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用他的批風一擋,隻要不是有心揭開來,說不定有機會蒙混過關。
莫安生道了句:“得罪了。”
站起身繞到那男子身後,掀起那披風鑽了進去。
爲了怕因爲靠得太近,匕首不小心傷到人,莫安生将匕首反過來,抵在那男子背上。
“公子,隻要您不出聲,讓小女順利出城,小女是不會傷害您的。”
那男子既沒動,也沒出聲,繼續安靜地看着書。
隻垂着的眼眸裏,不時有森森冷意射出:不過是個就要死的人,哪那麽多廢話?
馬車動了又停,停了又動,想來正在慢慢靠近城門。
莫安生咬着唇,隻覺得心跳得飛快,就像要從胸腔裏跳出來一般。
外面那個駕車男子的聲音又響了起來,多了一絲先前沒有的谄媚:
“軍爺,我家公子生了病,要出城去找人治病,這是通行牌,請通融一下。”
有個陌生的粗噶聲音,高傲地嗯了一聲,然後立馬轉了語調:
“哎約,原來是秦爺的朋友,請恕小的有眼無珠,您請您請。”
駕車男子遲疑道:“軍爺,在下看這陣勢,好像在抓什麽人,您要不要還是檢查一下,免是給秦爺帶來麻煩。”
那城門兵想來也正有此意,先前礙于秦爺的面子,不敢說檢查,如今對方主動讓檢查,最好不過了。
畢竟秦爺他不敢得罪,兩位王爺他更不敢得罪!
城門兵呵呵兩聲,“哎喲,那就得罪了,小的随意看上一眼。”
莫安生連咒罵駕車男子的心思都不敢生,隻專心屏住呼吸,控制住自己不要顫抖,讓城門兵發現端倪。
車簾掀開了一會,城門兵探頭探腦地望了兩眼,嘴裏不停說着“得罪了”,雙眼卻銳利地連一處空隙也沒放過。
車廂裏很簡單,隻一個看起來病重的男子正在看書,看起來竟已病入膏肓的樣子,倒與出城看病的說法對得上。
城門兵放下簾子,他的任務已完成,自然還是要說兩句好聽的話,“哎喲,都說不用看,秦爺的朋友,小的怎會信不過?
您慢走,小的有公務在身,就不打擾了。”
馬車悠悠地行到了城外,莫安生估算着時間,正想松口氣,突然外面傳來駕車男子的聲音:
“公子,很快就要到蘆葦鎮了,您再忍一會,到了蘆葦鎮再休息。”
駕車男子頓了頓,又問了句:“公子,您沒事吧?”
莫安生剛剛才略有些松下來的心,又猛地狂跳了起來,這話裏的意思,怎麽好像發現了她似的?
看書的男子動也未動,“沒事,繼續走。”
駕車男子确實早已察覺到了車廂時的異常。
隻是當時在城門口,公子的語氣沒有異常,他不想出聲将車上人揪下來,惹來麻煩,耽擱了公子的時間。
如今公子既然吩咐繼續前進,那就繼續前進,反正那人,也沒多長時間活了,就讓他活多一陣。
等到車廂裏隻剩下翻書的聲音,還有馬車行駛的聲音後,莫安生長長籲出一口氣,從那男子的披風裏爬出來,坐到了他對面。
莫安生本想同他用眼神,或唇形說聲謝謝。
奈何男子始終低着頭看書,連個眼角餘光也懶得給她。
她聳聳肩,那就到了蘆葦鎮,下車之後再說吧。
蘆葦鎮是離京城最近的一個小鎮,相距不過一個時辰的距離。
就在莫安生無聊地打了個哈欠,昏昏欲睡時,馬車停了下來,“公子,到了。”
到了?莫安生顧不得駕車男子可能會驚詫的眼神,掀開車簾,看了一眼外面。
果然是另一個眼生的小鎮,因是午時,街上行人不太多。
她從車上跳下來,見到那駕車男子儀容,略怔了怔。
怎麽看也不像是個下人,倒像是個富家公子!不過,這也說明,車上男子的身份不一般。
見那駕車男子狠狠盯着她,絲毫不覺意外,莫安生呵呵笑了聲,拱手道:
“對不住,大哥,事出有因!不過小女保證,絕對沒傷你家公子分毫!”
她對着車上男子一作揖,真心道謝:“謝謝公子的救命之恩,若有緣再見,小女定會報答公子的恩情!
