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以柔怨念地倚着廚房門框, 沈欽從一回頭, 池以柔腿就是一抖。
池以柔似乎也覺得自己現在的樣子有點兒慫。
她努力直了直身子, 可身子還是軟趴趴的, 看着似乎沒有一點兒力氣。
沈欽從回身兒拿了一袋奶倒在杯子裏遞給池以柔。
池以柔接過來, 低頭喝了一口。
而後她努力讓自己看起來有點兒氣勢,說道:“沈欽從。”
“嗯?”
池以柔一擡頭,目光正與沈欽從的目光相碰。
頓時,她就把剛才想說的話忘得一幹二淨了。
池以柔:“…………”
突然就有那麽一點兒不敢說了。
之前什麽“憋他半年憋死他”的豪言壯語,池以柔翻來覆去想了好幾遍, 最後還是沒有說出口。
沈欽從要是真想要, 她也沒辦法拒絕……
何必惹到他, 再……
想到剛才那些不可描述的畫面, 池以柔顫着腿回到卧室。
她把手裏的被子往桌上一放,身上一洩力,整個人直挺挺地栽到床上, 一動不動。
沈欽從做好飯, 回到卧室看到的就是一臉生無可戀模樣的池以柔。
沈欽從:“吃飯了。”
池以柔:“不吃。”
沈欽從:“吃一點兒, 一天沒吃了。”
這話說得池以柔生氣, 她想翻身坐起來, 有氣勢地和沈欽從好好講講。
可一用力,才發現身上那點兒力氣完全不足以支撐自己坐起來。
她隻得這麽丢臉的趴在床上, 說起話來, 聽着都弱弱的。
池以柔洩氣。
可話她還是要說的:“你還知道一天沒吃飯了?是我不吃嗎?你給我時間吃了嗎?一天沒吃飯怪我嗎?嗯?!”
池以柔以爲她說出話來的感覺是:你還知道一天沒吃飯了!!是我不吃嗎!!!你給我時間吃了嗎!!!一天沒吃飯怪我嗎!!!嗯?!!!
可在沈欽從聽來完全是有氣無力的:你還知道一天沒吃飯了……是我不吃嗎……你給我時間吃了嗎……一天沒吃飯怪我嗎……嗯……
沈欽從忍不住笑了下。
“沒勁兒?我抱你過去吃?”
池以柔觸電般反射:“不要!”
沈欽從一咂摸, 就明白池以柔的反應爲什麽那麽強烈了。
他強忍着笑意:“那我給你端過來?”
池以柔按了下空落落的肚子。
還是得吃飯啊,就是兇沈欽從,也得有力氣,是不?
池以柔悶聲應了聲。
沈欽從轉身出了卧室門,把吃的給池以柔端了過來。
池以柔自己起身費勁兒,沈欽從還伸手幫了一把。
池以柔看了看站在自己面前,端着吃的的沈欽從,心裏越發覺得不公平。
爲什麽沈欽從折騰一天還神清氣爽,她明明就躺在那裏任沈欽從折騰,還這麽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
想到這人,池以柔越發郁悶了。
她歪在那裏,就着沈欽從的手,一小口一小口吃着菜。
沈欽從坐在她旁邊喂她。
池以柔吃完,沈欽從把碗碟拿到廚房。
他随便吃了兩口,也沒洗碗碟,就扔在那裏,轉身回了房間。
池以柔見沈欽從兩手空空回來了,下意識一閉眼,一副狼來了的模樣。
沈欽從沒錯過這個細節。
他心裏笑得不行,臉上卻波瀾不驚。
不過,絲毫沒有表現出來。
他生怕池以柔真的惱羞成怒了,那就不好哄了。
看池以柔這個“慘兮兮”樣子,似乎這一晚上也隻能在床上度過了。
沈欽從看了一眼趴在那裏,見他如見虎狼的池以柔,笑道:“要睡麽?”
