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妃幽幽歎道:“這渺風院,當初便是準備本宮與九歌成婚後住的地方,所以本宮才會花了那麽多心思在上面。隻是沒想到,快七年了,這裏面的擺設居然一點也沒變過。”
莫安生靜靜聽着不出聲。
清妃站在院門口看了一會,“走吧,九歌這麽多年來仍是一人,逼得國君和皇後不得不親自替他作主,本宮也希望他能早些忘掉過去,選門如意的王妃,早些開枝散葉,過上幸福美滿的生活。”
她将手一伸,莫安生立馬扶住了她的手。
幾人原路走回梨香院。
來到院中,清妃坐下後,微笑道:“阿安,謝謝你陪本宮走了這一路,三位小姐暫時似乎對你有些不滿,你就别來這梨香院惹她們的嫌,好好待在渺風院裏,替本宮侍候好九歌。”
莫安生恭敬地行了個禮,“是,娘娘!聽說娘娘在宮中服侍國君和五皇子盡心盡責,阿安定會以娘娘爲榜樣,将王爺服侍得體貼周到,讓他沒有時間想到從前,免得娘娘一邊服侍國君和五皇子,一邊還要牽挂王爺!”
清妃放在椅子上的手,不自然地迅速垂下,面上淺笑有些僵住,“九歌是個重情義的人,本宮就怕他對以往念念不忘,不肯面對現實。”
“娘娘多慮了,俗話說得好,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裳!男人是這世上最健忘的動物,無論多華貴鮮亮的衣裳,燈一熄上了床,哪還記得曾經穿過,不,見過的衣裳?更何況是已經被别人穿過、沒了光澤的舊衣裳!”
清妃掩在長袖下面的手握得死死的,溫柔的聲音冷了幾分,“按阿安的說法,你就不怕有一天你也會如衣裳般被九歌棄掉?”
“謝娘娘關心!”莫安生微笑道:“有些衣裳是顔色淡了舊了就會扔掉,如外衣,有些卻會越穿越想穿,越穿越舒服,如裏衣。
阿安現在就是王爺的裏衣,隻會越穿越舒服,越穿越想穿,怎會被棄掉?”
清妃終于繃不住了,胸膛起伏,咬牙道:“你個…粗俗…的女人!”
“王爺就是喜歡阿安的…粗俗!”莫安生面上笑得更加燦爛,“娘娘,時候不早了,國君和五皇子想必還等着您回去,阿安就不打擾,先告辭了。”
在莫安生行完禮離開梨香院後,清妃清麗的面容,立刻變得極度扭曲,恨聲道:“這個不知所謂的賤丫頭,居然敢将本宮比做被人穿過、沒了光澤的舊衣裳!”
“娘娘息怒,何必跟個沒見識的小丫頭生氣?”錦春心中歎息一聲,“時候不早,咱們得回宮了,皇後還等着咱們回去複命!”
“本宮不氣?本宮如何能不氣?不過仗着九歌寵愛,就敢不将本宮放在眼裏!”清妃不僅沒消氣,反而更加火大,她悠地站起身,“本宮怎麽也咽不下這口氣!”
“娘娘,皇後和琴貴妃故意将帶三位小姐來九王府的事情交給您,可不就是爲了讓您憶起過往?萬到時候露了端倪,被告到國君那…”
一聽到國君,清妃的臉瞬間煞白,手指深深陷入掌心,身形搖晃幾下。
錦春連忙扶住她,“娘娘,您沒事吧?”
“沒事!”清妃深吸口氣,将心中恐懼壓下去。錦春說得沒錯,她不能被抓住把柄!