隻是小女有要緊事在身,先走一步了。”
說完再向兩人一鞠躬,轉身向前跑去。
待那身影消失得差不多了,車裏的男子才再次開了口,聲音陰冷沒有溫度,“巨衛,殺了!”
“是!公子!”巨衛心裏惡狠狠想,就算公子不吩咐,那小丫頭膽敢挾持公子,他也不會放過她!
待到天黑後,這世間就又多了一個冤魂野鬼了!
莫安生不知道甯王爺的追捕令有沒有這麽快到這個蘆葦鎮,但爲以防萬一,她還是不敢住店,隻半掩着臉,随意買了件男裝。
然後找了個破廟,換下男裝後抹黑臉,出去買了幾個包子當晩膳。
一切搞定後,莫安生看着毒醫楊留給她的易容藥發愁。
若想要甯王爺魏王爺,還有秦側妃身後之人找不到她,最簡單的法子,便是吃了這易容藥,讓自己暫時變成另一個人的樣子。
可是,萬一變不回來了怎麽辦?萬一有其他副作用怎麽辦?萬一…
唉,莫安生歎口氣,現在說什麽萬一都沒用,到時候命都沒了,哪還有什麽萬一?
左思右想,覺得還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行保住命要緊。
莫安生一咬牙,閉着眼,倒出小瓷瓶裏的藥丸,張嘴吞了進去。
不一會,便感覺肚子開始有異樣,熱熱的,然後有股氣直沖頭部,接着面上五官開始疼痛起來。
默默感受着身體異動,心下惴惴不安的莫安生,突然想到一個剛剛沒想到問題:這藥丸過期了沒?
萬一是過期産品,咳咳,那可麻煩大了!
要真是如此,她就算找遍天涯海角,也要将那個楊老頭揪出來!
莫安生正胡思亂想着,寂靜的破廟外突然有聲輕微的響動,她下意識就望了過去,卻什麽也沒瞧見。
野貓?老鼠?還是秦側妃身後之人,派來的殺手?
莫安生連忙捏住袖中裝着迷藥的小瓷瓶,悄悄地往神像後面移動。
等了許久,再也沒聽到任何響動後,她才放松下來,心想可能是自己多疑了。
外面的巨衛,左瞧右瞧,除了個醜陋的小子外,怎麽也沒瞧見那臭丫頭的身影。
真是奇了怪了,明明是在這裏的,居然就憑空消失了!
巨衛百思不得其解,又放心不下自己的主子,隻得離開破廟回了客棧。
——
“咕咕,咕咕,”一隻鴿子飛到某扇窗前,一個少年伸出手,從鴿子腳上解下一個小竹筒。
然後将鴿子用力向外一抛,那鴿子撲閃着翅膀,很快就飛到看不清了,“爺,大明國那邊傳來了消息。”
原本興緻闌珊的夜九歌,立馬來了興趣,桃花眼裏星光一閃,“阿歸,拿來爺瞧瞧!”
阿歸将紙條遞到夜九歌面前,夜九歌打開一看,笑容立馬凝結,面上竟露出許久不曾見過的肅殺之氣。
一旁的阿歸好奇地伸頭瞧了瞧,上面大概寫着甯王爺欲納莫安生爲二十三姨娘,莫安生不從,設計放火逃走,如今不知所蹤。
夜九歌狹長的眸子,緊緊盯着不知所蹤幾個字,渾身散發着森森寒意,刹那間讓阿歸仿佛見到了當年戰場上,勇猛無敵的夜九歌。
“爺,”阿歸有些不忍道:“沒有消息便是好消息,那小丫頭聰明又機靈,定是已逃得遠遠的了。”
夜九歌聞言,這才放松了神情,重新露出慵懶迷人的風流笑容,“阿歸,你說得沒錯,那小丫頭,定不會這麽輕易就被人逮着。”
明明是他最熟悉的神情和笑容,可阿歸還是敏感地察覺道,爺的笑容和眼睛裏,多了一絲他所不理解的鋒芒。
“阿歸,昨兒個那個小桃紅曲子唱得真不錯,要不明兒個,咱們再去聽聽?還有那小身段,啧啧…”
清潤好聽的嗓音,意猶未盡的聲調,十足十的風流纨绔子弟。
阿歸默默收起心思,對自己說,剛剛的一切肯定是他的錯覺!
