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陪莫安生一起用晚膳的如玉,忍不住幸災樂禍,“安生小姐,聽說周姨娘被罰跟着甯王妃學規矩,您知道嗎?”
“聽說了。”莫安生邊大口朵頤,邊道:“預料之中的事情。”
如玉瞪大眼,有些不信,“安生小姐,這你也能猜到?可奴婢聽說周姨娘在周家的時候,名聲甚好,行事堪比大家閨秀!”
莫安生不以爲然道:“周小姐所謂的知書達禮,溫柔娴淑,不過是些表面樣子罷了!”
“安生小姐您怎麽知道?因爲她上次來咱們院子裏發難?”如玉有些不信。
“嗯,有點關系吧。”莫安生嗯了一聲,“不過,主要是跟她成長的環境有關系!”
莫安生見如玉一臉懵懂的樣子,笑道:“周氏商行雖然一直富有,但真正富貴卻是在這一代周老爺子手中發揚起來的。
而要将家門打造成禮儀之家,最少需要經過三代人的努力,周姨娘雖是周老爺孫女,卻勉強隻能算第二代。
所以真正想要有媲美清貴士家的門風和言行,這一代是沒什麽指望的,看下一代的周家人能不能稍微有些變化。
再加上周姨娘的娘親全夫人,本身是妾室出身,商戶人家不分嫡庶,不分正室妾室,有能力者不問出身,便可擔當重責。
全夫人年紀不算長,卻在周氏商行有相當重要的份量,說明她曾花過不少心血在商行之事上。
一個人的精力有限,她既然将精力花在了商行上,自然就會疏忽對周姨娘的管教。
就算她有精力親自管教周姨娘,但她自己是妾室,又有能力,對正室周夫人肯定不會那麽尊重,怎麽可能會教導周姨娘要敬嫡母正室這樣的禮儀?
所以可以想像得到,周姨娘的禮儀,必定是學得不倫不類的。”
身爲商人,有商人的生存行事法則,身爲貴族,有貴族的生存行事法則,在莫安生看來,本來沒什麽對錯。
但周姨娘錯就錯在,身爲商家人,卻非要進入貴族圈。
進入了貴族圈後,又隻知道沾沾自喜,不知道自己的不足之處,不懂謙虛學習貴族圈的行事法則。
因而不倫不類的,被懲治是遲早的事。
但是,莫安生歎口氣,她現在哪有功夫理會周姨娘的事!
現在的她,日日被宮嬷嬷折磨得半死,隻差舉手投降,求宮嬷嬷放她一馬。
她對進入貴族圈,真的一點興趣都沒有,她甯可做個自由自在的商家女。
繡像纨扇的事情終于了結了,看來明天得同蘇側妃說一聲,讓她另尋個丫鬟陪成茵郡主一起接受訓練。
第二日訓練完後,莫安生佯裝陪着成茵郡主一起回去,然後将她的意思告訴了蘇側妃。
蘇側妃訝異道:“讓你陪茵兒一起訓練,不是本側妃的意思!”
啊?莫安生傻眼了,她一直以爲是蘇側妃的好意。
蘇側妃見她一臉的痛不欲生,掩嘴笑道:“安生,不管誰的意思,對你來說都是好事!
翻過年,你就十三,可以開始說人家了。再過多兩年就能嫁人,這學好了規矩,去到夫家,夫家也會高看幾眼!”
思祭酒的事情,蘇側妃并不知情,因而蘇側妃不知道這件事,是甯王爺和甯王妃爲了保護莫安生不被對手傷害,特意将她的功勞壓了下來。
所以蘇側妃在知道莫安生同成茵郡主一起訓練時,并沒有多想。
學規矩?說親事?成親?莫安生将這幾點信息一連起來,突然生出不好的預感。
她暫時斂住心神,呵呵笑道:“蘇側妃說的是!那安生先告退了。”
回到小院子裏,莫安生的心,久久不能平靜。
她猛地回想起那時候甯王妃意味深長地道:“到時候送她一份大禮。”還有她突如其來的态度轉變。
而後,突然找人幫她調理身子,再來又特意讓她跟着成茵郡主學禮儀。
若是要将她往外嫁,這些事情有必要做嗎?就算有必要做,都可以明說啊,何必找些其他的借口?