她可以不要寵愛,但是,她不能惹夜冥懷疑生氣,否則…
清妃打個寒顫,不敢往下想,“錦春,你将沐夫人等人叫來,就說本宮要回宮了。”
“是,娘娘!”錦春扶着清妃坐下後,出了正屋。
——
北夜皇宮禦書房内。
“小九,這次的萬壽宴,你辦得很好,四國使臣離開前,都紛紛向皇兄表示贊賞。”龍座上的夜冥含笑道。
夜九歌拱手回道:“皇兄,這一切都是孫尚書的功勞,臣弟不敢居功。”
“孫尚書的功勞,皇兄看在眼裏,自會有賞,不過小九你也不必自謙,皇兄心裏有數!”
“謝皇兄誇獎!”
夜冥憶起當初,笑道:“想你當初小小一個人兒,如今已能幫皇兄分憂,皇兄心裏的高興,實在不足以對外人道。”
“臣弟惶恐。”夜九歌道:“臣弟還有很多不足的地方,所以臣弟想着…”
他正想說出還想多出去曆練的請求,夜冥笑着打斷他的話,“小九的能力沒有人能清楚得過皇兄!所以皇兄現在碰到了件難事,想請小九你替皇兄分分憂。”
夜九歌隻得咽下想說的話,“皇兄請說,若臣弟能做的,臣弟一定盡力做到。”
“皇兄正在修百年之後的寝陵,小九你也清楚,曆代君王寝陵關系到我北夜的千秋萬代,其重要性可想而知。
但現在工部遇到一些麻煩,皇兄國事煩重,實在抽不出精力來管,所以這事,皇兄想讓你來幫幫皇兄,小九可願意?”
修建寝陵少則幾年,多則數十年,夜九歌暗中皺眉,撇開皇兄以往對他的成見不提,他的身份,北夜國的九王爺,确實是負責寝陵修建的不二人選。
“小九可是不願意?”不過猶豫一瞬的時間,夜冥的聲音已冷了兩分。
夜九歌忙道:“皇兄誤會了,臣弟隻是在想這麽重要的事情,臣弟有沒有能力做到。”
“皇兄相信小九。”夜冥意有所指,“這世上除了你,沒人會願意爲皇兄寝陵的修建盡心盡力!”
“皇兄嚴重了。”他是他唯一的同母親弟弟,這世上确實隻有他希望看到他千秋萬代。
夜九歌高聲道:“臣弟定當竭盡全力!”
夜冥滿意大笑兩聲,“有勞臣弟了!今兒臣弟早些回去,皇兄準備了驚喜給你!”
驚喜?
夜九歌抱着狐疑的心情出宮回了府。
還未到渺風院,便聽到幾聲陌生的嬌滴滴的聲音,“妾身見過王爺!”
妾身?夜九歌皺着眉,往聲音來源處望去。
隻見三個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站在梨香院門口,正羞答答地看着他。
夜九歌瞟一眼跟在他身後的曲大管事。
曲大管事苦着臉,“王爺,沐夫人吩咐,要給您個驚喜。”
“王爺,您回來了!”小姜氏溫柔的聲音傳來,洋溢着喜氣,“這是國君和皇後娘娘爲您挑選的王妃人選,今兒個早上清妃親自送過來的!”
她邊說邊走近,“王爺,讓我爲您介紹一下,那位樣貌最出挑的是…”
夜九歌淡淡打斷了她的話,“阿安呢?”
小姜氏一滞,笑道:“今兒一天還好好的,剛剛突然說有些不舒服,這會在屋裏休息呢!”
夜九歌聽不出她的言外之意,隻聽到了莫安生不舒服的消息,“不舒服,請了大夫沒?”
小姜氏呆楞片刻,咽下心裏的不舒服,“不過是有些頭暈,是女人都有這個小毛病,睡一下就好了,王爺不必挂心,還是先來認識幾位小姐爲好。”
“小姨母先忙,本王去看看阿安。”夜九歌沒理她,目不斜視地徑直往前走,去了自己院子。
“王爺…”小姜氏見他說走就走,忍不住喚道。
夜九歌轉眼已跨進渺風院,不見身影。
三位小姐的面上又羞又惱,小姜氏亦是變了顔色。
但面子被落了,還是得自己找個台階下!