——
破廟裏的莫安生,在戒備中迷迷糊糊睡着了。
早上醒來的時候,忍不住連打了幾個噴嚏。
她抖了抖,還好這破廟裏有一大堆幹稻草,不然,就這麽睡一晚上,不凍死也凍得半死了。
出了破廟,莫安生想起容貌的問題,覺得該先找面鏡子照照。
天色尚早,街上人不是很多,但勤勞的商人小販們,已早早地開了門,擺定了貨物。
莫安生瞅定一個賣女子珠花手帕的攤子,走了過去。
攤主是個熱情的大娘,她上下瞅瞅莫安生,試探着問了一句,“這位小哥,可是幫家中姐妹挑選珠花?”
“嗯。”莫安生輕輕嗯了一聲。
這一出聲,才發覺自己的聲音粗了好多,比之先前細嫩的少女聲音,完全不在一個水平上。
她自己吓了一跳,想着許是那易容藥的作用,忙鎮定住情緒,“大娘,我家妹妹想要一個梳妝鏡,有嗎?”
“有,有!”大娘興高采烈地從身後拿出幾個梳妝鏡,“這些比較貴重,怕被那些個小偷小摸的,順手牽羊牽走了,所以嬸子放在一邊。
小哥你瞧瞧,有沒有合心意的,今兒個第一個客人,嬸子給你算便宜點。”
莫安生随手指了指其中一面,“這個多少錢?”
“原本三十文,收小哥你二十五文好了。”大娘笑眯眯道。
“成,幫我包起來。”莫安生爽快地付了錢,然後在大娘熱情的歡送中,快速走進了一個無人的小巷子。
她左瞅瞅右瞅瞅,确實無人後,緊張地找開了包着銅鏡的包袱,然後舉起了手中的銅鏡。
一看之下,饒是她早就做足了心理準備,還是差點吓得扔掉手中的銅鏡。
倒不是樣貌有多醜,而是完全變成了另外一個人的樣子。
毫不起眼的五官,暗沉的皮膚,一副營養不良的瘦小子模樣。
莫安生拿着銅鏡瞧了又瞧,總有種又穿越了一回的詭異感。
不過也好在她已經穿越了一回,除了剛開始第一眼有些震驚外,很快地也就接受了這個事實。
至少比她想像中醜絕人寰的模樣,要正常太多。
她拍拍胸口,一回生,兩回熟,看多幾回就好了,現在最關鍵的是,如何與小胖子彙合。
收拾好心情後,莫安生走出巷子,打算挨個食肆去問一下。
以小胖子驚人的食量,隻要他來了這蘆葦鎮,定會讓賣過食物給他的人,留下深刻印象。
但莫安生的運氣,貌似不大好,問了好幾家,也沒人見過小胖子!
她心裏既失望,又擔心,小胖子該不會出什麽事了吧?
莫安生越想越擔心,決定沿着大街,一直走到城門外,希望能盡早碰到他。
蘆葦鎮雖然靠近京城,卻并不繁華,一大早來來往往出入城門的人也不多。
守城兵也不怎麽檢查,就是懶懶地站在那,面無表情地看着進進出出的人。
莫安生雖然已經換了樣子,扮了男裝,心裏還是有些發虛。
爲了小胖子,心一橫,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在守城兵的注視下,走出了城門。
走出城門外沒多久,立馬閃到城門一棵粗壯的大樹下,吐出兩口氣,拍拍胸膛。
看來是自己多慮了!
她站在樹下,雙眼一眨不眨地盯着來的路人,就怕錯過了小胖子。
站得有些累了,她顧不得儀态,索性靠着樹坐到了地上。
這一坐下,忽然聽到樹後面傳來細微的呻吟聲。
莫安生大着膽子站起身,繞到樹後面,隻見一男子正靠在樹上,身上蓋着黑衣披風,滿臉是汗。
似是已暈了過去,偶爾發出無聲的呻吟。
那張腫脹不堪的面上,眉頭緊緊皺在一起,好像忍受着極大的痛苦。
正是昨日馬車上的那名年輕男子,隻是不知爲何,隻剩下了他一人在此?
莫安生忙走過去,輕輕推了推他,“公子,醒醒,你沒事吧?”