池以柔慌得擡頭,一臉警惕模樣,搖頭:“不睡。”
沈欽從看得好笑,輕輕“嗯”了一聲。
他起身去書架拿了本書,靠在床頭,翻了翻。
池以柔看他去取了書,放下一半心來。
她就歪在那裏“養精蓄銳”。
書是看不下去的。
沈欽從簡單翻了兩頁,就把書一合 ,放到旁邊。
池以柔下意識地往旁邊蹭了蹭。
沈欽從往池以柔那邊靠了靠,池以柔就又往旁邊蹭蹭。
沈欽從還是第一次見這般模樣的池以柔。
他故意的似的,又跟着池以柔往那邊靠了靠。
池以柔:“…………”
池以柔扭頭看了看沈欽從,較勁兒似的,往旁邊一翻身。
沈欽從眼看着池以柔離床沿兒不到一分米的距離,而後就忽地一翻身……
差點兒掉下去。
沈欽從眼疾手快,一把把池以柔撈到懷裏。
池以柔剛想躲,身子往後一栽,才覺出不對來。
幸好身子沒勁兒,掙不動,被沈欽從這麽一撈,牢牢抱在懷裏。
沈欽從微微蹙眉。
“不看着些?掉地上怎麽辦?”
池以柔兇巴巴地看向沈欽從:“你要是不故意往我這邊靠,我會掉地上嗎?”
沈欽從看着池以柔氣模樣,忽地一笑,“這不是沒掉麽?”
池以柔一句話噎到嗓子眼兒,頓時不知道說什麽了。
憋了好一會兒,池以柔才憋出一句說出來,恨不得自己打死自己的慫話。
“你晚上不準再碰我了。”
沈欽從看着池以柔懊惱的模樣,強忍着笑意:“再說。”
池以柔猛地擡起頭,氣結:“你!”
沈欽從笑着把人攬在懷裏,“累了就躺一會兒。”
池以柔逞強嘴硬,“我不累。”
沈欽從聽了笑:“真的?”
池以柔:“真的。”
沈欽從翻身坐起,作勢,“那我們再來一次。”
池以柔趴在床上,用枕頭蓋住頭,“不要……”
半夜,池以柔看着熟睡中的沈欽從,終于悟出他爲什麽那麽急着和自己領證了。
領完證,這家夥就可以爲所欲爲了。
池以柔憤憤地翻身,看着窗外夜空,暗自“悔恨”。
對于那天夜裏發生的事,她絲毫不知道。
這一晚的後遺症是,第二天沈欽從打算帶池以柔一起去和合,被池以柔嚴詞拒絕了。
她堅定地說今天金鴿兒找她有事兒,所以不能和他去公司了。
沈欽從走了以後,池以柔在床上歪了好一會兒,才懶懶起身,約了金鴿兒出門。
她和沈欽從領證領的倉促,并沒有告訴别人。
金鴿兒知道以後,震驚道:“你們就這麽悄無聲息地把證給領了?”
池以柔:“别說了,腸子都悔青了。”
金鴿兒:“就是,你怎麽這麽傻啊,居然就這麽把證給領了。”
池以柔拄着臉,生無可戀。
金鴿兒:“我決定以後我談戀愛,一定要談到天荒地老。”
池以柔:“然後呢?”
金鴿兒:“然後也不領證。”
金鴿兒:“屁用沒有。”
金鴿兒:“領了該離還不是離麽。”
金鴿兒:“反倒讓自己不自由。”
池以柔痛心疾首:“說什麽都晚了。”
池以柔:“頭一熱就給領了。”
池以柔:“你一定要堅持現在的想法,别學我。”
池以柔:“領證前是小公主,領證後……”
池以柔:“算了,不說了。”
池以柔低頭含了一口果汁,連咽都懶得咽。
頗有一種今天喝下的果汁是明天流下的眼淚的感覺。
“暗無天日”的日子一天一天過着。
兩人在池以柔的堅持下,脫離了熱戀期的膩歪。
白天兩人各忙各的。
晚上沈欽從會來接池以柔下班。
晚上沈欽從又要折騰人,被池以柔果斷拒絕了。
“快到日子了,折騰該肚子疼了,等幾天等幾天。”
沈欽從哪兒懂這些。
他以爲池以柔說的是真的,頓時老實了。
池以柔說的折騰該肚子疼了死胡謅的,可要到生理期日子了倒不是假的。
沈欽從也記着,格外留心池以柔的飲食。
池以柔每次都是稍稍提前的。
這次都到日子了,還沒有來。
偶爾有一次日子不準,也很正常。
池以柔沒有當回事,也沒放在心上,還出了個公差,在臨海的城市逍遙自在。
一天兩天三天五天。
等池以柔恍然想起這一回事兒的時候,已經十天過去了。
池以柔手指微顫地拿着手機看日子,一個念頭倏地從腦中閃過。
池以柔驚出一身冷汗。
她倚着牆,拿起手機,打開通話界面,輸了沈欽從的手機号,按了撥出鍵,
電話“嘟嘟”的響着。
明明沒有幾聲,池以柔卻覺得時間過得慢極了。
電話接通了,那端傳來沈欽從的聲音。
“忙完了?”
