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不是大塘江，随便哪條河掉進去都有淹死的可能，人洗臉還可能淹死呢，總不能就不洗臉吧？
因此，馮淑華再擔心自家男人，也不會像方來娣那樣攔着他不讓他去大塘江。
等坐下後，馮淑華對着蔣阿喜和韓小卉道：“二嫂弟妹，你們跟我說說，到底是怎麽個情況。”自家大嫂就不說了，她阿娘也不是個拎得清的。
韓小卉是個快人快語的，聞言也沒有推讓，率先開口道：“大塘江每年這個時候江潮都很大，這個時候魚也最好捉，不用下網魚自個兒就跳到岸上了，但每年這個時候觀潮的人也多，非常危險。往年家裏便是再眼饞那些唾手可得的魚，也不過抓上兩條拿回家解解饞，絕不會起旁的心思。這次卻是……”
她瞥了方來娣一眼，不顧她要阻攔的神色道：“大嫂連招呼都不打一聲，就把家裏的糧食‘借’了一百斤回娘家。公爹不想過不好這個年，又擔心到下次雙搶前糧食就吃光，所以才冒險帶着家裏的男人去捕魚，想要貼補一下家用。”
馮淑華短時冷下了臉，目光銳利地看向方來娣，“一百斤糧食？”
方來娣卻根本不怕，“我早就說了是借，我娘家兄弟說了，隔上一個月就會還的，都讓他們别去捕魚了……”
“你騙誰呢！”不等她說完，連一向好脾氣的蔣阿喜也怒了，“這又不是第一次，你娘家以往難道少往家裏借東西了？十個雞蛋一筐紅薯的，你那弟弟哪次不是嘴上說得好聽，很快就還，馬上就還，便是自己餓死也會把借的糧食換回來，但又有哪一次是真正還的？”
馮淑華一臉恨恨地看着方來娣，要不是顧及兩個侄子，她都恨不得上去把這女人給撕了！
到了後半夜，家裏大大小小的男人才回來，看到他們每個人手裏都拿着大大小小的工具，卻沒見擡着人，衆人心裏便一個咯噔。
宋三柱站到馮淑華身邊，面對她眼底的疑惑，不由便歎了口氣，伸手牽住了她的手。
馮淑華頓時便明白了，面色變得煞白，整個人都軟倒在了宋三柱身上。
溫春娘大哭了起來，方來娣也忍不住神色大變，流起眼淚來。
“你們怎麽回來了？怎麽不繼續去找？”方來娣對着馮榮華和馮永華罵道。
馮榮華歎了口氣，卻是馮永華一臉苦澀地回答道：“沒法找了，租船是要錢的，而且還不便宜，我們已經把錢都花光了，還有妹夫手裏的錢也被我們借光了。”
大家都以爲方來娣聽了這話必定會想辦法讓大家繼續去找，不她卻猛地看向溫春娘，一臉急切道：“阿娘你把家裏的錢都拿出來了？”
溫春娘一愣，點了點頭道：“那自然要給他們了，畢竟是老頭子和老大的性命。”
“你傻不傻啊？你見過誰掉進大塘江又給撈起來的？白花那個錢幹什麽？家裏的錢都用光了，以後怎麽過日子啊？”方來娣就如同被激怒的母獅子，突然對着溫春娘發起難來。
所有人都傻了，卻是馮淑華最先反應過來，一個耳光甩了過去，怒罵道：“感情在你眼裏我爹爹和大哥的性命都不如這這些錢？”
方來娣捂着臉一臉憤怒道：“難道我不想我男人活着？但人都死了，還往裏面投錢，那不是吃飽了撐的嗎？”
她一臉的理直氣壯，顯然是真心這樣想的，旁人卻都目瞪口呆地看着她，便是馮忠國和馮忠良也是一臉不敢置信。
“這話……怎麽也不應該你說吧。”韓小卉忍不住道。
歡喜和宋愛國第二天起來的時候，還特意問起了宋保家。
“大哥昨晚回來了嗎？”
阮心愛點了點頭，一臉無奈道：“昨兒晚上他回來的時候看過你們才去睡的，但是他早上五點不到就出門了，你們又趕着回去，怕你這次見不着他了。”
歡喜頓時失望。
到家的時候正是中午，看到歡喜，宋二柱喜得跟什麽似的，一個勁地問她在外面的生活，全然沒了往日的寡言。宋林遠也是滿臉的笑容，在宋二柱問的話不清楚的時候插上一句。連奚明輝也坐到歡喜身邊，雖然不說話，但一臉的高興卻如何也掩不住。
沒一會，卻是宋愛國從隔壁跑來問道：“二伯，我爹爹阿娘呢？還有敬業他們去哪了。”
宋二柱一愣，随即道：“他們都去你外公外婆家了，你外公和大舅舅出了事。”
卻是一大早，擔心幾個孩子在家吃不上飯，又不好麻煩二伯一家，馮淑華回來把孩子都接過去了。
宋愛國一愣，“……出了事？”
連歡喜也看了過來，要知道，因爲她沒有外家可走的關系，馮淑華往常沒少帶着她回娘家，她對馮家人卻是不陌生的。
宋二柱點了點頭，将事情說了一番，然後又道：“屍體一直找不到，但這都一晚上了，人還活着的幾率已經不大了。”
宋愛國一臉呆呆的，宋二柱歎了口氣道：“你要去你外家嗎？要的話我送你過去。”
宋愛國抹了把臉，紅着眼眶道：“麻煩二伯了。”
宋二柱什麽都沒說，找人借了一輛自行車帶着宋愛國走了。
留在家中的歡喜看向宋林遠，“小嬸娘還好吧？”
聞言，宋林遠的表情卻是有些古怪，半晌摸了摸鼻子道：“還成吧，看着生氣比傷心要多一些。”
這話歡喜就不明白了，宋林遠小聲把方來娣的言行說了一番，然後道：“這事不知怎麽傳來出來，大家都在笑話呢。不過也算是好事，你小嬸娘都氣得忘了傷心了。”
歡喜聞言有些哭笑不得，這也……
她卻是不知道，此時此刻馮淑華忙碌間隙好不容易歇一下，方來娣卻是湊過來提到了她。
“你那個叫歡喜的侄女呢？”
聽了這話，馮淑華下意識警惕起來，瞪着她道：“你想問什麽？”
她如今可算是重新認識了一下娘家大嫂的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