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嬷嬷,那是安生的包裹,請将它還給安生。”
李嬷嬷猶豫了一下,将裏面的銀子拿出來,剩下的東西遞給莫安生,“這銀子和銀票老奴先幫您保管着。”
府裏的人忙着過節的忙着過節,準備回家的準備回家。
一時間竟無人留意,一向沒事就在各院處晃來晃去的莫安生,從除夕那天開始,竟然沒了蹤影。
外面如何熱鬧,莫安生不清楚,她一心挂念着如玉的傷勢。
可守在她門口的高大仆婦,雖對她恭敬有加,卻道沒有王妃的命令,不敢離開房門口半步。
晚上的時候,遠處不斷傳來鞭炮聲,還有煙花升到半空爆炸的聲音,而後便有陣陣驚呼從外面傳進來。
在現代見慣了各式大型煙火晚會的莫安生,對這一切自然沒有半點興趣。
她心裏隻是替如玉可惜,那丫頭一心想看呢,結果卻隻能躺在床上,聽着别人的歡呼聲,她心裏一定非常失望。
看來以後,定要好好補償一下如玉才行,不管怎麽說,她這次也是被甯王妃無辜遷怒。
莫安生心裏苦笑了一聲,甯王妃覺得一直以來小瞧了她,她又何嘗不是小瞧了甯王妃?
快速堅決的行動,霸氣外側的栽贓,如此殺伐果斷的女人,哪還是她印象中總是面色有些蒼白,對她贊賞不斷的甯王妃?
隻不過,她的這種帶着洩憤的行爲,某種程度上也說明,她對于甯王爺要收自己爲姨娘一事,從心底是十分排斥的。
甯王爺是一家之主,是甯王妃的依靠,甯王爺想納她,甯王妃僅管萬分不願,卻還是不得不依從,甚至還要辦得不能出一點差錯。
看來若她想離開這甯王府,最後的決定權,還是在這甯王府主人,甯王爺身上。
隻是,她要如何才能見到甯王爺,進而說服他呢?
——
大年初二早上,有個丫鬟倉促地前來報告了一件事,李嬷嬷青着臉,低頭附在正在喝茶的甯王妃耳邊,耳語了一句。
甯王妃頓了一下,面上神色不變,若無其事道:“知道了!今兒晚些,就讓盧管事去給她量身,盡快在十五之前趕出嫁衣!
還有,警告盧管事一番,不要胡亂說話。另外,量衣的時候,您親自陪着她前去。
至于那丫鬟,去賬房取一百兩銀子給她家人送去,随便扯個理由。”
“是!”
甯王妃口中的盧管事,即盧繡娘随着李嬷嬷來到莫安生新住的院子,見到她時,吃驚不小,“安,安生小姐?”
莫安生對着盧繡娘微微一笑,“盧嬸嬸,您來了。”
盧繡娘是針線房管事,來這是幹什麽的,莫安生心裏清楚的很。
何況當時甯王妃讓李嬷嬷帶她來時,說了要她乖乖待到元宵後,其意思不言而喻。
她站起身,擡起手臂,“盧嬸嬸,開始量吧。”
先前莫安生晚上私自去杜側妃院子裏,沖撞了甯王爺一事,盧繡娘也有所耳聞。
但以她同莫安生的接觸,她壓根就不信莫安生會是那種人。
後來甯王妃将此事壓了下來,盧繡娘以爲這事就這麽結束了。
哪知今日,居然會在姨娘住的院子裏見到她。
盧繡娘有心想多問兩句,到底怎麽回事?一旁的李嬷嬷虎視眈眈,讓她怎麽也開不了口。
特别是來之前,李嬷嬷還特别交待過,不要亂問,不要亂聽,不要亂說。
看着她欲言又止的神情,莫安生了然地笑笑,扭過頭對着李嬷嬷道:“李嬷嬷,不知如玉傷勢如何了?安生可以去看看她嗎?”