小姜氏轉過身,裝出無事的樣子,笑道:“咱們王爺既憐香惜玉,又念舊情,一聽阿安身體不舒服,什麽都顧不上了!
現在對個沒有名份的小丫頭都這麽緊張,将來對自己的王妃,隻怕不知會如何貼心貼肺的好!”
三位小姐一聽,覺得小姜氏說得甚有道理,這才面色好了些。
隻不過心裏對莫安生更加恨上了:小狐媚子!
夜九歌走到莫安生屋前,輕輕敲敲門,低聲道:“阿安,是九哥,你哪裏不舒服?”
裏面沒有聲音。
夜九歌再敲,“阿安,你要是不開門,九哥就直接進去了。”
還是沒人應。
夜九歌想了想,覺得這兩天明明都好好的,怎麽阿安會突然不理他?
難道是因爲王府裏突然多了三個女人而生氣?
他心裏一喜,咳了兩聲,“阿安,那三個女人是皇兄派過來的,九哥不好直接拒絕,不過你要是不喜歡,九哥馬上派人送她們回去!”
裏面還是沒有聲音傳出,這讓夜九歌心裏反而更高興。
因爲現在阿安越生氣,代表越在乎他!
他的聲音裏不自覺帶上了幾分歡快,“阿安,要不晚上九哥再帶你出去?去暗夜也好,煙雨樓也好,隻要你喜歡,九哥都帶你去!”
“王爺!”
院子裏的阿虎見自家王爺一個人,在莫小姐門前自言自語了好久,忍不住開口喚了一聲。
夜九歌站直身子,斂住笑意,擺出威嚴,“阿虎,什麽事?”
“莫小姐不在屋子裏,和琴心去廚房了。”
夜九歌面色一黑,咳了兩聲,揮揮手,“知道了,下去下去!”
小丫頭片子,不是說不舒服在屋裏休息嗎?怎麽一眨眼就跑到廚房去了?
“阿虎!”夜九歌招手。
剛跑遠的阿虎隻得又跑過來,“王爺有什麽吩咐?”
“去告訴莫小姐,就說本王回來了。”
“是,王爺!”
夜九歌忍着氣回了自己的房間。
結果左等右等也不見人,他正想出門再派人去找,阿虎回來了。
夜九歌瞧瞧他身後,沒見到莫安生的影子,問道:“莫小姐呢?”
“莫小姐說她知道了。”
“什麽知道了?”
“您不是讓小的去告訴莫小姐,說王爺您回來了嗎?莫小姐聽了後,道知道了。”
“就這樣?”
“就這樣!”
夜九歌氣笑了,小丫頭,跟他摳字眼!
他咬牙道:“阿虎,你去跟莫小姐說,本王等着她過來侍候!”
“是,王爺!”阿虎邊跑開,心裏邊腹诽:能不能一次将話說完,别這樣折騰小的啊!
過了一會,阿虎回來了,“王爺!”
夜九歌瞧見莫安生還沒來,火氣蹭地上來,沉聲道:“說!”
他氣場一開,吓得本就跑得腿軟的阿虎這下腿更軟了,“莫小姐說她不是您的丫鬟,要找人侍候找别人去,大把人等着搶着侍候您!”
這是在跟他嗆聲呢!夜九歌冷靜下來,“莫小姐今兒個發生了什麽事?”
“小的一直在這院子裏,不太清楚,不過琴心一直跟着莫小姐,應該清楚。”
“去将琴心叫來。”
阿虎苦着臉,“是,王爺!您再等一會!”
琴心很快就來了,正要行禮,夜九歌一揚手,“将莫小姐今日在王府裏發生的所有事,全部一字不漏地告訴本王!”
“是,王爺!”
