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莫安慕名前來想看你解棋,那你就陪着他,好好解給他瞧瞧。”
“阿爹!”木公子的聲音不自覺帶上了一絲抱怨,明知道他棋藝不精,還讓他解給人看,這不是讓他丢人嗎?
此時的莫安生,若還不明白這裏面有不妥,就不是莫安生了。
她走到棋桌旁,施施然坐下,微笑道:“木公子,可否願意與在下來一局?”
“你…不是說一竅不通嗎?”木公子十分不解。
“無妨。”莫安生伸出一支手,“木公子,請。”
木公子看了他阿爹木先生一眼,遲疑片刻,擡腳走到石桌旁,“那恭敬不如從命了。”
說完長袍一撂,十分随性地往石凳上一坐,“莫公子來者是客,請先行,請問莫公子執白棋還是黑棋?”
一旁未曾離去的木先生,心裏猛然生出十分怪異的感覺。
他這兒子,不是他自誇,除了棋藝略差強人意外,其餘琴、書、畫、謀略、心機,無一不得他真傳。
而所謂棋差強人意,也隻是針對其他才能而言,對于普通人來說,還是不知高明多少,現在這小子居然要跟他挑戰?
莫安生微微一笑,“不忙,先聽在下講講規則。”
“規則?”木公子忍不住擡頭看了她一眼,又不是稚子初次下棋,還用講規則?
“對,規則,就是這樣的…”莫安生邊下邊示範,“誰先下到形成五子連成一線,誰就赢。”
“這…”木公子有些猶豫。
“木公子,太過簡單了是吧?”莫安生見他神情,便知他心中所想,淡淡笑道:“木公子,凡事不可光看表面!
俗語有雲,盡信書不如無書,又有看萬卷書,不如行千裏路之說,意思都是說,要親自體驗試驗過,才知其中奧妙。”
木公子神情微變,肅然道:“莫公子說得對,是在下膚淺了。”
“三局兩勝可好?”
“好。”
“那在下先行了。”
“請。”
莫安生的五子棋水平不算高明,但五子棋一向先行必勝,而木公子又是初次接觸,第一局,僅管木公子已經收起了輕視之心,還是很快就落敗了。
第二局,聰明的木公子逐漸掌握了部分技巧,作爲初學者,其進步之快,讓莫安生歎爲觀止。
兩人僵持了許久後,還是莫安生五子先行連成一線,占了上風,取得了第二局的勝利。
落敗後的木公子,神情既沮喪,又有些興奮,想不到這看似簡簡單單的五子棋,居然也有許多巧妙在其中。
這莫安說得沒錯,果真是凡事必須要親自試驗過一番,才知其中奧妙!
兩局落定,第三局已無須再下,莫安生拱手道:“木公子,承讓!”
木公子面上露出笑容,對于剛剛的落敗絲毫不放在心上,端的是有氣度,“莫公子棋藝不凡,在下佩服。”
站着看了一會的木先生,眸中精光一閃而過,卻沒有出聲。
莫安生與木公子下此五子棋,本就是爲了吸引木先生的視線,因而一直默默關注着他的一舉一動。
所以木先生面上輕微的神情變化,并沒有逃過莫安生的眼睛。
莫安生站起身,對着木先生一行禮,“先生,剛剛學生獻醜了。”
木先生似乎哼了一聲,沒有出聲。
莫安生繼續笑眯眯道:“先生,不知您對剛才的五子棋,可否給些指點意見?”
“有些小聰明。”木先生似乎不願多說。
“那先生可否親自賜教,與學生對上一局?”
一旁的木公子聽得心裏暗暗咋舌,他阿爹的棋藝水平,他連十分之一都不到。
雖說這五子棋有些新奇,可也不過是新奇而已,摸清門道後,很快便能上手。
莫安之所以能勝他,不過如同他阿爹說的那般,有點小聰明,取巧而已。
以他阿爹的水平兩局過後定已看清了門道,可現在這莫安居然想挑戰他阿爹,也不知是大膽還是無知!