李嬷嬷頓了一下,别開臉,眼神閃爍,“王妃交待下來,所有事情過了十五元宵再說。”
話已說得如此明,也沒再問的必要了。
接下來,屋子時一片寂靜,隻偶爾盧繡娘量身的時候,莫安生姿勢有些不對時,她輕輕指點一句。
一切結束後,盧繡娘輕輕朝莫安生一颔首,随着李嬷嬷離開了這座新院子。
分别前,李嬷嬷又慎重地交待了一句,“今日之事,暫時不要對任何人說起。”
“知道了,李嬷嬷。”
盧繡娘說完後,便朝着自己住的院子走去。
天黑後,放不下心的盧繡娘,偷偷地去了莫安生原來的小院,想看一看莫安生口中受了傷的如玉。
小院裏黑漆漆又靜悄悄的,盧繡娘進去後,輕聲喚了兩聲如玉,沒人應她。
院子裏隻有幾間屋子,盧繡娘并未曾進來過,不知道哪間是如玉住的屋子,隻得一間一間慢慢摸索。
等摸到第三間時,門一推開,便聞到一股厚重的血腥味。
盧繡娘心裏一涼,又放松了些,看來是這間了。
她又輕喚了兩聲“如玉”,還是沒人應她。
盧繡娘剛才在黑暗中慢索了好一陣,雙眼已能适應,能隐約見到床的位置,但奇怪的是,床上似乎并沒有人。
她慢慢靠近,用手摸了一陣,确實沒有人在。
血腥位這麽重,明顯受傷不輕,一個受重傷的人,大半夜的能跑到哪去?
盧繡娘想起上午莫安生詢問時,李嬷嬷閃躲的眼神,心情越來越沉重,難道……
不能這樣想!盧繡娘止住自己胡思亂想的念頭,還有一間屋子沒找過,說不定如玉嫌這屋子裏味道太重,所以換了一間。
她輕輕推開門,正準備走向下一間時,院子裏突然傳來響動聲。
有個黑影趴在地上,不斷磕頭,哭泣道:“如玉姐姐,我不是有意的,您去了下面後,千萬不要找我的麻煩……”
聽聲音是個陌生的小丫鬟。
什麽?盧繡娘大吃一驚,忍不住出聲問道:“你剛剛說什麽?”
那黑影吓得癱倒在地,嚎啕大哭,“如玉姐姐,求求你,都是我的錯,是我的錯…。嗚嗚,求你不要來找我!”
盧繡娘上前兩步,揪住那顫抖個不停的小丫鬟,“你說清楚,怎麽回事?如玉怎麽了?”
小丫鬟吓得完全失聲,隻抽抽噎噎個不停。
“你将事情原原本本說一遍,我就不怪你,再也不找你!”盧繡娘不得已,隻得佯裝成如玉,陰森森道。
“如玉姐姐,我隻是個新進府的丫鬟,什麽也不知道。除夕晚上大夥都說有煙花看,我一時心癢,趁你昏睡過去,就跟着她們去了。
看完煙火後,大家提議吃杯酒慶祝一下,我受不住誘惑喝了兩杯,結果一直醉到初一下午才醒來。
等想起要照顧受傷的你這件事,忙來到如玉姐姐你的房間,結果我來的時候,你就已經…已經斷了氣。
我吓得哭了一個晚上,又怕被趕出府,便謊說你受傷過重不治而亡。
如玉姐姐,都怪我貪玩,沒好好照顧你,讓你丢了性命,可你去都去了,就安心去吧。
我逢年過節定會給你燒多些紙錢,讓你在地府裏做個有錢人!如玉姐姐,求求你,求求你了…”
盧繡娘心裏的想法得到證實,不由一陣凄涼,看了那不斷求饒的丫鬟一眼,艱難道了句:“你走吧。”
小丫鬟像得到赦令似的,忙不疊爬起身,跌跌撞撞的向院門外跑去。
盧繡娘有些魂不守舍地回到自己的住所,點燃了油燈。
她坐到床邊,床上正放着剪裁了一半的莫安生出嫁時要穿的衣裳。
