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這個一兩斤可不是那麽容易弄到的,一般有些家庭十幾個孩子也隻能弄到這麽多。沒辦法,這會割麥子都是人力而不是機器,漏在地裏的自然不多。
更何況,地就那麽些,撿的孩子多了,自然就少了。
果然,等到宋爲民帶着歡喜以及愛國幾個到地裏的時候,穗頭已經被其他孩子撿得差不多了。
宋爲民想了想道:“我們去姑姑那邊,村裏的孩子都怕姑姑,姑姑割的麥地他們不敢去。”
說起宋家莊的孩子怕宋大妹,也是有緣故的。當年宋保家三兄弟父死母走,剛好趕上三年大饑荒,别說大人之間,便是孩子和孩子之間關系也緊張。
别以爲孩子就隻有天真,該看人臉色的時候,他們比誰都會看人臉色。至少那會其他孩子就都知道,宋保家三兄弟沒爹沒媽了,是能夠欺負的。
宋保家三兄弟再能耐,在以寡敵衆的情況下,難免要吃虧。而偏偏,這樣的事情卻讓宋大妹趕上了。宋大妹那個氣啊,拎着那些孩子一個個上門找家長,硬是逼着所有家長都把家裏的孩子給揍過一頓才罷休。
自此之後,宋家莊的孩子就開始怕起宋大妹來。
一行人到了宋大妹正割麥子的那塊田裏,果然,旁的大人割麥子的時候身後都跟着一群孩子,這兒卻是一個孩子都沒有,遠遠地倒是能看到幾個拎着籃子的孩子看過來。不用想也知道是在望風,等到宋大妹割完這塊田的麥子走人,他們就會趕過來。
不過,輪不到他們啦!
宋爲民對着其中玩得好的兩個小夥伴得意地擡起了下巴,把人給氣得……可惜礙于宋大妹不敢過來。
看到歡喜一行人拎着籃子過來,宋大妹就知道他們是幹啥來了,有心想趕人,畢竟這會日頭實在是曬,但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老宋家代代都寵孩子,但她更清楚,如今這年月,可不能把孩子給慣懶了。否則,父母能養一時,難道還能養一輩子?
别的不說,等孩子長大是要說親的,懶漢也好懶姑娘也好,都找不到好對象。
撿穗頭這種事,便是鳳貞這樣大的孩子也是有能力做的,唯一要擔憂的是她能不能理解。小孩子嘛這頭還在往籃子裏撿,回頭說不準就忘了自己的目的,又給丢出來了。或者不單是穗頭,連泥巴草根都往籃子裏丢。好在也沒指望她,有人帶着,她一個人在旁邊玩泥巴也很高興,隻要不來添亂就成了。
哪怕宋大妹剛割過的麥地還沒有其他孩子光顧,但穗頭是真不多,他們這麽多人都不夠撿的。最後,宋爲民索性提議大家分頭行動。
而趁着沒有人發現的時候,在沒有人看到的角落,歡喜籃子裏的穗頭悄無聲息地多了起來。
于是,等到回合的時候,宋爲民發現,自己撿到的穗頭居然不是最多的!
“你到哪撿到的這麽多的穗頭?”他瞪着歡喜問道。
歡喜無辜地眨了眨眼睛,“小哥哥你離我不是一直不遠嘛?”她心想幸好自己沒貪心,籃子裏的穗頭隻不過是比自己撿的多了兩倍。
即便如此,也已經足以令人吃驚了。
連宋大妹也瞪大了眼睛,難不成她是太久沒割麥子,手生了?不對啊,即便手再生,她眼睛沒花啊,明明漏的穗頭她都回頭撿了。
雖然想不明白,但宋大妹還是開口道:“你們把穗頭并到一個籃子裏,爲民你動作快些送回家,可别讓其他孩子給搶了。”
撿穗頭這種事,本來就不是常規收入,因爲說起來是占公家便宜,大人都不放在明面上講,可以說是孩子們的事。
而孩子辦事,自然不可能太講究,别以爲穗頭撿得多就是好事。村裏就有一些半大的孩子,專門找他們這樣的下手。反正即便搶了,大人也不能出面讨說法。
宋大妹這麽一說,宋爲民就明白了,二話不說把包括自己在内的籃子裏的穗頭都檢出來塞到換歡喜籃子裏,然後奪過籃子開始進行奪命狂奔。
歡喜卻是愣了下才,然後下意識追了上去。
“歡喜,讓爲民去就成了,你别去……”宋大妹在後面喊,可歡喜哪裏顧得上她。
她不但沒把歡喜叫回去,宋愛國和宋敬業也跟着追了上去,等她反應過來,也隻不過是攔住了兩個小的。
宋爲民到底要比歡喜大好幾歲,又是男孩子,而歡喜腿短體力差不說,她連走路都是剛剛上手,更别說是狂奔了。
麥田離家的距離又不短,跑了一段路,歡喜都快要把心肝肺給跑出來了,前面的宋爲民卻越來越遠。
就當她猶豫要不要放棄的時候,對面左側方的斜裏卻是有幾個半大少年走過來。宋爲民和歡喜的情況一下子引起了他們的注意,看到宋爲民抱着的滿籃子穗頭,他們頓時眼睛一亮,想也不想就沖了過去。
“宋爲民,你給我站住!”
宋爲民哪可能站住,他不但沒站住,腳下還跑得更快了。
隻是他的運氣不好,那幾個少年在他斜對面,卻不是他跑得快就能避開的。
眼見着雙方就要撞上的時候,突然,一塊石頭砸了過來。
“啊——”拳頭大小的石頭砸到了一個少年的肩膀,他一邊伸手捂住肩膀,一邊疼得呲牙咧嘴。
其他幾個少年也愣了,還沒反應過來,卻又是一塊石頭砸了過來——
然後是第二塊,第三塊……頓時,一陣人仰馬翻的慘叫聲響了起來。
宋爲民顧不上回頭去看發生了什麽,撒丫子往家跑去。
“死丫頭,你膽子肥了?”那幾個少年終于發現是誰在作亂,領頭的人對着歡喜惡狠狠看過來。
本以爲小丫頭會被吓到,不想對方連回答的話都沒有,直接接過一旁宋愛國遞過去的石頭對着他們砸去。
那雙眼睛,黑沉沉的從頭到尾沒有半分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