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趙, 沒什麽可收拾的了, 你先回去吧。”
“哎,好好。”
小趙如蒙大赦一般,連連點頭,趕忙把手頭的東西整理好。
臨走的時候,她路過客廳, 心下有些異樣的感覺,下意識地往太太那邊看了一眼。
太太隻是坐在那裏,看着窗外出神,面色很平和,怪不得沒有了往日無形之中的那種壓迫感。
“太太, 那我走了。”
“嗯。”
伴随着那聲幾不可聞的關門聲,屋子裏便空蕩蕩的隻剩池以柔一人了。
她腦中浮現出小趙剛才逃難似的的樣子,輕搖了一下頭。
其實她并沒有生氣。
在回來之前, 她就已經知道沈欽從不會在家。
可她就是忍不住想來看看,或許隻是想确認他确實不在, 亦或是帶着那麽萬分之一的期望,怕他真的在了, 自己又沒回來。
所以當得知沈欽從不在家的時候, 她甚至連失望都不曾有。
本就該是這個結果的。
從三年前的今天, 池以柔就應該知道的。
這個在她眼中值得紀念的日子, 他們在一起的那一天, 讓沈欽從倍感屈辱。
他怎麽可能會喜歡過這個紀念日?
池以柔低垂眼眸自嘲般地笑了一下。
她那時還一心想着如何過好這個紀念日, 現在想想, 隻怕那時沈欽從是把這當作一種羞辱吧。
每一個她覺得應該幸福的時刻,在他眼裏都是一種痛苦。
三年了,一段永遠無法同步的感情,是不可能維系三年又三年的。
池以柔坐在那裏,看着地闆出神。
她腦中突然竄出個念頭,心髒猛的一縮,緊着疼。
她深吸了一口氣,又慢慢呼出,緩解着胸口的悶痛。
過了好一會兒,她取出手機,打給郭叔。
“他去哪兒了?”
“先生在公司。”
你看,他這人還是有個好處的,出門從來都用家裏的司機,讓人找不到他,又找得到他。
池以柔慢吞吞地起身,走到樓上卧室,蹲在床邊,從床邊的櫃子裏取出來一個棕色檔案袋。
檔案袋是那種傳統老式的,她捏着那根細長的線,動作很慢,一圈一圈繞過圓環,開了封。
她從裏面抽出一張紙,目光從紙上手寫的字迹掠過,最後停在了末尾的簽名處。
沈、欽、從——
她的指尖從這三個字上輕輕撫過。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起身,把那張紙慢慢塞回了檔案袋,又慢慢捏住那根線,一圈一圈的繞過圓環。
池以柔隻覺得渾身都沒有力氣。
她把包往沙發上一扔,坐在那裏,頭靠在沙發靠背上,發呆。
其實她什麽都沒有想,腦中空白一片。
沒有了在公司時的人間煙火氣息,一個人獨處在這樣一個封閉的空間裏,既孤獨又安全。
不知道坐了多久,池以柔慢慢起身,回房間,換了衣服,又去浴室,放了水。
以往她泡個澡也浪漫。
家裏有備好的玫瑰花瓣,泡澡前一把把撒進浴缸。
她是個會享受的女人。
可這次,她卻連去取玫瑰花瓣都沒有興緻。
她坐在裏面,水輕柔的與她肌膚的每一處親密接觸。
身上舒服了一些,可心裏那種空落落的感覺越愈發強烈,仿佛要把人吞噬一般。
她突然有些後悔。
早知道會這麽難受,這麽難以适從,她就該跟他耗一輩子的。
跟他耗着,隻是不愉快,心裏不會難受。
可如今……
池以柔往下坐了坐,水慢慢沒過胸口、脖頸、嘴唇、鼻尖。
她屏住呼吸。
十秒二十秒……
就在她覺得腦中的一切變得空靈的時候,猛然坐起身,水聲四濺。
她大口喘着氣。
在最極限的那幾秒中,她終于短暫的忘了沈欽從。
她哂笑,慢慢站起身,拿着毛巾一點一點擦拭身上的水,披着浴袍回到床上,疲憊入睡。
或許是她睡得太早,半夜一點她就醒了,在床上翻來覆去,輾轉反側。
她坐了起來。
卧室的窗簾并沒有拉上。
天上皓月當空,人間萬家燈火,把漆黑的夜照個通明。
如果有人陪,如此賞個夜景,也算得浪漫。
她靜默垂眸,在窗前不知站了多久。
***********
裴元和鄒帥最近過的很悲慘。
不知道爲什麽,他們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小池祖宗最近化身了工作狂。
在公司瘋狂輸出各種任務不提,她自己也經常熬通宵。
一天接觸五個項目算什麽,他們的小池祖宗一天能接觸五十個!
如此一個星期,裴元終于看不過去了。
中午吃飯的時候,他特意拿着餐盤坐到了池以柔身邊。
他一臉沉痛:“祖宗,我錯了,我再也不說什麽要跳槽去‘未濟’了,我知道你渴望留住我這種高端人才的心情,我也深切地感受到了你的熱情挽留,我不走了,咱能歇歇不?”
裴元說完話,就一瞬不瞬地看着池以柔。
池以柔眼皮都沒撩一下,從自己餐盤裏夾了片肉放到裴元的餐盤裏。
裴元大喜過望:“這是同意了?”
池以柔:“吃東西,閉嘴。”
裴元:“…………”
飯後,裴元哭喪着臉跟對他抱以厚望的同事們帶着最誠摯的歉意:“我出師未捷身先死了,同志們繼續努力吧?”
鄒帥:“祖宗怎麽說的?”