琴心将早上三位小姐來了王府後,小姜氏請莫安生過去,在梨香院裏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夜九歌。
最後道:“不過王爺,後來清妃娘娘讓莫小姐陪着她走了一會路,中間兩人說過什麽話,奴婢就不清楚了。”
聽完琴心的話,夜九歌原本有些沉重的面色,突然變得開朗,嘴角高高翹起,“莫小姐現在在哪?”
“剛剛在廚房那裏用過膳,現在正在花園裏走路消食。”
“好了,你們下去吧。”
“是,王爺!”
等兩人一出房門,夜九歌也快速出了門,往花園方向走去。
莫安生晚上吃得有些撐,便在花園裏踱步消食,往常的時候,她是在渺風院裏踱步。
今兒個不知爲何,在聽了清妃一番話後,再看渺風院,心裏多少有些膈應,索性和琴心去廚房用膳,然後在花園裏散步。
走兩圈,下下腿,再側拉一下腰身,扭扭腰。
運動得正起勁的時候,一扭頭,看到了花園入口處的夜九歌。
天色有些暗了,燈籠剛點起,瞧不大清他面上的神情。
也不知他站了多久。
“王爺,您回來了。”莫安生淡淡道了一句,沒行禮,繼續做着自己的運動。
“阿安今兒爲何不在渺風院散步,來到了這花園裏?”夜九歌的聲音很奇特,有絲壓抑的興奮。
“怕撞見三位貴人,被她們嫌棄!”
夜九歌忍不住笑道:“你已經确定是本王的人了,她們三人隻是外人,怎麽敢嫌棄你?”
“你胡說什麽?”莫安生白他一眼,“誰是你的人了?”
“不是阿安自己說的嗎?”夜九歌一本正經道:“還說本王就是喜歡你沒規矩,過個兩三年顔色正好,不用擔心失寵的問題。”
莫安生面上一熱,“我不過是随口一說。”
心裏卻罵着琴心那個大嘴巴!
“阿安,有些話能說,有些話可能亂說。”夜九歌的聲音突然變得認真起來,“本王會當真的。”
莫安生咳了一聲,眼珠子一轉,“王爺不是總當着外人的面暗示阿安身份不同嗎?阿安想着王爺可能會有什麽計劃,所以才配合着說的。”
“就因爲這樣?”夜九歌不信,又有些失望。
“對,沒錯。”莫安生忙點頭。
這時,不遠處傳來小姜氏的聲音,“王爺,該用晚膳了,三位小姐正等着您!”
莫安生頓時來了精神,雙眼冒着光,“王爺,快去用膳吧!”
那眼中的光芒無端刺眼,夜九歌半眯着眼,懶懶道:“來了三位小姐,阿安好像很高興的樣子!”
莫安生呵呵笑了兩聲,心道是也不能說是!
夜九歌慢慢走近她,狀似無意問道:“今兒個清妃同你說了什麽?”
說起清妃,就讓莫安生想起渺風院裏的一切,心裏又開始有些堵得慌,“沒什麽,不過閑聊了兩句。”
夜九歌盯着她,明顯不信的神情。
“王爺,該用膳了!”小姜氏又喚了一聲。
夜九歌提高音量道:“小姨母,本王已經用過晚膳了,你們自個用膳!”
小姜氏小聲嘀咕了兩句,大意是既然已經用過膳,剛才爲何不說,非得她再問一次才說用過了?
不過這話她不敢當着夜九歌的面抱怨,口裏仍是恭敬道:“是,王爺,那今晚就由我陪三位小姐用膳。”
莫安生扁扁嘴,夜九歌這麽明顯的敷衍,小姜氏都聽不出來?
或者是聽出來了,也不敢開口戳穿吧!
“王爺,要是沒什麽事,小的回去休息了。”
“阿安,你可是生氣了?因爲王府裏突然多了三個宮裏送過來的女人?”夜九歌的聲音裏多了絲期盼。
生氣?本姑娘有什麽好生氣的?