池以柔輕聲“嗯”着。
她問:“你做什麽呢?”
沈欽從:“開會呢。”
池以柔“噢”了一聲,“那你先開吧。”
沈欽從:“嗯,那我一會兒打給你。”
池以柔:“嗯。”
放下電話,池以柔長出一口氣。
窗外就是海,池以柔看着外面的一望無際發呆。
她腦中很空。
盡管之前也無數次想過,萬一真的有了要怎麽辦。
可那到底隻是想想,毫無顧忌的想想而已。
如今真的有這個可能性,她卻連去藥店買驗孕棒試一下的勇氣都沒有。
她沒有勇氣去面對那個可能懷孕的結果,甚至連想都不敢想。
真懷孕了,要不要打掉?
不打掉,溶血怎麽辦?
要孩子生下來就受苦全身換血麽?
池以柔感到惶恐。
她擡起手腕看了看時間,還早。
沈欽從那邊很少開會,一開會,時間都稍長。
池以柔倚着牆,默默靠了好一會兒,才直起身子,慢吞吞地走到房門口,打開門。
出了酒店房間,一路坐電梯下到一層。
池以柔走到前台處,問前台哪裏有藥店。
前台微微皺眉,想了一下,轉頭問旁邊人,最後給池以柔往右邊指了指。
“您出門向右,直走,第一個路口右轉,就能看到了。”
池以柔道了聲謝,出了酒店大廳。
外面的陽光刺眼,空氣中氤氲着海水的味道。
池以柔順着前台指的路走,果真在那裏看到了一家藥店。
池以柔站在藥店門口,看着那扇不斷被人推開又關上門看了好久。
不知道過了多久,池以柔才鼓起勇氣,推開那扇用了全身力氣,才勉強推開的門,進到藥店裏面。
“您要買什麽藥?”
池以柔正猶豫着,要說“驗孕棒”,手機就響了。
池以柔看着手機屏幕上閃着的“沈欽從”,看了半天,直到鈴聲第二次想起,才接通。
電話那端沈欽從的聲音讓人莫名的安心。
“我開完會了。”
池以柔垂眸,聲音不高,聽起來有些沒力氣。
“怎麽這麽快。”
沈欽從笑:“沒什麽事兒就先散了。難得你主動給我打一次電話,想我了?”
池以柔無意識地“嗯”了一聲。
沈欽從笑:“想我還不早點兒回來,都去多久了?”
池以柔聽着電話,不不知道說什麽好。
過了好一會兒,電話那端的沈欽從沒有聽到池以柔說話,才覺出不對來。
“怎麽了?我怎麽感覺你情緒不對,出什麽事兒了?”
沈欽從的聲音有些急切。
池以柔看了看不遠處的藥店的導購小姐,深吸了一口氣。
“我那個,推遲了十天了……”
“還沒來……”
池以柔的聲音很低,帶着幾不可察地輕顫。
池以柔的話說話,電話那端的人也沉默了。
很快,聲音從電話裏傳出來:“你現在在哪兒?”
池以柔低着頭:“藥店。”
沈欽從:“你先回酒店,我現在訂機票過去。”
池以柔:“我想買驗孕棒……”
沈欽聲音有些急從:“别買,你先回酒店,等我,好不好?”
