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年,因爲新的政策,歡喜提前一年小學畢業,而已經十六歲的宋爲民也因爲沒有考上高中,複讀了兩年,忍無可忍之下丢下課本回來務農了。
宋二柱這一次倒是沒有反對,雖然也有些糾結,但想到當初自己背紅寶書的艱難,到底還是同意了。
隻是私下卻愁了起來,别看他看着隻是個老實莊稼人,但到底也是出去見過世面的,自己這會這樣就算了,反正他年紀大了,但是三個侄子……他卻不認爲留在鄉下上工是一件好事。
長年累月地幹重活,旁的不說,等到年紀大了,身體各種各樣的毛病就出來了,到時候不是活受罪嗎?
好在宋爲民和宋衛國不同,他明顯不是安分的人,雖然每天的上工都不偷懶,但顯然,他并不安于目前這種狀況。
“小哥哥,你以後到底想幹什麽?”這一天,歡喜從縣城回來,順便拿去山上摘了一些覆盆子,路上遇到剛從生産隊回來的宋爲民,話說着說着,就說到了以後。
——從上了初中之後,歡喜找機會跟鎮上的供銷社也達成了花生酥和紅豆糕的供貨協議,到了上個月開始,她就提出自己一個人去縣城。宋二柱和宋林遠一開始還不太放心,但見她好幾次都安安生生回來了,這才放下了心。
十六歲的宋爲民已經差不多和宋二柱一樣高了,因爲家裏夥食好的關系,雖然瘦,但卻是精瘦,完全不同于村裏其他少年的單薄。對比上面兩個哥哥,他的情況應該算是中間值,比宋保家壯實,又不如宋衛國魁梧。那張平平無奇的臉長開之後算不上多好看,但卻精神極了,笑起來的時候有一股鄉下孩子沒有的自信勁兒。
别說,附近村裏還真沒少有人打探他的消息。在鄉下,十六歲雖然不大,但也已經到了能夠尋摸婚事的時候了。
宋爲民懶洋洋道:“再等四年,等我滿十八周歲就去參軍。”事實上,如果不是二叔看的嚴,他早就改了年齡跑去參軍了。
歡喜挑眉,“小哥哥你到現在還想着去參軍?”
“爲什麽不想?”宋爲民雙手托着後腦道:“甭管我以後要做啥,總歸待在宋家莊是不成的,而我所知道的去外面的方法,也就參軍這一樣了。”
歡喜一怔,别說,這話還真有道理,不過……
“小哥哥你到底喜歡什麽啊?”
“不知道。”說完,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宋爲民開口道:“不過正因爲不知道,所以才要出去多看看啊。”
歡喜沉默,簡單點說,自家小哥哥目前就是一個對什麽都不确定的迷惘少年。
其實,就她看來,比起參軍,高考才是最好的出路。但是……但凡自家小哥哥在這事上有點天賦,她都會想辦法勸住他,可是現實是,自家小哥哥在讀書這件事上是真的不開竅。
算了,反正當兵的人,真正在部隊待一輩子的其實是少數。
“歡喜你呢,在鎮上上學适應嗎?沒有人欺負你吧?”宋爲民開口問道。
歡喜搖了搖頭,“放心吧,沒人欺負我。”事實上,哪怕隻是一個公社的初中,學校裏也總是會劃分各種各樣的圈子,你看不起我,我瞧不上你的。而在雲華初中,鎮上的那些學生對農村的孩子顯然是看不上的。類似的欺負事件也不是沒有過,但是歡喜的話……
她摸了摸鼻子,這些年她一直沒有停止鍛煉,每天早上跑一個半小時的步,從一開始的慢跑到後來的全力奔跑,還有風雨無阻的每天兩遍軍體拳,三天兩頭上山打獵。就她自己而言,除了實戰經驗缺乏一些,真比力量和速度的話,她自信可以吊打整個雲華初中的學生。
當然,不同于男生之間動不動就打架,女生之間的矛盾,大家還是習慣來陰的。
但是不是歡喜說,這方面她即便不是專家級别的但也屬于身經百戰,完全不怕。
倒是……
歡喜有些苦惱地對小哥哥道:“我覺得我在學校有些太受歡迎了,尤其是那些男生,動不動就往我課桌裏面塞情書,若不是我會做人,怕是早就成了女生公敵,被人喊狐狸精了。”
十一歲的歡喜五官雖說還沒完全長開來,但初步已經有了少女的清麗,大大的眼睛雪白的皮膚,一笑起來有兩個酒窩,櫻色的嘴唇勾起的時候就如同綻放的花蕾,那股子少女的羞澀和美麗,把學校裏那些沒見過世面的毛頭小子給迷的喲。
宋爲民的臉色一變,“你說真的?”
歡喜點了點頭,一臉抱怨道:“大多是初二和高中的學長寫的情書,他們是不是戀童癖啊,我都比他們小好多有沒有?”
她是真的苦惱,寫情書其實還是小事,有些自以爲是的男生放了學攔在她面前說要送她回家,介于不想被學校開除,她不但不能一拳揍上,還得客客氣氣把人打發走,不知多憋屈。
相較起來,她還甯願找上她的是之前那些校外的二流子,那樣她就能夠直接拳腳相加了。
宋爲民可不知道歡喜的心理活動,要不然非得吓死不可。這會他眉頭皺得死緊,抿了抿嘴道:“我下次去你學校看看。”
别看宋爲民成績不怎麽好,在學校師生中的人緣卻不差,便是在不同年級中也有不少相熟的朋友。
這一點,他們三兄弟中,也就宋衛國是例外了。
歡喜點了點頭,又道:“小哥哥你下次來學校的時候幫我在課桌上弄個鐵鈎,那樣就可以把書包挂在上面了。”
宋爲民點頭道:“成,給你弄。”
歡喜一下子就笑了,“那回去我給你炒蘭花豆,我今天買到了蠶豆。”
宋爲民眼睛一亮,“多做一點,二叔也喜歡吃。”
歡喜抿嘴笑了笑,“會的,大哥和二哥那邊也寄點過去。”還有奚萬裏那兒,不過這個就不用說了,自家小哥哥似乎有點不待見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