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秦玉川一不小心把自己折騰進醫院,親友們按理是要去探望的。但是大夥商量了一下,最終還是決定當不知道。
倒不是擔心惹來麻煩,而是覺得這時候不适合去探望對方。秦玉川是一個非常驕傲的人,恐怕并不樂意将自己狼狽的樣子展露在外人面前。
隻是,旁人可以當不知道,奚萬裏和歡喜卻不成,畢竟兩家走得一向近。
——至少奚萬裏和秦玉川的關系是真的親近。
于是這天,奚萬裏跟歡喜二人拎了點水果去醫院探病了。
兩人到病房的時候,秦玉川正靠在病床上發呆,鍾玲玲不在,倒是秦樓宇正趴在一邊用布條攔着的病床上玩耍。
看到他們,秦玉川愣了愣,随即嘴角扯起一個笑容道:“你們兩個大忙人怎麽有空過來?”
奚萬裏将手裏的水果往床頭櫃一放,扯過一邊的椅子坐下道:“來看看你還有沒有氣。”
知道這時候自己不适合插話,秦玉川看到她說不準就要不自在,歡喜索性去逗弄乖乖萌萌的小樓宇了。
秦玉川聞言有些苦笑道:“放心吧,我也是當爹的人了,便是再痛苦,也不會想不開。”
“那還這麽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樣?”奚萬裏挑眉道。
“我就是想不通,我爸……”才說到一半,秦玉川就搖頭道:“我其實明白的,就像當初玲玲遭遇的那些事,如果罪魁禍首不是我媽,我怕是也會想要将對方碎屍萬段。玲玲至少還好好活着呢,但是我爸的那位未婚妻卻死了。可是……”
說到這裏,他有些哽咽道:“那是我媽啊,不管她怎麽自私惡毒,對誰都不好,但他對我向來是好的。當初我上中學,我爸非得壓着我讓我上寄宿學校,我媽舍不得我,隔天就來看我,給我帶各種吃的用的。我爸對我媽一向冷漠,給她的錢都是有額度的,也就堪堪夠她将自己收拾體面。我媽手頭沒有錢,她不會騎自行車,我爸既沒想過教她,也沒想過給她買,她的錢也不夠經常去坐電車。于是她隻能步行,每次來回四個小時過來看我,往往回去不是趕不上午飯就是趕不上晚飯。我當兵第一年在前線受了傷,我媽知道了當場就暈了過去,那會她就被查出了心髒病。當時……我爸硬是沒肯把她送醫院,想要把她活活拖死,但是我媽卻愣是熬了過去,後來她跟我說,當時惦記着我的安危,她根本不敢死……”
秦玉川絮絮叨叨說着朱女士對他的好,奚萬裏表情認真,心下卻不以爲然。
朱洪蓮那樣的人,說到底是自作孽。她對秦玉川是好,但誰家當媽的對兒子不好了?更别說朱洪蓮對秦玉川的愛裏面摻雜了太太多的私欲,她想要兒子爲她争口氣,她想要兒子繼承秦家,她想要永遠掌控這個兒子……
這樣的女人,哪怕她付出再多的母愛,奚萬裏都沒辦法感動。
當然,他也不傻,不至于在秦玉川面前說出自己的想法。
“無論如何,你現在更該爲自己的妻兒考慮。”走的時候,奚萬裏說道。
鍾玲玲是在半途拎着熱水瓶回來的,見兩個男人在說話,她也沒去打擾,而是跑到歡喜這邊一起逗弄兒子了。
等到奚萬裏和歡喜要走,她連忙站起來道:“我送送你們,玉川你看着點樓宇。”
秦玉川點了點頭,鍾玲玲便跟着歡喜他們一起出去了。
猜出鍾玲玲大概是有什麽話要跟歡喜說,奚萬裏特意走得快了些,跟身後兩個女人拉出了一段距離,留給她們說話的空間。
“之前……謝謝你了。”沉默了許久,鍾玲玲才開口。
歡喜愣了下才反應過來她說的是介紹黃醫生的事。事實上,這事鍾玲玲早就感謝過了,當初确定懷孕的時候,鍾玲玲激動得哭了一場,後來更是買了一堆的嬰兒用品送過來,對着她語無倫次地感謝了一番。
顯然,鍾玲玲是不知道怎麽打開話題,所以才又舊話重提、
歡喜抿了抿嘴道:“你太客氣了。”
鍾玲玲應該是想要跟歡喜說些什麽的,但是最終,這天她什麽都沒說,将他們送到了醫院門口,說了幾句客氣話,就沉默地離開了。
若是她說一番訴苦的話,歡喜可能還會不以爲意,但是她這般一言不發,她心裏就有些不是滋味了。
說起來,鍾玲玲的遭遇也确實讓人同情。
能堅持到現在而沒有崩潰,這個女孩已經足夠堅強了。
“雖說秦家發生那樣的事情,朱女士又不幸離世了,但咱私下說一句,這對玲玲來說是好事。”私底下,李玉枝對着她們這樣說道。
誰說不是呢。
王大妞幾人都是一臉唏噓。
在所有人看來,鍾玲玲他們夫妻現在或許困難一些,但隻要熬過這段時間,那以後日子隻會越過越好。
事實上也确實如此,但令人沒有想到的是,這對夫妻所受到的挫折還沒有徹底結束。
秦仲文沒過多久就被槍斃,秦玉川前往刑場交了子彈費用,将屍體帶回來收斂好,然後便回到了部隊。
要說難堪還是有一些的,秦玉川自己雖然在部隊發展得也不錯,但和他交好的人中,自然不乏一些看重他家世的人。這次事後,有些人的态度難免發生變化,好在不論是看在他自身職位還是奚萬裏這個給力的摯友的份上,到底也沒人真正态度如何惡劣。
年底的時候,秦玉川領了一個任務,帶隊前去和Y省進行演戲。
令人沒有想到的是,原以爲隻是例行公事的任務,最後結果卻使得秦玉川重傷,差一點便丢了性命。
消息傳回來的時候,鍾玲玲差點吓暈過去。
“到底怎麽回事?”歡喜最近正忙着宋奚堂分店的事,好不容易今天早回來,結果就得知了這樣的噩耗。
也是因爲她在家,鍾玲玲才會過來串門子,從而第一時間知道了秦玉川的消息。
奚萬裏沉着臉看向傳令兵,“說說吧,到底發生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