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他了解到發生了這麽大的事情後,他魏王府的朱大管事,沒有先将人好好安撫等他回來解決。
而是站在門口與人耍嘴皮子時,氣得立馬将朱大管事杖打二十大闆,趕出了王府。
可是壞名聲已經傳出,唯一的解救法子,隻有馬上付清貨款,挽回不守信用的名聲。
但那涉及到的,不是四十萬兩銀子,而是四百萬兩!一下子,讓他如何拿得出?
魏王爺第二日以身體不适爲由,向聖上告了假,同幕僚關在府中,商議了一天一夜,還是拿不出行之有效的方案出來。
這次的絲綢事件,從明面上來看,比之甯王府先前的高粱事件,還要棘手得多。
因爲甯王府在發生事情之後,是第一時間安撫住了那些高粱商,并未讓事情擴散出去,擠出了掙銀子的時間,而後分批付款。
但魏王府的絲綢事件,因原來的朱大管事處理不當,極大引發了絲綢商的不滿不說,還任由事情蔓延開來。
讓魏王府的名聲一落千丈,也讓魏王府根本沒有時間去想掙銀子的對策!
那些幕僚和大掌櫃沒有說出口的話是,就算有時間,他們也沒能力想出,能快速消耗百萬匹絲綢的法子!
魏王爺不得已,隻得在今早進宮去,向自己的母妃瑩貴妃伸手要銀子。
結果不知怎的,這事傳到了聖上耳裏,将他傳過去,當頭一頓痛罵,罵他處事不當,壞了皇家的名聲!
還有做了這麽久生意,居然回過頭來,伸手向自己的母妃要銀子,有臉沒臉?
魏王爺連吱都不敢吱一聲。
攢了滿肚子火的魏王爺,出宮的時候,又恰恰碰到了正準備離去的甯王爺。
在他别有深意似笑非笑的“二皇兄”中,氣得連平常表面的兄友弟恭都懶得維持,招呼着餘上上了馬,就朝魏王府奔去。
一般情況下,京城街市裏是不允許縱馬奔馳的。
魏王爺一肚子的火,無處發洩,也管不了那麽多,從街市上直奔而過,然後差點不小心撞到莫安生。
魏王爺心懷郁悶沒留意,身後的餘上卻是見到有兩個人爲了避馬摔倒了,也留意到街上不少人看着魏王爺和他,指指點點。
待魏王爺狂奔一路,心裏的火散了些後,餘上開口将剛才的事情說了一遍,并道:
“王爺,若是以前,别說隻是吓到人,就算是不小心撞到人,也沒什麽。
但前兩天才發生絲綢的事情,您的名聲,在這京城裏已經受到了嚴重影響,聖上也因爲此事十分惱怒。
若剛才之事,被有心人傳了出去,傳到聖上耳朵裏,隻怕對您更不利!”
魏王爺想了想,覺得餘上說的話有點道理,便原路返回,打算當面賠點銀子了事。
然後就看到了莫安生爲丁老闆出主意的那一幕,并生出了想知道莫安生是誰的心思。
莫安生當然對這一切毫不知情,她離開水果檔後,直接去了西街,讓人将小胖子喚了出來。
因爲已經耽擱了許多時間,她顧不上同小胖子解釋,道了聲:“跟我走!”便急忙朝着如玉家的方向走去。
原本今日要離開的黑衣男子和阿歸,剛出城門,便見到那個不待見他的小丫頭和那個身形壯觀的小胖子。
他不由自主地勒住缰繩,跳下馬,将缰繩往後一扔,“爺跟去瞧瞧!”
“爺,再不走來不及趕不回去了!”阿歸手裏牽着兩匹馬,在後面急得大叫,可他的爺,早已溜得老遠了。
阿歸無奈地跺腳,隻得先找地将馬拴住。
——
如玉的家在京城不遠處的一個小村子裏,據說路十分難行,莫安生聽從阿蓮的意見,沒有雇馬車,而是直接走路過去。
她一路走一路問,就怕走錯了路,白白浪費時間。
在問了好幾個人後,終于在下午時分,到達了如玉家所在的村子,杏花村。
在問清楚位置後,兩人裝作路過,目不斜視地從如玉家門口走過。
如玉家門口立着兩個兇神惡煞的大漢,身形高大粗犷,滿臉戾氣,一看就非良民!
見有人路過,兇狠地吼了一嗓子,“給爺滾遠點!”
莫安生裝作被吓到的樣子,往小胖子身邊一縮,眼睛朝裏面看去。
如玉家的籬笆牆很矮,估計除了不讓家裏養的雞跑出去,什麽也擋不住。
但因爲大門虛掩着,看不到裏面的情形,隻隐約聽到有響動聲傳來。
“看什麽看?小心爺挖了你眼珠子下酒!”
莫安生慌忙轉過腦袋,頭垂得低低的,拉着小胖子快走兩步,惹得那兩人得意大笑。
“安生,你不是要找人嗎?爲什麽不進去瞧瞧?”小胖子不解。
在他看來,不過就是兩個大漢而已,他一根手指頭就能解決,有必要怕成這樣?
