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裏多多少少都有些人人自危的氣氛,往常大家去鎮上或縣城,往往都是家裏的女人帶着孩子去,甚至是獨自一人去,如今要麽選擇結伴去,要麽讓家裏男人送過去。
總之,大家都謹慎起來了。
隔了幾天,又傳來消息,生産隊裏被搶的那輛拖拉機找到了。據說是在吳家村那邊的山腳下找到的。
“聽說部隊裏已經派了人過來?”
“真的?”
“那可不,要不然那逃犯怎麽會丢下拖拉機?大家都說他是往山上逃了。要不然在外面,一輛拖拉機能有什麽用?部隊裏可是有車的,那人可不要逃進山裏,才有可能逃走嗎?”
“那我們是不是不用擔心了?”
“應該吧。”
……
村裏人議論紛紛,宋二柱特意交代歡喜道:“這幾天先别去山上,等那逃犯抓到再說。”
歡喜點了點頭,她并不打算以身犯險,再怎麽自持身手不差,她也不認爲自己能和那些真刀實槍的軍人比拟。
更何況,對方是殺過人的,歡喜雖然覺得自己不差狠勁,但她前後兩輩子都沒跟殺人犯對上過,心裏不是很有低。
歡喜以爲自己不上山就不會有事,但意外來得卻是那麽快。
聽到腳步聲的時候,歡喜正給養在屋後的羊喂草。如今家裏已經有四隻羊了,兩隻是當年李建設送過來的,兩隻是他們的後代。
幾年來,這幾隻綿羊給家裏貢獻了不少羊毛,歡喜趁機給家裏人每人織了一件羊毛衫,另外如羊毛襪羊毛帽羊毛手套的更是少不了。
也是因此,她對着幾隻綿羊很是上心,每天晚上都要過來看看,生怕被人偷了。要知道,去年隔壁蔣家村就有一戶人家辛辛苦苦養大的豬被偷了。
正當歡喜要轉身的時候,一隻手陡然從後面掐住了她的脖子,她瞪大了眼睛,下意識去抓脖子上的那隻手。
“不許動,不許出聲。”低沉嘶啞的聲音在身後出現。
歡喜身形一僵,似是有些害怕得顫抖,背後人看不到的地方,她的目光卻已經沉了下去。
“家裏的糧食在哪裏,用手指給我看。”男人開口道。
歡喜聞言不動,後背上卻有尖銳冰涼之物抵了上來。
對方居然手裏有刀!
歡喜微微垂眸,随後妥協地伸手指了指廚房的位置。
對方看了看廚房的位置,又看了看其他幾個房間亮着的燈,低聲問道:“廚房裏有人嗎?”
歡喜搖了搖頭。
那人依舊極爲謹慎,用刀抵着歡喜進了廚房。
這年代沒有油煙機,因此廚房往往都設在比較邊角的地方,因此家裏人并沒有發現歡喜出了事。
奚萬裏卻是例外。
他對歡喜總有着本能的關注,這種關注源于當年的好感,也源于歡喜不同于一般孩童,在他眼裏是一個特殊有趣的存在。
所以一些連宋爲民都沒有注意到的小事,奚萬裏卻注意到了。
歡喜雖然不是潔癖,但也是個愛幹淨的,所以每次去羊圈看了羊,她都會到屋前吹吹風,把身上那股羊圈裏的臭味給吹掉,然後再回房間睡覺。
但是今天……
奚萬裏耳朵動了動,小丫頭似乎進了廚房?
他直覺有些不對,站起身就打算出去。
“你去哪?”宋爲民皺眉問道。
這次宋保家回來是帶着阮心愛的,奚萬裏自然沒辦法和他住一個房間,本來是要和宋衛國住一個屋的,但是宋衛國原來住的那個有大床的房間在宋爲民長大之後歸了他,宋爲民原來那個隻有小床的房間留給了宋衛國。雖然也能臨時換一換,但宋衛國覺得麻煩,索性提出讓奚萬裏和宋爲民住一個屋。
奚萬裏不是怎麽在意地答應了,至于宋爲民……他倒是想要拒絕,但說不出正當理由,隻能被認爲是無理取鬧,他索性也就不說了。
奚萬裏頭也每回,“我去小便。”
聽他這樣說,宋爲民也不說話了。
奚萬裏放輕腳步走到廚房門口,裏面很安靜,但是卻有悉悉索索的聲音傳來。
那聲音像是……
他透過門縫看過去,隻看到一個高莊男人的背影。
這一刹那間,奚萬裏選擇了相信歡喜,于是下一刻他蓦地推門喊道:“誰在裏面?”
歡喜幾乎是第一時間反應了過來,哪怕身後的人隻不過是一瞬間的失神,也足夠她反應了,一個後空翻,她的腰肢以一種極爲不可思議的角度在半空來了個三百六十度旋,轉眨眼的功夫,她已經出現在了逃犯的身後,逃脫了那把刀的威脅。
謝天謝地,這人剛剛爲了裝米,已經松開了掐着她的脖子。
于此同時,奚萬裏手中的匕首已經疾飛而出,從背後射中了那逃犯的胸口。
可惜,倉促之間動手,沒有插入心髒,而是插入了他右胸的位置。
歡喜本以爲會有一場惡戰,不想這人卻是極能夠看清形勢,連猶豫都沒有,二話不說就逃了。
歡喜下意識要追,奚萬裏連忙攔住道:“别追了,部隊的人很快就要來了,他逃不掉。”
說完,他低頭去看歡喜的脖子,随即眸光一深,果然,自己剛剛沒有看錯。
“他掐你脖子了?”奚萬裏的聲音有些冷。
歡喜倒是沒在意,點了點頭道:“上來就掐住了我的脖子。”
話一說出口,她才發現自己的聲音有些沙啞。
奚萬裏微微蹙眉,“别說話,估計是喉嚨受傷了。我那裏有藥酒,我去拿點給你擦擦。”
歡喜點了點頭,剛剛沒覺得,這會她的脖子卻是火辣辣疼了起來。
奚萬裏回房拿藥酒,自然要被宋爲民詢問,這一問之下,就知道歡喜受傷的事兒了。
至于其他人,自打知道那逃犯是殺人犯之後,宋二柱、宋保家和宋衛國就每天晚上都會和村裏的壯勞力一起輪流巡邏。而這一天,剛好就輪到了他們三個。
那逃犯估計也是看準了這點。
而宋爲民和奚萬裏,前者是因爲還未成年,而後者,他卻是不放心歡喜,拒絕了生産隊的提議特意留下來的。
宋爲民的嗓門有些大,阮心愛也被驚動了,她這會本來都已經睡下了,聽到聲音披了件衣服就跑出來看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