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好似身邊的人不是她心心念念的沈欽從, 而是她可以漫不經心調戲的尋常男人。
沈欽從就站在那兒,一動不動, 任池以柔施爲。
過了好一會兒, 沈欽從的電話突然響了。
他拿出手機看了一眼, 臨接電話前,指了指池以柔身後。
“你衣服, 開線了。”
說完話,沈欽從就扔下表情瞬息萬變的池以柔, 轉身走開去接電話。
池以柔:“???”
池以柔此時内心……
就好像一位公主盛裝出場,在掌聲歡呼聲閃光燈密集處迷人微笑優雅前行。
突然腳下一絆,”撲咚”摔了個狗吃屎。
哦,還是在男神面前。
那心情真踏馬是日了狗了。
池以柔低頭看了眼身上的衣服, 是早上沈欽從拿的那套。
羞惱得她一把脫下外套,面無表情地往外走, 遇見收拾衛生的保潔員, 她手一揚,把衣服扔進裝着廢棄雜物的整理箱。
***********
回到包間裏,林向遠客氣地起身。
等池以柔坐了,才跟着坐下。
他一眼注意到池以柔身上的外套不見了,笑着提醒:“把衣服落外面忘拿回來了?”
一進包間,池以柔就努力讓面色變得平和自然。
倒也沒讓林向遠覺出什麽異常。
“外套髒了,不好處理, 讓我扔外面了。”
林向遠眼中有微不可察的驚異, 很快他就笑了。
兩人閑聊着, 池以柔的手機響了一下。
池以柔說了句“抱歉”,看了眼手機,消息發信人赫然是:太後大人。
太後大人:怎麽樣,你媽眼光是不是特别好?
池以柔:嗯,特别好。
太後大人:那你們聊的怎麽樣了?
池以柔:黃了。
池以柔:娘你也不用太自責,我長成這樣也不是你一個人的錯……
太後大人:???
池以柔放下手機,含笑與林向遠說了句:“是我媽,問成沒成呢,我已經安撫好她了,說你沒看上我,回頭你家裏問起,你也把問題推給我好了。”
林向遠聽了也笑:“你是真豁得出去,你是說讓我跟家裏和介紹人說你覺得我不行嗎?”
池以柔尴尬了一下:“你可以說你沒看上我,正好口供就對上了。”
林向遠“撲哧”一笑:“口供?”
林向遠忍着笑意說道:“也對,這和刑訊逼供本質上的确什麽區别。”
池以柔輕歎:“都快習慣了。”
林向遠看着池以柔,突然說道:“其實,剛才在你辦公室我就想跟你說,但是想想剛見面不太合适,這會兒也覺得心理上和你近了許多,你就當是一位朋友與你說的吧。”
池以柔輕抿了一口酒。
“嗯,你說吧。”
林向遠:“雖然我并沒有感覺到你的強勢,但如你所說,女孩子太過強勢總是不太……”
林向遠似是在斟酌用詞,不過他很快就跳過這一段。
他也知道其實無需他細說,池以柔自然能明白他的意思。
池以柔态度倒是很平和:“我也知道強勢是不讨喜的,不過多年下來,我性格已經如此了,如果改變,我也會不适。就像你說的,我平日裏與人相處,是不太會給人強勢的感覺的,不過對于男友,我是克制不住的,也不想克制。”
她輕輕晃了晃手中的酒杯,繼續道:“戀愛這種事,理應是錦上添花,如果多了一個人反倒讓自己克制、不自在,那又何必多這麽一個人呢,總不會傻到自己給自己找不自在。”
她放下酒杯,微微一笑:“于我而言,好的感情就是誰也别委屈,誰也别爲難,愛情或許可以讓人短時間讓步、妥協,可我們有一輩子呢,總不好委屈一輩子,這誰也受不了,再多的感情也會被消磨沒。”
林向遠看了池以柔許久,突然笑道:“這還是我第一次聽人講感情,或許……你是對的。至少我現在無法反駁。”
池以柔頗感欣慰,擡手拍了拍林向遠肩膀,說道:“放心吧,信柔哥兒,不會錯~”
林向遠顯然被池以柔這豪爽的舉動震住了,過了好一會兒眼中才溢出笑意:“嗯,柔哥兒。”
餐後賬是池以柔結的。
林向遠本來要結賬,被池以柔攔住了。