她一拍自己腦袋,真是豬啊!
原本因爲這身子歲數小,一直沒多想。
可她卻忘了,這是個十四五歲就可以成婚的年代,而來年她就十三了,已經可以說親了。
而甯王爺甯王妃再知道了她的能力後,還有可能将她往外嫁嗎?
不将她往外嫁,那就隻能肥水不流外人田,選擇合适的人選同她婚配。
但是讓她學這麽高級的皇家禮儀,哪個親信能配得上?
想來隻有甯王爺自己了!
莫安生呵呵兩聲笑,這甯王爺打的倒是好算盤。
姐姐去世了,她孤身一人,若将她收入後院,傳了出去,還會赢來贊譽聲一片。
到時候讓她生下一兒半女,怎會不死心踏地幫他做事?
多了個得力幫手不說,還多了個可以替他暖被窩的姨娘!
呸!想得美!我莫安生怎可能爲妾?多女侍一夫?做夢吧你!
想明白了這一切的莫安生,立馬決定找個機會就離開王府。
反正她又不是府中的丫鬟,又沒簽什麽賣身契,走了之後,甯王府也沒理由捉她回來。
當天晚上,已故十八姨娘的妹妹莫安生,半夜睡覺夢中大喊爹娘姐姐的事情,第二天一早傳遍了王府。
有些憐惜她的、歲數年長一些的嬷嬷們,便會在心裏歎息:畢竟隻是個十二歲的孩子而已。
杜側妃周姨娘之流的,自然在心裏大笑三聲,活該!
聽說了這件事的甯王妃,在莫安生一早去給她請安的時候,不得不裝出關心的樣子。
“安生,聽說你昨晚半夜喚爹娘姐姐了,真是個可憐人,從小沒了爹娘,十八姨娘又沒福氣,隻是可憐了你!
不過你也别放在心上,将這甯王府當成你的家就是。”
立在甯王妃身後的周姨娘,滿臉憔悴,看來這幾日,在甯王妃這吃了不少苦頭,偏偏面上還露出幸災樂禍的表情。
顧好你自己先吧!莫安生心裏切了一聲,面上感激道:“謝王妃厚愛!”
頓了頓又道:“爹娘去世的時候,安生已有六歲,大約知道爹娘葬在何處。
不過後來因爲家鄉水災,姐姐帶着安生到處讨生活,這麽多年來,竟然一次也沒回去祭拜過。
如今安生大了,想在此跟王妃請個長假,元宵後回去拜祭一下。”
甯王妃停頓了一瞬,輕描淡寫道:“你倒是有孝心!不過如今正值年關,府裏大事小事,都需要你幫本王妃把把關。
回去祭拜的事情,等過完年再說吧。”
居然就拒絕了她?原本九成九肯定甯王爺要将她收入後院的莫安生,如今已經沒有一絲懷疑了。
她恭敬道:“是,王妃!那安生先去忙了!”
既然明着不給走,那就隻能偷偷溜走了。
周姨娘這幾日,過的确實生不如死,起得早睡得晚,服侍甯王妃穿衣用膳後,才能自己匆匆扒兩口飯。
之後便得一直立在她身後,随時聽候差遣,稍有動作緩慢,便會迎來李嬷嬷的冷眼。
每晚回去的時候,雙腿腫得像豬腿,随意洗漱後,倒頭就睡,最多睡得三個時辰左右,一大早又得起來。
周姨娘被折騰得面無光彩,每天還得面對那些來請安的側妃姨娘們嘲笑的眼神,她心裏氣得不行。
将這一切都歸咎到了莫安生和蘇側妃兩人頭上。
甯王爺對成茵郡主的寵愛,讓周姨娘明白蘇側妃是母憑女貴,她現在對付不了,但她不信,她連個小丫頭都搞不定。
今兒早,在杜側妃得意炫耀今晚王爺要去她院子裏之後,周姨娘心裏立馬想起了丫鬟阿芸跟她當初說的,懲治莫安生的第二個方法。
趁着甯王妃有事與前院大管事商量,周姨娘離開甯王妃處後,即刻喚來了阿芸,對她耳語了一番,阿芸領命而去。
——
決定了要走的莫安生,将日子定在了八天後的除夕。
她這幾個月出去的少,小胖子那邊倒是時常有讓人送信息過來,一切安好。
若想帶他一起走,倒很容易,隻是可惜了如玉。
倘若甯王妃答應了讓她回家鄉祭祖,那麽她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帶走如玉。
但如今,隻能将如玉留在王府了,畢竟她是簽了契的丫鬟,突然間失蹤,被找回後,就算不被打死,也少不了吃些苦頭。
莫安生從自己的積蓄中,拿出了一百兩給如玉,“如玉,這個你收好!”