盧繡娘伸手摸摸了那錦緞,幽幽歎了口氣。
聽早上莫安生問的口氣,根本不知道如玉已經去世的消息。
而府裏也沒有任何人說起,想來是被甯王妃壓了下來。
看來,甯王妃根本不想莫安生知道這件事情。
那麽莫安生進府爲姨娘這件事,想來也不是她自己願意的了。
盧繡娘左右爲難,不知道該不該告訴莫安生。
坐在油燈下想了許久,想起莫安生那雙清澈黑亮的大眼睛。
笑盈盈喚她盧嬸嬸時的樣子,還有甯王妃羅裙出事那晚,強撐着陪大夥一起捱通宵惹人愛憐的模樣,下定了決心。
她拿起了放在一旁的針線。
——
盧繡娘捱了三個通宵,将莫安生的嫁衣縫好了。
初五的早上,在禀告了甯王妃後,拿着嫁衣,随着李嬷嬷去了囚禁莫安生的院子裏。
“安生小姐,來試試看,要是有哪裏不合适的,奴婢馬上改。”
莫安生看着盧繡娘憔悴的神情,苦笑道:“盧嬸嬸,您又熬夜了?繡娘最重要的便是眼和手,您要是熬壞了眼,以後可怎麽辦?”
盧繡娘淡淡一笑,“沒事的,安生小姐,奴婢隻是想幫您做一套最漂亮最好的嫁衣。”
莫安生心道,若她日後真的出嫁時,希望有機會能穿到盧嬸嬸縫制的嫁衣。
但不是現在,也不是這種小三兒穿的桃紅色嫁衣。
但當着李嬷嬷的面,莫安生隻能配合地讓盧繡娘替她換上衣裳。
穿上後,盧繡娘四處捏了捏,“肩位寬了些,腰位也大了些,嗯,還有些線沒剪幹淨。
看來奴婢真是年歲大了,熬了兩晚,就有些腦子不清楚了。”
她邊說邊用暗力捏了一下莫安生的腰,莫安生下意識地扭頭看了一眼,面色大變。
盧繡娘輕輕一抽那線頭,繡在寬大袖暗處的幾個字,便慢慢散去,變成了一根長線。
“安生小姐,實在不好意思,這嫁衣看來還得改一次才行。”盧繡娘抱歉道:“來,轉個身,奴婢幫您脫下來。”
本來側對着李嬷嬷的莫安生,被盧繡娘輕輕一推,變成了完全背對着李嬷嬷。
莫安生被動地按着盧繡娘指示行動,全身僵硬如鐵,死咬着唇,不讓眼眶裏的淚掉下來。
因爲莫安生全身僵硬,那嫁衣便有些不好脫下來,一旁本來看着外面的李嬷嬷,忍不住看了過來。
盧繡娘自嘲笑了一聲,“看來心急真是吃不了熱豆腐,奴婢竟然将這處縫在一塊了,難怪不好脫。”
她又重重捏了一下莫安生。
莫安生這才反應過來,輕輕吐出胸口劇痛而産生的郁氣,放松了身體。
嫁衣脫下後,盧繡娘收拾好一切,面上帶着歉意,“安生小姐,李嬷嬷,不好意思,是奴婢一時心急了。下次定會仔細些,檢查好了再拿過來。”
莫安生點點頭,沒有出聲。
李嬷嬷道:“安生小姐,那老奴先走了。”
“李嬷嬷,”背對着她的莫安生開了口,聲音如往常一般平靜,“安生想見王妃,請李嬷嬷帶個話。”
李嬷嬷猶疑道:“王妃這段日子挺忙的…”
莫安生不待她說完,打斷道:“如果王妃想安生十五過後乖乖配合的話,還請她抽空來一趟。”
李嬷嬷頓了頓,“是,安生小姐,老奴一定将話帶到。”
回去後,李嬷嬷将莫安生的請求,告訴了甯王妃,并建議道:“王妃,您要是不想去見,就别去了。”
因爲如玉去世的事情,李嬷嬷心裏總覺得對莫安生有些虧歉。
“爲何不去?”甯王妃淡淡道:“不過是打死了一個偷了本王妃镯子的丫鬟而已,難道誰還敢來治本王妃的罪不成?