池以柔沉默了好一會兒,最後輕輕“嗯”了一聲,算是同意了。
池以柔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回到的酒店。
進到酒店房間,池以柔覺得自己身上的力氣仿佛是被抽幹了一般。
現在的狀态真的能用糟糕來形容了。
未知的恐懼永遠是最折磨人的。
池以柔突然有些後悔答應沈欽從了。
剛才她就應該買了驗孕棒,看看自己到底有沒有懷孕。
沒有懷孕最好,如果懷孕了,也不用惶恐忐忑,直接絕望面對就好。
她知道沈欽從爲什麽堅持着讓她回酒店等他。
重新在一起之後,她似乎和他有了某種程度上的默契。
他的心裏想了什麽,她都能感知得到。
就比如剛才,沈欽從堅持着讓她不要買驗孕棒,堅持着要她回酒店等他。
就是怕她自己在這兒,看到讓人無措的結果時,一個人承受不住。
懷孕是可以流産,是可以不用把孩子生下來,讓孩子承受風險。
可那到底是一條人命,決定流産又哪有那麽輕松。
池以柔坐在床沿,不知道坐了多久。
等窗外的天都黑了,她接到了沈欽從的電話。
“在哪個房間?”
池以柔聽到這個聲音時 ,覺得外面的天都亮了。
突然心裏就踏實了許多。
池以柔報了房間号。
沒一會兒,外面就響起了敲門聲。
“柔柔。”
池以柔開了門。
門外站着的,是風塵仆仆趕來的沈欽從。
看他的樣子,有些疲憊。
池以柔下意識地摸了摸沈欽從的臉,讓開一條路讓他進到裏面來。
沈欽從沒有進。
他一把把池以柔抱住。
抱得很緊。
他輕輕在池以柔耳邊說着:“害怕了?”
池以柔:“嗯。”
沈欽從松開她,幫她理了一下額間的碎發,“别怕。”
沈欽從回身關上門。
關好門,沈欽從看了看眼中有些驚惶的池以柔,柔聲安慰着:“沒事兒,我在呢。”
他輕輕攬住池以柔,“我帶了來,你拿去試一下?”
池以柔慢慢擡起手,拿起驗孕棒。
沈欽從:“我陪你?”
池以柔搖搖頭。
沈欽從一來,她突然就覺得好多了,沒有那麽怕了。
剛才還空落落的心,突然有什麽溫暖的東西填充進來。
讓她安心了不少。
池以柔拿着驗孕棒進了洗手間。
她心裏默默想着,最壞也不過是懷了孩子,這是每個已婚不想再要孩子的女性要經曆的事情。
她的血液雖然最特别,可還有很多Rh陰性血的人,要和她經曆一樣的事情。
這真的沒有那麽的可怕。
這麽一想,她好多了,可還是不敢去看驗孕結果。
沈欽從在外面等得有些焦急。
他不知道裏面發生了什麽。
池以柔居然在裏面待了那麽久都沒有出來。
沈欽從等不了了。他敲着洗手間的門,“柔柔?”
池以柔:“嗯。”
沈欽從:“我可以進去嗎?”
沉默。
池以柔:“你進來吧。”
沈欽從推門而入,入眼那個驗孕棒放到了一邊。
沈欽從看了一眼蹲在那裏的池以柔,也矮身蹲了下去。
他伸手,輕撫着池以柔的頭發,軟聲安撫着:“看了麽?”
池以柔搖搖頭。
沈欽從略一沉默,“那我看看?”
池以柔:“嗯。”
沈欽從擡手去拿那個驗孕棒,在手要接觸到那個驗孕棒的時候,微微一頓。
最後還是拿了起來。
他本來以爲自己沒有那麽慌的。
可驗孕棒拿到眼前,沈欽從才發現自己并沒有比池以柔好多少。
如果這個結果傷害到的是他自己,他不會這麽這麽怕。
可如果真的……
傷害到的是池以柔。
沈欽從長出一口氣。
他在說服自己。
無論什麽結果都是已經無法改變的了,先了解總要比後知道要好。
想到這兒,沈欽從看了一眼驗孕棒。
用他那點兒微薄的這方面的常識,看懂了那個結果。
驗孕棒上是清清楚楚了兩道杠。
是的。
池以柔懷孕了。
沈欽從都看了,池以柔也探過頭,看了一眼。
當看到那個鮮明的兩道杠的時候,池以柔倒是很平靜。
可能之前掙紮了太久,想過太多可能性
等結果真出來的時候,反倒沒有那麽怕了。
池以柔:“看來我是不得不給你生個孩子了。”
沈欽從擡手幫她掖了掖碎發。
“先起來,别蹲着了,小心一會兒腿麻。”
沈欽從小心地扶着池以柔站起來。
事情都已經發生,,再去想爲什麽會懷孕已經是多餘了。
沒人去考慮這方面的事情。
池以柔坐在床上發呆。
“想要這個孩子嗎?”