如玉看了一眼,吓得直揮手,“安生小姐,太多了,這是幹什麽啊?”
“沒什麽,我年後可能會回家鄉一趟,不知道何時才能回來!這一百兩,是你給防身應急的。”
如玉不解道:“安生小姐,您若回家鄉,奴婢肯定得陪着您一起回去啊!哪需要銀子應急?”
莫安生含糊道:“陪我一起回去的人選,王妃說由她來挑,到時候未必是你。
你先拿着,萬一用不上,到時候我回來的時候,還給我就好了。”
如玉還是不敢接,“這麽多銀子,萬一不見了怎麽辦?”
這又不是先前那些碎銀,拿個袋子裝住就好,這一張銀票,若是哪天一陣大風吹走了怎麽辦?
莫安生瞪她一眼,“讓你收着就收着!”
如玉撅撅嘴,哦了一聲,“那奴婢先幫安生小姐收好!”
正在這時,院子裏突然傳來一陣輕微響動,莫安生與如玉對看一眼,連忙起身打開房門。
卻見一道細瘦的黑影,正往院門蹿去,看着有幾分眼熟,卻一時想不起是誰。
難道她剛才與如玉說的話被聽到了?要是傳到甯王妃耳朵裏,可就不妙了。
如玉正想追去,莫安生攔住了她,“如玉,我看那人說不定是府裏哪房的丫鬟。
以爲你我不在,想來偷點東西,你守在這,我去瞧瞧!”
“安生小姐,你……”這麽瘦,哪追得到那小賊?如玉話還沒說完,莫安生已朝着院門跑了過去。
如玉隻好留下來,就怕萬一那小賊又回來,她現在可是幫安生小姐保管着一百兩銀子,可不能被偷了去!
莫安生追出院門後沒幾步,就不見了那細瘦黑影。
她站在原地左右瞧了一會,正準備離開時,那黑影突然從某根回廊柱子後蹿出,朝前跑去。
莫安生想也沒想,拔腳就追了過去。
追着追着,就覺得這路有些眼熟,她停下來,慢慢走了幾步,發現這是前往杜側妃的院子。
難道剛剛那黑影,是杜側妃院子裏的丫鬟?
莫安生仔細回想了一下,覺得那身形與杜側妃院子裏的丫鬟,一個也匹配不上,倒是有些像…
她邊想邊往回走,冷不防在個拐腳處,差點撞上人。
那人本來是想揮手将她甩開,不知爲何又拉住了她。
莫安生踉跄兩下,站定後,擡頭一看,居然是個有段時間未見的熟人,武公子!
武公子即甯王爺在這個時候這個地點見到莫安生,也十分奇怪,“安生,你怎麽會這裏?”
莫安生張張嘴,不知如何回答,心想,這應該是我問你才對,這是王府後院,大半夜的,你怎麽會在這裏?
電光火石中,莫安生突然想到了一個可能性,莫非……
“王爺?安生小姐?”莫安生還沒将那可能性在心底發出聲音,有個熟悉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路。
她順着聲音望過去,隻見杜側妃院子裏新提拔的丫鬟夏莺,提着燈籠,正一臉驚愕地看着她。
莫安生下意識看向她眼光所向之處,發現武公子還扶着她的手臂。
甯王爺很自然地放開了莫安生的手臂,眼睛看着莫安生,問的卻是夏莺,“夏莺,可是你主子讓你來的?”
主子的手豈是她随便能看的,夏莺連忙收回眼光,行了個禮,“是的,王爺。
側妃說今兒個夜裏黑,怕您不好走,讓奴婢前來接您!”
說到現在,莫安生還有什麽不明白的呢?
當夏莺喚出那一聲王爺時,她心裏已經十分清楚了。
眼前這個與她見過幾次面,救過她一命,自稱武公子的男子,便是這甯王府的主人,甯王爺!