木先生似乎也被莫安生的大膽無畏給驚了一下,擡頭看了她一眼。
如水般的壓迫感頓時湧向莫安生,她凝眸回望着他,淡定自若,輕輕淺笑,恭敬卻不謙卑。
有點意思!木先生心裏贊了一聲,“既然你誠心請教,那老夫今日就奉陪,同你玩上一局。”
說的是玩,而不是對,玩雖有輸赢也無輸赢,不過當作是一場遊戲。
這木先生看來是不想以大欺小。
“謝先生。”莫安生一行禮,“先生請坐。”
木先生嗯了一聲,走到原本木公子坐的石凳上坐下。
莫安生見木先生坐下後,才跟着坐下,她邊伸手将棋盤上的棋歸位,邊道:“開始前,學生要先講講規則。”
又講?不隻木公子和小胖子詫異,連木先生心裏都有幾分詫異。
不過這次,大家都很聰明地沒有問出口。
“這次學生想和先生下的,不是五子棋,而是跳棋。”
木先生眉輕揚,沒有出聲詢問,也沒有反對。
莫安生一邊擺着陣,一邊狀似随意道:“想必先生和木公子都很好奇,爲何學生又改變了玩法?莫不是想赢想瘋了?
學生可以實在的說,學生确是想赢!棋盤爲天下,棋子爲兵卒,學生不願入别人的局,成爲其中苦苦掙紮的兵卒。
所以幹脆自行創局,讓别人成爲學生棋盤上的兵卒!學生家鄉有句俗話,我的地盤我作主!
既然這棋盤由學生作主,自然得按學生的規矩來,這樣學生才會有勝算。”
一旁的木公子始終年輕,聽得此話後,情緒激蕩,面色大變。
木先生淡淡接話,“是非自有曲直,公道自在人心!這圍棋的規矩,早已形成,哪能由你說變就變?”
莫安生微笑回道:“什麽是是,什麽是非?這世上從來隻有成王敗寇,勝者爲王!所謂的事實從來就不是真相,而是由勝利者書寫的史書。
别說千百年,短短幾年或者數十年後,曾經的過往,人們能知道的隻有史書,誰還會在意當初的事非曲直?
就算在意,所有的真想早已湮滅在曆史長河裏,留給後人的,除了史書,最多也隻剩下傳說,哪來的黑白公道?”
木先生眼眸微微下垂,也不知是在掩飾心中的震撼還是怎的,半晌後才道:
“今日你與老夫對棋,才有你自己創局的機會,但若和他人,哪會有這樣的機會放在你面前?”
“成事在人,謀事在天!學生心中既然打定了要創新局的想法,定然會不顧一切地去實現。”
此時棋局已擺好,莫安生執起一顆白棋,言笑晏晏,“連木先生都能入得了學生的局,何愁他人?
隻是學生一人能力有限,若想布個更大的局,定需要有人協助才行。”
說完,便先行了一步。
木先生執起一顆黑棋,“即便入了别人的局,隻要有能力,同樣有破解的可能;
即使引别人入了局,如若能力不夠,最終困住的也可能是自己。”
“先生說的是!”莫安生快速走了一步,擡頭微笑以對,“不知木先生可否願意入局?”
木先生似在思索莫安生的話,又似在思索下一步該如何走,過了片刻後才道:“先下完這盤棋。”
“是,先生!”
之後,兩人不再言語,一個精通棋道,雖是新手很快就掌握了其中奧妙。
一個初生牛犢不怕虎,仗着現代玩了無數次的跳棋,一步一步皆了然于心,漸漸的雖然優勢不再明顯,還是略占上風。
這樣的狀态,一直維持到結束。
莫安生小勝。
結束後,莫安生沒有多作停留,直接起身,向木先生父子告辭,“木先生,木公子,打擾兩位許久,學生深感抱歉,先告退了。”
因肚子餓得滿臉哀怨的小胖子,聽至此話,精神一振,“木先生,木公子,告辭!”
兩人轉身向門外走去,快到竹門的時候,身後響起木先生醇厚的聲音:
“老夫與幾好友約在五月,星雲國錢陵城相見,若有緣,再見。”
莫安生心中一喜,回頭向木先生重新施了一禮,才轉身離去。
“阿爹…”木公子神情複雜地看着木先生。
“然兒你是想問,爲何爹明明早已立志不問世事,今日爲何會因爲一小兒改變主意?”