不過就是個子高些、胸大些、腰細些、臉蛋漂亮些、聲音甜美些而已,本姑娘有什麽好生氣的?
等過兩年,本姑娘肯定漂亮過她們千百倍!
莫安生皮笑肉不笑道:“王爺說笑了!三位小姐長得漂亮性子又溫柔,除了對小的略有些意見外,實在是難得的好姑娘,方方面面與王爺都甚是匹配,小的怎麽會生氣?”
夜九歌突然快速逼近她,“阿安當真這麽想?”
他速度太快,莫安生下意識就往後退,才剛跨出一步,就被夜九歌摟住腰,攬在了懷裏。
冷硬危險的氣息罩着她,讓莫安生很不舒服,她用手推他,卻推不開。
莫安生一皺眉,“王爺,能站遠點說話嗎?”
“阿安耳朵不太好,站得遠了,怕你聽不清楚?”夜九歌強壯的手臂攬着她,不松手。
“我耳朵哪裏不太好了?”這都瞎扯什麽理由?
“剛剛本王問你的話,你還沒答,不是耳朵不太好是什麽?”懶散拉長的語調,讓莫安生感覺到危險。
“什麽話?”
“真的覺得那三位小姐與本王般配?”
明明是問句,可那語氣裏分明表露出,敢說是試試看的威脅!
莫安生頭皮無端發麻,頭微微垂下,硬梆梆道了一句,“有點。”
然後下巴一緊,猛地被人用手攫住,頭被迫擡高,與身前的男子對視。
這姿勢,實在太暧昧挑逗了!
莫安生看着他幽深的眼,不由咽咽口水,結巴道:“你…你說話就說話,幹嘛動手…動腳的?”
夜九歌輕輕一挑唇,危險中露出幾分邪氣,“動手動腳?動哪裏了?這裏?”
他攬着她腰的手一用力,讓她靠他更近,幾乎就要貼上。
然後眸光一轉,移到她唇上,捏着她下巴的手的大拇指,輕輕摩挲着她的唇,聲音暗啞,“還是這裏?”
卧槽!這是赤裸裸的暗示!莫安生呼吸急促,看着面前越來越放大的臉,整個人都有些懵了。
突然想起上次遇到這種情況時她的反應,喉嚨裏自然而然地就“哎喲”一聲叫喚起來。
身前的男子果然上當,連忙松開捏着她下巴的手,眼神頓時清明,緊張道:“阿安,你怎麽了?”
“剛剛吃得有些撐,胃有點疼!”爲了表示她真的胃疼,莫安生伸手捂住她的胃。
夜九歌急了,松開摟着她腰的手,想将她攔腰抱起。
哪知他手一松,莫安生已兔子般跳開了。
小丫頭片子居然騙他?夜九歌氣笑了。
雖然離他兩三米遠,莫安生卻能明顯地感覺到他的氣場。
她站直身子,雙手一叉腰,先發制人,“夜九歌,我警告你:你要是敢占我便宜,我明天就回錢陵!”
威脅他?夜九歌雙眼一眯,懶洋洋道:“要是本王不放你走,你覺得你走得了嗎?”
這什麽意思?是想将她強留在府?
莫安生氣壞了,卻心知在北夜的地盤上,倘若夜九歌不放她走,她真有可能一輩子困在北夜!
她瞪着他,不說話,用眼神表示自己的抗議。
他也瞪着她,不說話,用沉默表示自己的決心。
不行!硬碰硬讨不了好!莫安生心念一轉,不跑了。
她往地上一蹲,雙手環膝,頭埋在裏面,小聲抽泣起來,那模樣怎麽看怎麽可憐。
她邊哭邊小聲抱怨,“九哥是壞人,就會欺負我!嗚嗚…”
這一哭,把夜九歌給哭傻眼了,明明剛剛還是一隻炸毛的小獅子,轉眼就變成了一隻小貓咪?