更何況過了十五之後,總是日日要見面的,本王妃也很好奇,她找本王妃到底想說些什麽?”
——
第二天早上,甯王妃去了莫安生的新院子。
莫安生見到她,虛禮都懶得行,直接道了句:“我要見王爺!”
連自謙的安生也省了,直接用我。
甯王妃被她毫無尊卑的态度,弄得心裏火大,硬梆梆道:“王爺是你想見就能見的嗎?到了十六那天,你自然會見到。”
莫安生斜睥她一眼,似笑非笑道:“王妃,您不好奇我找王爺是什麽事嗎?”
那态度,那語氣,哪還是以前唯唯諾諾的小丫頭莫安生?
簡直就像換了個人似的,将自己當成是與她平起平坐的人一般。
甯王妃哪受過這種怠慢,心中氣極,站起身就想往外走。
“王妃,您心裏十分不情願我成爲這後院裏的姨娘不是嗎?若不因爲王爺交待下來,隻怕您一早就将我趕出府了,甚至找人殺我滅了口一了百了都有可能。”
莫安生語氣清淡,“我也不願意成爲這後院裏的姨娘,與這麽多女人共侍一夫,所以先前才想着要逃走。
王妃您不願意忤逆王爺的意思,是因爲以後還要靠着他生活,但我不同,我從沒想過要靠誰生活。
咱們有共同的想法,而唯一不同想法的人,隻有甯王爺。既然您不能告訴王爺您心底的真實想法,爲何不讓我試一試?
萬一我讓王爺改變心意了呢?萬一他答應我不納我爲姨娘,甚至願意放我出府呢?這事不管成不成,對王妃您都隻有好處沒有壞處!
若不成,您也在王爺心中落了個賢良的印象,若成了,等于直接拔了您心中那根刺。安生也能如願以償,豈不是皆大歡喜的事情?”
甯王妃很想直接甩門而出,或是斷然拒絕莫安生的提議,可莫安生的話,确實說出了她心底最真實的想法。
不管她如何騙自己要大度,王爺女人那麽多,多一個莫安生不嫌多,少一個莫安生也不嫌少。
但隻要一想到甯王爺對莫安生的與衆不同,超過了她,超過了這院裏任何一個女人,她的心就無法平靜下來。
所以才有了杖打如玉洩憤的事情。
甯王妃背對着莫安生站了片刻,莫安生看不到她面上的表情,心裏卻一點也不急,她十分笃定甯王妃會答應她的請求。
果然,甯王妃離去前,平靜道:“本王妃會跟王爺提一提。”
甯王妃走後,莫安生收起面上蔑視和滿不在乎的神情,狠狠地掐了一下自己的手心。
那裏在昨晚李嬷嬷離開後,已被她掐得一片血肉模糊。
如玉死了,她卻不能哭,因爲她不能讓人看出端倪,害了告訴她這一消息的盧繡娘。
在眼淚快要掉下來之前,莫安生又狠狠地掐了一下,将那淚硬生生逼回去。
如玉,你放心,現在我沒能力幫你報仇,但我莫安生發誓,以後一定會回來替你報仇!
下午的時候,甯王爺來了。
莫安生想要離開甯王府,被甯王妃強留下來,甚至不惜杖打她貼身丫鬟的事情,甯王妃沒有隐瞞他,一五一十地告訴了他。
包括那丫鬟重傷不治已經去世的消息,并被她壓了下來,不讓莫安生知道的事情,也實話實說了。
甯王爺聽完後,沒有說什麽,直接去了莫安生的新住處。
莫安生對着甯王妃,因爲心中有恨,可以不行禮。
但對着甯王爺,不管心裏如何想,還是規規矩矩地行了個禮,“安生見過王爺!”
