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慣了高樓大廈,她對鄉下這種吵嚷非常不喜歡,覺得低俗沒素質。
“這都什麽點了,怎麽才起來?”蔣月蘭不知道閨女的想法,一邊嘟囔了一句,一邊道:“是二柱他侄子衛國回來了。”
周梅香猛地回頭,“阿娘你說真的?”
蔣月蘭點了點頭,“咋了?那跟咱又有什麽關系?”
怎麽沒有關系?
周梅香的眼睛都亮了,今年是七五年,上輩子這時候可是發生了一件大事。本來宋衛國在部隊,她都想着這事不會再有了,但是這會……
要是自己抓準機會,以後什麽樣的好日子過不了?
另一邊,宋衛國剛到家的時候,歡喜正給明輝剪頭發呢——是的,就是剪頭發。雲華公社倒是有剃頭店,周啓越就是在剃頭店當學徒的,剃個頭也就幾分錢的事兒,不過來來去去就隻有平頭和三七頭,歡喜看得有些膩歪。她私以爲像奚明輝這樣大眼睛白皮膚的漂亮孩子就該剪個萌萌的蘑菇頭。
别說,也虧得歡喜心靈手巧,就那麽比劃着給明輝剪了一回頭,雖然和預期的有些出入,但效果卻不差,比剃頭店裏剪的不差不說,還好看又有新意。
打那之後,明輝的頭就都是歡喜給剪的,她的手藝也越來越好。
“歡喜,你二哥回來啦!”
不知是誰在外面喊了一嗓子,歡喜正給明輝剪劉海呢,聞言手一抖,剪刀差點戳進明輝的眼睛裏,兩人都吓得一身冷汗。
這場景落到進門的宋衛國和奚萬裏眼裏,兩人同樣吓了個夠嗆。
四人囧囧有神地對視一眼,紛紛覺得好笑。
“二哥,你回來怎麽也不寫封信?”歡喜心裏高興,嘴上卻忍不住抱怨道。
宋衛國憨笑着摸了摸腦袋道:“我這不忘了嗎?”
歡喜轉而去看奚萬裏,不期然便對上了對方眼裏溫柔的笑意,愣了一下,有些臉紅地喊道:“萬裏哥哥。”
比起初次見面,這會奚萬裏的魅力遠不是當初那個青澀少年能夠比拟的,不說處于巅峰的顔值,最關鍵的卻是身上的氣度。
那種由内而外的強大自信,舉手投足間的睥睨,本就是勝于美貌,更加耀眼的存在。
歡喜不得不承認,自己有一點點被電到。
這種級别的美男,哪怕是她上輩子也沒見到過。
看着小姑娘帶上粉色的臉頰,奚萬裏的心情一下子明朗了起來。他當然不覺得小姑娘這樣就是喜歡上他了,但是,自己的美色對她有吸引,這是一件好事。
奚明輝的頭剪得差不多了,歡喜再給修一修,很快便好了。歡喜道:“趕緊去洗頭,碎頭發掉脖子裏就不舒服了。”
奚明輝點了點頭,對着進來的奚萬裏喊了聲叔叔就急忙去洗頭了。
歡喜正打掃地上的碎頭發呢,宋二柱便急急忙忙趕回來了,看到宋衛國,頓時便是一笑,“聽他們說你回來了,我還當他們是哄我呢。”
侄子已經好幾年沒回家了,他心裏如何不惦記,尤其他又清楚他并不是尋常部隊的。
這樣說着,宋二柱的目光将侄子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衣服遮住的地方看不到,但從露出的皮膚上,倒是看不出哪裏傷着。
他的要求也不高,能全囫囵回來就不差了。
卻聽奚萬裏道:“衛國這會身上還帶着傷呢,二柱叔你可要看着他,我可是在醫生面前下了保證的,回來要監督他不準幹體力活的。”
聞言,宋二柱和歡喜的臉色都是一變,歡喜連忙問道:“是哪兒受傷了?”
宋衛國摸了摸鼻子道:“斷了一根肋骨。”至于内髒也受傷的事兒就不用說了。
宋二柱神色凝重地問道:“怎麽回事?”别看他在鄉下地頭,對軍隊那邊并不是一無所知的。
至少他就知道,越南戰争其實早幾年就結束了,至少對于中國而言是結束了,但越南内部的戰争卻沒有結束。而侄子之所以還在戰場上,不難猜到是接到了不同于尋常的特殊任務。
他自己也做過這種任務,知道這種任務雖然也危險,但比起正面參戰,到底還是比較有安全性的。
難道……
他臉色一變,壓低聲音問道:“N市那邊,你們是不是也參與了?”
奚萬裏點點頭,微笑道:“就是中間出了一點意外。”
他說得輕描淡寫,表情也無懈可擊,但宋衛國卻不像他那樣不怒不形于色,眼底露出兩分悲色不說,兩頰的肌肉更是隐隐抽搐,似乎是在忍耐着什麽。
宋二柱心下一沉,侄子這副模樣,他這輩子也曾有過,當初他這條腿之所以斷了,是爲了掩護戰友撤離。但追根究底,卻是己方的援兵在那場戰役中沒有及時出現,不是因爲遭遇到了敵方攔截,而是對方的長官不忿自己所在的特戰部隊被封爲最強,故意要“教訓”一下他們。
“那二黑……”宋二柱開口問道。
他本來就那麽一問,對于老戰友他還真不擔心,都沒手沒腳了,沒道理會參與到戰鬥中,後勤總要安全一些。
但是,看着奚萬裏和宋衛國的神色,他的臉色頓時變了,“難道二黑……!?”
“二黑前輩去世了。”奚萬裏歎了口氣道。
宋二柱的身形頓時便一晃。
歡喜連忙上前扶住他,一旁的宋衛國小心翼翼道:“二黑叔是爲了救戰友死的。”
“……那那個戰友活下來了嗎?”許久,宋二柱才神色疲憊地問道。
若是之前閨女回來就說二黑死了,他或許還沒這麽大反應,畢竟之前已經做了很多不好的心裏建設,但是……就當他以爲有機會和老友聚聚,哪怕物是人非,那也……這猛不丁說人沒了,他又如何承受得了?
“活下來了。那人二叔你應該也認識,他叫馬大江,和二叔你應該也共事過。”宋衛國小心翼翼道。
宋二柱聞言扯開嘴角笑了笑,“大江啊,認識。”隻那笑實在是勉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