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一直萦繞在自己心頭上的事情說出來,需要極大的勇氣。尤其是餘蒙蒙還認爲自己一直的故意隐瞞,對甯澤來說實則是一種變相的欺騙。
輕輕地歎了口氣,餘蒙蒙這才開口道:“其實很早之前,我就知道,你一直以來認識的那個餘蒙蒙,不是我,而是另一個女子。”
“夫人,你可知道你在說什麽?”甯澤語氣凝滞地說,一雙眼緊緊地抓着餘蒙蒙臉上的每一個神情。他問這話,其實是因爲自己根本就聽不懂餘蒙蒙在說什麽。
什麽叫做她不是真正的她?那她又是誰?
在心中理了理思路,餘蒙蒙再此開口,覺得自己的心裏就像是墜着一塊大大的石頭,壓得她幾乎喘不過起來。從前也不是沒有惡作劇一般地對人撒過謊,可是她卻從來不知道,欺騙一個人的感情有這麽的痛苦糾結。就好像,一巴掌扇在别人的臉上,自己的手也要随着痛七分。
“之前你不是對我說過,一個叫做餘蒙蒙的女人對你有救命之恩嗎?而且,你說的話中,提到了十方林和魔界。本來我心裏還有一些疑惑,但是直到那日我變成魔君往後容貌混進來,看到了你的反應以後,我便就什麽都明白了。你當時看着我的模樣,雖然有一些驚訝,但确實熟識的。”說到這裏,餘蒙蒙的眼光從甯澤的臉上移開,不敢再看下去,怕從這個善良固執的人臉上看到對自己失望的表情。
她很像知道,甯澤是怎麽與魔君王後那樣身份的女子相識的,卻不想問。隻是接着說:“我不是魔界中的,而是冥界中人。當時,鬼王要我學習關于六界的知識時,我便知道,有一個跟我同名同姓的女子,她出身十方林,其父是鼎鼎大名的蛇君餘傾洛,其夫更是魔界的主宰。而我,呵呵,不過是鬼王身邊的一名區區侍官罷了。”
——還是右的。實際上,清河哥哥的左侍官,比自己的權利大多了。很多時候,清河的能幹和可靠,雖然幫了餘蒙蒙不少忙,卻還是讓餘蒙蒙心生厭倦,懶怠于冥界中的事務。所以,那段時間,她瘋狂地想念自己在二十一世紀時發生的事情,知道自己不可能重新回到二十一世紀以後,她便将自己的這種思念,寄托到現在這個世界的人間裏。
而從那時起,便常常去找新逝的鬼魂去聊天,以慰藉心中的某種缺失。在那一段時間,若不是如此,心裏那一種反複颠倒的瘋狂思念,幾乎就要讓她在新環境中奔潰。
雖然每個人都對你很好,但餘蒙蒙還是孤獨得要命。
“大概是一年前,我還是冥界的一名侍官。來人間辦公的時候,不小心被妖孽所傷……後來,便被白慕帶進了宮中,直到如今,我嫁與你爲妻,才名正言順地從宮中逃出來。所以——”
餘蒙蒙頓了頓,擡起頭,哀傷的眼睛望着甯澤,說:“我當時是害怕自己永遠無法逃出宮裏,才沒有對你說明白,一直拖到了現在。”說完,她便等着甯澤的反應。而甯澤,三分驚詫,七分鎮定的模樣,心裏縱然是一時亂極了,卻也不會太過地表露在外面。
可怕的沉默當中,餘蒙蒙看着甯澤時堅定的眼神也閃過了幾分動搖,甚至有冷汗從額頭上滑下來。
“這些,在下都沒有想到。”似乎是看餘蒙蒙太過窘迫了,所以才會有此言出口。
餘蒙蒙嘴角咧了一下,想笑,卻擠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表情來。她舔了舔唇,想說自己其實在冥界時就已經知道甯澤的事情了,但怕造成某種誤會,就沒有說出口。
甯澤想了想,還是問到了餘蒙蒙最怕的問題,說:“那你是如何在初次見面,就認識在下的?”若非那次相見,甯澤也不會自然而然地将兩個不同的人重疊在一起。何況,除了臉,她們幾乎一模一樣的性情,更是讓甯澤如同身處在迷障中。
餘蒙蒙隻能實話實說,将自己在冥界時,無聊消遣去找鬼魂打聽人間消息的事情說了出來。甯澤沉默地聽完,看着餘蒙蒙,眼裏帶着三分對陌生人的探究。
就在此刻,腦袋突然“嗡”地一下就疼開了,然而餘蒙蒙卻不敢有什麽舉動,一臉安靜地忍坐着,冷汗直冒。神志幾乎都要被這種剝離靈魂一般的額痛苦感給擠出腦袋外面,堅持着的眼神終于開始渙散的時候,耳邊卻聽到了如蒙大赦一般的聲音:“你之前都已經從宮裏逃出去了,爲了什麽卻又回來了呢?”
甯澤原本心裏的那些旖旎小心思,此刻被餘蒙蒙破壞得一幹二淨。
而餘蒙腦海中,那種蝕骨的疼痛敢感終于消失了!将甯澤這句話清晰地接收入腦海中。餘蒙蒙擡頭,一滴汗順着脖子流淌而過,劃過晶瑩的痕迹。沒人注意到,也沒有任何人在意這些小事。
“我爲什麽要回來?”餘蒙蒙這話,似在問自己,也似在拖延時間。她爲什麽要回來?是因爲和蕭離之間完全無可能,因爲對甯澤的退而求其次?
看着甯澤的面龐,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油然而生。按照事情的分析,餘蒙蒙覺得自己有可能就是因爲這個原因——退而求其次。但是,每一次,在她看到甯澤時候,心裏總是會湧起莫名的感覺來。
似乎,怎麽着也無法對甯澤置之不理。
她混亂了。不知道該如何回答甯澤的這話。關于這件事情,自己心裏也沒有一個标準的答案。其實對于她來說,就算是跟蕭離的事情毫無希望,但也不至于拉一個人來墊背。她隻是不想違背自己之前承諾過的事情,和下定的目标。
很虛僞不是嗎?曾經,她覺得隻要蕭離敢給她一個肯定的回答,她就敢跟着蕭離跑遍天涯。而如今,她又這麽狡猾地如此想。
舒一口氣,餘蒙蒙幹脆不說話了,也不敢擡頭看甯澤。
這種突兀的安靜,讓兩個人的心裏都完全不好受。終于,甯澤起身,對她說:“無論如何,與甯澤成親的是你。若你願意留着,甯澤願意好好待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