他明知她八成是在假哭,可偏偏一見她委屈的樣,心裏就軟了。
“好了,好了,别哭了。”夜九歌手足無措道:“九哥不過是随口一說,九哥哪舍得真這麽對你?”
騙子!才怪!剛剛那樣子,分明就有想将她關起來的意思!
莫安生哭得更大聲了。
夜九歌聽着越發難受,“好了,你說,要怎麽樣才不哭?”
“我要回錢陵。”莫安生抽泣着道。
“這個不行!”夜九歌一口拒絕。
“你個大騙子!我再也不相信你了!嗚嗚…”莫安生這下真的有了幾分哭意。
這一真哭,與剛剛的假哭,明顯是不同的,夜九歌心亂了,想起錢陵現在的情況,怎麽也不可能現在讓她回去。
“阿安,九哥現在遇到了一些麻煩,你要是幫九哥解決了,九哥不僅幫你搞定呂氏商行糧食的供給問題,還可以将這麽多年來在五國布下的暗線,讓你用一半如何?”
五國暗線一半讓她用?莫安生鼻子一抽,不哭了,臉從膝蓋中擡起,“真的?”
雙眼黑亮黑亮的,透着竊喜和慧黠,隻有那麽一點點濕意,看得夜九歌忍不住笑了,小丫頭。
他蹲在她身邊,伸手摸摸她的頭,柔聲道:“真的,九哥不會騙你的。”
眼裏的真誠,突然間讓莫安生生出一絲愧疚,她心虛地左右移動着眼珠子,“那九哥你說說看,是什麽麻煩?”
“第一件事,皇兄将修寝陵的事交給了我,但國庫空虛,拿不出銀子來!”
“你想我幫你掙銀子?你的地下暗夜不是掙了很多銀子嗎?”
“地下暗夜的銀子,不能用到明面上。”
也是!夜冥本就防着他,哪能讓他知道他有用不完的銀子在手?
莫安生想了想,“這個簡單,直接找朝中各大臣和商行募捐!”
“募捐?”夜九歌皺眉,“我北夜本就貧窮,皇兄又抑商,商行哪裏有銀子捐?”
莫安生冷靜下來,“九哥,國君防着你,不用我說,你也知道他爲什麽防着你!
修寝陵,沒銀子修不好,你失職,光明正大處罰你,無人敢有怨言!
修好了,你怎麽告訴他銀子從哪來的?告訴他你自己掙的?這不是讓他更防着你?
所以這銀子無論如何,必須光明正大的來,而且不能是因爲你而來!”
夜九歌面色一凝,“接着往下說。”
莫安生道:“北夜再窮,窮的仍是百姓,絕不可能是官紳,我不信所有大臣都是一貧如洗,兩袖清風!
所以九哥,你可以讓你的人,暗中查探朝中大臣的财産情況,打着國君的名号,酌情讓其捐銀子!
另外,明面上以爲國君修寝陵的名義,在坊間進行募捐,暗地裏将暗夜集市的稅收降低,讓百姓少交點稅。
若以這樣的方式将銀子拿出來,實際上出的還是屬于你的銀子。
而且這樣一來,你既出了銀子,又不用擔心國君懷疑你,百姓們也間接向國君表達了他們的忠心!一舉兩得!”
夜九歌雙眸灼灼地盯着她。
眼前的小女子,蹲在那兒,小小一個人兒,雙眸卻熠熠生輝,散發着比星光還動人的光芒。
侃侃而談的樣子,讓她整個人充滿了動人心魄的魅力。
“阿安說得對,”他微笑道,看着她的眼神,像看着世上最珍貴的寶物一樣。
這樣的溫柔比之前的強勢,更讓莫安生難以直視,她咳了一聲,“第一件事解決了,還有别的事嗎?”