裴元:“祖宗給我夾了片肉。”
鄒帥:“這不挺熱情的?”
裴元:“她告訴我‘吃東西,閉嘴’,那肉是用來堵我嘴的!!”
衆人:“…………”
裴元未捷,衆人又把目光投向鄒帥。
吓得鄒帥直接從座位上跳了起來:“都别看我,我更不行……”
裴元:“不然問問小可愛?”
***********
池以柔在整理資料的時候,發現少了一份。
她翻遍了所有地方,就是沒有找到。
她靠在椅背上,這一歇,才覺出疲憊來。
她伸手按了按太陽穴,蓦地想起,那份材料,應該是放在之前和沈欽從一起住的那處住所裏。
她心裏莫名的一痛。
池以柔又翻了翻手頭上的材料,确定那一份的缺失,會對整份材料的完整度造成不小的影響。
池以柔想了想,給小趙打了個電話。
電話裏,小趙誠惶誠恐。
“太太,您找我什麽事兒?”
池以柔也沒去糾正小趙,她現在已經不是太太了。
就像最開始,小趙誤以爲他們是夫妻,叫他們“先生”、“太太”的時候,她也沒去糾結一樣。
“我有一份材料放在書房抽屜裏了,你幫我拿一下,回頭我去你那裏取。”
“太太……書房我進去不大好吧?你們都是您和先生工作上的東西,我……”
“沒事兒,你去拿就好。”
“那好吧……”
小趙應了一聲,她内心掙紮了一下,聲音怯怯地:“太太,您别跟先生生氣了……”
知道小趙是好心,池以柔聲音也軟了下來。
“我知道了,别忘了幫我找那份材料。”
小趙聽池以柔這麽說了,也适時地住了口,不再往下說什麽。
“好的,我知道了,太太。”
放下電話,池以柔身子往後一仰,讓皮椅都不由得往後震了一下。
屏幕還沒滅掉的手機靜靜地躺在手上。
這一周,她除了必要的工作聯系之外,已經很少碰電話了。
以往她還會關注一下時事新聞,如今她一點這方面的欲望都沒有。
幸好,她和沈欽從從來不是恩恩愛愛的小情侶,以往鬧脾氣的時候,沈欽從也從來不會打電話發短信哄她。
好處是,讓池以柔斷了沈欽從會哄她這種不切實際的念想。
當然,如今斷了,沈欽從更不可能聯系她。
池以柔突然就覺得他們以前的相處模式也挺好的。
若是以前沈欽從肯哄她,那這時,她必然是失魂落魄地守着手機,朝朝暮暮盼着他的消息。
那滋味,隻怕更折磨。
她自嘲般笑了笑,拿起手機去看新聞,想放松一下繃緊的神經。
池以柔看着各種消息,慢慢往下翻着。
她的手突然就不動了。
手機上的娛樂頭條赫然是:“沈欽從應邀重回BLAUEN,小花旦許星樂成爲BLAUEN新一任形象大使。”
下面是一張沈欽從、許星樂和BLAUEN大中華區總裁的合影。
照片上的沈欽從,清貴依舊,眼中還微微帶着笑意。
池以柔垂眸。
他現在一定過得很好吧?
他終于回到了,他的舞台。
總之,不知道他們是怎麽接觸的,最後和合那邊的負責人本着每一款出自沈先生之手的香氛,不管是面向公衆的,還是面向個人的,都隻能是完美的。
藝術必須嚴謹無瑕疵。
所以本着這個初心,和合安排了一次和未濟投資的見面。
準确來說,是沈欽從和那幾位女士的見面,想細緻了解一下她們的需求。
然而那天,公司的高層,有事的有事,出差的出差,請假的請假。
反正沒有一位身份合适的能帶着她們去見和合的人。
人家沈先生是什麽人,跟他一起去的還是和合的負責人。
未濟投資這邊出個投資總監,都嫌不夠格。
如果就讓那幾位女同事自己去,那就太失禮了。
無奈之下,未濟投資的副總隻能硬着頭皮去找池以柔。
“老闆,我們這兒,真的是事情已經提前安排好了,不好推,又沒有個合适的人帶她們去見和合的人,您看?”
池以柔一擡眼:“時間不合适怎麽不跟和合協調?”
副總啞然。
“這件事也不是我親自接觸的,下面去接觸,不知道怎麽就定成這樣了。”
池以柔:“那好辦,誰定的誰就去。”
副總:“…………”
副總:“身份不合适……”
池以柔:“你還知道身份不合适?讓身份不合适的人去做決定?平時公司決策就這麽做嗎?是随便來個人說怎麽樣就怎麽樣?”
副總:“老闆,這件事是我的失誤……”
池以柔:“你的失誤那你就去好好彌補,不要随便一點兒事就來找我。”
池以柔拿起手中的材料,在副總面前晃了晃。
“我也是很忙的!”
副總抹了一把額頭。
是是是,您忙。
就您手頭那項目,倒貼給未濟投資,未濟投資都沒有人搭理的。
就您,有金山不坐,對個小土包興味盎然。
這次談話,一直談了一個小時。
未濟投資的副總剛一出池以柔的“親兒子”公司,就拿出電話,找了個号碼撥了過去。
電話一接通。
副總:“金小姐啊,你這安排漏洞百出啊,我直接被老闆罵成了孫子。”
電話那邊。
“實在是不好意思啊,回頭我給您賠罪,所以,成功了嗎?”