“不必多禮,安生。”甯王爺溫和道:“在這裏住得可習慣?”
“十分不習慣。”
甯王爺未料到她如此直白地道出心裏話,面色一僵,聲音冷了幾分,“聽王妃說你想見本王,有何事?”
莫安生忽地跪在地上,“王爺,安生不願爲妾,還請王爺放安生離去。”
甯王爺怔了怔,壓住心裏的不愉快,淡淡道:“此事已定,無需多言。”
“王爺,安生明白您要納安生爲姨娘,是因爲看上了安生的才能,并不是有了别的心思。
如果王爺不願放安生離去,安生也可以答應王爺,替您謀劃您想得到的一切!
不管是錢财,名聲,甚至是地位,安生都願意盡心盡責地,替您奪取一切!”
若是旁人聽到一位剛十三的小丫頭,說出如此大言不慚的話,隻怕會嗤之以鼻。
然而,甯王爺卻十分清楚,這個十三歲的小丫頭莫安生,說不定真有這樣的能力!
不說他一早知道的熊寶寶,思祭酒,還有他後來知道的開光許願鈴,幾日之類便賺足一千兩,以及蘇側妃鋪子裏繡像纨扇的事情。
繡像纨扇這件事情,原本甯王爺是沒怎麽理會的。
當日蘇側妃找他一哭訴,他因爲成茵郡主和面子的問題,立馬讓甯王妃好好教導一下周姨娘。
後來無意間聽到一同僚大贊他府下鋪子會做生意,才知曉了蘇側妃曾請馬氏戲園子當街唱大戲之事。
再後來,讓手下人一打聽,便将整件事情,摸了個清清楚楚。
原來從頭到尾,這件事情,都是莫安生在背後出主意。
先是讓蘇側妃向他讨得了生産權,并答應不參與繡像競争。
後來周姨娘想對付蘇側妃時,直接先低價大批購買回去進行再加工。
趁着周姨娘得意加大訂量時,請馬氏戲園子出面,斷了周姨娘繡像的銷路不說。
還再次低價從周姨娘手中将繡像逐一買回去,随便加工一下,轉手再高價賣出。
這等心機與手腕,連劉吳二人以及張幕僚都自歎弗如,他怎能放過?
哪裏有成爲自己孩子的親娘,更值得信任的關系?
所以無論如何,甯王爺都是打定主意,定要讓莫安生成爲自己的姨娘。
隻有爲自己生兒育女後,才能将她綁在身邊一輩子,并且不會背叛。
因此當莫安生說完後,甯王爺停頓片刻,隻道了一句,“安心等着十六進門。”
那語氣時竟是一點商量的餘地都沒有!
“那王爺,可否讓安生見一見安生的貼身丫鬟如玉?”說了這麽久,莫安生終于道出了自己最真實的目的,“她受了重傷,安生十分擔心,見不着她,安生嫁得不甘心。”
甯王爺沉默一陣,輕聲安慰道:“安生,本王剛剛聽說你的丫鬟因爲受傷過重,已經去世了。不過你放心,本王定會好好補償她家人!”
什麽?莫安生擡起頭,裝出不敢置信的模樣,然後忍了兩天的淚,終于在這一刻,放心地流出來了。
她咬着唇,雙眼通紅,顫抖着聲音:“安生不信,安生說什麽也不信!王妃明明答應安生,會找人替她醫治的!”
“王妃确實找了大夫,也幫你的丫鬟開了藥,還讓人安排了個小丫鬟照顧她!”
甯王爺可惜道:“隻可惜,還是沒能留住她!”
“安生不信!安生要見見那個小丫鬟,親耳聽她說!”
莫安生紅着眼,擡頭瞪着甯王爺,黑亮的眸子經過淚水的洗禮,更是亮得吓人。
甯王爺一時間,竟有些不忍直視,想着先前已經拒絕了她一切的請求,這個小小的請求不算過份。
甯王爺點點頭:“沐武,去将負責照顧安生丫鬟的小丫鬟帶過來。”
堂堂一王爺,自然不可能将每個丫鬟的名字都記住,如此繞口的話,門外的沐武還是聽懂了。
很快,那個茫然不知所措的小丫鬟便被帶到了莫安生面前。
“奴婢見過王爺,見過安生小姐!”
