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明輝是個好學的,以至于除了課本上的内容,他還翻出了歡喜的舊課本自學起來,遇到不會的,自然也就隻有歡喜能夠教的了。
“不是說好不會再随便出現在我面前了嗎?”看到趙秀荷,歡喜頓時皺起了眉頭。
趙秀荷有些尴尬,小聲道:“我擔心你會反悔。”
“放心吧,答應的事我從來不會反悔。”歡喜淡淡道:“好了,你趕緊離開吧,别讓我爹爹看到。”
趙秀荷有些不是滋味,不過過往的經曆讓她并不敢在歡喜面前放肆,隻能呐呐離開。
“歡喜阿姨,你要搬去縣城了嗎?”正打算繼續教奚明輝,小家夥卻擡着頭問道。
看出他的忐忑,歡喜一怔,随即道:“要是去縣城,我會把你帶上的。”
她算了下,今年已經是七四年,離高考恢複已經沒有幾年了,再者,明輝的情況,遠離B市就成了。
縣城這邊風聲本來就不是特别緊,這兩年更是有了進入疲軟期的現象。
奚明輝表情一頓,随即驚喜道:“真的?”
歡喜點頭,奚明輝是奚萬裏托付給她的,沒把他安全交還給奚萬裏之前,她是如何也不可能将他丢下不管的。
不止是奚明輝,就連宋二柱,歡喜也打算帶走。
鄉下上工實在是太累太苦了,每次雙搶都是一種對身體的考驗,之前她還聽說别的生産隊有人在地裏好好幹着活,突然就一頭栽倒,再也沒能爬起來,隻能躺在床上湯藥不停。
聽赤腳大夫說,那人是元氣耗盡了,能留一條性命就好了,恢複的事兒是想都不能想。
自家爹爹的腿本來就不太好,偏偏他是個不肯服軟的性子,有才伯伯幾次要安排他做輕省點的活,大不了少拿點工分,但他卻不樂意。
天知道每次雙搶,歡喜幾乎都是嚴陣以待。到了現在,爲了以防自家爹爹的身體虧虛,她都已經習慣了将家裏的食材都當做能量吸收掉,而用金手指變出來的替換。
如此,成效倒也不是沒有。以前雙搶的時候,自家爹爹的腿幾乎都是腫着的,過後更是要痛個十天半個月才能好。但是如今,除了睡得更沉一點,有些腰酸背痛的不适,自家爹爹的腳卻是再沒腫過。
不過這還不夠,歡喜琢磨着,最好哪天帶自家爹爹上大醫院做一番檢查,看能不能把那腿給治好了。
自家爹爹是個閑不住的,去了城裏,歡喜打算給他找個輕省點的工作,像是看大門看倉庫一類的,或是掃大街。
——當然,以歡喜看來這類工作要麽工作時間不能選擇,要麽不在室内刮風下雨容易遭罪,但沒辦法,自家爹爹眼裏這就是輕省的了。再者,自家爹爹不識字,真正輕省的工作還真不好找。
還有小阿公,到時候也帶到城裏去,别看他這樣,但卻是個細心的,幫着家裏打掃打掃衛生,做做飯還是成的,偶爾還能在下雨天去學校給明輝送個傘什麽的。
宋二柱卻不知道自家閨女已經想了這麽多,到了禮拜天,他請了一天假,陪着閨女去縣城銀行把三千塊錢給取了出來。
“歡喜,咱真要把那麽多錢送給周大貴他們?”饒是宋二柱已經有了心理準備,等真看到一捆一捆的大團結,頓時便舍不得了。
這又不是路上撿的,是自家閨女辛辛苦苦掙的!
這麽多錢,都夠在縣城買上幾套房子了。
歡喜抿嘴笑道:“放心吧爹爹,我手頭還有更多。”
宋二柱嘴巴嗫嚅了一下,到底沒再多說。
看到實實在在的錢出現在眼前,趙秀荷和周大貴激動地手腳都顫抖了。
歡喜早就将欠款協議和欠條準備好,周大貴和趙秀荷連看都沒看一眼,就在上面簽了字摁了手印。
“周小寶沒來?”歡喜疑惑道。
趙秀荷擔心歡喜借機不肯給錢,連忙道:“小寶不摁手印也沒有關系,反正父債子還,我們倆寫的欠條自然也算是他的。”
“對的對的。”周大貴也連忙道。
歡喜倒是不在意,或者說這事沒有周小寶參與才更好。
對于周小寶的變化,她不是沒有發現,這樣的他,還真不好說未來是什麽模樣。
在……之前,她巴不得這些人還不上錢,自己也能清淨一些。
趙秀荷和周大貴拎着一包錢從宋有才家出去的時候,有很多村民在那兒探頭探腦。見他們真拿到了錢,頓時便面露羨慕。
而這些,跟歡喜已經沒有關系了,因爲這個時候,她要畢業了。雖然還有兩個月這個學期才算是結束,但是因爲不用高考的關系,學校已經不強制學生上課了,尤其是歡喜這樣的好學生,隻要到了時間去拿畢業證書就成了。
本來按照歡喜的計劃,是打算趁這段時間去找個工作的,但事情卻是出了意外。
大隊裏的茶山要開始采茶葉了,而每年,采茶葉的人選都是從各個生産隊裏面抓阄選的。而這次,他們十一隊就有兩個名額。
采茶葉的事一向是女人做的,因此去抓阄的也是隊裏的婦女。
本來這事跟歡喜沒關系,畢竟她又沒去抓阄。但是誰想到馮淑華抓到了一個阄。
采茶葉的活兒是大家都趨之若鹜的,因爲這是生産隊中唯一一個多勞多得的活計,一斤茶葉能得八厘工分,手腳快的人一天能得二三十個工分。
但要說這個活兒有沒有不好的地方,也是有的。
在采茶葉的幾個月中,大家夥都要住在茶山上。若是年輕女孩就算了,像馮淑華這樣有兒女要照顧的,那卻是不成的。
隻是讓馮淑華放棄這麽好的機會,她是不願意的。所以她就出了一個主意,讓歡喜替了她的名額,好歹也是肥水不流外人田了。
她跟歡喜一說,歡喜猶豫了下就答應了。
别說,一天二三十個工分,便是她也心動啊。尤其賺了這些工分,自家爹爹就更能敞開肚子吃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