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百塊錢和票券是她目前唯一能做的了,能不能活下去,就要看那個小姑娘自己了。
在城裏城外轉了一圈,将數十本書籍藏到各處,歡喜就回了招待所,打算好好休息,明天去鄉下找玻璃作坊了。
張世明從外面回到家,還來不及歇一口氣,就聽到了低弱的嬰兒啼哭聲從房間中傳來,他眉頭一皺,顧不上其他,連忙走了進去。
“九兒又餓了?”進去一看,果然,小閨女正在媳婦懷裏聲嘶力竭地哭着。他心中一酸,不由開口問道。
“怎麽不哭?”他媳婦黃翠英眼眶泛紅道:“九兒本就是早産,我又沒有奶水,天天米湯這麽喝着,也沒見長肉,這可怎麽辦啊。”
張世明歎氣,“我今兒去縣城問了下,供銷社的人說了,咱這兒根本就沒有奶粉,倒是有麥乳精,但那個要五塊錢一罐,那一罐還隻夠九兒吃上七八天。”
黃翠英眼睛一亮,“那你買了沒?”别管是不是七八天,她如今就隻想閨女能吃飽。自己生的自己疼,哪怕是個閨女,見着她一天一天這般半死不活的,她心裏又如何不疼?
張世明苦笑:“你忘了?我總共也不過帶了三塊錢。”原想着三塊錢不少了,什麽買不到,結果連一罐麥乳精都買不起。
黃翠英一愣,連忙道:“家裏有錢,我這還有十二塊錢,十五塊的話能買上三罐麥乳精了。”
這下張世明的臉上更是不見笑容了,“是這樣沒錯,但咱九兒還沒滿月,這三罐麥乳精根本頂不了什麽。”
黃翠英一愣,随即遲疑道:“那咱去借錢?”
張世明猶豫半晌,到底還是開口說實話道:“不論是我媽也好,還是你媽,都不贊成咱爲了九兒借這麽多錢。更别說……便是親戚都願意借,怕也支持不到九兒半歲。”
黃翠英頓時一臉呆愣,娘家和婆家的态度她并不奇怪,畢竟九兒隻是個閨女,更何況即便是兒子,也沒有人會贊同她爲個兒子傾家蕩産,畢竟,她又不是沒有兒子。
這事要放在别人身上,她肯定也要持反對意見,但擱自個兒身上,誰又能過得了心裏這個坎?
一時間,黃翠英隻覺得心如死灰,眼淚刷刷地流了下來。
張世明在一旁看得紅了眼,隻安慰的話卻是一句也說不出來。
夫妻兩個正悲從中來,門口剛進來的張牛看到這個場景,不由便有些尴尬。
“世明哥,嫂子……”要不是有正事,他說不準轉身就跑了。
張世明一愣,回頭看到張牛,連忙問道:“阿牛你這是有事?”
張牛點了點頭,摸了摸鼻子道:“之前有外鄉人來鄉裏打聽吹玻璃師傅,我想着這消息你可能用上,所以來跟你說一聲。”
頓了頓,“雖然聽說那兩個外鄉人是兩個少年人,但你家……說不準就是真的呢。”
說完,他轉身就回去了。
直到張牛不見人影,張世明都沒能回過神來,“阿牛跟我說這個幹嘛?”
黃翠英卻是明白過來了,臉上出現了笑意,聞言拍了他一下,“你傻啊,阿牛的意思是可能有生意找上門來。”
張世明聞言卻是苦笑,“有生意上門有啥用?我現在還能接不成?如今可不許開門做生意了。”
黃翠英卻隻覺得這次有些不一樣。
果然,第二天就有公社裏的人帶着一男一女兩個少年人上門了。
“隊長你說真的?!”聽完對方的來意,張世明一臉不敢置信。
他們生産隊的隊長也是一臉喜意,“當然是真的,這兩位小同志說了,他們那邊的罐頭廠需要大量的玻璃瓶裝罐頭,所以才找上我們這邊。所以公社裏面已經發出了指令,要求大隊裏面盡快把玻璃廠的隊伍拉起來。”
至于玻璃廠的提案是由對方提出來的,他就不會說了。
歡喜也不在乎對方這點小心思,她這會正打量着眼前的張世明。聽人說這個張世明家裏世代都是吹玻璃的,從他曾爺爺開始就是遠近聞名的吹玻璃師傅。
不過,到底擔心名不副實,歡喜并沒有因此就全然信任他。
“……因爲是要裝水果罐頭的,所以你們制作的瓶子還必須有蓋子。”說到這裏,歡喜頓了頓道:“鑒于水果罐頭是要密封的,所以最好用木塞,木塞你們能做嗎?不能做到的話我就隻能另找合作商定制木塞了。”
至于後世那種罐頭蓋子,這時代還是不要想了。
聞言,公社裏的幹部連忙反應了過來,開口道:“放心放心,木塞這種東西我們這兒有人會弄,到時候都給你包圓了。”他們不是笨蛋,别看木塞似乎沒什麽賺頭,但到了一定數量……
之後,歡喜又提到了運輸的問題。
“運輸費用我們這邊會負責,到時候我們會和火車站洽談好,然後你們再把貨物送過去。不過質量問題……這是絕對不能疏忽的。所以這方面,我想要要求一個退貨權利,一旦收到的貨物不合格,我們就能夠退貨。”歡喜一臉不容拒絕道。
對方也有顧慮,“這是情理之中的事,但是我們也要擔心你們無故退貨。畢竟合不合格都在你們一念之間,對我們而言很不公平。”
歡喜對此早有準備,笑了笑道:“放心吧,具體的合格标準我會列出來,到時候什麽都有規矩可循,這樣才能夠互惠互利,不傷和氣。”
沒想到她一個小姑娘卻想得這麽周全,這些幹部都紛紛松了口氣。
之後,歡喜又提出想要看一看張世明吹玻璃的技術。對此。公社幹部自然是無有不從。
到了這會,張世明才算是反應過來,自己是真的走大運了。一想到自家的小閨女,他自然是幹勁滿滿,哪怕已經有好些年沒有吹玻璃了,但他的水平卻是一點都沒降低,看得歡喜滿意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