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着個頭都不到自己腰的妹妹像個小大人一樣說着話,宋保家心裏又是酸澀又是心疼,口中道:“好,都給你買。”
歡喜聞言頓時笑了,露出細白的牙齒和兩個小酒窩。
想起一個事,她連忙又道:“對了,我還想要買棉花,我想要用棉花灌個枕頭。”
這年頭鄉下的枕頭不是用稻草就是有麸皮灌的,歡喜是真睡不慣,早上起來都覺得脖子是僵着的。
而且……她還有些小心思,買了棉花回去就藏好,等到大哥回部隊了,她就變出許多來,到時候做被子也好,棉襖也好,都是不錯的。等人問起,就說是大哥給買的,反正他們也不會特意找大哥求證。
——她翻過了,家裏棉襖倒是人人都有,但每人都隻有一件,沒有多的,而且除了她那件是半舊的,其他人的都已經破舊得不怎麽能保暖了。更别說她和宋爲民都是長身體的時候,去年的舊棉襖已經不一定能穿了。被子也是差不多的情況。
宋保家不知道她的想法,卻是毫不猶豫就答應了。
歡喜對這個時候的縣城并不感興趣,說實話這兒還沒有她以前見過的小鎮繁華。
宋保家卻是想要帶妹妹去吃點好的,本來是想要去國營飯店的,但歡喜有不同的想法。
“大哥我們買點肉回去做紅燒肉吧,一樣是花錢,這樣大家都能夠吃到。”歡喜提議道。
另外,她也想着回去自己能做點手腳,讓大家多吃點。
宋保家一愣,随即道:“那就聽你的。”他沒想到一個孩子竟然比她想得還要周到。
說到底,家裏沒有女性長輩,哪怕有小嬸娘照應着,到底還是有什麽地方不一樣的。
否則,歡喜也不會這般早熟懂事。
回去的時候已經是中午一點多了,兩人都餓得不行,但隻要看到車龍頭上挂着的豬肉和豆腐,歡喜的心都是雀躍的。
“中午我們吃紅燒肉,給小哥哥也留一點,等小哥哥放學了我們就去釣魚,要是能釣到鲫魚的話就做鲫魚豆腐湯,要是釣到鲢魚的話就做紅燒魚,豆腐給煎了炒大蔥……”
歡喜在後面絮絮叨叨說着,宋保家聽着也不嫌煩。
到了村口,村裏人早就聽說宋保家回來了,這會遇到一個個都上來打招呼。
如今可不是當初,那時村民們對着爹死娘嫁人的宋保家同情歸同情,但心裏不是沒有輕視的,這會一看對方那身軍裝,說出來的話不由便客氣了三分。
宋保家客客氣氣地跟人打招呼,不見疏離但也不見親近。當年這些人對她算不上落井下石,但也沒有雪中送炭,人情冷暖,他也隻有這般的态度了。
到了家,屋裏空蕩蕩的,宋二柱、宋衛國和奚萬裏都不在,估計是去上工了,這會三人應該都吃過飯了。不過沒事,這年代的人吃飯都隻能吃個六七分飽,别說宋二柱和宋衛國這樣的,便是尋常人吃過飯也能再吃一頓。
指揮宋保家把兩斤肉給剁成塊,歡喜就做了個紅燒肉,然後就是絲瓜湯,旁的就沒有了。
拿了個飯碗盛了一碗紅燒肉,歡喜去了隔壁。
“小嬸娘,在家嗎?”歡喜進門喊道。
“在呢在呢,歡喜你等等,我馬上出來!”才說着話,馮淑華就抱着鳳貞從房間出來了。
“小嬸娘你拿個碗過來。”歡喜道。
馮淑華一看她手裏的紅燒肉,就知道是什麽情況了,她張嘴就要拒絕,隻是看到邊上幾個孩子已經眼巴巴看過來了,到底還是一歎,“你等着。”
說着,将鳳貞交給宋愛國,自個兒去廚房了。
她一走,宋愛國幾個都湊了過來,對着歡喜手中的紅燒肉咽口水。
歡喜眯眼笑了笑,捏起一塊肉塞進了愛國嘴裏,愛國頓時捂住嘴,笑得眼睛都眯了起來。
“姐姐我也要!”一旁的敬業急了,美貞更是急得眼睛都紅了。
歡喜也不厚此薄彼,給他們每人塞了一塊肉,給鳳貞的特意挑了肥肉,免得她咬不爛。
總共才一小碗,三塊個頭不小的肉下去幾乎少了一半,趁着三個小的不注意,歡喜目光錘了下,那碗裏的紅燒肉又恢複了原來的量。
這個時候,馮淑華出來了,歡喜将一碗肉倒到她碗裏,也沒有多留,就拿着空碗回去了。
吃完飯,歡喜本來是打算去給宋二柱送飯的,卻是被宋保家攔住了。
“這個點正是幹活的時候,去送飯影響不太好,還是放着晚上熱一熱吧。”宋保家常年待在部隊,知道年初開始上面的形勢就有些緊張,因此在這方面特别注意。
歡喜一怔,随即反應了過來,點了點頭道:“成,聽大哥的。”她隻想着爹爹二哥他們吃不吃得下,卻忘了這點了,幸好大哥提醒她。
宋爲民放學很早,三點多就回來了,招呼了歡喜一聲就去釣魚了。
這次歡喜也拎着個水桶跟去了。
“我們去水庫裏釣。”宋衛國擺弄着簡陋的魚鈎道:“那裏的魚大。”
歡喜有些擔憂,“水庫的魚允許釣嗎?”
“當然不允許。”宋爲民道:“但前兩天下了大雨,水溝和河裏的魚肯定多,到時候我們在水庫裏釣了魚,就說是在河裏釣的。”
頓了頓,他解釋道:“大家都是這樣做的,生産隊基本也知道是什麽情況,隻不過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反正也是偶爾的行爲,隻要不是太貪心就沒問題。”
到了水庫邊,果然村裏不少半大少年都在,一人拿着一根魚竿在釣魚。
見狀,歡喜偷偷大大松了口氣,她雖然想吃魚,但也不想因爲吃魚給自己惹來麻煩。
看到他們兄妹倆,不少人都開口和他們打招呼,唯一的例外大概就是被歡喜收拾過的宋剛宋強他們兄弟幾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