似是聽到有人在喚他,那名男子輕輕嗯了兩聲,雙眼仍是緊閉。
莫安生正想再喚他,那男子卻突然渾身抽搐起來,手腳亂舞,一不小心将莫安生推倒在了地上。
隻見他胸膛急劇起伏,面上青筋直暴,張大嘴像溺水的人般大口大口呼吸。
不一會又好似喉嚨處有什麽東西,伸出手掐住了自己的脖子,在地上不斷翻滾。
莫安生怕他傷着自己,忙爬起身,試圖拉開他放在脖子處的雙手。
可她本就力氣小,那男子又處于無意識狀态下,很快她又被推到了地上。
然後袖子裏有個冰涼的東西滑落到了她手心。
小瓷瓶!莫安生心一動,忙掏出來,那個裝有保命藥小瓷瓶。
地上男子呼吸越來越急促,掐着自己脖子的手越來越緊,好似随時就要斷氣一般。
莫安生來不及多想,想着死馬當活馬醫,想着毒醫楊的藥,就算保不了命,也定不會害了他。
便毫不猶豫地拔開小瓷瓶,将裏面的藥丸倒出放在手心,爬過去放進了那個男子張大的口中。
突然有異物入口,男子被嗆了一下,劇烈地咳嗽起來,莫安生緊緊地盯着他,生怕他将那藥丸給咳了出來。
最差的情況并沒有發生,過了片刻,也不知是藥起了作用,還是男子發病期已過。
他漸漸平複過來,松開雙手,頭歪向一邊,直喘着粗氣。
莫安生見他不再發作,忙走近,使出吃奶的力氣,将他慢慢拖到了大樹下。
眼看着日頭已升到半空,莫安生肚子開始咕咕叫,那男子還是保持着昏睡的狀态。
他的駕車護衛也不見身影,小胖子也還沒影。
莫安生擡頭看看天色摸摸肚子,決定先進城去買點吃的,畢竟這男子到時候若醒了,也需要食物補充體力。
她剛起身正想動身的時候,遠處突然出現了兩道熟悉的身影,一個巨胖無比,一個十分削瘦。
正是毒醫楊和小胖子。
莫安生高興得直揮手,“楊爺爺,小胖子!”
小胖子聽到一道陌生的聲音在喚他,奇怪地快速跑過來,“你認識我?你是誰?”
“小胖子,安生,我是安生啊!”
“安生?”小胖子圍着她轉了兩圈,不肯相信,“你怎麽可能是安生?”
“我吃了楊爺爺之前送給我的易容藥,所以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莫安生解釋道。
小胖子搔搔頭,一副不知道該不該相信的模樣。
莫安生卻不再理他,直接走快兩步,拉住随後而來的毒醫楊的胳膊,“楊爺爺,那邊有個人生病了,您快幫安生看看他!”
“小丫頭,”毒醫楊甩開她拉着他的手,“老夫先前是答應過你,可以幫你無條件救一個人!
不過你可想清楚了,救了這次,可就沒下次了。”
“安生知道!”莫安生忙不疊道:“這個人昨天救了安生的命。
若不是他,安生肯定已經被甯王府或魏王府的人抓走了!”
不是陌生人,是救命恩人,一命抵一命,倒也說得過去。
毒醫楊沒有再出聲,跟着她走到了那男子身邊。
一看到那男子,毒醫楊的面色瞬間凝重了起來。
“救得了嗎?楊爺爺?”莫安生見他神情,忐忑問道。
毒醫楊不屑哼了一聲,“這世上就沒我毒醫楊解不了的毒!”
莫安生呶呶嘴,吹牛,不說别人,就說小胖子,醫了這麽久,一點也沒進展!
但這話,莫安生此時是不敢當着他的面說的。
“不過小丫頭,别怪老夫沒提醒你。”毒醫楊的聲音多了一分嚴肅,“這人中的是毒,是星雲國皇室一種特制的秘藥。
他既然身中此毒,說明他的身份不低,可能跟星雲國皇室有牽扯,老夫若幫你救了他,到時候星雲國皇室說不定會找你麻煩。”
又是皇室?剛剛才逃出甯王府的莫安生忍不住皺了一下眉,若有可能,短期内,她還真不想和皇室什麽的對上!
但,這人是她的救命恩人,一命還一命,以後無拖無欠,幹幹脆脆。
“楊爺爺,安生明白了,但他救了安生一命,安生實在無法見死不救!”