木公子沒有出聲,面上神情卻再明顯不過。
“阿爹同你這般大的時候,師從當時五國第一人諸葛空,原本一心想做出一番作爲。
當時恰逢五國大亂初始,諸葛先生認爲五國戰亂起得蹊跷,卻苦無證據,隻得親自去各國,面見各國帝王。
遊說其莫要被有心人挑起戰争,害得民不聊生,而讓人漁翁得利。
結果某一日諸葛先生突然被一群黑衣人圍攻,重傷不治,更驗證了諸葛先生的推斷:五國之亂是有人故意推動的,其目的卻不可知。
先生臨死前,叮囑阿爹,道阿爹一人勢單力薄,而策劃這五國之亂的人,必定非常人,讓阿爹莫要以卵擊石。
不如先退出這塵世,隐于山林之間,暫且做個逍遙快活人!等到時機到了,再出山爲天下百姓謀福祉!
阿爹當時因爲先生之死,心灰意冷,于是便遵了先生的遺願,過起了隐居山林的生活,這一過,就是二十年。”
木先生歎口氣,“阿爹今年才三十六,正是立業的大好時機,又有滿腹才華,就這樣虛度年華,阿爹,也會心有不甘啊!然兒你,又甘心嗎?
更何況,先生待阿爹恩重如山,若不能再有生之年查出當年五國之亂的罪魁禍首,替先生報仇,以後阿爹去了九泉,也無顔去見先生一面。”
木公子正值年少,哪個少年心中沒有建功立業的夢想?隻是一直以來受他爹的言行影響,不敢說出心中所想而已。
如今阿爹要出山,木公子心中自是大喜,面上卻強抑住激動的心情:
“不過,阿爹,您爲何會認爲剛剛那個名喚莫安的少年,就是您出山的時機?”
“阿爹現在并沒有認爲是他,隻是他的一席言談,打動了阿爹的心而已。”木先生道:“至于日後是不是他,還得看他真正的能耐。”
也對!今日那少年不過是取巧勝了他父子而已,若再來一次,他定會毫無勝算!
可是,木公子心中突然又生出另一種想法,假如再來一次,那少年會不會又想些奇怪的規則來玩,還是會勝了他父子呢?
木公子将莫安生的言論仔細想了想,發覺如果他若想赢,還真是有可能。
他的唇邊忍不住露出淡淡笑容,那個少年,還真是有趣得緊!
這邊莫安生和小胖子出來後,心裏喜滋滋的。
在這陳關鎮這幾天可真不是白待的,得了幾千畝良田,一萬兩白銀不說,還得了程天和,木先生父子。
莫安生似乎對于木先生父子願不願幫她做事,一點也不擔心。
因爲對于她來說,隻要她想,她就會竭盡全力去做到。
晚膳是在村長家裏吃的,程天和介紹莫安生時,說她是這塊地的主人莫老爺家的親戚,明日同他一起離去。
荷花村的人,對那位突然出現的莫老爺十分感激。
隻是莫老爺已走,便将這份感激轉移到了莫安生小胖子二人身上,殷勤得莫安生心中直呼受不了。
晚膳過後,趁着程天和回家打包的時候,村長将莫安生叫到一旁,将程天和與朱大牛二人,在莫安生面前狠狠誇了一番。
莫安生也因此知道了兩人一些不爲人知的事情。
“大牛那孩子,别看他樣子生得吓人,心地可好了,這村裏老老少少,沒一個不喜歡他的。
隻要你讓他吃飽了,有地方睡,什麽粗活累活重活,通通可以讓他去做,保證沒有任何怨言。至于天和…”
村長歎口氣,“是個十分聰明的孩子,也是個可憐的孩子。
他本來不是咱們荷花村的人,四年前帶着病重的老爹,來到陳關鎮。
因爲無錢醫治,老夫當時恰好去鎮上,看到後一時心軟,便帶了他們回荷花村。
沒多久他爹就去世了,村裏人便合夥幫他将程老爹下了葬,于是他便留在了這荷花村。”
莫安生心一動,“程老爹當初爲何會得病?”