知道了真相的她,都不知道是該怪自己愚蠢,還是該怪甯王爺太無聊!
第一次見他時,她将他當成是想闖後院别有用心的男子,可那很正常不是嗎?
當天郡主生辰,甯王爺作爲主人,怎麽的也得等客人走了之後,才能回後院歇息吧!
可她經過那交接處時,前院裏明明還傳來男子吆喝着飲酒的聲音,所以她怎麽可能會想到他是甯王爺?
但她不知道很正常,爲何甯王爺自己也不說破?
那次不說破,當作是飲了酒,酒意上頭,陪她這個眼生的小丫頭玩玩。
可後來又見過幾次,爲何不說破?
莫安生擡眼看向眼前風光霁月的甯王爺,溫柔含笑的眼裏,居然有一絲誘惑的意味。
她忍不住哆嗦了一下,想起先前甯王爺也曾如此看過她,看來那個時候,他就把她看成是他未來的姨娘了吧!
他肯定想着她孤苦伶丁一個小丫頭,沒見過什麽世面。
隻要他溫柔以待,說不定就此陷入他的柔情中,以後心甘情願替他賣命!
莫安生忍不住心裏一陣惡心,睡了這原主的姐姐,現在又想妹妹?什麽人來的,實在太無恥了!
她垂下眼睑,心中呵呵兩聲,不好意思,大哥,你的如意算盤要落空了,你不是我盤菜!
莫安生福了福身子,一語雙關地淡淡道:“安生不小心沖撞了王爺,請王爺恕罪!”
既包括先前沒有認出他身份的不小心沖撞,也包括今晚的不小心沖撞。
甯王爺嘴角輕翹了翹,看來這小丫頭,生氣了呢!
他不以爲意,溫聲道:“不是安生你的錯,是本王在想事情,沒看到有人。”
拎着燈籠的夏莺張大嘴,這什麽情況?王爺爲何會與莫安生一副熟稔的口吻?
“那安生就不打擾王爺了,安生告退。”說完也不管甯王爺何表情,轉身就往自己小院的方向走去。
甯王爺也不惱,輕輕笑了笑,對着夏莺道:“帶路吧!”
心時想着等她元宵後進了後院,再花點心思哄哄就好了。
女人嘛,都不過如此,雖然有些特别,暫時還不值得他花更多的心思。
夏莺被甯王爺的笑臉迷惑住,小臉一紅,忙道:“是,王爺!”
躲在遠處假山後的黑影阿芸,大氣也不敢出,待甯王爺離去後,迅速地向甯王妃院子裏跑去。
“夏莺親眼見到王爺扶着那小賤人?”周姨娘興奮問道。
“是的,姨娘!”阿芸肯定點點頭,“奴婢離得有些遠,聽不見他們說的話。
但當時夏莺提着燈籠,奴婢将她面上表情看得一清二楚,所以奴婢十分肯定!”
“太好了!”周姨娘忍不住大笑出聲,“想來明日那小賤人跑到杜側妃院子裏,試圖引起王爺注意的消息,就會傳遍後院了,哈哈!”
笑了兩聲後,想起這是在甯王妃的院子裏,又怕驚動到她,連忙捂住嘴,哼了兩聲,惡毒道:
“這樣一來,本姨娘倒是想看看,王妃側妃還有姨娘們,如何再偏幫她?說不定恨不得将她碎屍萬段!”
“姨娘說得是!”阿芸立馬谄媚道,“不過姨娘,奴婢去她院子裏将她引出來的時候,聽到了一些話,不知道重不重要?”
“什麽話,說來聽聽?”
“她說她年後要回家祭祖,王妃可能會派别人跟她一起去,正在交待她的丫鬟一些事情!”
周姨娘略一皺眉,“不可能啊!昨兒個本姨娘親耳聽到王妃拒絕了她回鄉祭祖的請假,隻說元宵過後再議!
她這麽說,分明是在騙她的丫鬟才是,可她爲什麽要騙呢?”
“這個奴婢也不知道!”
周姨娘本就是在自言自語,也沒想過阿芸會有答案,想不通之後,索性揮揮手,“你先下去休息吧!”
“是,姨娘!”