毒醫楊見她下定了決心,也不再廢話,蹲下身,兩根手指頭搭上了那男子的手腕間。
說實話,毒醫楊心裏也很矛盾,他既希望莫安生不要跟皇室扯上關系,平白惹來麻煩。
可莫安生若真是見死不救,他又覺得太過無情無義。
所以當莫安生略一猶豫後,便表明她想救的決心時,毒醫楊的心裏,多少是有些欣慰的。
也不枉他在收到主持方丈的飛鴿傳書後,一晚沒睡,連夜趕回京城,找到了小胖子。
兩人昨晚在甯王府和魏王府附近悄悄打聽了一番,知道莫安生沒有被抓到,才趁着今天上午人不多的時候,出了城門,來了蘆葦鎮。
毒醫楊手指很快就松開了,“小丫頭,你将那保命丸給他服下了?”
“是的,楊爺爺。”莫安生見他神情淡淡,心裏越發七上八下,“不會是吃出啥毛病了吧?”
“沒有。他剛剛毒發十分兇險,若不是吃了老夫的保命丸,隻怕這會已經去見閻羅王了!”
毒醫楊翻翻白眼,略帶諷刺,“也不知是贊你這小丫頭真大方,還是該笑你不識貨。
随随便便就将老夫欠你的人情,一次性用了個幹淨!”
沒吃錯藥就成!莫安生放下心來,嘿嘿兩聲,“那接下來就麻煩楊爺爺了!”
人情嘛,還了一次,還可以再制造,沒什麽大不了!
若不能讓您欠下人情,這世上總有能吸引您的東西,也不是非要人情不可的!
莫安生不以爲然。
一旁的小胖子還沉浸在莫安生由小姑娘,變成小夥子的震驚中。
直到毒醫楊開口,才回過神來,“小胖子,将這個人運到鎮裏去,找間客棧住下,老夫先去采幾株草藥回來!”
“哦,好!”小胖子又奇怪地盯着莫安生瞧了兩眼,直到她兇狠地瞪了他一眼,那熟悉的感覺才終于回來了。
好兇!果然是安生!小胖子頓時眉開眼笑,一彎腰将地上的男子抱了起來,像抱個麻包袋般輕松。
幾人剛離開,那男子的随從巨衛,帶着一個年邁的老者,急匆匆地趕到了。
“大夫,就在那,在那棵樹下!”巨衛急切道:“我家公子發病了,求您快點!”
老大夫邊走邊翻白眼,若不是看在他銀子出得多,又是爲自家主子心急的份上,他真不想來。
大老遠的從另一個鎮上趕過來,也不想想他一大把年紀了,哪經得起這樣的折騰?
兩人一走近,卻見樹下除了披風外,空無一人。
巨衛大驚,顧不得會不會驚動不該驚動的人,大聲喚道:“公子!公子!”
可惜喚了許久,也不見有人應他。
老大夫氣憤不已,大老遠的将他喚來,結果鬼影都沒一個,這不是玩他嗎?
“小哥,你這做人也太不厚道了…”
巨未剛剛遭遇不小心丢了自家主子的悲痛,哪聽得什麽閑言,當下渾身一凜,淩厲眸光直直射向老大夫。
原來今日巨衛駕着車出城,結果剛出城門不久,公子突然病發,嚴重過以往任何一次。
他不敢再往前走,便帶着公子返回蘆葦鎮裏找大夫。
爲了怕公子病發的樣子引起城門兵的注意,巨衛不得已,隻好将他藏在城門外的那棵大樹下,自己進城去找大夫。
哪知城中醫術好些的大夫隻有兩人,一人病重中,一人出遠門去幫人看病去了。
巨衛左右打聽,終于打聽到臨鎮有一大夫,聽說醫術不錯。
他深知公子的病,不是普通大夫可以治,但此時無路可走之下,總得找個大夫才安心。
便去了臨鎮,結果好不容易找到大夫,回來後,公子卻不見了!
這讓他如何不悲痛?偏那個死老頭還在一旁叽叽歪歪,巨衛連殺了他洩憤的心都有了!