“聽說他們本來是去京城投靠一親戚,結果那親戚嫌貧愛富。
把他們趕走不說,還大大羞辱了一番,程老爹怒氣攻心之下,才得了重病。”
看來那小子賣身葬父時說的那些話,也不全是假的。
村長繼續道:“天和那孩子聰明機靈,就是心性有些跳脫,不好管教,但性子不壞,絕不會做出什麽大逆不道的事情。
若日後有什麽言行上得罪了莫老爺,還請莫公子替他多多美言幾句。”
“放心吧,村長,在下記住了。”
兩人交談一陣後,莫安生便借口要回客棧打包行李爲由,帶着小胖子趁着天未黑,回了陳關鎮。
晚上走了太久路的莫安生回來後倒頭就睡,一直到第二天一大早,外面響起程天和的敲門聲,“莫公子!”
莫安生這才醒過來,依頭檢查了一下身上衣物,起身打開了門。
門外的程天和一楞之下,立馬拱手道:“對不住,公子,在下敲錯門了!”
心裏卻直嘀咕,剛剛來的時候,碰到去用早膳的小胖子,他說莫公子在天字一号房,爲了怕記錯,還特意問了一下掌櫃的。
掌櫃的明明也說是天字一号房和二号房,可開門的,偏偏是個陌生的俊秀小子,到底是哪裏出了錯呢?
程天和邊嘀咕邊轉身就要走,弄得莫安生一頭霧水,“程天和,你幹什麽?”
話音一出,不僅程天和吓一跳,莫安生自己也吓一跳。
這聲音…她趕緊地轉身朝房内跑去,在行李堆中尋找鏡子。
聽到喚他名字的程天和完全呆滞了,剛剛那小子喚他名字的語氣明明很熟,可那樣子和聲音,他敢肯定他沒有見過!
莫安生行李不多,很快就翻到了鏡子。
她深吸口氣,将鏡子拿起,舉到眼前一看,心裏咯噔一下。
哎喲,媽呀,又變臉了!
她左照照右照照,然後伸出另一隻手,使勁捏捏自己有些肉肉的臉,又不習慣了。
原來莫安生的樣子,變是變回來了,卻比原來圓潤了不少。
巴掌大的小臉水嫩圓潤了不少,已開始有了少女的樣子。
看來毒醫楊的藥丸,還真是挺有作用的,這吃了不到一個月,已經同先前大不相同了。
變回來了是好事,莫安生也不用再擔心不知哪天突然藥效沒了,吓壞别人。
如今隻有程天和與朱大牛二人要解釋,倒也簡單。
其實這近一個月來,莫安生身上長了不少肉也長高了不少。
終于不再像根豆牙菜,而是根小樹苗了,感覺随時風一來雨一來,陽光一照耀,就會茁壯成長。
隻不過這種溫水煮青蛙似的增長,她自己沒太大感覺。
加上天氣寒冷本就穿得多,又在逃亡路上,哪有機會關注身子是不是養好了。
她看一眼還站在門口錯亂中的程天和,咳咳兩聲,道:“我是莫安,先前我是易了容,這才是我的真容,以後都用真容。”
程天和畢竟是見過些世面的,知道江湖中有一種叫人皮面具的東西。
他雙眼裝作随意的左右瞟瞟,想看看傳說中的人皮面具,不過可惜什麽也沒看到。
程天和收起心中的遺憾,露出不同以往的谄媚笑容,嘻嘻道:“小的知道了。”
這小子,态度變得真快!昨兒個還滿口小爺,今兒個就變成了小的。
不錯不錯,莫安生心中十分滿意,能伸能曲,又有自己的底線,這樣的人,怎麽也差不到哪去!
看來自己的眼光還是不錯的,莫安生暗贊了一通程天和之後,又順帶地贊了自己一番!
不過程天和面上雖笑嘻嘻,心裏面卻是有些不爽的。
先前吧,他自認爲自己有幾分能耐,結果這小子一出現,自己立馬被秒成了渣渣。
技不如人,他認了!至少他也不是全不如他,比如,這樣貌。
雖然他程天和也算不得俊美男子,好歹也算得上清秀少年。
比之那小子十分不起眼加瘦小的身形,不知好看了多少倍!
可如今,程天和想起剛剛的驚鴻一瞥。
那水汪汪的眼睛,粉嫩的小臉蛋,紅嘟嘟的唇,讓他原本清秀的樣子,往他身邊一站,立馬又被秒成了渣渣!
程天和的心裏直吐血,這小子,怎麽生得比小姑娘還貌美?