莫安生不等甯王爺出聲,直接問道:“如玉是怎麽死的?死前可有什麽話交待?”
那丫鬟吓了一跳,支支吾吾道:“奴婢,第二天一早去的時候,如玉,如玉姐姐,就沒氣了,沒,沒交待什麽!”
“什麽?”莫安生心裏一咯噔,厲聲道:“你不是負責照顧她的嗎?爲什麽不是在她房内貼身照顧,而是早上的時候去?”
“奴婢,奴婢,…”小丫鬟吓得大哭,“奴婢什麽也不知道!”
“說!”甯王爺也聽出不對勁,沉着聲喝道,不怒自威。
甯王爺都開了口,小丫鬟再害怕,也不敢有所隐瞞,便将那日同盧繡娘說的話,重新又說了一遍。
末了又加了一句:“奴婢已經求得如玉姐姐的原諒了,請王爺開恩!”
莫安生悲憤不已,當她知道如玉去世後,真以爲如玉是傷勢過重去世,卻原來是這個丫鬟貪玩,疏忽照顧造成!
一條人命啊,那是一條人命!一句貪玩忘了,懇求原諒,就想着輕易抵過?
莫安生恨得渾身顫抖,撲通一聲跪到地上,“王爺,請您答應安生兩個請求,否則安生甯可死,也不嫁!”
甯王爺被她話語中的決絕震到,不由自主道:“哪兩個請求?”
“一、安生要這丫鬟重受當日如玉所受之罪;
二、如玉曾同安生說過,最想看皇宮時的煙花,可惜臨死前也沒能看上一眼。
因此安生懇請王爺,安排人在初八如玉頭七那天,在王府裏放一整夜的煙火,送她上路!”
雖有些過份,也不算太過份!看在她痛失忠仆的份上,甯王爺沉思片刻後,點頭道:“本王答應你!”
“不要啊,王爺,不要啊,安生小姐,奴婢知錯了,請放過奴婢!”那丫鬟不斷磕着頭,痛哭流涕。
莫安生不爲所動,冷冷道:“安生要親眼看着她被杖責!”
既然兩個條件都已經答應了,甯王爺也不在乎這個小小的請求!
“沒問題!”甯王爺對着沐武道:“去喚幾個婆子過來!”
“王爺…”沐武有些猶豫,這樣一來,不是整個後院都知道王爺要納莫安生爲二十三姨娘之事了?
那代表着,魏王爺也很快就知道了,隻怕這幾天内,又會生出事端!
甯王爺朝他一點頭,“去吧!”
“是!”既然甯王爺已下了決心,沐武不再多言,應聲而去。
如今甯王爺也算想通透了,既然莫安生已經被二皇兄惦記上了,以二皇兄的性子,他才不管她什麽身份。
哪怕已經生兒育女,他若想将她搶過去,就會想盡辦法來搶,所以再遮着掩着,已經沒什麽必要了。
負責杖責的仆婦很快就來了,爲了防止那丫鬟叫得太大聲吵到甯王爺,一個仆婦塞了塊破布到那丫鬟嘴裏。
那丫鬟不斷流淚,不掙紮也不敢掙紮,瞪大眼,乞求地看着莫安生,求她發發慈悲,放過她一命。
莫安生毫不心軟。
她心想着,如玉當初一人孤零零躺在床上,等着人去救的時候,心裏不知是何等地悲哀與絕望!
也不知那丫頭臨走前,有沒有埋怨過自己?
還是會用善良卑微的語氣道:安生小姐,對不起,奴婢先走了,若有來生,奴婢再做您的丫鬟,陪您到老。
莫安生看着被杖責的丫鬟已經兩眼一翻,痛得暈了過去,身上的鮮血,弄濕了深藍色衣裙,發出陣陣血腥味。
想着那日的如玉,也曾如此卑微地躺在那,被迫接受着能緻她命的杖責,眼淚不斷地嘩嘩往下流。
終于,她收起眼淚,淡淡開口:“夠了,擡下去讓人将她救活,不要讓她死了!”