副總:“在我死皮賴臉被罵成重孫子後,算是成功了吧。”
電話那邊。
“那就好那就好,感謝你爲池祖宗方圓十公裏的人類做出的巨大貢獻。”
副總:“…………”
副總:“沒準兒是場災難。”
電話那邊。
“您可别亂說。”
電話那邊。
“您快說句吉言。”
副總:“…………”
副總:“萬事順利。”
電話那邊。
“謝謝。”
副總:“…………”
副總:“不客氣。”
*************
說實在的,池以柔有點心亂。
自己去了,沈欽從會怎麽看?
在故意找機會接近他?
池以柔把這件事完完整整地想了一遍,連她自己都覺得這事兒像是自己有意謀劃的。
她有些煩躁地拿起手上的材料,又放下。
最後站起身,立在窗邊,沒目光沒有焦點的看向遠處。
她想了想,給未濟投資的副總打了電話。
“把是我過去的事兒跟和合那邊透露一下。”
都告訴他了,他愛來不來全憑他自己。
這就跟她沒有什麽關系了吧?
************
到了見面那天,公司的幾位女員工其實是有些意外的。
她們是第一次見池以柔,也是頭一次知道,原來她們的幕後大老闆竟然是位二十出頭的姑娘。
不過看着倒是沒什麽架子,居然自己開着車來接她們。
雖然路上沒怎麽說話,讓她們也不敢多交流。
但還是覺得老闆給員工當司機很不可思議。
到了約好的見面地點,進了吃飯的包間,裏面已經有人在了。
池以柔一看,是和合的業務負責人。
果真,他是不會來的。
池以柔卻莫名的一顆心安穩了。
和合的業務負責人是知道池以柔的。
看見池以柔進來,他立馬站起了身,和她問好。
池以柔簡單地說了句:“不用太客氣。”
轉身,幫身後的幾位女同事一一介紹了,就當了背景闆,讓她們自己去聊。
幾位女同事一進來,沒看到沈欽從,都有些失望。
不是說過沈欽從本人會抽時間過來的嗎?
不過失望之餘,也覺得這事兒本來就是意料之中的。
不用腦子去想,都知道沈欽從這種身份地位的人,要抽出一段時間有多難了。
退後一步想,能得到他親手所制的獨家香氛,就已經很幸運了,也都不奢求其他了。
席間走了菜,也點了酒。
池以柔隻在需要應付的時候,敷衍兩句,其餘時間都在慢慢吃東西。
雖然她盡量讓自己當透明人,可或多或少還是讓他們有些放不開。
相比自己公司的那幾位女員工,更放不開的是和合的業務負責人。
他真是每說一句話,都要去看池以柔的臉色。
看得池以柔都想直說“别看了,跟你老闆沒關系了”。
池以柔又吃了随便吃了點,正打算借故離席,包間的門突然被輕敲了兩下,而後直接被推開了。
池以柔轉頭一看,竟是服務生帶着沈欽從進來了。
不到下午下班時間,就打電話告訴她安排了晚上的約會。
池以柔:“…………”
太後大人:“那孩子人不錯,性格也好,你看了肯定喜歡。”
太後大人:“噢對了,你們以前還見過面呢,叫林向遠,你記得不,在你瞿爺爺的壽宴上。”
池以柔:“…………”
在瞿爺爺的壽宴上,她見過的适齡男士沒有一百也有八十了好嗎……
她哪裏記得誰是誰……
池以柔:“長得好看嗎?”
太後大人:“你是不相信你媽的眼光?”
池以柔:“那我還是不見了……”
太後大人:“…………”
太後大人:“看了不賠,不看吃虧!”
池以柔:“…………”
太後大人:“性格特别帥、酷,就是小女生一見嗷嗷叫的那種。”
池以柔:“我喜歡一推就倒,一碰就哭包的,軟軟糯糯,酥甜可口的小奶貓小奶狗。”
太後大人:“…………”
太後大人:“你之前已經答應我了,我也安排好了,你不去你就自己看着辦吧,我就不信到時候你祖母給你介紹你還敢不去。”
池以柔:“行行行,去去去,親媽。”
太後大人輕“哼”了一聲:“這還差不多。”
相親對象那邊在池以柔快下班的時候,給池以柔打了個電話。
電話裏的男聲清朗好聽,帶着年輕男子特有的幹淨、磁性,一開口就讓人頗有好感。
“池小姐,我是林向遠,你幾點下班,我過去接你?”
“五點。”
“好的,我已經到了,你五點下來吧。”
已經到了?
池以柔擡手一看腕表,這會兒才四點四十五。
也就是說林向遠還要在車裏等十五分鍾。
時間不算太久,但明顯是按着她五點下班來的。
看來他沒少做功課,太後大人也沒少給講課啊。
池以柔平時翹班歸翹班,既然來了,一般就不會遲到早退。
當然,主要還是第一次見面。
她翹班就顯得太過積極。
她想了想,說道:“還有一會兒呢,我不太方便早走,你要是不介意,就上來坐一會兒喝杯茶。”
林向遠:“正好我有些口渴,那就叨擾了。”
池以柔:“嗯,我給行政打個電話讓他們帶你上來。”
林向遠:“好。”
*************
林向遠上去的時候,池以柔正低頭看文件。
聽到敲門聲,一擡頭看見行政妹子把人帶進來了。
那模樣,配他的聲音綽綽有餘。
想不到最近太後大人眼光竟好了不少。
“池總,您的客人。”
“謝謝,辛苦了。”
池以柔含笑起身,向林向遠道:“坐吧。”
林向遠與行政妹子笑着點頭示意了下,在與池以柔距離不遠不近地沙發上坐下。
池以柔倒是很客氣的去幫他泡茶。
“林先生喜歡喝什麽茶?”
