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真的,千真萬确。”趙秀荷一臉激動道:“歡喜說了,到了禮拜天就去銀行取錢,我們到時候隻要在欠條上摁手印就成了。”
“好好好。”周大貴頓時振奮了,完全沒了之前半死不活的模樣。
便是瘸了那又怎樣?三千塊啊,有了三千塊他做什麽不成?
原本坐在一旁照顧周大貴的周小寶卻呆住了,“阿娘,你真的問歡喜要了三千塊錢?”
“是啊。”趙秀荷一臉得意道:“阿娘厲害吧?”
周小寶連連搖頭,“不不不,我們不能要這個錢。”
“說什麽傻話呢。”趙秀荷一臉不以爲意道:“這錢是她答應給我的,我爲什麽不要?再說我都打算寫借條給她了。”
周小寶一針見血道:“那你以後打算還嗎?”
很長一段時間,周小寶都可以說是一個沒有三觀的孩子,或者說,他的三觀完全傳承自趙秀荷。
畢竟對于一個孩子而言,他信任自己的父母勝過這世上任何一個人。
但是,也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周小寶學會了思考,然後漸漸意識到,自己的阿娘很多地方是錯的。
他嘗試過改變她,但是卻絕望地發現,阿娘雖然疼愛他,卻并不代表她願意聽他的。哪怕嘴上答應了,那也是敷衍她,回頭就原來怎樣依舊怎樣。
于是,周小寶越來越沉默,上工的時候總是一聲不吭幹活,再苦再累也不再回來和趙秀荷說。
因爲說了她不但會安慰他,還會試圖讓他不要去上工,或者讓幾個姐姐幫他幹活,引來她們對他更多的敵意。
盡管已經無法像小時候那樣阿娘說什麽就做什麽,但周小寶卻是最了解趙秀荷的人。
真說起來她并不是一個壞人,但是也不知道爲什麽,這人對于自己的女兒有着超出人想象的惡意。
這麽說吧,她知道很多事情是不對的,她不會去做,也沒有膽子去做惡事,但對于自己生的女兒,卻絕對不在這個範圍。
趙秀荷認定她的女兒都是欠她的,因此她怎麽對她們都不過分。
聞言,趙秀荷一點心虛都沒有,理直氣壯道:“你見過這世上哪個做女兒的讓當娘的還錢的?旁人借出的錢要還,但閨女借給老娘的錢,那叫孝敬。”
一旁的周大貴也連忙點頭,“對,你阿娘說得對。”
周小寶頓時無力,可是他說了一百遍一千遍,自家爹爹跟阿娘就是一點也聽不進去。
另一邊,宋二柱聽到消息趕回來的時候,事情已經結束了,聽說閨女答應給趙秀荷三千塊,饒是他自認不是個看重金錢的人,也忍不住一臉肉疼。
他一臉着急道:“你咋能答應給那麽多錢呢?”要是這些錢到時候能給閨女做嫁妝,那閨女便是嫁得再好,他也不用擔心男方看不上她的出身了。
他自個兒沒本事,手頭雖然有點餘錢,但真不算什麽。本來想着閨女自個兒能耐會賺錢,他雖然心疼,但想着賺的錢以後能給閨女做嫁妝。或者将來閨女能夠有機會考大學,學費就不用愁了。
再者,他還有一個心思。
如今城市戶口不好弄,大侄子雖然說有門路,但他卻不想他冒險。他都打算好了,等歡喜高中畢業之後,就到縣城去尋摸房子,買到房子了,歡喜自然也能将戶口遷過去了。
如今歡喜将三千塊錢給出去,卻是打亂了他的計劃。
“要不這樣。”宋二柱開口道:“反正你的銀行存折是用我的身份證辦的,到時候就說我不同意你把銀行的錢拿出來,把這事給糊弄過去。”
難爲他一個老實人,居然想到跟人耍心眼了。
宋三柱和馮淑華趕過來的時候,聽到的就是這話,宋三柱還沒來得及反應,馮淑華卻是立馬接話道:“二伯說得對,這些錢都是歡喜辛辛苦苦賺的,不能就這麽白白送出去。”
對于讓歡喜招贅娘家侄子的事兒,她心底其實一直沒有死心,想着讓娘家侄子好好努力,說不準……如今聽說歡喜不聲不響攢了三千塊錢,卻是一下子歇了這個心思。
自家男人說得對,歡喜這樣的,尋常男人還真配不上。
歡喜讓人都坐下,然後開口道:“爹爹,這錢是一定要給的,我都放話出去了。不過你别擔心,三千塊錢雖然不少,但我手頭剩下的隻有更多。”
聞言,三位長輩是又驚又喜。
歡喜又對着宋二柱道:“爹爹你也别擔心,我知道你想要我在縣城買房子,我心裏都有數呢。”
宋二柱那點心思,又怎麽瞞得過她?事實上,她早就讓縣城認識的人幫她打聽賣房的消息了。
别看後世到處都是房源,這會在城裏買房卻不是那麽容易,這都快半年了也沒有消息。
“二哥你想讓歡喜到城裏買房子?”宋三柱卻是頭一回聽說這事,頓時便是一愣。
宋二柱摸了摸鼻子,“我是想着歡喜去了城裏,那周家就歪纏不上來了。再說,我也舍不得歡喜畢業後去生産隊上工,找工作的話,總不能讓她天天城裏鄉下的趕,在外面租房子的話一個人我也不放心。”
“保家那裏……”宋三柱遲疑道。
聞言,宋二柱卻是有些赧然地小聲道:“順心順意如今都還小着,歡喜的性子,去了肯定少不了給心愛搭把手,我哪裏舍得她那樣辛苦。”
聽到這裏,歡喜心軟得一塌糊塗,自家爹爹向來是個木讷的性子,在她的事上卻比誰都要細心。
見她紅了眼睛,宋二柱頓時有些手足無措道:“閨女你别哭,我就是,就是……爹爹沒出息,這麽多年你都忙裏忙外的,不像人家的孩子一天到晚隻知道傻玩傻樂……”
話還沒有說完,歡喜撲進了他懷裏。
宋二柱頓時有些慌,臉上卻不由露出了柔和的笑,一下又一下地拍着她的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