“你呢?”
“怎麽樣你都要受苦,我都不想。”
池以柔垂眸。
“爲什麽我要是這樣的血型……”
池以柔忽然想到,即便是她這樣的血型,也是有一次生孩子的機會的。
可是因爲之前輸血……
池以柔不再說這個話題,把話題往别處帶了帶。
她這樣血型的人,能找到一個同血型的人有多難,那時能有血可輸已經是萬幸了,哪兒還有那麽多挑剔。
池以柔怕沈欽從想到那兒去,也怕回去時不小心讓沈欽從的母親知道了會自責。
她輕輕好沈欽從說着:“回去先别讓媽媽知道。”
沈欽從一擡眼,會意。
他笑,“你别怕,抗體不是你自身産生的,未必會有那麽大影響。”
池以柔點點頭,“我也是這麽覺得的。”
池以柔這一天并沒有做什麽,可是卻覺得異常的疲憊。
沈欽從把人攬在懷裏,輕聲說道:“想要這個孩子麽?”
池以柔茫然:“我不知道,我總覺得孩子離我很遙遠,我不喜歡小孩,不想帶小孩,更不想生。可是真的有了,又覺得流掉太殘忍,有點下不去手。你呢?”
沈欽從輕輕拍着池以柔的肩膀,“回去先問問醫生。”
池以柔聽了勉強一笑:“我還以爲你要說,回去問問家裏人。”
沈欽從扶着池以柔躺下,“躺一會兒吧,真要孩子,也是咱倆的。雖然我也怕家裏埋怨,可更在乎你的想法。别多想了,先聽聽醫生怎麽說。”
池以柔點點頭。
夜從來沒有這麽漫長過。
沈欽從看着窗外的星空,心裏亂糟糟的。
聽池以柔的意思是不太像打掉孩子。
他又何嘗想。
可如果不打掉,溶血反應很強烈的話,沒準兒孩子還未出生就……
那樣不僅會失去孩子,也會傷及池以柔的身體。
各種想法在腦中轉了一萬遍。
沈欽從苦笑。
剛才他還讓池以柔休息不要多想,這會兒他想得比誰都多。
***************
兩人沒有再在這裏逗留。
第二天一早,沈欽從就訂了回去的機票。
兩人坐了最早一班的機票回了家。
到了機場,沈欽從的車寄存在那裏。
兩人開車直奔醫院。
去的不是池以柔經常去的醫院,不是周醫生那裏。
而是爲沈欽從母親采血護理的醫師那裏。
得知池以柔這種情況。
那醫師先是安慰:“不要慌,沒事的,你要想孩子萬一是Rh陰性血,不就沒有什麽問題了?哪怕真的是陽性血,也可以爲孩子做全身換血的手術,現在這項技術已經很成熟了,雖然風險依舊是有,可是成功率已經非常高了。孩子是要受點兒罪,可這也是沒辦法中的辦法。”
說完,醫師看先池以柔:“打算要這個孩子嗎?”
其實醫師心裏早就有答案了。
如果不想要這個孩子,直接打掉就好了。
又何必跑來一問?
他們肯定是想要的,隻是怕風險太高,無法承受。
“如果孩子還未出生,就産生嚴重的溶血反應,失去……”
話說得委婉,那意思是,如果孩子在子宮内就死了呢?