那老大夫隻感到一股濃濃的殺氣向他威逼而來,後背一涼,識趣地閉上了嘴。
心道,算了,就當今天走了黴運。
巨衛在那附近找了片刻,找不到人,隻得放走了那老大夫,然後進了城。
心想着或許公子醒了後發現肚子餓了,進城去找東西吃了。
病重男子一直處在昏睡中,莫安生不敢離開半步,便讓小胖子先去吃晚膳,順便帶三份回來。
小胖子早就餓得肚子咕噜咕噜響,但見到莫安生擔心的神情,不好意思出聲肚子餓。
如今見莫安生下了指示,接過她遞過來的錢袋子,就沖出了客棧。
等到莫安生肚子也開始感覺到餓意時,小胖子還沒回來,倒是毒醫楊回來了。
“去,借個瓦罐來,老夫親自煎藥。”這解藥即是藥又是毒,稍有不慎,就會解了原來的毒之餘,又重新中新的毒。
毒醫楊不敢假他人之手,決定自己親自動手。
他瞧瞧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男子,心道你倒是好命,老夫已經多少年不曾爲人煎過藥了。
莫安生忙領命而去,很快地便借了一套瓦罐回來。
“出去在外面候着,不要讓人來打擾老夫。要是中間有人打擾到,出了什麽問題,老夫可不負責任的!”
“是!”莫安生也不知真假,不過見毒醫楊如此慎重,也跟着緊張了起來。
其實煎藥這事,慎重是得慎重,但也沒有毒醫楊說的如此嚴重。
他純粹是不想自己辛苦在這裏煎藥救人,莫安生和小胖子兩人,卻可以回去呼呼睡大覺。
一句話就是,老夫累,你們得陪着老夫一起受累!
莫安生在門外等了許久,小胖子終于拎着晚膳回來了,神情遮遮掩掩的,不敢看莫安生一眼。
莫安生接過晚膳,奇怪看了他一眼,随口問道:“錢袋子呢?”
“不,不見了。”小胖子垂着頭,小聲應了一句。
“不…”莫安生眉一挑,剛拔高音量,想起毒醫楊的吩咐,又将音量降了下來,“不見了?怎麽會不見?”
那裏面可裝着一百兩銀票!
莫安生先前手上的銀子,除了錢袋子裏的一點碎銀,那日全被李嬷嬷拿走了。
後來蘇側妃與她斷絕合作關系時,甩了她一張兩千兩的銀票。
這張數額太大,她将她藏在了鞋子裏。
後來逃跑的那天,她放火燒着了屋子後,先去了自己原來的小院,計劃趁着守衛松懈,後院亂成一團的時候再悄悄走掉。
當時她沒回自己的房間,而是在如玉的房間裏呆了一會,無意間摸到了她準備要走時,留給如玉的一百兩銀票。
便将那一百兩銀票順手放進了自己的錢袋子裏,以作懷念。
可是,小胖子居然給弄丢了?以小胖子的功夫,莫安生實在難以相信!
小胖子支支吾吾地說不出個所以然,更讓她起了疑心。
不過如今不要打擾到毒醫楊煎藥最重要,莫安生狠狠瞪了一眼小胖子,壓低聲音咬緊牙幫子,“晚點再跟你算賬!”
小胖子縮了縮,不敢出聲。
不知過了多久,裏面傳來毒醫楊的聲音,“進來吧。”
莫安生忙推開門,和小胖子一起走了進去。
屋裏一股難聞的藥味,毒醫楊渾身是汗,下巴一點桌上的藥,“稍微涼些就喂他喝了,一滴不剩,老夫先去歇息了。”
毒醫楊說完,就朝門外走去,又似想起了什麽,略一停頓,“哦,對了,老夫采藥的時候,碰到一隊京城官兵。
向老夫打聽有沒有見過一個瘦小的十三歲左右的少女,老夫猜想他們問的應該是你,便向他們指了另一條道。
雖然暫時騙過了他們,但那幫人也不是傻子,說不定很快就會反應過來,前來這蘆葦鎮!
小丫頭你雖然已經換了樣子,但老夫實話跟你說,那藥的藥性并不穩定。
興許能維持一個月,興許明天就現了原形,所以明兒個一早,你們最好離去。”
“那這公子的毒…”
“喝了這碗藥,就已經解了七成的毒,剩下的慢慢調理個二三年,這毒基本就能清除。
他中毒太久,髒腑太弱,老夫不敢下猛藥,隻能靠他自己慢慢調養,若想要回複到正常人的身體狀态,最少得五六年以前。”
“那小胖子…”
毒醫楊翻個白眼,“老夫隻是先回去睡個覺,又不是馬上就走,磨磨唧唧的,這麽多廢話幹什麽?”