小姑娘?程天和腦子裏突然靈光一閃,指着莫安生大叫,“你…你…你該不會是…女…女…?”
後面那個子字,程天和結巴了半天,楞是沒說出來。
莫安生想着以後既然要長時間待在一起,也沒必要瞞他,她對着程天和盈盈一笑,“沒錯,我是女子。”
程天和的心,立馬有如被千萬支箭同時紮中,一萬匹馬呼嘯而過。
技不如人,認了,長得不如人,認了,可爲毛他居然是個女的?
他一個大男人,居然連個女人也不如?不,小丫頭,他一個大男人,居然連個小丫頭都不如?
傳到江湖上,他還有臉去見那幫兄弟嗎?
莫安生看着程天和精彩紛呈的臉,大約也能猜到他心中所想。
“怎麽?程天和,難道因爲我是女子,先前你答應的事情,就打算不認賬了嗎?”
語氣雖溫柔,可是那話裏面的警告意味卻十分明顯:有種不認賬試試?
程天和想起她的手段,頭皮一麻。
聽說那楊大地主這幾日天天往那西山上跑,一待一整天,幾日下來瘦了好幾圈,偏偏逢人還說那莫老爺的好處。
所謂的莫老爺,也就是眼前的莫安,當時讓那戲子用了她的姓與那楊大地主接近。
短短幾日便用一座隻值一百兩的死山,換了幾千畝良田和一萬兩銀子。
這中間大部分的事情,可是他程天和親自去辦的,每一步,他都清清楚楚。
嚴格來說,計算不得好計,可是隻要抓入了人的七寸,再不入流的計,也成了絕佳的計。
這莫安正是死死抓住楊大地主想要兒子的心,蛇打七寸,輕易就讓楊大地主中了計。
若她想要對付自己,想來也是輕而易舉之事!
程天和不由微縮身形,舔着笑臉,“哪的話?莫小姐,這人在江湖走,信譽最重要!小的雖算不上什麽英雄豪傑,但這點基本的規矩還懂的。”
莫安生滿意點頭,輕笑道:“那就好!程天和,以後我着男裝,便喚我公子,着女裝,便喚我小姐,可千萬記住,别弄岔了。”
“是,公子,小的一定勞記。”程天和從善如流。
“行了,你在外面稍待片刻,我整理一會就可以出發了。”
“是,公子,那小的先告退。”
這小子,還裝上瘾了!莫安生搖搖頭,不再理會他,開始對着鏡子想着如何将這張太像女子的臉,整得看起來陽剛一些。
等到莫安生再次開門出來時,程天和見到的便是一個面孔有些微黑的小子。
莫安生現在這具身形,剛剛十三,還未發育,正是雌雄難辯的時候。
如今她畫粗了眉毛,抹黑了肌膚,粗一看過去,還真像個小子。
她壓低聲音,對着程天和道:“走吧,咱們下去等小胖子和大牛。”說完,便率先朝樓下走去。
程天和暗中籲了一口氣,心裏的郁悶,瞬間減輕了不少。
說實在,他真怕除了人皮面具後的莫安生,扮起男子來不倫不類,像個兔兒爺,讓跟在她身邊的他,跟着一起丢臉。
如今看來,是他想多了。
莫安生步行的姿勢毫無女子的嬌柔做作,自然随性。
聲音雖不低沉,也不嬌氣,整個人看起來就像個普通小地主家的小公子。
不過,程天和暗中撓撓頭,這莫安是帶了人皮面具,所以樣貌才會有這麽大的變化,爲何聲音也變了呢?
他百思不得其解,暗暗将問題放在了心中,打算以後再混熟些後,向她問個清楚明白。
下得樓來,小胖子正好和朱大牛回來,看到已變回原來樣子隻是略黑了些的莫安生,忍不住驚呼:“安…”
他正想呼安生,想起莫安生的叮囑,後面的生字硬生生憋了回去。
莫安生立馬截住他話頭,“小胖子,我不易容了,恢複真容。”
跟在小胖子身後的朱大牛完全還沒搞清楚狀況,張着嘴,一臉的茫然。
程天和将他拉到一旁,低聲在他耳邊說了幾句,朱大牛邊聽邊點頭,好似明白過來了。
莫安生容貌恢複,最高興的莫過于小胖子,因爲他終于不用再對着那張難看又陌生的臉了。
還是這樣的安生好看些!小胖子仔細瞅了瞅,心道,好像比以前還要好看些!