“我都好。”
他笑了一下,很好看,繼而說道:“别叫我‘林先生’了,坐在你這兒了,多少也算是朋友了吧?叫我林向遠吧。”
“好。”
既然林向遠說了随便,池以柔也不再問。
她拿了個玻璃杯,用茶匙取了茶,待壺裏的水溫降到合适的溫度,沖泡了一杯,遞給林向遠。
“你先等一等,我把手裏的這一份看完。”
“不急,你慢慢看。”
池以柔回到位置坐穩,剛拿起那份文件,突然擡頭。
“我想我必須要知會你一件事情。很抱歉,這件事情我母親也不知道,因爲一些原因我沒有告訴她。”
林向遠喝了一小口茶,把杯子放下。
“嗯,你說。”
“很抱歉,我之前有喜歡的人,現在還沒有放下,也可能未來的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法兒放下,不過我在努力。”
池以柔微微垂眸,面帶歉意:“雖然我們還隻是剛剛見面,并沒有交往,但是見面的意圖既然我們都知道,我希望自己是坦誠的。”
林向遠看着池以柔,突然一笑。
“如果你我真的交往了,你不說出來,就會覺得心裏不安,我卻過得很舒服;如果你說出來,你心安了,我會很難受。你居然選擇了讓我難受,讓自己心安。”
他調侃着。
池以柔一時語塞。
她隻是想把事情說一下,不希望讓對方蒙在鼓裏。
試想如果她的交往對象,心裏有另外一個人。
如果有一天自己發現了,那就對他再無信任可言了。
甚至……應該是深深的厭惡、排斥。
她不想做連自己都厭惡的人,所以選擇告訴林向遠。
絕沒有想過讓自己安心,讓對方難受。
但聽林向遠說完,卻好像真是這麽回事兒似的。
林向遠:“你可以不告訴我的,我不需要知道這些,因爲和我在一起,你會忘掉他。”
他看着池以柔的眼睛。
“如果忘不掉,那是我的問題,不是你的,所以你不必擔心什麽。”
這怎麽聊着聊着,就好像已經在一起了似的……
林向遠擡手看表。
“已經五點了,要是沒有别的問題,那我們去吃飯?”
“等等,還有一件事要跟你說。”
“你說。”
“我這個人有很強的掌控欲,喜歡别人對我絕對服從,當然,也包括男朋友。”
林向遠臉上有着微不可察的意外,池以柔在他眼中看到了退卻。
池以柔起身拎着外套往沙發那邊走,微微笑道:“走吧,你是客人,我請你吃飯。”
林向遠也跟着起身。
無論往不往那方面發展,一起吃個飯都是應該的。
吃飯的地點選在了一家會員制的私人俱樂部,兩人一下車,就被指引着往裏面走。
池以柔和林向遠随便聊着,冷不防一個擡頭,前方燈光璨煥處,兩男兩女有說有笑,迎面而來。
左側的那一對她認識。
是沈欽從和許星樂。
既然不是沒關系了,那就是……兩人鬧脾氣了?
她看看鄒帥又看看池以柔。
從剛才兩人的相處來看,雖然很熟識,可并沒有戀人間的親近。
她蓦地想起那次與池太太通電話的時候,池太太提到的池以柔同事。
看着倒也真像同事。
周主任是已經成家的人了。
她知道拌嘴的小情侶,最需要一個和好的契機。
而能牽動另一方心的事,無疑是最好的催化劑。
何況剛才她那一句“是沈先生”已經暴露了池以柔在的事實,周主任索性就實話實說,把池以柔就在的情況說了一下。
“有人陪……嗯……再見。”
周主任放下電話。
她本以爲沈欽從會過來,可沈欽從并沒有問他們現在在哪裏。
當知道池以柔身邊有人陪的時候,他甚至沒有多說什麽。
周玲勤是真的有些搞不懂了,又不好問什麽,隻能把電話裏的情況簡要跟池以柔說一下。
最後周主任看了看池以柔,她認爲自己的判斷還是沒問題的,就稍微多說了一句。
“沈先生很關心你……”
池以柔安安靜靜地聽完,眼睛中盡是嘲弄。
半晌,池以柔才說了句:“你不懂,他哪裏是關心我。”
池以柔就這麽沒頭沒尾的說了一句讓人雲裏霧裏的話,周主任一臉懵。
鄒帥也是見過沈欽從的。
那次池以柔醉酒,沈欽從的漠然,讓他印象深刻。
池以柔的态度他倒也能理解。
周主任沒說什麽 ,一邊幫池以柔拔針管,一邊按住針孔給她止血。
至少,在她少有的幾次與池以柔、沈欽從的接觸來看,沈欽從對池以柔還是不錯的。
她不知道池以柔的那番話從何而來。
幸好,她也不是個好奇心強的人。
人家的私事,若是說與她,她就默默聽着。
不說的話,她也不會去主動打探。
不然也不會得到池以柔的信任,幫她做采血工作。
周玲勤做着自己該做的事,小心翼翼地托着那袋血液安置好,又用休息室裏的微波爐給池以柔熱了一袋奶遞了過去。
“你歇一會兒吧,我讓血液中心下午下班的時候過來取走。”
池以柔擺擺手。
“不歇了,我沒什麽事兒,先走了,其他的就拜托您了。”
“放心吧。”
池以柔站起身,一陣眩暈。
鄒帥趕緊扶了池以柔一把,說道:“你坐着歇一會兒啊,急什麽。”
周主任也勸:“歇會兒歇會兒。”
池以柔低頭用手扶着額頭,過了一小會兒,說了句:“沒事了,我找地方去吃點東西。”
有了剛才經驗,鄒帥直接伸手把虛扶了池以柔一下。
他問着:“你要吃什麽啊。”
“我想吃辣的。”
“剛抽完那麽多血,能吃辣的?”