“你是客人,我說了我請,都不差這兩個錢,别太在意什麽男人買單的形式。”
林向遠:“…………”
林向遠:“總算看出你說的強勢了。”
池以柔:“我已經很克制啦。”
林向遠:“沒事沒事,我受得來。”
出門的時候,林向遠很紳士的把自己的外套給池以柔披上,外面晚上到底還是有些涼意的。
池以柔也沒客氣。
兩人出了俱樂部的大門,往停車處走。
昏暗的天色中,前方不遠處隐隐有人在說話。
——“那我送嘉嘉回去,沈兄弟送星樂吧。”
——“我一會兒有事,不太方便。”
——“沒事沒事兒,沈先生不方便,我就在這兒等一會兒,叫助理來接我吧。”
——“那可太可惜了,沈兄弟可錯失了和美女獨處的機會啊!那我就自告奮勇吧,星樂自己在這兒不得引來一幫娛記啊。”
池以柔隐約聽見這些,沒回頭,連腳步都沒頓一下。
立在車旁的沈欽從蓦地回頭,那一幕落入眼中:
微涼的夜風中,穿着薄薄襯衣的男人紳士得體地幫身邊的女孩兒開副駕駛車門,被殷勤照顧的女孩子披着男士西裝外套從容坐進車裏,關車門時,男人還微微俯身與女孩兒說着什麽,似是得到滿意回應,男人聲音中帶笑……
沈欽從的工作地點在和合大廈。
這“和合”二字是沈欽從起的,是“和諧相融”的意思,算是他們這一行最基本的調香法則。
經常出入和合大廈的都是懂一些香料的人,所以這二字也算是簡單粗暴清晰明了的昭示了公司的主要業務方向——調香,還莫名的讓這個以西方香料文化爲主的公司帶了點東方古典和合香的韻味。
随着兩下扣門聲,調香室的門被推開。
這算是沈欽從的專屬調香室。
調香室南面是一面巨大的落地窗,可以讓日光毫無阻礙的照進調香室的每一個角落,盡管大部分時間都會拉起厚重的窗簾以防室内置放的香料會受到影響,不過沈欽從在的時候,很少會把窗子遮上。
調香室最裏面是一個半圓形隔了三層的金絲楠木架子,上面存放了近三千種提純萃取的香精,一個個棕色小瓶整整齊齊羅列着。
四周牆壁處是設計比較時尚簡約的書架,收藏着古今中外的調香典籍,清雅别緻。
助理Shadow進來的時候,沈欽從正拿着滴管往身前放置在計量精密的電子秤上的棕色調香瓶裏專注地添加香精。
每次看到這種場景的時候,Shadow心中總會莫名騰起一股難言的悸動。
或許男人專注認真的樣子,于她而言,本身就是一種緻命的吸引。
她按耐着那顆不受控制跳得飛快的心,稍稍平靜了一下,努力讓聲音不帶有任何波動。
“已經按您的設計要求準備好了。”
沈欽從略一回頭,看到助理手上拿的盒子,點點頭,說道:“辛苦了,放那兒吧。”而後又專注地取香滴在了試香紙上。
Shadow含笑問道:“先生,是已經調制好了嗎?”
沈欽從知道這種小姑娘向來對調制好的香水抱有極大的好奇心,在這裏工作有時候很辛苦,沈欽從對爲他做事的人向來客氣,他把那張試香紙遞給了助理。
Shadow一臉驚喜地接過試香紙,輕扇,又扇了扇,最後忍不住把試香紙貼着鼻子又使勁兒嗅了嗅。
Shadow差點以爲自己鼻子失靈了,她不知所措地拿着試香紙,懵懵然看向沈欽從。
沈欽從一笑,目光指向桌上的一盞台燈。
“你把燈打開,把它離燈近一些試試。”
燈是打開了,不過看到助理站在那裏一臉茫然的樣子,他不知道爲什麽,心裏突然騰出一股讓他不由得有些警惕的念頭。
其實池以柔這個人還是有些好處的,就好比現在,如果剛才那番話是對池以柔說的,那她定然會明白他的意思。
沈欽從把這個念頭強行從腦中抹掉,又看了眼無措的助理,輕搖了一下頭,想從她手中接過試香紙給她做個演示。
他指尖剛觸碰到試香紙的另一側,就聽到敲門聲。
“進來。”
進來的人是助理Jewel。
“外面有一位女士,姓池,找您。”
在這個公司裏,無論上下級都一律以對方的英文名作爲稱呼,不過沈欽從罕見的沒有起英文名。