那醫師聽完說道:“的确有這種可能,真要是這樣,我們也沒有辦法,隻能做出相應預防措施,減少這種情況發生的可能性,但不敢保證完全沒有這個可能性。”
沈欽從聽完,看了一眼坐在那裏發呆的池以柔,說道:“如果真這樣的話,是不是對她的身體影響很大。”
醫師聽了:“那是肯定的,影響非常大,哪怕現在做流産,也是有不小影響的,不過肯定比前一種影響要小得多。”
沈欽從握住池以柔的手,輕聲說道:“這個孩子我們不要了好不好?”
池以柔看着地面發呆,似乎沒有聽到沈欽從說什麽。
沈欽從緊緊握着池以柔的手,也不急,不急着讓池以柔給一個答案。
過了好一會兒,池以柔才緩緩擡起頭,“我想要。”
沈欽從看向池以柔。
這個選擇,無論是那種,對孩子都是殘忍的,對池以柔都是傷身體的。
沒有什麽更好的選擇,一切全憑意願。
池以柔的語氣比之前還要堅定許多:“我想試一試。”
池以柔微微擡起頭,看向沈欽從,“我們試一試,好不好?”
池以柔明顯能感覺到沈欽從握着自己手的手力量比剛才大了許多。
手緊緊握着,池以柔能感覺到沈欽從内心的掙紮、自責。
“好不好?”
池以柔輕聲問着。
終于在不知道多久後,得到了沈欽從一個不知道包含着什麽的“好”。
**********
這件事,告訴了沈欽從的母親,和池以柔的父母。
旁的人都沒有知會。
特别是池以柔的祖母,年歲大了,怕聽完擔心,太影響身體。
池弋陽不知道從哪裏得到這個消息。
得到消息的下一秒就驅車來到了池以柔家。
敲門,門打開。
他沉着臉進了房門,上下打量了一眼已經有點兒顯懷的池以柔。
池弋陽臉色不好看:“不是出國玩了麽?”
池以柔一看池弋陽就認了慫。
她不說話,池弋陽再生氣,也不好說什麽。
到底池以柔懷着孩子,身體還虛。
他心裏急,又幫不上忙,所以格外的急躁。
池弋陽環視一圈,沒看到沈欽從,心裏更氣了。
要不是他,妹妹能懷孕,能受苦?
結果池以柔這邊提心吊膽的,沈欽從人不見了?
“沈欽從呢?”
池弋陽說話的語氣極冷。
池以柔:“哥,你先坐。”
池弋陽:“我問你沈欽從呢!”
池以柔:“他出去給我買吃的了……”
池弋陽輕“呵”了一聲,“小趙呢?”
池以柔:“她家裏有急事兒,我讓她回家了。”
說完,池以柔還不忘補充:“沈欽從很快就回來了。”
池以柔的話音剛落,門鎖一響,沈欽從進來了。
沈欽從一進來就看到坐在沙發上的池弋陽。
看到池弋陽沉着臉坐在那兒,池以柔站在旁邊,略有些不安的樣子。
沈欽從放下手中的東西,沒有和池弋陽打招呼,而是輕輕扶着池以柔坐在一旁,柔聲問道:“累不累?”
池以柔搖搖頭:“我沒事兒。”
沈欽從聽了,這才和池弋陽問了聲好。
池弋陽看到沈欽從的舉動,這才意識到自己的疏忽。
他擔心地看了眼妹妹,見她與剛才無異,才稍稍放下心來。
沈欽從的舉動,倒是讓他對沈欽從沒有剛才那麽大的不滿了。
“你們瞞得挺嚴啊。”
沈欽從一邊去取池以柔要吃的東西,送到池以柔手邊,一邊說道:“說了會讓你們擔心。知道的人多了,天天過來,柔柔還要招待,會累。”
的确是這個道理,池弋陽看着池以柔坐在那裏安靜地吃東西,問道:“什麽時候能驗出孩子的血型?”
沈欽從:“還要再等一陣兒。”
池弋陽沉默着。
池以柔把手裏的吃的分了池弋陽一點兒,“哥,你快拿着吃的回去吧,你看你來了,沉着臉,愁眉苦臉的,我還得安慰你,明明我最慘,誰來了,我還得挨個安慰……”
池弋陽聽了,勉強笑了一下,“就你嘴厲害。”
他上下看了看池以柔,“嗯,你好好休養,什麽時候需要我,就打電話,我沒事兒就不過來了。”
池以柔連連點頭。
池弋陽看了,忍不住道:“就這麽不希望我來?”