鄒帥話雖是和池以柔說的,但目光卻看向周醫生。
周玲勤記得第一次爲池以柔抽血的時候,池以柔把頭埋在沈欽從懷裏,抽完血也是這樣,說着要吃辣。
大概那時候池以柔也是第一次抽那麽多血,人有些虛,聲音聽起來就顯得乖順許多。
沈欽從說着“好”,又說“少放了一點辣好不好”。
她就乖乖說着“好”。
怎麽看都該是一對恩愛的戀人。
周玲勤搖了搖頭。
鄒帥:“不能?”
周玲勤這才意識到自己走了神兒,忙說道:“少吃點沒事兒。”
鄒帥一聽沒事兒:“那走吧,去哪家我送你去。”
一上車,池以柔就調好了定位。
進到店裏,池以柔點了份辣炒海螺絲,就把菜單推給鄒帥。
“想吃什麽自己點。”
鄒帥看了一眼池以柔點的,“你就吃這點兒?這東西吃着多累人啊?”
“快選。”
鄒帥随便點了幾樣,最後不忘囑咐服務員少放點兒辣。
服務員抿着嘴一笑:“知道的,池小姐是常客,一直都少放的,您放心。”
沒一會兒,菜上來了,池以柔慢慢挑着肉吃,笨手笨腳的,好一會兒也沒吃多少。
鄒帥實在看不過去了,幫池以柔挑了小半碟遞了過去。
池以柔眼睛一彎,也沒客氣,笑着接過去慢慢吃着。
“就你這……以前都是怎麽吃的啊?一份吃半年?”
池以柔筷子一頓,沉默了一小會兒。
“你廢話怎麽這麽多?”
她推開餐碟,賭氣似的,“不吃了!”
鄒帥:“…………”
鄒帥一臉懵逼,他貌似也沒說什麽,怎麽就犯了這個小祖宗的忌諱?
鄒帥看着那一小碟海螺絲肉,搖搖頭,“你不吃我吃了,費老大勁兒挑出來的,别浪費。”
他剛要下筷子,蓦地想到什麽。
鄒帥偷眼去看池以柔,就見池以柔靠着椅子出神。
“算了,我不說話了,你吃吧。”
“不想吃,沒什麽胃口。”
說完這句話,池以柔似乎怕鄒帥誤會是因爲他沒有胃口心裏過意不去,還補充了一句:“可能是剛抽完血,沒什麽精神吃東西。”
鄒帥知道池以柔的好意。
隻是這話誰信?
明明剛才還說着要吃辣,怎麽可能這麽一小會兒就沒胃口了。
“一會兒吃完飯,送我一趟吧,我想回家睡一會兒。”
“嗯。”
之後,池以柔就沒再吃什麽了。
鄒帥勸了兩句,也不好深說什麽,就随便吃了幾口,起身結賬。
出了飯店的門,池以柔慢慢跟在鄒帥身後。
臨上車的時候,她腦中閃過一個念頭,下意識地一回頭。
車,行人。
池以柔開車門上車,自嘲般笑笑。
衆人面面相觑,鴉雀無聲。
會後,自知踩了大雷的鄒帥,默默給金鴿兒發了條消息。
——柔哥兒是什麽情況啊?
金鴿兒也不好明說人家的感情,隻能回複他以後都不要再在池以柔面前提沈欽從了。
鄒帥記得有一次池以柔和沈欽從鬧了脾氣,搬到公司住了小半個月。
後來實在池以柔受不住了,又在外面置辦了一套房子。
她不懂買房過戶這些,還是鄒帥幫她辦的。
那次鬧得那麽僵,池以柔态度還沒有這麽失常。
這、這不會是兩個人鬧掰了吧?
鄒帥默默在心裏給自己點了根蠟。
其實池以柔從未在公司正面提起過沈欽從。
他們知道沈欽從,還是那次池以柔喝多了,歪在辦公室的沙發上。
他們要送她回家,她不肯。
隻說着讓他們打電話給沈欽從,讓沈欽從來接。
那個電話是他打的,用的是池以柔的手機。
和沈欽從一通電話,他就感覺到池以柔和沈欽從的關系并不好。
至少,沈欽從對她是不好的。
他把池以柔喝多了,現在在辦公室的情況和沈欽從說了一下。
正常的情侶,此時難道不是應該主動說“麻煩你先幫忙照顧一下,我馬上過去接她”這樣的話嗎?