“嗯,梨香院的人,讓她們知難而退。”
“九哥一個也瞧不上?”莫安生驚訝道:“我瞧那三位小姐,都挺不錯的。”
男子的聲音飄渺如風,“再好的人,不是九哥心中那人,九哥都不要。”
心中那人?莫安生想起清妃白天的那番話,心中突地一痛。
她将下巴擱在膝蓋上,雙眼沒有焦距地望着前方,聲音突然多了兩分落寞,“我可以幫你,不過你要答應我一個條件。”
“什麽條件?”
“我要搬出渺風院,随便住哪裏都行。”
夜九歌眸光一冷,硬生生将“不行”兩個字改成了“爲什麽?”
“不爲什麽,就是不想住在那。”莫安生撅着小嘴。
“你不說,九哥怎麽答應你?”夜九歌突然笑了,“還是說,你想住進梨香院?”
“呸,你才想!”莫安生橫他一眼,“反正我就要搬出來!”
突然間變得蠻不講理的莫安生,讓夜九歌有些難以适應,又有些新奇。
他想了想,斟酌着開了口,“可是府裏有人說了什麽閑話?”
“不是。”
“可是新來的三位小姐說了什麽?”
“不是。”
“可是清妃說了什麽?”
莫安生閉着唇不出聲。
“阿安,我問你清妃跟你說了什麽你又不說,我怎麽知道你到底鬧什麽别扭?”夜九歌無奈道。
莫安生突然覺得有點心酸酸的,“她是你的青梅竹馬,她說什麽你不知道嗎?”
“原來阿安是吃醋了啊!”耳朵邊傳來男子溫熱的呼吸,還有戲谑低沉的聲音。
“誰吃醋了?”莫安生好似被戳穿了心事一般,惱羞成怒,正想跳起來,可蹲了半天的雙腳早已麻木,剛一起身,腿一軟,整個人向後倒去。
夜九歌眼疾手快地将她抓住,摟在了懷中,“怎麽了,阿安?”
“腳麻!”莫安生帶着委屈。
見她氣鼓鼓又委屈的樣子,夜九歌不忍再逗她了。
他嘴咧得大大的,柔聲道:“好了,我答應你,咱們一起搬出渺風院。”
莫安生本來要掙紮起身,聽他所言,停止掙紮,眨眨眼,“真的?”
夜九歌雙眸含笑,重重地點頭,“現在就搬。”
莫安生的心突然高興起來,她翹着嘴角,“你先去吧,我等會去。”
“爲什麽?”
“腳麻,讓我先緩緩。”話還沒說完,“啊”地一聲,整個人騰空而起,被夜九歌橫抱在胸前。
莫安生驚道:“你幹什麽?”
夜九歌笑道:“不是腳麻嗎?我抱你回去。”
“放我下來!被人看見多不好!”莫安生掙紮着想下地。
“怕什麽?現在整個王府裏,誰不知道你是我的人!”見莫安生正要瞪她,夜九歌話音一轉,“既然要裝,就得裝得像點,不然如何讓那三位小姐知難而退?”
“是不是隻要讓那三位小姐知難而退,我用什麽方法都可以?”莫安生眨巴着大眼睛。
“是,什麽方法都可以!”夜九歌微笑道:“出了事,九哥罩着你。”
——
天剛黑,整個王府裏的下人們,全都手忙腳亂地忙活起來了。
因爲他們的主子九王爺,不知哪根筋不對勁,突然嫌住了幾年的渺風院住得不舒服,要換到另一個院子,墨韻院。
一時間,打掃的打掃,清洗的清洗,搬東西的搬東西,總算在入夜之前,勉強收拾妥當。
這樣的舉動,讓住在渺風院裏的三位小姐,咬碎了銀牙。
早不搬晚不搬,偏偏在她們進來的那天晚上,搬到了離梨香院最遠的墨韻院,這不是生生打她們的臉嗎?
氣不過的三位小姐暗地裏一合計,決定明日進宮,向皇後哭訴一番。
畢竟她們是皇後選出來的的人,如今被人冷落如此,怎麽的也得讓皇後出來幫忙說句公道話!