——
第二天一早,莫安生邊用早膳,邊想事情。
昨晚在杜側妃院子裏碰到甯王爺,被他扶了一把,又恰巧被夏莺看見,莫安生猜想,這一切應該就是那個黑影引她去的目的。
她有些囧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小身闆,雖說近來調養得不錯,貌似又豐腴了些。
可也不過是紙片人變成木闆人而已,在外人看來,根本沒差。
用這樣的身形去勾引萬花叢中過的甯王爺,這不是讓人贻笑大方嗎?
可是,莫安生心裏也十分清楚,能做什麽不重要,關鍵是想做什麽!
也就是說,她能不能勾引得到甯王爺是一回事,她動了心思,想要勾引甯王爺是另一回事。
而這樣的心思,誓必會引起後院所有女人共同的仇恨!
甯王爺想納她爲姨娘之事,想必除了甯王妃之外,這後院裏應該暫時沒人知曉。
看來等會,又有一出鬧劇上演,得花去不少精力。
莫安生狠狠咬了兩口包子,不管怎麽說,得先攢足體力!
果然,早膳剛用完,甯王妃便派了院子裏的丫鬟來喚她過去。
莫安生淡定地同如玉告别,随着那丫鬟去了甯王妃院子裏。
一進去,陣陣刀光箭影便朝她射了過來,包括站在最前面的蘇側妃,面上神色也十分複雜。
莫安生目不斜視,徑直走到甯王妃面前,福了福,“安生見過王妃!”
又轉身朝那些側妃姨娘們道:“安生見過側妃姨娘們。”
“哎喲,可不敢當!”昨晚最先知道消息的杜側妃忍不住嗆聲了,她拉長音調,用她特有的嬌媚嗓音諷刺道:
“說不定以後咱們就是姐妹了,哪敢受你如此大禮?”
旁邊有個姨娘接腔道:“杜姐姐,您也太不了解咱們王爺的喜好了,像根火柴杆似的,抱在懷裏都咯人,誰會喜歡?”
“哈哈哈哈,就是!”杜側妃笑得花枝亂顫,誇張道:“可偏偏有些人就沒有自知之明,巴巴跑到王爺面前去獻醜!”
“說不定人家以爲自己美若天仙呢?”
“大半夜的跑去,莫非想着與王爺一見鍾情?”
“王妃,這等人可真不能留下,敗壞咱們府裏風氣!本來王妃您是好心,結果有人不識好人心,反過來想咬您一口!”
……
除了蘇側妃秦側妃,還有站在甯王妃後面的周姨娘外,杜側妃和各姨娘們,表現出了前所未有的團結。
口徑一緻對準莫安生,越說越難聽。
莫安生神情淡淡站在一旁,一副她們口中所說的人,根本不是她的表情。
甯王妃說不清楚自己心裏是高興,還是失落。
原本今日的這場鬧劇,她可以直接壓下來,不讓它發生,至少可以不讓它當着莫安生的面發生。
可她心裏就是有道聲音告訴她,既然她心裏不痛快,怎麽能讓别人心裏痛快?所以她讓人喚了莫安生過來。
但看到莫安生無動于衷的神情時,甯王妃心裏更加不爽了,這莫安生到底是知道還是不知道,甯王爺有意納她爲姨娘的事情?
而面對各姨娘們的冷嘲熱諷,是真的毫不在意,還是将所有心思壓在了心底?
眼見着以杜側妃爲首的各姨娘們,紛紛請求她作主。
甯王妃有些煩躁地皺皺眉,幾個月前王爺親口訂下的事情,她能怎麽做主?
甯王妃暗暗籲口氣,看着面無表情的莫安生,“安生,你有什麽說的?”
莫安生略一矮身,“回王妃,昨晚安生因爲想念去世的爹娘和姐姐,一個人在後院散步。
走着走着,不知怎地就走到了杜側妃的院子裏。
後來不小心沖撞了王爺,王爺大度,免了安生的罪,安生就回去了。”
杜側妃和各姨娘們均切了一聲,露出不信的神情。
“都聽到了?安生說了是無意間撞到的。”
甯王妃眸光一閃,揮揮手,“都下去吧!一大早的,爲這點事吵得本王妃頭疼!”