而沈欽從隻是冷淡地“嗯”了一聲。
沈欽從沒再說什麽,鄒帥隻得無奈說池以柔要他過來接。
沈欽從倒是來了。
鄒帥看到他的第一眼就覺得,沈欽從的确是有資本讓他們的池祖宗迷戀的。
反正他心裏是頗有一種“珠玉在側,覺我形穢”的自卑感,當然他至今都不肯對外承認自己曾有過這種想法。
後來他隐隐約約地得知池老闆家那位叫“沈欽從”,不知道是做什麽的。
直到有一次,當紅流量小花在微博上高調地曬出一張親吻香水瓶的照片,并艾特了沈欽從,說感謝沈先生爲我配置的獨家香氛,能得到先生的饋贈,我榮幸之至。
所以說“流量爲王”呢。
流量小花這麽一條微博,瞬間就把#沈欽從是誰#這個話題送上了熱搜話題榜。
很快就有人把沈欽從扒了出來,跟查戶口似的,一條條列得詳盡。
沈欽從,男,24歲,漢族。
出生于xx省xx市,曾随母遠居歐洲,在歐洲頂尖香水學院進修。
據傳曾師從著名調香大師Geroges,被譽爲“世界上最貴鼻子”的評香大師Jeffrey評價沈欽從是個“百年一遇的調香天才”。
聽聞極受歐美時尚圈追捧,盛極一時,然後這個天才如流星一閃昙花一現銷聲匿迹了。
據說國際頂級香水品牌Blauen前幾年出的那款令無數女性瘋狂的“暗夜精靈”就是出自他之手,至今仍受無數女性喜愛。
傳言越來越多,越說越有神秘感,越炒越有傳奇色彩。
他這個年紀、身份,光鮮又耀目。
網絡上又沒有流傳他的照片,反而能激起人的無限遐想。
在想象中無限美化,讓無數粉紅少女心有了寄托,什麽老婆粉啊女婿粉啊一批一批地冒了出來。
什麽用了“暗夜精靈”四舍五入就等于和沈老公睡過了這種評論層出不窮。
沈欽從就這麽毫無預兆的火了,這位半隻腳踏進時尚圈的卻被無數人吐槽“俗”、“土”的當紅流量小花,也成功地提升了逼格。
當然,池以柔也火了。
發火的火。
那時的她簡直就是一個移動的□□包,公司裏人人自危,連話都不敢大聲說。
不知道是池以柔壓着脾氣,還是公司裏大家表現良好沒有觸雷,池以柔這顆□□包并沒有在公司爆發。
後來這件事的熱度慢慢降了下來,那位流量小花接了幾部劇都沒有掀起水花,慢慢也淡出人們的視線了。
至此,鄒帥才知道他們池祖宗的男朋友有多光鮮,附帶也覺得這個不大靠譜的老闆能泡到這麽出衆的男朋友,也挺厲害的。
盡管好像泡的有點力不從心。
不過看起來她那位出衆的男朋友似乎并不怎麽待見她。
這種人,随便往哪兒一站,都有一群小姑娘嘩啦嘩啦往上撲。
既然不待見他們池祖宗,幹嘛還非要在一起?
鄒帥搖搖頭,還真是難以理解。
路過沈欽從的時候,她停住腳步,側頭一笑,輕佻浮薄地伸手給沈欽從整理了一下領口。
“看我那麽久,好看麽?”
她嘴角勾起笑意,目光玩味着。
就好似身邊的人不是她心心念念的沈欽從,而是她可以漫不經心調戲的尋常男人。
沈欽從就站在那兒,一動不動,任池以柔施爲。
過了好一會兒,沈欽從的電話突然響了。
他拿出手機看了一眼,臨接電話前,指了指池以柔身後。
“你衣服,開線了。”
說完話,沈欽從就扔下表情瞬息萬變的池以柔,轉身走開去接電話。
池以柔:“???”
池以柔此時内心……
就好像一位公主盛裝出場,在掌聲歡呼聲閃光燈密集處迷人微笑優雅前行。
突然腳下一絆,”撲咚”摔了個狗吃屎。
哦,還是在男神面前。
那心情真踏馬是日了狗了。
池以柔低頭看了眼身上的衣服,是早上沈欽從拿的那套。
羞惱得她一把脫下外套,面無表情地往外走,遇見收拾衛生的保潔員,她手一揚,把衣服扔進裝着廢棄雜物的整理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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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包間裏,林向遠客氣地起身。
等池以柔坐了,才跟着坐下。
他一眼注意到池以柔身上的外套不見了,笑着提醒:“把衣服落外面忘拿回來了?”
一進包間,池以柔就努力讓面色變得平和自然。
倒也沒讓林向遠覺出什麽異常。
“外套髒了,不好處理,讓我扔外面了。”
林向遠眼中有微不可察的驚異,很快他就笑了。
兩人閑聊着,池以柔的手機響了一下。
池以柔說了句“抱歉”,看了眼手機,消息發信人赫然是:太後大人。
太後大人:怎麽樣,你媽眼光是不是特别好?
池以柔:嗯,特别好。
太後大人:那你們聊的怎麽樣了?
池以柔:黃了。
池以柔:娘你也不用太自責,我長成這樣也不是你一個人的錯……
太後大人:???
池以柔放下手機,含笑與林向遠說了句:“是我媽,問成沒成呢,我已經安撫好她了,說你沒看上我,回頭你家裏問起,你也把問題推給我好了。”
林向遠聽了也笑:“你是真豁得出去,你是說讓我跟家裏和介紹人說你覺得我不行嗎?”
池以柔尴尬了一下:“你可以說你沒看上我,正好口供就對上了。”
林向遠“撲哧”一笑:“口供?”