小姜氏左攔右勸,三人仍是聽不進去,死賴着不肯走的沐霏霏一旁煽風點火,成功激得三位小姐第二天一大早進了宮。
皇後殿裏,三人跪在地上,哭道:“皇後娘娘,您可得爲咱們三人作主!”
一大早的就來哭哭啼啼,任誰見了都沒好心情!
不隻皇後,來請安的琴貴妃和清妃見到三人,面上也面無表情。
皇後不鹹不淡地道:“三位小姐起來說話,一個一個慢慢說。”
三人站起身,冷梓晗紅着眼眶道:“皇後娘娘,咱們三人奉國君和皇後的命令入住九王爺府,可府裏那個叫莫安的丫頭,跑到咱們面前耀武揚威,說她是王爺認定的人,叫咱們别癡心妄想!”
“對啊,皇後娘娘,”簡寒香接腔:“小女看那個叫莫安的,完全不将咱們放在眼裏,不将咱們放在眼裏,就是不将國君和皇後娘娘放在眼裏,請皇後娘娘爲咱們作主!”
羅錦心道:“蔑視咱們不說,大半夜的,還慫恿王爺從渺風院搬到了離梨香院最完的墨韻院,咱們要是沒有機會接觸王爺,怎能完成國君和皇後娘娘的重托?”
“半夜搬院子?”清妃捏着帕子的手不自覺絞緊,面色蒼白地喃喃道了一句。
一旁的琴貴妃怪異地看了她一眼。
場中三女齊聲道:“求皇後娘作主!”
皇後淡淡道:“九王爺此舉确實是有些過份,不過你們也無須擔憂,莫安出身不明,來曆不明,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擔當九王妃之重任,頂多也就是個略受寵的小妾。
一個小妾,不過是一個玩物而已,再受寵愛也逃不了身爲妾氏的下賤命運,何須放在心上?而你們其中一人,将來可是名正言言順的九王妃,想拿捏一個妾室,還不是易如反掌?”
琴貴妃和清妃同時變了臉色,面上神情極其不自然。
而垂着頭的三女卻喜不自禁,有了皇後的保證,她們就不擔心那個死丫頭了!
受寵愛而已,将來不過是一個妾,連側妃的名份都混不上,到時候人老色衰,還不是想怎樣拿捏就怎樣拿捏?
“不過,九王爺畢竟是王府的主子,他想做什麽,你們不光得順着,還得贊同。
比如他現在爲了個小丫頭大動幹戈,你們得拿出未來當家主母的氣度來表示寬容和體諒。
以九王爺的身份地位人品樣貌,将來府中側妃良妾姨娘定不會少,難道寵一個,你們就吃一次醋,動一次怒?”
皇後唇邊挂着笑,似笑非笑道:“時刻記得本宮的話,不過是一個妾而已!”
“小女明白了,謝皇後娘娘賜教!”三女齊聲應道。
琴貴妃和清妃咬着唇,手中的帕子捏得死死的。
“等會九王爺進宮後,本宮會召他來訓斥他,寵愛歸寵愛,也不能沒了規矩和尊卑。”
——
莫安生昨晚與夜九歌達成協議後,今天一早起身用完早膳,準備去梨香院找三位小姐“麻煩”,結果被告知三女一早就進了宮。
莫安生無趣地往回走,發現小姜氏正從夜九歌房間裏出來。
“沐夫人,早!”她規矩地打了聲招呼。
“哦,是阿安啊,”小姜氏的神情似乎有那麽片刻不自然,“我來看看王爺寝居裏還缺什麽。”
“是,沐夫人,您慢慢看。”
“嗯,看完了,我現在去找人安排。”小姜氏溫柔笑道:“阿安你休息,我先走了。”
“沐夫人慢走。”莫安生看着小姜氏匆忙離去的背影,不由皺皺眉。
這小姜氏怎麽今天轉性了?不對她挑剔不說,還讓她好好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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