拿着莫安的戶牌,莫安生和小胖子幾人一樣,很順利地離開了大明國,來到了星雲國。
星雲國的經濟明顯比大明國要差些,莫安生幾人前往錢陵城的途中,到處是乞讨的流民,和衣衫褴褛的路人。
直到到了錢陵城,這樣的狀況才好了些。
錢陵城是挨着星雲國京城金都的一座城,是守護金都的一座屏障。
凡要去金都的,都要經過錢陵城,因而此地繁榮程度不下于京城金都。
據說不少金都的王公貴族子弟,閑暇時都喜來錢陵城玩耍一番。
莫安生之所以選擇來此,是因爲荷花村的木先生五月初要來此地。
她希望在木先生來之前,能在此地先站穩腳跟,讓木先生看到她的能力。
莫安生心底雖認定木先生兩父子,将來定會成爲她的助力。
卻并沒有天真地以爲,就憑當日用棋取巧勝了二人,就能将二人拉攏過來。
因此她必須盡快地展露她真正的能力,讓二人對她刮目相看。
不過,第一步該先做點什麽來探探路呢?
在整個逃亡的路上,莫安生心中一直在籌謀着做些什麽如何做,才能讓自己快速變得強大起來。
這一個月的時間裏,她基本上已經有了大緻的思路。
隻是她身爲現代人,對這古代的基本國情始終還不是太了解。
因此她需要先做些事情,來真正了解這個時代的一些基本情況。
但是又必須取得一定的成功,讓木先生父子看到她的潛在能力。
剛到錢陵城的第二天,莫安生帶着小胖子三人,在街市上遊蕩,觀察錢陵城的商圈,尋找商機。
錢陵城的街市雖比不上大明國京城,也十分熱鬧,各類小食商品應有盡有,五花八門。
走得餓了,主要是小胖子餓了,幾人便到了就近的一處不起眼的牛肉面館坐下。
“老闆,先來十份牛肉面。”程天和大聲道。
自從程天和與朱大牛加入莫安生的隊伍後,這類吆喝的事情,便自動由程天和擔了下來。
“好勒,客倌,請稍等!”這家店因爲位置有些偏,平時生意不是大好,如今一次有人要十碗,算是非常不錯了。
面店老闆是個四十多快五十的樸實老漢,幫忙的是個差不多年紀的老婦人,看來是個夫妻店。
“客倌,不好意思,請多等一會。”老婦人顫顫微微地端着一碗面上來後,不好意思道:
“老頭子年紀大了,手腳有些慢,請多擔待擔待。”
“沒關系,老人家,我們不餓,慢慢來就好。”莫安生微笑道,然後看了程天和一眼。
程天和立馬機靈地起身,“老人家,我們來幫忙。”說完拉着朱大牛,攙着老婦人就往裏面走去。
對着牛肉面大咽口水的小胖子,在老婦人轉身的刹那,當莫安生點頭後,拿起筷子哧溜哧溜地吃了起來。
正吃着間,忽然感覺到一股風快速地朝他腦後吹來。
小胖子一低頭,然後聽到朱大牛哎喲一聲,接着是碗掉落地的咣當聲。
原來不知是哪裏飛來的一塊石頭,沒打中小胖子,打中了朱大牛的手。
他手一痛,一個不穩,裝着牛肉面的碗便掉到了地上,好在他反應快,朝邊上閃了閃,才沒被面湯燙着。
小胖子在低頭避過石塊的時候,已經全身戒備,快速地轉過了身。
身後不遠處,站着四個少年,十四五歲的年紀,錦衣玉綢,一看就是富家公子哥兒。
帶頭的少年一襲白袍,唇紅齒白,樣貌倒是生得十分俊秀,隻是鼻孔朝天的樣,一看就是平時嚣張跋扈慣了的主。
他見到小胖子躲開他扔過來的石塊,似乎十分驚奇,“咦,這個小胖子,居然躲開了小爺的暗器?”
旁邊一個子略高些的藍衣少年,立馬道:“陸少爺,依小弟之見,那小子分明是運氣好,不然怎麽避得開陸少爺您的暗器?”