池以柔聽了,說道:“我都自顧不暇呢,當然是希望誰都不要來。”
**********
池弋陽來這一趟,并沒有讓他們的生活起太多波瀾。
不過池弋陽問的一件事,算是敲在沈欽從和池以柔兩人心底了。
他們兩個人都在等孩子能查血型的日子。
這種等待,比當初查驗是否懷孕時還要難熬。
畢竟兩種結果,對池以柔,對沈欽從,是天差地别的。
多想孩子幸運的是Rh陰性血,這樣就沒有了後顧之憂。
就能安然度過孕期,不用每天提心吊膽的了。
等待的日子是很難熬的。
幸好兩人心态還算平和,也做好了最好打算。
那天一天一天臨近了。
終于來臨的時候,說不出自己心裏是什麽滋味。
有些抗拒去醫院,又隐約有那麽一絲期盼。
五味陳雜,非局中人不能解。
不管内心是如何想的,醫院還是要去的。
在去醫院的路上,池以柔覺得自己手心都在冒汗。
車停在醫院的停車場。
沈欽從先下了車,從車頭繞了過來,幫池以柔開門。
扶着池以柔下了車,沈欽從緊緊握住池以柔的手。
池以柔擡頭看他:“擔心麽?”
沈欽從:“有點兒。”
池以柔:“我也是。”
沈欽從笑了一下:“其實我還好,Rh陰性的可能性也是不小的。我沒做過什麽太壞的事,最壞的事就是那兩年對你冷淡,我很自責,好事做過一些。你呢,也是,還拼了命的采血救人。我總覺得我們的運氣不會太差。”
池以柔:“對我冷淡還不算壞?”
沈欽從:“嗯,很壞,但你原諒我吧,别讓我像個壞人,讓我有些好運,讓我把那點好運氣給孩子,别讓你太受苦。”
池以柔聽了一笑,故意說道:“有好運還會懷孕呀?”
沈欽從聽了,知道池以柔故意的,隻得道:“如果孩子沒事兒就算好運了,奶奶很喜歡孩子。”
池以柔聽了,問道:“你呢?”
沈欽從搖搖頭:“我不喜歡。”
池以柔忍不住問道:“爲什麽啊?”
沈欽從沒說話。
說來也奇怪,本來路上還是很緊張的。
和沈欽從說了幾句話後,池以柔心裏平和多了,也不覺得慌了。
等待結果的過程是十分漫長的。
手機上的時間數字等來等去總不見變。
池以柔有些累,懷孕之後,總是覺得乏,嗜睡,就窩在沈欽從懷裏眯着眼睛小憩。
可心裏裝着事兒,她還是睡不着。
好不容易等到結果出來了。
兩人拿着結果,用了極大的勇氣,才睜開一隻眼睛偷偷瞄了一眼。
看到紙上的Rh-的時候,池以柔突然覺得壓在心上的烏雲頓時消散了。
連外面霧蒙蒙的天氣,似乎看着都沒那麽惹人厭了。
兩人幾乎是同時說了一句話。
池以柔:“孩子不用受苦了。”
沈欽從:“你能少受點兒苦了。”
池以柔:“…………”
池以柔:“你就真的一點兒也不關心孩子?”
池以柔:“這可是你親生的。”
沈欽從:“孩子是不用受苦了,你生孩子是要疼的。”
沈欽從一想到池以柔要受的疼,臉上的笑意頓時消減了。
池以柔:“還不是怪你。說了一萬遍不要了,你還是……”
池以柔的臉微微發燙。
沈欽從滿是自責:“嗯,怪我。”
池以柔嫌棄:“真蠢。”
***********
孩子是Rh陰性血的消息,讓所有知道池以柔懷孕的人心裏都松了一口氣。
池以柔是Rhnull,孩子也是Rh陰性血意味着孩子不會溶血,會和其他正常孩子一樣,不受到血液的影響。
這回懷孕總算能告知家裏其他人了。
池老太太聽說池以柔懷孕,喜不自勝。
“我就說我能看到重外孫女。”
池弋陽忍不住問道:“爲什麽是重外孫女,不是重外孫?”
