走過去。
“甯澤……”
極細微的呻吟聲從帳内傳出來,将寒冷的冬夜變得春意融融。
即使是在極端的快樂當中,餘蒙蒙也無法不分心地想到了方才的事情,她的聲音中透着不安,低低地喚了甯澤的名字一聲:“甯澤……”
甯澤溫柔地親在了餘蒙蒙的額頭上,喘、息着,柔聲道:“夫人,日後,你想怎麽做便就怎麽做。爲夫不會阻攔……”
不過,暗中,他還是要知道一切,以便随時都能把控事情的走向。
餘蒙蒙不知道這個時候的甯澤說出來的這樣一句話,究竟是個什麽意思。她整個靈魂都輕飄飄的,就連自己是誰,一時都已經忘記了。仰着優美而纖長的脖頸,她閉上眼睛,全身心地感受着對方。
終于,一切塵埃落定。
而在另一處,白華卻充當着這一場景的見證者。他側躺在榻上,眼神銳利地瞧着鏡子中的人影,将餘蒙蒙最後一個表情收入眼底。眉心妖豔的朱砂痣讓他看起來比平日裏一身正氣的模樣更是邪魅了不少。
目睹這樣一幕,他的臉上毫無表情。但渾身散發出來的戾氣騙不了人,尤其是眼底深藏着的殺機,更是一觸即發!
千榮不安地站在他的身側,小心而細緻地觀察着白華的神情。事情終于還是朝着最壞的方向發展了。
前幾日,他一如既往地向魔君陛下禀告日常的事務。猛一擡頭,卻發現魔君看着他的眼神不同往日,乃是一派的邪魅凜人。眉間更是多了一粒豔紅如血的朱砂痣。
之後,更是不顧自己的阻攔,甚至将自己打傷在地上,離開了魔界。之後回來,便是這副模樣了。
不說話的時候,忽略眉間的那顆朱砂痣,幾乎沒人能看出來魔君的不正常。但一開口,便能發現,此人……不對,這個也是魔君陛下,甯澤頭疼着,不知道該怎麽稱呼面前這一位。他略定一定神,在心裏悄悄稱呼這個魔君爲朱砂。
總之,隻要一開口,朱砂說話的語調大多都是尾調莫名上揚,帶着一種媚而不自知的張揚口氣;而正常的陛下則是凜然正氣,聲音語調也是規規矩矩的,沒有絲毫的逾越之處。
……嗯,不知道爲什麽,朱砂的這個感覺,其實更像是畢方。卻比畢方還要厲害一點兒。
蓦然得出這樣一個結論,千榮頓時冷得渾身打顫。雖然十幾萬年前,他效忠于畢方,也欣賞敬佩畢方,但是如今就……恨不得離那個家夥能有多遠就有多遠!
陛下怎麽可能像那個狡猾又腹黑的男子呢?
記得那日陛下第一次變成這個形态時,自己強攔不住,任他跑出去以後,他馬上就去找畢方。被拒之門外不少,還托人傳出一句話來道:“如今,還不到時候。白華要再這樣保持一段時間,本尊才能爲其尋找治療的良策。”
當時,聽了這句話的千榮心情簡直糟透了。别人都是在源頭或者破壞并不大的時候,就開始控制,可是畢方呢?他卻要用隔岸觀火的架勢,看着火稍大了。
他估計,如果把陛下的心魔成長程度比作火焰,那麽畢方說的“再一段時間”怕就是幹脆要等火将東西燒得一幹二淨了以後再說。
到那時,要怎麽處理,豈不是一目了然?
千榮當即轉身,回來就欲洗去了日燼香的殘留香氣。畢方這時候卻主動顯形,告訴他:“千榮,阿華的事情還有救,且遍觀六界,能救得了他的就要屬本尊了。你真的要洗去這唯一能讓本尊及時知道白華情況的日燼香了?”
千榮狠狠地丢了手,沖着那光影将一塊抹布丢過去。恨恨地道:“屬下當然不會了。”每一個字,幾乎都是從牙縫裏摳出來的。
畢方習以爲常,并不在意,仍舊我行我素。在半真半假地爲白華尋找應對心魔良策的同時,将千榮耍得團團轉。
此時,是千榮第三次看見白華如此形态了。說來也巧,千榮發現,每次白華的額上出現這粒朱砂痣的時候,都是夜裏。爲了防止以外,最近,他已經寸步不離白華的身旁了。魔界衆人若是發現白華已經變成如此模樣,定然會方寸大亂。而狐族和不死族又蠢蠢欲動,所以,這個時候,魔君白華萬萬不能傳出不好的消息來。
這個心魔,究竟是什麽,千榮不敢妄測。但是,他卻敢肯定,若是正常的魔君陛下,心裏會在意魔宮的安危和魔界的平定。但是這個有着朱砂痣的卻不會,他的眼裏從來都沒有過自己,即使是看到了,也不屑一顧。聽到自己禀告那些魔界中的事務,更是一臉的不耐。
千榮敢肯定,若是自己再不識眼色地說下去,對方怕是會一掌打向自己。
一如那日,毫不猶豫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