林向遠忍着笑意說道:“也對,這和刑訊逼供本質上的确什麽區别。”
池以柔輕歎:“都快習慣了。”
林向遠看着池以柔,突然說道:“其實,剛才在你辦公室我就想跟你說,但是想想剛見面不太合适,這會兒也覺得心理上和你近了許多,你就當是一位朋友與你說的吧。”
池以柔輕抿了一口酒。
“嗯,你說吧。”
林向遠:“雖然我并沒有感覺到你的強勢,但如你所說,女孩子太過強勢總是不太……”
林向遠似是在斟酌用詞,不過他很快就跳過這一段。
他也知道其實無需他細說,池以柔自然能明白他的意思。
池以柔态度倒是很平和:“我也知道強勢是不讨喜的,不過多年下來,我性格已經如此了,如果改變,我也會不适。就像你說的,我平日裏與人相處,是不太會給人強勢的感覺的,不過對于男友,我是克制不住的,也不想克制。”
她輕輕晃了晃手中的酒杯,繼續道:“戀愛這種事,理應是錦上添花,如果多了一個人反倒讓自己克制、不自在,那又何必多這麽一個人呢,總不會傻到自己給自己找不自在。”
她放下酒杯,微微一笑:“于我而言,好的感情就是誰也别委屈,誰也别爲難,愛情或許可以讓人短時間讓步、妥協,可我們有一輩子呢,總不好委屈一輩子,這誰也受不了,再多的感情也會被消磨沒。”
林向遠看了池以柔許久,突然笑道:“這還是我第一次聽人講感情,或許……你是對的。至少我現在無法反駁。”
池以柔頗感欣慰,擡手拍了拍林向遠肩膀,說道:“放心吧,信柔哥兒,不會錯~”
林向遠顯然被池以柔這豪爽的舉動震住了,過了好一會兒眼中才溢出笑意:“嗯,柔哥兒。”
餐後賬是池以柔結的。
林向遠本來要結賬,被池以柔攔住了。
“你是客人,我說了我請,都不差這兩個錢,别太在意什麽男人買單的形式。”
林向遠:“…………”
林向遠:“總算看出你說的強勢了。”
池以柔:“我已經很克制啦。”
林向遠:“沒事沒事,我受得來。”
出門的時候,林向遠很紳士的把自己的外套給池以柔披上,外面晚上到底還是有些涼意的。
池以柔也沒客氣。
兩人出了俱樂部的大門,往停車處走。
昏暗的天色中,前方不遠處隐隐有人在說話。
——“那我送嘉嘉回去,沈兄弟送星樂吧。”
——“我一會兒有事,不太方便。”
——“沒事沒事兒,沈先生不方便,我就在這兒等一會兒,叫助理來接我吧。”
——“那可太可惜了,沈兄弟可錯失了和美女獨處的機會啊!那我就自告奮勇吧,星樂自己在這兒不得引來一幫娛記啊。”
池以柔隐約聽見這些,沒回頭,連腳步都沒頓一下。
立在車旁的沈欽從蓦地回頭,那一幕落入眼中:
微涼的夜風中,穿着薄薄襯衣的男人紳士得體地幫身邊的女孩兒開副駕駛車門,被殷勤照顧的女孩子披着男士西裝外套從容坐進車裏,關車門時,男人還微微俯身與女孩兒說着什麽,似是得到滿意回應,男人聲音中帶笑……
“先、先生……出門兒了。”
“嗯。”
池以柔面色不改,語氣也淡,可小趙知道,她生氣了。
小趙來這裏的時間并不長,在她的認知裏,先生和太太男才女貌很般配。
先生說起話來溫和又有耐心,看起來性格似乎很好。
太太模樣标緻,就是脾氣差了一些。
可這也不算什麽,女人嘛,難免會有些小脾氣,以先生的性格肯定會溫溫柔柔地哄。
可她後來才漸漸知道,先生和太太的關系是有别于常的。
那日太太回來,正巧趕上先生外出未歸,太太什麽都沒說,隻是坐在那裏等。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屋子裏的氣壓越來越低,讓她坐立不安。
就在她呆不下去想要找借口離開的時候,門口傳來了啓鎖聲關門聲。
她松了一口氣,先生回來了。
太太眼皮都沒撩一下,話說的随意散漫,聲音不高,與平常無異,卻帶着讓人難以忽視的壓迫感:“你還知道回來?”
那不是備受冷落亦或是受了委屈的小女人姿态,不是質問與不滿,不是調情,那感覺就好似眼前人理應順從臣服。
房間内異常安靜。
她站在那兒,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而太太似乎絲毫不顧及還有她這個外人在。
“過來。”
是命令的口吻。
在先生走近時,太太又伸手輕拍了兩下身側的沙發面,就好似逗貓狗一般,漫不經心。
那意思太過明顯。
先生看着太太的眼睛,沒有坐,也沒有說話。
大約是過了兩三分鍾,先生順從着坐了下來。
太太似乎并不滿意先生順從中的不屈,她手指輕勾着他的下巴,言語輕佻,目光玩味,聲音中夾雜着一絲冷意:“我準你出門了麽,嗯?”
這次他手中拿了一套衣服,是池以柔之前留在這兒的。
沈欽從手一揚,把衣服扔到池以柔旁邊,轉身就出了門。
池以柔直直地盯着門口看了好久,才拿起衣服慢慢換上。
換好衣服的她,踩着拖鞋下了床。
池以柔走到門口,遲遲沒去開門。
她在那兒站了好一會兒,才伸手拉開房門。
這間房子其實并不大,總共也才一百平。
一間主卧,一間書房,出了主卧的門,便是客廳和餐廳。
往餐廳那邊走,有一個沒有間隔開的廚房。
池以柔一出門,就看見沈欽從在廚房慢條斯理地準備着早餐。
她自然知道那肯定不是爲她準備的。
即便是爲她準備的,此時,她也懶得吃。
正在準備早餐的沈欽從一回頭看見池以柔出來了,就立在主卧門口看他。
沈欽從回過身,什麽也沒說,繼續準備着吃的。
池以柔也沒多往那邊看,自己走到門口,低頭看了一眼。
還好,鞋子并沒有吐上,還能穿。
要是鞋子也出問題……
那畫面她都不敢想,衣服這裏有,但她可沒有在這裏留過多餘的鞋子。
要是鞋子真的也不能穿了,難不成她要求着沈欽從幫她再買一雙?