池老太太:“我喜歡女孩。”
池弋陽:“噢,我早就該有這個覺悟的。”
池老太太認真點頭:“嗯。”
池以柔是希望生個男孩子的。
沈欽從問原因的時候,池以柔:“都說女兒是父親的前世情人,我要給自己生一個情敵麽?”
沈欽從暗笑池以柔傻。
“男孩女孩兒我都不喜歡的。”
池以柔輕“呵”了一聲:“等孩子出來了,有本事你當着他面說你不喜歡他啊。”
沈欽從:“…………”
沈欽從:“好。”
待産那幾天,沈欽從從早陪護到晚上。
臨床的那幾位孕婦都分分生下孩子,就池以柔肚子的小家夥安靜的不得了,像是要賴在池以柔肚子裏,怎麽都不肯出來。
池以柔歪在床上,吃着沈欽從幫她一個一個挑出來的海螺絲,優哉遊哉。
肚子裏有一個,到底不如一個人自在。
她犯愁:“到底什麽時候出來啊。”
沈欽從:“别急,出來會疼的。”
池以柔:“可早晚要疼啊……都怪你。”
沈欽從用勺子一點一點挖了蘋果碎肉喂到池以柔嘴裏,池以柔一口咽下。
旁邊床新住進來的孕婦笑道:“你老公對你可真好。”
這句話可算提醒了沈欽從了。
領證這麽久,池以柔還從來沒叫過他這個稱呼呢。
扶着池以柔出去散步的時候,旁邊沒有人。
沈欽從在池以柔耳邊說着:“叫聲‘老公’來聽聽。”
池以柔:“不要,好怪。”
沈欽從:“我還沒聽過呢,就一聲好不好?”
沈欽從語氣一軟,池以柔就有點受不住。
最後在沈欽從的懇求下,小聲叫了聲“老公”。
沈欽從:“啊?聲音好小,沒聽到。”
池以柔怒:“沒聽到算了。”
沈欽從默默看了眼遲疑的肚子:“噢。”
等孩子出來的,總有辦法讓她哭着叫來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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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說生孩子是女人最難熬的時候。
可池弋陽分明覺得沈欽從似乎比池以柔還要痛苦。
池弋陽就坐在那兒,看沈欽從坐立難安,怎麽都不舒坦。
手表幾乎是一秒鍾看一次,最後池弋陽都看不過去了,把沈欽從按在凳子上。
終于門打開了,醫生抱着孩子給沈欽從看。
沈欽從伸手輕輕推開醫生,沖到了裏面。
躺在床上的池以柔滿臉是汗,嘴唇蒼白着。
沈欽從心如刀絞,伸手輕輕幫池以柔擦拭着。
“還疼麽。”
池以柔沒有太多力氣說話。
她的聲音很低,幾乎是用氣音在說話。
“疼死了,大混蛋……”
沈欽從慢慢低頭,在池以柔的唇上落下一吻。
微微有點鹹,是汗水的味道。
沈欽從無法想象池以柔剛才受了多少苦。
他是想進去陪着的,被池以柔拒絕了。
池以柔嘴唇動了動。
沈欽從:“什麽?”
池以柔有氣無力:“孩子呢?”
沈欽從:“不知道啊。”
池以柔:“醫生說抱出去給你看……”
沈欽從:“沒看到啊……”
池以柔:“混蛋。”
出了産房,池以柔總算看到那個自己生出來的小可憐了。
雖然在母親懷裏抱着,周圍還圍了不少人,可怎麽看怎麽覺得孤零零的。
沈欽從:“你要看看嗎?”
池以柔搖搖頭。
沒有力氣看孩子,知道孩子在母親那兒就放心了。
盡管生了孩子,池以柔還是覺得自己離“當媽”挺遙遠的。
沈欽從就幫着護士推着池以柔往回走。
池以柔:“…………”
池以柔:“你真的不去看看麽?是我千辛萬苦生出來的。”
沈欽從:“噢,那我去看一眼。”
池以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