“哪有那麽巧…”杜側妃剛張嘴,甯王妃的眼光一掃過來,讓她遍體生寒,後面的話,便硬生生吞了回去。
連杜側妃都不敢再出聲,其他姨娘們自然更不敢出聲了。
一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隻得不甘願地告退了。
所有的人包括莫安生都離去後,替甯王妃按摩肩膀的周姨娘忍了又忍,還是忍不住道:“王妃,您也太相信莫安生了。”
“她是替本王妃辦事的人,本王妃不信她信誰?”甯王妃閉着眼,淡淡回道。
周姨娘見她沒動怒,又道:“王妃,知人知面不知心!就拿她想回鄉祭祖那件事來說,明明您都拒絕她了。
她昨兒個卻跟她的丫鬟說,過完年王妃您會派别的人,陪她一起回鄉祭祖,在交待那丫鬟一些她不在的事情呢!”
甯王妃猛地睜開眼,裏面射出寒光,“她真這麽說?你爲何會知曉?”
周姨娘吓得渾身一軟,支吾道:“妾身也是聽人說的。”
甯王妃了然的眸光掃過她,看來昨晚之事,又是出自她之手了,真是個搞不清楚狀況的愚蠢女人!
不過,現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這蠢女人,就留着以後再慢慢收拾!甯王妃收回眼神,又慢慢閉上眼。
剛剛被甯王妃眸光掃中的周姨娘,大氣也不敢出,眼見甯王妃閉上眼,才偷偷地籲了一口氣。
甯王妃雖閉着眼,心裏卻起伏不定。
看來莫安生那丫頭,已經知道了要納她爲姨娘的打算,所以打算要逃走呢。
先前什麽回鄉祭祖之說,不過是用來試探她的話!
想不到那丫頭還真是聰明,一點不露痕迹的事情,居然也被她猜中了,看來她還是小瞧了她。
甯王妃心底冷笑一聲,那又如何?以後還不是一樣要在她手下讨生活,供她驅使?
說不定很快就會像這個周姨娘一般,被她打壓幾天後,叫她向東不敢向西,乖乖按命令行事。
事實上,若是有可能,甯王妃還真甯可莫安生逃走。
如今毫無姿色和魅力的莫安生,單憑那股聰明勁,就已經引起了王爺的興趣。
若再大些長開了,萬一是個像她姐姐莫清煙那般的美人呢?
到時候定能在王爺心中占據更重要的位置!
隻是,如今王爺正放在心上,這個節骨眼上,她是無論如何也不能逆着王爺的!
甯王妃在心裏暗暗思忖着莫安生打算逃走的日子,既然已經跟她的丫鬟交待了一些事情,說明逃走的日子肯定就是最近這段日子了。
還有七天就除夕,人人都想着要回去過個好年,正是府裏最忙人心最散慢的時候,想來莫安生定會選在那幾天逃走。
看來她得先提前籌劃一番了!除夕的晚上,她得陪着王爺進宮同聖上皇後一起守歲,可沒地個閑功夫!
“可以了,你下去歇會吧。”甯王妃伸手制止了周姨娘,淡淡道:“幫本王妃喚李嬷嬷進來。”
周姨娘收回按摩的手,恭順道了聲:“是!”
——
時間很快就過去了六天,明天晚上,莫安生就打算偷偷溜走了。
爲了怕如玉起疑心,莫安生隻簡單拿了一套換洗的衣衫,和她所有的銀子放在一起,以及毒醫楊送給她的,剩下的小瓷瓶。
整理東西的時候,莫安生意外地發現,上次那個被她無意間毒死的男子的小木牌,居然還在!
她想了想,爲免惹出事端,将那小木牌和自己準備帶走的東西,一起打包成一個很小的包裹,偷偷藏在了箱子裏。
“安生小姐,該用晚膳了。”如玉邊說,邊端着晚膳走了進來。
甯王府最後一頓晚膳,是該好好享用一下,指不定離開後,日日風餐露宿的,短期内難得吃到一頓好食。
莫安生看一眼幫她樂呵呵盛着湯的如玉,忍不住道:“如玉,要不你明兒個還是回家去吧,同你家人一起,好好過個除夕!”