那她才是真要崩潰了。
隻怕無論如何她都開不了這個口。
她俯身穿鞋,把鞋子都穿好後,她想了想,說了句“我走了”。
池以柔本來以爲沈欽從最多說一個“嗯”字。
沒想到他竟然從廚房出來了,慢慢走向她。
這一早上,池以柔因爲醉酒頭昏腦漲,反應不靈光。
又因爲衣服的事情,自覺丢盡了臉。
沈欽從這麽往她身邊走,她心中不解,不知爲何還有點莫名的慌。
沈欽從一直走到池以柔身邊,也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
門口處本就狹窄,沈欽從這一過來,直接把池以柔逼在角落裏。
池以柔一步步往後退,脫口而出:“你要幹嘛……”
沈欽從沒說話,又往前走了兩步。
逼得池以柔往後又退了一步,“砰”的一下,後背直接撞到了門上,疼得她直吸氣。
沈欽從目光直視着池以柔。
看了兩秒鍾,他突然笑:“你真想得多。”
沈欽從微微俯身,從旁邊的鞋架上不知道在拿了什麽。
等他直起身子,池以柔才看到,那是沈欽從的錢包。
池以柔滿臉不解地看着沈欽從,不知道他突然拿錢包要做什麽。
她腦中突然出現了個奇怪的念頭。
以前她是看小說的,在一家名爲“晉江文學城”的原創小說網站上,她曾看過一篇與站裏其他小說格格不入的文。
文裏第一章寫的是男女主莫名其妙地滾了次床單。
第二天女主醒來,床邊放了一摞錢。
池以柔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麽突然會冒出這麽一個莫名其妙的念頭。
但緊接着,她就看到沈欽從從錢包裏抽出幾張錢,伸手遞給了她。
池以柔:“…………”
她内心是一句大寫的“窩草”!
難不成他們昨天還真的滾過了?
池以柔腦子“嗡”的一聲。
要說床單……
其實他們也不是沒滾過。
可現在明顯不一樣啊!!
他們已經斷了,以前有過什麽,那都是以前了好麽。
盡管她還喜歡沈欽從,但是沒有了那層關系,她也是拒絕有越界行爲的。
池以柔看着那幾張錢,内心複雜。
良久,她才開口。
“你這是什麽意思?”
沈欽從明顯等得有些不耐煩了。
他把錢包往旁邊一放,把那幾張錢往鞋櫃上一擱,轉身往廚房走,留下一句。
“你是想走回去麽?”
走回去?
她幹嘛要走回去啊?
她有車……
啊不對。
昨天已經喝斷片了,肯定不可能開車來,車應該還停在那家酒店門口。
可就算她沒有車,她也有電話啊,她可以打電話給司機,讓司機過來接她啊。
池以柔下意識地往身上一摸。
什麽都沒有。
她這才想起來自己已經換過衣服了。
“我包呢?”
“不知道掉哪兒了。”
池以柔:“…………”
沈欽從仿佛知道池以柔想問什麽似的,又說了一句:“我能顧得上你就不錯了,顧不得你的包了,你回去再買吧。”
那就是包,連帶着包裏的錢包手機,全都不見了?
池以柔半天沒說話。
她不想走回去,所以把那幾張毛爺爺拿了起來。
她想說“回頭還你”,又覺得有些好笑。
池以柔想了想,說道:“錢我拿走了,不還了。”
過了好一會兒,才從廚房裏傳來了沈欽從的一聲“嗯”。
***************
坐在出租車上,池以柔還有些懵。
她是實在想不起昨天都發生了什麽了。
她又閉了閉眼睛,努力回想了一下。
還是什麽都想不起來。
出租車司機問着:“你去哪兒。”
池以柔報了公司地址。
她頭輕輕靠在座椅靠背處。
既然想不起來,她也不再去想了。
醉酒,嘔吐,又一.絲.不.挂躺在人家床上,想來也沒有什麽太美的畫面。
池以柔看着車窗外一閃而過景物,慢慢合上眼小憩。
到了公司以後,池以柔第一件事,就是給昨天和合業務負責人林總打了電話。
那邊林總接了電話,小心翼翼地問池以柔什麽事?
池以柔淡定道:“昨天後來你們怎麽都走了?”
林總汗涔涔地說道:“昨天她們都醉了,我就先把她們送回去了。”
池以柔一皺眉:“她們都醉了?”
印象中,昨天隻有她自己喝的多,那幾位女同事都沒怎麽喝酒啊?
池以柔:“她們怎麽會醉?”
林總誠惶誠恐地解釋:“就後來……”
林總聲音一頓,不知道該不該往下說。
往下說吧,怕池以柔不高興。
不往下說吧,也怕池以柔不高興。
他腦中飛速換着念頭,分析着利弊。
沒準兒沈先生已經跟她說了,要是沒跟她說,沒準兒回頭池以柔一問,就知道是什麽情況了。
到時候她知道自己騙她……
林總伸手抹了把額頭,選擇說了實話。
“後來沈先生陪那幾位小姐喝了一會兒,沒喝幾杯她們就都醉了。”
林總似乎是怕池以柔不信真的隻是喝了幾杯,還特意解釋了兩句。
“那酒您也喝了,喝的時候不覺得什麽,可是後勁兒大,不會喝酒的,幾杯就醉了。”
想了想,林總又忍不住補充道:“沈先生沒喝多少,主要都是我陪的,真的。”
池以柔聽着林總反複解釋着,心裏有些好笑。
她早就跟沈欽從沒什麽關系了。
可能沈欽從和她一樣,都沒公開對外透露過他們已經分手的事兒。
隻是,她是不願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