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歡喜而言，唯一要忙的就是讓自家爹爹吃飽，不要在雙搶中累到。
雙槍一過，宋二柱就去了鎮上，回來的時候表情有些沉默。
歡喜當時還不明白是怎麽一回事，後來才知道這次爹爹不單拿到了大哥的彙款，還拿到了二哥的彙款。
“二哥的彙款和大哥一樣多？”歡喜眼睛都瞪大了。
宋爲民點了點頭，“大概是因爲二哥力氣大的關系。”對他而言，比起大哥，自然還是二哥比較親近，說這話的時候語氣自豪極了。
歡喜可不像宋爲民那麽天真，自家二哥又不是軍校生，文化也不過是小學畢業，憑啥一入伍就拿了和大哥這樣已經是連長的人一樣的工資？
隻有一個可能，二哥進的是危險性極大的特種兵部隊！
尤其……她可沒忘，這會越南戰争還沒結束呢。而且聽土豪爹說過，這年代其實内部也并不是那麽安全，很多國黨留下的間諜特務都暗中制造恐慌。
自家爹爹大概也是因爲知道這些，所以才沉默。
歡喜雖然猜到了原因，但卻并沒有和宋爲民說。
每次雙搶之後，村裏人都會趁機給自家孩子說親，單是宋家莊，這個月就又兩戶人家有喜事，當然也有許多不成的。
“你說我孟娟姐姐是不是傻，我爹爹都給她找了一個家裏是中農的對象，那人長得又好又能幹，結果她卻自己看上了一個瘸子！”宋夢萍氣沖沖道。
歡喜有些無奈，宋夢萍說的事她也知道。
宋夢娟是宋夢娟二伯家的長女，今年都已經二十七歲了，是個十足十的老姑娘。之所以滞留到現在，不是因爲她長得不好看或是有什麽缺陷，相反，她各方面條件不說拔尖，但也不差。隻是因爲是黑五類的子女，所以才親事不順。可以說，宋延卿能夠給她找到一個中農家庭的對象，那絕對不容易。但是顯然，宋夢娟有自己的想法。
當然，她選中那個瘸腿的男人，歡喜也是能猜到原因的——那戶人家是貧農。
宋夢萍就不清楚了。
相較起來，宋夢萍其實是幸運的，當年地主抄家的時候，宋延卿還沒有成年，而隻要沒有成年，就不用背地主成分。
——其實歡喜也不懂這是怎麽個算法，反正這裏就是這麽算的。因此有着同樣一個爺爺，但兩人一個能做清清白白的平民，一個卻隻能是黑五類的子女。
若是宋夢娟的事隻是讓宋夢萍有些悶悶不樂的話，之後宋夢麗的死對她來說就是打擊了。
“到底怎麽回事？”歡喜一臉驚愕地問道。
放學回來的路上就聽說宋夢麗死了，但她沒記錯的話宋夢麗今年好像才十八歲？！
馮淑華皺着眉頭道：“不知道怎麽回事，隻聽說上班回來的路上騎着自行車就倒下了，等把人扶起來的時候已經沒氣了。”
這事很快就有了結論，幾天之後，歡喜還以爲會在宋夢萍那兒知道消息，不想卻是宋爲民把消息帶回來了。
“是胃癌，送到縣城做屍檢的時候，醫生說宋夢麗這毛病應該已經很久了，隻是一直忍着，這會她的胃已經被癌細胞遍布了。”頓了頓，宋爲民道：“據說……這樣相當于她已經沒有胃了。”
歡喜倒抽一口冷氣，她甚至連謀殺都想過了，卻不想到居然是生病。
她沒想到，這個時候就有人得癌症了。
爲着這事，村裏的人都唏噓得很，晚上宋二柱還特意跟他們說：“以後你們有哪裏不舒服一定不要忍着，第一時間就要去看醫生。聽夢麗那孩子的同事說她之前就一直肚子疼，但一直忍着。”
歡喜點了點頭。
第二天上學的路上，宋夢萍的神情有些蔫蔫的，直到中午才好了一些，對着歡喜道：“我姐姐這兩天像吃了火藥一樣，看什麽都不順眼，尤其喜歡挑我的刺。”
頓了頓，她忍不住嘟囔道：“就好像隻有她一個人難過一樣。”
歡喜心下搖頭，那怎麽能一樣？
宋夢麗雖然是宋紹禮的女兒，但宋夢雅小時候可是宋夢麗帶大的，就像她現在帶美貞鳳貞她們一樣。也是因此，宋夢雅哪怕對自家四叔有意見，對着這個堂姐卻絕對是親近的。
隔了一天，卻聽小嬸娘說起了宋夢麗的事。
“要我說這事也怪金珍嫂子。”馮淑華口中的金珍嫂子是宋夢萍的四嬸娘蔣金珍。
其他人對這話還沒有反應，宋爲民就好奇了，“小嬸娘爲什麽啊？”
馮淑華歎氣道：“金珍嫂子這個當娘的也委實太過粗心了，女兒肚子痛肯定和她說過，即便不說，當娘的怎麽一點異常都沒發現？當初也是，她那小兒子好不容易十月懷胎生下來了，結果晚上睡覺的時候自己迷糊，一個翻身把好好的孩子給悶死了，虧她還能天天對人笑眯眯的。”
歡喜傻了，“……晚上睡覺的時候把孩子給悶死了？”
這種事簡直……
馮淑華點了點頭，“可不是？當時我們聽說都不敢相信，孩子才多大啊，本來就是半夜要喂奶的小娃娃，她心得多大才能睡死了啊？我們鳳貞現在都一歲多了，我晚上睡覺都不安生，總要時不時摸摸她被子有沒有捂嚴實。”
歡喜也無語了，這種事……聽着都像笑話，但它居然真正發生了。
倒是宋二柱歎了口氣，“紹禮哥如今還跟着延卿哥在外面打工，等回來知道好好的閨女就這麽沒了，不知道要多傷心。”
雖然有點看不上宋紹禮，但對方到底是來福叔的兒子。
沒有人回答他，他也不需要誰的回答。
宋夢麗的屍體因爲送到縣城去做屍檢了，所以喪禮一直擱置着沒辦。
等人想起了，大家就發現了一個問題。
“這下糟了？”
“怎麽了？”有人問到。
“沒有棺材啊！”
經人提醒，大家也都想起了這麽一回事，随後面面相觑起來。
這事在别的地方，大概也就湊錢買個棺材的事兒，但在他們這兒就難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