其他幾個少年紛紛附和,“就是,運氣好而已。”
那姓陸的少年信以爲真,“那小爺再試試。”
說完,先前那藍衣少年立馬恭敬地遞上一塊小石頭。
陸姓少年接過,半眯着眼瞄準小胖子的方向,然後手一揚,石塊夾着勁風朝小胖子飛過來。
小胖子切了一聲,在小石頭快擊中他的時候,伸出一隻手,抓住了。
對面的幾個少年看得分明,都露出了不敢置信的神情。
陸姓少年面上更是一臉的不可思議,微楞之下,迅速朝小胖子所在的位置跑過來。
此時小胖子坐着,他站着,帶着幾分居高臨下的感覺。
他雙手一叉腰,鼻翼煽動,氣急敗壞,“你居然敢避開爺的暗器?”
這小子,性子可真霸道,準他動手暗算人,卻不準别人躲開!
小胖子似乎也從未見過如此不講理的人,正好程天和端着牛肉面出來了,哼了一聲,扭過頭,繼續吃自己的面,懶得搭理他。
陸姓少年身旁的三個少年此時也追了過來,見小胖子居然不搭理人,氣壞了。
“你個小胖子,你知不知道和你說話的人是誰?是金都陸少爺!陸少爺肯跟你說話,你居然敢不理,實在太豈有此理!”
“小胖子,你是不是活膩了?”
“别和他廢話,動手教訓教訓他,讓他知道咱們陸少爺的厲害!”
最後說話的藍衣少年,邊說邊就動上了手。
他握着拳頭,直擊小胖子後背,眼看拳頭就要擊中後背,哪知衆人眼一花,隻聽到藍衣少年哎喲哎喲地開始叫喚。
原來小胖子不知何時已轉過身,一手抓住藍衣少年的拳頭,略用力向外一反轉,那藍衣少年便痛得叫喚起來了。
另一個穿着紫色衣衫的少年,見到同伴刁難反吃了虧,掄着拳頭就往小胖子沖來。
那架式看起來,倒是有點功夫在身。
小胖子心想,師傅交待過不許同手無寸鐵之人動手,如今這四人分明有點功夫,如果他動了手,算不得違了師傅的交待。
他這心裏一想明白,便毫不客氣地用另一隻手抓住向他揮舞着拳頭的紫衣少年。
然後以手中抓着的二人爲支柱,借力騰空,雙腳對着同時沖上來的陸姓少年還有另一個青衣少年,一人一腳。
将二人踹倒在地後,随手将手中二人扔了過去,于是四個少年便堆到了一起。
幾人哪曾被人如此對待過,都是身嬌肉貴,練功也不曾吃過什麽苦的,當下一摔倒,身上吃痛,哎喲叫喚聲不停。
莫安生早就見識到小胖子的身手,見怪不怪。
第一次見到小胖子出手的程天和與朱大牛,手中端着的面碗都傾斜了,直以湯汁燙到手,才驚醒過來。
在兩人詫異的目光中,小胖子施施然地走到四人身邊,像疊羅漢一樣,以泰山壓頂之勢,躺到了四人身上。
突如其來的重量,将四人壓得死死的透不過氣來,胃裏有東西沖向喉嚨。
心中則不停罵娘,這死胖子到底是吃什麽長大的,怎麽會這麽重?偏偏使出吃奶力氣,也推不動身上的小胖子分毫。
小胖子略微滾動了一下身子,用肥胖的身軀将幾人挨個碾壓之後,才出聲道:“服不服?還來不來?”
幾個少年,此時已經是滿面通紅,青筋直暴,一個二個翻個白眼,就差口吐白沫了。
“服,服!”好漢不吃眼前虧,先保住命再說!
莫安生留意到那位白衣的陸姓少年一直咬着牙,未呼痛也未說服。
不過小胖子并未留意,聽到身下的少年們說服字,他滿意地站起了身。
“走吧,以後别再随便欺負人!”
幾個少年連忙爬起身,相攜着跑了一段距離後,陸姓少年忽然轉身,惡狠狠道:“小胖子,給小爺等着!”
那語氣竟是一副還要來尋仇的架式。
小胖子切了一聲,毫不在意,莫安生卻有些頭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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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sukihua、洛凝兒、bocgx、顧子奕的票票和花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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