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東西在她看來都是那樣新鮮，也是因爲此，到了晚上，心情過于亢奮的她睡得不是特别沉。
于是，迷迷糊糊間她聽到了下方的動靜。
車廂裏是有燈的，不過不是燈泡，而是汽燈，因爲亮度不是很高，因此一直開着，也是因此，歡喜稍稍探出頭，就看到了下方正在偷吃的一家人。
是的，一家人，你沒有看錯，不單單隻是那兩個孩子。
“阿娘，這鍋巴真好吃。”小女孩忍不住小聲道。
“你少吃點，留點給你哥哥。”他們的母親開口訓了一句，随後便将剝開的一個茶葉蛋三兩口吃到了嘴裏。
另一邊，那男孩和他父親卻在狼吞虎咽地吃着紅豆糕。
歡喜鼻子都要氣歪了，想也不想便摸過枕頭邊的軍用水壺，打開蓋子往下倒了下去。
“啊啊啊……嗚嗚嗚。”那女人最先尖叫出聲，卻是他男人反應快，連忙伸手把她的嘴巴捂住。
即便如此，包廂裏面的人也被吵醒了。
“怎麽了？”
“好吵……”
那一男一女還隻是疑惑，宋愛國一醒過來就看到一旁或拿着茶葉蛋，或拿着吃了一半的紅豆糕，或吃得滿嘴都是鍋巴屑的一家子，便是再傻也反應過來了，“你們偷吃！”
這下，那中山裝男人和年輕女人也紛紛起身看過來。
歡喜利落地從中鋪往下爬，直接将手往那一家子面前一伸，面無表情道：“給我十塊錢，這事就這麽算了。”
那女人頓時炸了，“你還不如去搶呢！心咋這麽黑呢？”
歡喜不爲所動，冷着臉道：“你要是不給，我就把列車員叫來，你倒是試試，你們這樣的小偷即便能逃過牢獄之災，但也會變成黑五類，如同過街老鼠一樣人人喊打。”
這下，那對夫妻的表情有些變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時做不了決定。
歡喜就更幹脆了，她直接開了車廂門準備喊列車員。
那對夫妻這下怕了，連忙把門給堵住，對着她讨饒道：“給你十塊錢，我們這就給你錢，又不是說不給，幹啥這樣急啊。”
他們自然清楚利害關系，要真成了黑五類家庭，那他們一家就完了，兒女後半輩子也完了。和這個相比，十塊錢真不算什麽。
這樣說着，一旁的女人一臉不甘不願地回身去取錢，回過頭，她拿了一疊幾毛幾分的零錢，小聲讨好道：“我這隻有五塊錢，你看成不？”
歡喜聞言二話不說就要去開門，那女人連忙拉住她道：“真隻有這麽多了，你這不是要逼死我嗎？”
歡喜手腕微微一動就掙脫了她，伸手去看門，這下那女人急了，“給你給你，十塊錢一分不少地給你。”
說着，生怕歡喜直接開門叫列車員，趕忙翻出帶來的包裹，又從裏面翻出了一堆零錢，不甘不願地遞給歡喜。
歡喜接過立刻遞給一旁的宋愛國，“點一點。”
宋愛國回過神，連忙開始點錢。
那對夫妻原以爲這樣算是逃過一劫了，不想歡喜卻挽了挽袖子，二話不說就拎起那男人，然後一拳頭對着肚子打了下去。
“你在幹什麽？！”那女人上前來拉她，歡喜卻頭都沒有擡，飛起一腳把她給踹了出去。
接下來，車廂裏面的人就看到歡喜以一敵二，把那對夫妻打成了狗。
明明看着身材嬌小，但打起來的時候，那叫一個迅猛，輕描淡寫之間就将兩個成年人打得無力還手。
偏偏……她給人的感覺像是玩的一樣，似乎一點也沒有動真格。
歡喜下手很有分寸，保管那對夫妻臉上一點傷都沒有，身上卻都是淤青，既不傷筋動骨，又讓他們不好過。
完了，歡喜拍拍手，走向那對兄妹。
那對兄妹早就看呆了，見歡喜過來，吓得顫顫發抖，那哥哥還抖着腿把妹妹拉到了自己身後。
還知道護着妹妹，倒是沒有壞徹底。
歡喜走到他們面前，注視着他們道：“剛剛看到了嗎？”
男孩咽了咽口水道：“看，看到了。”
歡喜開口道：“那就記住，小偷便是被打死了也沒有人同情。然後再決定，你是想要将來在旁人的漠視中被打死，還是想要堂堂正正做人。”
男孩一怔，似是沒有想到歡喜會說這種話，愣過之後，就是若有所思。
歡喜轉身就走，爬上中鋪鑽進被子睡了起來。
至于那被她的行爲吓得有些愣神的看客以及拿着一疊錢不知所措的宋愛國，就不在她的心上了。
第二天一大早，歡喜就醒了，但宋愛國卻比她醒得更早。
見她一睜眼，宋愛國連忙将那一疊被自己捏了一晚上的錢遞過去，“姐，你快收起來，我拿着這個連覺都不敢睡了。”
歡喜接過錢往懷裏一塞，瞥了他一眼道：“反省過了？”
宋愛國一怔，這才明白自家姐姐昨兒是故意把錢給他的，想明白怎麽一回事，他有些蔫蔫地道：“對不起，我昨晚不該睡得那樣死。”
歡喜沒有指責什麽，而是開口道：“出門在外什麽都能忘，但警惕心不能忘。你想想看，要是昨兒晚上我沒有發現他們偷吃，等今兒早上起來發現吃食都沒有了，哪怕知道肯定是一個車廂裏面的人幹的，甚至我們或許還能猜到是那一家子幹的。但有什麽用？人家要是漱了口，咱連證據都找不到，不是白吃了這個虧嗎？”
“到時候，不但要餓肚子，還要憋氣，人家說不準還在旁邊看我們笑話。”
宋愛國點了點頭，一臉受教道：“我知道了，今天晚上我會注意的。”
歡喜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也别把神經繃得太緊了，要是不休息好，接下來我們幹什麽都不成。”
這到底是要好好休息還是警醒些啊？
看出了弟弟的疑惑，歡喜卻不打算開口，這種事，隻有自己才能掌握好度，旁人說再多都沒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