“噓!小點聲!”莫安生朝小胖子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悄悄道:“咱們先去打探一下情況。”
小胖子聳聳肩,随着她貓着腰,挨着籬笆牆的左側,慢慢靠近大門的位置。
靠的近了,能聽到裏面傳來女子小孩驚恐地哭聲,還有男子大聲地吆喝辱罵聲。
然後莫安生聽到如玉尖叫一聲:“哥!”緊接着是撲通重物倒地的聲音,同時想起“勇兒他爹!”和“爹!”地哭喊聲。
因此後面的話便聽得不大清楚了,隻能從模糊不清的話語裏,感受到如玉的驚慌和憤怒!
莫安生心裏放松了些,看來暫時都沒事,不過接下來會如何,就不好說了。
守在籬笆牆正門口的兩個漢子,似乎一點也不擔心有人翻牆而入,自顧自地聊着天,看都不看兩邊一眼。
莫安生朝小胖子使個眼色,小胖子會意,利索地翻了進去,然後伸出一隻手,像拎小雞似的,将莫安生拎到了牆内。
這樣的姿勢,要是平時,莫安生肯定要對他進行一番訓誡,哪有這樣對自己的金主?
但眼下形勢緊迫,莫安生隻瞪了他一眼,先記下!
小胖子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莫安生一翻白眼,用嘴型無聲道:“盯着外面!”
小胖子轉過身,機警地盯着門外的兩人,莫安生悄悄地将耳朵貼在大門上,聽裏面的動靜。
“勇兒娘,如玉,勇兒,我沒事,你們不用擔心。”年輕男子輕聲安慰,然後又自嘲道:
“這雙腿早就沒了知覺,别說隻是摔一下,就算是拿刀來砍了它,也不會有絲毫痛意。”
“哥!”見自家哥哥這麽說,如玉更加心酸。
“這戲也演完了,說說,什麽時候還銀子?”一個嘶啞難聽的男子聲音響起,懶洋洋的,沒有絲毫溫度。
“本金一千兩,我們已經還不起了,再加上這一天一成利息的利滾利,我們如何還得起?這不是叫我們去死嗎?”
如玉的聲音,顫抖又憤怒。
“死?哈哈……”那男子突然大笑起來,聲音越發刺耳,好像刀片劃過玻璃般讓人耳膜難受。
“死可是這世上最便宜的事了!欠了大爺的銀子,怎麽能讓你們便宜死去?”
那男子停頓一下,聲音裏明顯不懷好意和邪氣,“爺看你們一家人,雖是鄉下人家,個個倒也生得細皮嫩肉。
兩女的嘛,賣入最下等的娼寮,一天接個十來二十個客。
男的嘛,聽說許多有錢的老爺們,都有些見不得人的嗜好,有的喜歡玩些肢體殘缺的,有的,則最喜歡幼童了。
爺看這小王八羔子,歲數是小了些,樣貌倒是生得不錯,好好養個兩年,定有許多老爺們搶着要。”
一番話,已将如玉一家人推下了萬劫不複的深淵。
“不!大爺,求您不要傷害我的家人!”如玉大哥痛苦求饒。
“不!不!”如玉大嫂則凄厲尖叫,“我不要!我不要過那樣的日子!”
“不要過那樣的日子?很簡單嘛,還銀子不就得了?”
那男子絲毫不被她的尖叫影響,慢悠悠地逐步說出意圖,“自己還,或者,找人替你們還。”
“找人還?”如玉大嫂怔了怔,然後猛地抓住一旁的如玉,聲音裏帶着瘋狂:
“對!找人還!如玉,你去求求你家主子安生小姐,她現在是甯王妃身邊的大紅人,肯定得了不少賞銀!
就算她沒有,讓她去求甯王妃,一千多兩銀子對咱們來說是一輩子也掙不到的,對甯王妃來說,不過是九牛一毛!
如玉,大哥大嫂一家的性命,就全在你手上了啊!如玉,你不能見死不救啊!”
“大嫂!”如玉的聲音悲哀裏透着無奈,“我丁如玉是丁家的人,你犯下的事,我咬牙也隻能承擔!
可你怎麽能将人家安生小姐拖下水?她欠你什麽嗎?憑什麽要幫你?憑什麽要将這巨債背在身上?”
如玉大嫂哭道:“要不是你不肯給銀子,大嫂會出去幫人漿洗衣衫嗎?
要是大嫂不出去,怎麽會碰到那些婦人,怎麽會被她們诓去賭場,怎麽會一時鬼迷心竅,越賭越深,欠下這筆巨債?
要不是爲了這個家,大嫂會如此嗎?大嫂做的這一切,難道是爲了自己嗎?還不是爲了你大哥和你侄子!”
這不就是典型的我做什麽都沒錯,就算有錯,錯的也是你們的無恥心态?
莫安生在心裏呵了一聲,越發替如玉不值,攤到這麽一個淺薄的嫂子。
可是,如玉家一無家底,二無有錢的親戚,那些人爲什麽要來設計她?
莫安生眸光暗了暗,聯想到甯王府裏近日來的動靜,心裏歎口氣,看來八成還是沖着自己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