這事她先前同如玉提過,如玉拒絕了。
“不用了,安生小姐!還有一年多如玉契約期滿離開王府後,多的是時間同大哥大嫂一起過!”如玉笑道:
“倒是安生小姐您,奴婢不放心讓您過年還孤伶伶一個人。”
傻丫頭!過兩年你也得嫁了,哪還能同你大哥大嫂還有侄兒一起過除夕?
莫安生心裏一酸,垂下眼睑,“這府裏還有好多人,我哪算是一個人?”
如玉笑嘻嘻道:“就當奴婢眼饞皇宮除夕晚上的煙花,奴婢聽府裏其他姐姐們說,皇宮每年除夕的時候,放的煙花可漂亮了。
可惜去年奴婢在廚房值夜,沒看着,今年安生小姐您,可得讓奴婢去好好瞧瞧!
姐姐們都說咱們甯王府可是個觀賞的好地方,奴婢要是回去了,就看不着了。”
莫安生心知如玉說想看煙花,不過是安慰她的借口,心下更酸:“好,如玉,到時候你一定要看個夠!
不管我有沒有陪着你,不管我在哪裏,你都一定要看個夠!”
“安生小姐,您怎麽啦?”如玉見她話說得奇怪,不解問道。
“沒什麽!”莫安生将碗中的湯一飲而盡,然後遞給如玉,“如玉,我還想喝一碗!”
“好勒!馬上就給您盛好!”
用完膳,洗漱好,如玉準備離開前,莫安生突然伸手抱了她一下,然後又快速松開。
如玉被她突來的舉動弄得楞了一下,不解地眨眨眼,“安生小姐,您今晚是怎麽了?”
先是說些奇怪的話,接着又來這些奇怪的舉動,饒是如玉不敏感,也覺得莫安生一定是有什麽事情瞞着她。
莫安生微笑道:“沒什麽,那是我家鄉表達祝福的方式,提前祝你除夕快樂,新年快樂!”
“謝謝安生小姐!”如玉笑着學她剛剛的樣子回抱了她一下,“那奴婢也提前祝您,除夕快樂,新年快樂!”
“嗯,”莫安生鼻子酸酸的,“時候不早了,你去歇息吧!”
“是!安生小姐你也早些歇息!”
正說着間,房門猛地被人推開了,甯王妃肅穆陰沉的臉,突然出現在房門口。
身旁除了李嬷嬷外,還有好幾個牛高馬大的仆婦!
如玉連忙撲通一聲跪在地上,“見過王妃!”
莫安生心裏怦的一跳,連忙行禮:“見過王妃!”
甯王妃沒有同以前那般道“不用多禮”,而是用冷冰冰地聲音,威嚴道:“搜!”
“是!”跟在她身後的幾個仆人道了聲是,直接沖進莫安生的房間裏,開始翻箱倒櫃。
莫安生藏起來的小包裹,很快就被找着了,一個仆婦解開來看了看,遞到了李嬷嬷面前。
李嬷嬷看了一眼後,朝甯王妃點了點頭。
甯王妃指着那個包裹,對着莫安生冷冷道:“莫安生,本王妃對你很差嗎?爲何說也不說一聲,就打算偷偷溜走?”
什麽?如玉顧不得甯王妃在場,扭過頭看了一眼莫安生。
莫安生心裏一個咯噔,她要離開的事情,除了她自己外,從來沒有跟任何一個人說過,甯王妃是如何猜到的呢?
她想起那天晚上引她去見甯王爺的那個黑影,想必當時偷聽到了她與如玉的對話,然後告訴了甯王妃。
但這種沒有真憑實據的事情,莫安生怎會輕易承認?
“王妃,安生不懂您在說什麽?”莫安生鎮定道:“那裏面放着的,是王妃您先前賞賜下來的銀子,還有這幾個月的月銀。
安生爲了防止被人偷去,便将這些銀子和銀票連同衣裳藏在了一起。”
“是嗎?”甯王妃冷笑一聲,“但是本王妃聽說你年後打算回這祭祖。
若本王妃沒記錯的話,你上交提出請求時,本王妃并沒有答應你!”
看來真是那黑影去告了狀!
眼見事情已敗露,莫安生索性道:“王妃,先前思祭酒的事情,王妃曾許諾要給安生一個意想不到的賞賜。
安生不知道是什麽,也不想要,請王妃将如玉賞給安生就夠了。
安生非這府裏的丫鬟,且歲數也不小了,再留下來恐怕會生出更多流言蜚語。
因此懇請王妃讓安生帶着如玉出府,安生将感激不盡!”