這丫鬟是罪有應得,卻罪不至死,若不是甯王妃讓人下狠手在先,如玉怎會死?
莫安生說完,轉身就進了自己的新屋子。
杖責的仆婦看了一眼甯王爺,見他點了點頭,便将那丫鬟拖了下去。
甯王爺站在門外,看了眼緊閉着的房門,對着沐武,面無表情道:“走吧。”
他想着莫安生如今歲數還小,未識得男女之情,略有些任性,在一定範圍内,他也願意接受。
對于值得的人,他有這個耐心和耐性,看着她慢慢成長、變化。
等她再大些,成了他的人,到時候,定會想盡辦法讨好他!
所以,甯王爺并不介意,現在先表現出他對莫安生的在意。
下午杖責丫鬟的事情一鬧,很快整個後院都傳開了。
關于甯王爺要納莫安生爲二十三姨娘的事;
關于莫安生的丫鬟如玉偷了甯王妃镯子被重杖的事;
關于如玉被疏忽照料死了的事;
關于莫安生爲她報仇,杖責了照顧如玉的丫鬟的事;
關于甯王爺答應莫安生,初八晚上在如玉頭七那天爲她放煙火,送她離開的事。
而莫安生被納爲二十三姨娘的事,理由也相當合情合理:
一方面,甯王爺感念與十八姨娘的緣份,爲了讓她走得安心,決定幫她照顧她最疼愛的唯一的妹妹莫安生。
另一方面莫安生已經十三,留在後院丫鬟不是丫鬟,小姐不是小姐的,身份太過尴尬,再大些難免會有閑言閑語傳出。
爲了莫安生的名聲不受損害,故而先将她的名份定下來,等她及笄後再圓房。
知道這些消息後,一下子,整個後院都炸開了鍋。
最初大家忙着過年拜年,也沒人在意莫安生主仆去了哪。
後來偶然想起兩主仆不見人影,還以爲是甯王妃放了莫安生假期,讓她陪着如玉去鄉下過年了。
哪知,短短幾日,竟然發生了這麽多讓人意想不到的事情!
各側妃姨娘們,再想到甯王爺竟然爲了莫安生,答應了她所有的請求時,心裏嫉妒不已。
不過是個未長開的小丫頭,到底是哪點入了甯王爺的眼?
而知道了下午發生的事情的甯王妃,咬咬牙冷笑兩聲,眼裏射出狠毒的光,捏在手裏的帕子被扯得完全變了形。
一旁的李嬷嬷擔心地看着她。
甯王妃此時的心裏,确實又恨又怨。
恨自己居然輕信了莫安生的話,讓她見到了甯王爺!
怨甯王爺居然爲了一個莫安生,置她這個當家主母的臉面不顧!
越過她,直接按照莫安生的意思,吩咐奴仆懲罰了那個失職的小丫鬟,還答應放煙火圓一個死去丫環的心願!
更讓她心裏又嫉又怒的,是甯王爺甯願答應莫安生如此多荒謬的條件,也不願意放她出府,或是隻當她爲幕僚,不納她爲姨娘!
自嫁進甯王府以來,無論有多少女人進府,甯王妃雖然心裏酸痛,恨得牙癢,卻從未感受過威脅。
而今第一次,因爲莫安生,她感受到了威脅!
“王妃…”李嬷嬷看着甯王妃嫉妒憤怒難堪怨恨等神情,在面上不斷交織,忍不住擔心地喚了一聲。
甯王妃似乎意識到了自己情緒上的失态,閉上眼,深深吸了幾口氣後,面上恢複平靜,将這一切情緒掩藏在了眸光深處。
“嬷嬷,十六那天,二十三姨娘進府的事,準備得如何了?”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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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知如玉如何,請看加更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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