莫安生其實真以爲他現在要走,才想問個清楚。
如今聽毒醫楊說隻是先去休息,嘿嘿笑了兩聲,招呼小胖子過來扶起床上的男子,她來喂藥。
藥喂完後,莫安生不知道晚上會不會出什麽狀況,便讓小胖子先去睡覺,自己留了下來。
一晚上,床上的男子除了出汗比較嚴重外,一直十分平靜。
隻是若仔細觀察的話,會發現他腫脹的臉和手已經慢慢消腫,雖還是看不清真容,卻不再向之前那般難看了。
早上莫安生是在小胖子的敲門聲中醒過來的,“安生,楊爺爺說該走了,他留了銀子讓人照料那公子,直到他醒來爲止。”
既然毒醫楊已經考慮周全,莫安生也覺得對這陌生男子仁至義盡了。
他救了她一命,她也救了他一命,兩不相欠。
她最後替他擦了把汗,站起身正準備離開時,突然被人抓住了手臂。
莫安生一扭頭,床上的男子已睜開了眼,那雙眼裏,第一次露出了溫暖的光茫。
“小丫頭,快點!”門外毒醫楊不耐煩了。
“哦,來了!”莫安生大聲應了一聲後,對着床上男子燦爛一笑,“公子,你醒了,恭喜你!不過我得走了,以後有緣再見!”
男子對于昏迷前的事情記得一清二楚,他猜想應該是眼前這個扮成男裝的小丫頭找人救了他。
他緊緊盯着莫安生的眼,“我叫風澈,你叫什麽名字?”
莫安生還沒來得及回來,外面小胖子大叫,“安生,快點出來,楊爺爺生氣先走了。”
楊?莫非是毒醫楊?這世上若說還有人能救他的話,也隻有毒醫楊了。
“公子,我真得走了!你的毒楊爺爺說已經解了七成,剩下的自己慢慢調理,我走了,再見。”
莫安生趁他楞神的空檔,抽出手臂,急忙朝外面沖去。
門外的小胖子還在抱怨,“安生,你在裏面幹什麽?”
“沒事沒事,走吧。”莫安生沒有将那男子風澈醒過來的事情告訴小胖子,免得他又好奇地問東問西。
安笙?原來她姓安!風澈向來冰冷的眼裏,漸漸浮現一絲溫柔。
他記住了!這個世界上唯一無條件對他好的醜丫頭!
收了毒醫楊銀子的夥計推開門,見到已醒過來的風澈,楞了楞。
那大夫不是說最快也要到晚上才會醒過來嗎?
不過,這好像跟他沒什麽關系!收了銀子,伺候好人就是了!
夥計聳聳肩,露出招牌的笑容,“公子,您醒了?肚子餓了嗎?想吃些什麽?小的馬上去辦!”
或許是困擾了他多年的毒已經解了的關系,風澈此刻心情大好。
明知這夥計是收了銀子,才對他如此殷勤,卻不像以往那般冷淡,反而溫和道:“幫我将這個木牌挂在店外的樹上。”
夥計又楞了楞,真是個奇怪的要求!“好呢,公子!您想吃些什麽?”
“給我來碗白粥!”
夥計出去後沒多久,巨衛聞訊趕來,撲通一聲跪在風澈腳邊,悔恨不已:
“公子,都是屬下的錯!求公子重罰屬下,否則屬下心難安!”
“巨衛,你好好瞧瞧本公子!”耳邊不再是陰冷平淡的聲音,而是充滿了柔和與掩藏不住的欣喜。
巨衛下意識地擡頭,見到風澈正在逐漸恢複的容貌,大吃一驚,“公…公子,您的…臉…?”
“沒錯,”風澈輕輕一笑,如春風拂面,“本公子的毒已經解了!”
“解了?”巨衛一下子有些反應不過來,不過是消失了一個晚上,這毒就解了?
“都是緣份!”風澈想起這事,也不由有幾分感慨。
這幾年來,他帶着巨衛,四處尋找毒醫楊的蹤迹,卻始終差一步。
昨日他突然毒發,巨衛措手不及,隻好将他先放在那裏,去到臨鎮尋找大夫。
結果就這麽機緣巧合,他遇到了好心的醜丫頭安笙。
而恰好毒醫楊和安笙在一起,又恰好他們認識。
又不知爲何,一向不願輕易替人治病的毒醫楊,居然就給他看了病,解了他的毒!
這一切,想來都是安笙的功勞!
風澈想起她平凡得沒有一絲特點的樣貌,瘦弱得像片樹葉似的小身闆,忍不住露出了淺淺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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