“出府?”甯王妃輕呵一聲,想得美!她臉一沉,對着李嬷嬷冷聲道:“将那丫頭拉過來!”
“是!”李嬷嬷一使眼色,便有仆婦将呆楞中跪着的如玉拉了過去。
莫安生初時以爲王妃口中的丫頭是她,哪知她指的是如玉,情急之下問道:“王妃,您這是要幹什麽?”
甯王妃卻不理她,而是拔下手腕上的一個镯子,扔到跪着的如玉身上,厲喝道:
“這個賤婢偷了本王妃禦賜的镯子,給本王妃往死裏打!”
莫安生微楞之下,大驚失色,“王妃,您怎可以如此誣陷?”
“誣陷?”甯王妃的雙眸掃過在場所有人,眼神是莫安生從未見過的淩厲,張狂道:
“誰哪知眼睛見到本王妃誣陷了?”
衆奴仆低着頭,一副什麽也沒看見的模樣。
莫安生呆住,她沒想到甯王妃竟然也是如此不講理之人。
甯王妃眼光微微轉動,身旁的李嬷嬷會意,向身後的奴仆一使眼色。
在莫安生還沒反應過來,已有兩個奴仆将如玉按倒在地。
一個站在最後面的奴仆走上前,手中拿着闆子,啪地往如玉身上打去。
猝不及防的如玉,痛得“啊”的一聲尖叫。
尖叫聲驚醒了莫安生,她心知此時已無同甯王妃講道理的資格。
呯地一聲,第一次跪在地上,向着甯王妃大聲懇求道:“王妃,是安生錯了,一切都是安生的錯,求您放過如玉!”
沒有甯王妃的命令,那邊的闆子聲一下也沒停,啪啪聲不斷,木闆與身體接觸的聲音,聽得莫安生心痛不已。
如玉在開始叫了兩聲後,便停止了叫喚聲。
莫安生心痛地想道,也不知那丫頭是痛得昏了過去,還是怕她擔心,所以忍着不肯叫。
甯王妃神情複雜地看着跪在她面前的莫安生,突然想起,這好似是從她計劃讓她開始代管家起,莫安生第一次向她下跪。
爲何她先前一直以爲是個柔弱的丫頭呢?明明就是一個面上能屈能伸,骨子時卻甚是倔強的丫頭!
“王妃!”沉重的闆子聲聲聲入耳,聽得莫安生心驚肉跳。
甯王妃的沉默更讓她心急,莫安生咬咬唇,終于忍不住求了饒:“求求您放過如玉,安生一切都聽您的!”
甯王妃終于開了口,她緩緩道:“一切都聽本王妃的?你知道是什麽事嗎?”
“知道!”莫安生咬着牙,快速答道。
甯王妃輕笑一聲,聲音又冷又硬,“早點這麽識趣不就好了?白白連累你的丫鬟受罪!”
然後提高音量喚了一聲,“李嬷嬷!”
闆子聲立馬停了下來。
莫安生想起身去看看如玉的傷勢,卻被李嬷嬷攔住了。
她正想向甯王妃求情,甯王妃淡淡道:“李嬷嬷,帶安生到蘇側妃院子旁邊空着的那個院子去。
派人日夜守着,沒有本王妃的允許,不許她出來!”
然後看了一眼莫安生,似笑非笑道:“既然你什麽都知道,就乖乖地待到十五元宵後。
到時候一切塵埃落定,本王妃自會放你出來!至于這個丫鬟…”
如玉的褲子已經濕透,濃濃的血腥味散開來,甯王妃用手掩掩鼻子,皺眉道:
“明兒個就除夕了,本王妃也不想在這個時候鬧出人命,自會讓人替她醫治。
至于是死是活,完全就看安生你是否配合了。”
莫安生看了一眼地上奄奄一息的如玉,眼眶迅速變紅,啞着聲音道:“是,安生知道了。”
然後,沒有再看一眼,跟着李嬷嬷出了院子。
蘇側妃院子旁邊空了許久的小院,裏面不知何時已修葺一新,布置得絲毫不比後院任何一位姨娘的住所差。
莫安生諷刺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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