每次助理與他說話的時候,都不知道該如何稱呼他,叫名字吧,在她心裏多少覺得有些不合适,叫職稱吧,沈欽從又不喜歡這些。
所以每次她都是能避免說稱呼就避免,不能避免的時候,就随着他家的司機叫他一聲“先生”。
沈欽從還沒開口,突然感覺到有一道熟悉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他擡眼望門口一看,果然,是池以柔,她已經進來了。
意料之中的,也就Jewel和Shadow這種來公司時間不久不知道池以柔是誰的人,才敢攔她。
Jewel順着沈欽從的目光回身一看,發現池以柔沒有等在外面,居然已經進來了。
Jewel尴尬地站在那裏,滿是歉意。
“沒事,你們先出去一下吧。”
Shadow出門時,下意識地去看池以柔,沒曾想池以柔那似笑非笑的目光從她身上掠過,Shadow竟不由得有些慌亂。
她有些不敢再看池以柔,可還是忍不住用餘光瞄了一眼,發現池以柔的目光在沈欽從身上落定,這才明白過來,池以柔從始至終就沒有留意到她,而是在看她身後的沈欽從。
她放下心來,稍稍大膽地看了一眼池以柔。
可能一個人若是氣質出衆,第一眼是很難留意她的樣貌的。
等到她再去看池以柔的模樣的時候,池以柔似乎是感覺到有人在看自己,一側頭,兩人的目光相碰。
Shadow反射性地移開了目光,若無其事地往出走,出門以後,回想剛才的那一幕,她有些後悔自己的反應過度,可池以柔那一眼,分明有洞察人心的力量,讓她心底那點绮念無處遁形。
調香室内,沈欽從整理着剛才調制香水用的器具,頭也沒擡,“你怎麽來了。”
他不知爲何,覺得今天的池以柔與往常不同,可又說不出哪裏不一樣。
池以柔就遠遠地站在那兒,語氣中莫名地帶了點玩味:“怎麽,耽誤你燈下試香……識美人了?”
沈欽從不由得擡眼看了看池以柔。
若是以往,她定然會冷着臉扔下一句“辭了她”,而後轉身摔門離開。
今天這若無其事地态度倒是出乎意料。
池以柔一句話說完,就看見沈欽從拿着滴管的手一抖,滴管中殘餘的香精落在他虎口處。
他拿着濕巾慢慢擦拭着。
池以柔蓦地想起那次她來這裏,随便拿着那些瓶瓶罐罐玩,一不留神把其中一瓶香精蹭到了手上,彌漫出一股令人愉悅的味道。
那時她擡了擡手,問着:“這是什麽?”
“靈貓酮。”
“靈貓酮是什麽?”
“靈貓生殖器……”
……附近香腺分泌物的提取物。
沒等沈欽從說完,池以柔一聽“靈貓生殖器”這幾個字,尴尬地拿濕巾擦手。
池以柔是喜歡沈欽從的,在喜歡的人面前,難免會驕矜的希望在他面前展現的是最完美的,可她一回想自己剛才還把手擡起來聞了聞,這四舍五入就等于在男神面前抱着靈貓屁股聞,還聞得頗爲陶醉……
那氣味留在手上很難擦掉,她就擡着手,看着沈欽從。
後來是沈欽從取了另一瓶香精,滴在濕巾上,幫她擦拭着,才讓手上的氣味淡了,反倒是殘留了一些類似青草的香味。
她到現在都記得那時沈欽從的動作很輕,不知是不是她的幻覺,那動作裏竟有種漫不經心的溫柔,讓她這會兒想起來,都忍不住心動。
池以柔就站在那兒,看着沈欽從拿濕巾擦手,恍如隔世。
她笑:“靈貓酮?”
他稍稍一頓:“不是。”
他還記得那次她不小心把靈貓酮弄到了手上,就那麽擡着手,仰着小臉一臉無助地看自己的模樣。
那是她少見的柔弱一面,讓他不由得耐着性子幫她細心擦拭。
“我一直很好奇,爲什麽用你後來取的香精,能淡掉靈貓酮的味道。”
“你真想知道?”
“嗯。”
“靈貓酮在香譜上的分類是糞臭,可以用草香遮掩,我就給你用了迷疊香。這原理……就跟洗手間裏放置熏香一樣。”
“你……”
池以柔被沈欽從一句話噎住,這脫口而出的“你”,竟莫名帶着點羞赧嬌嗔的味道。
沈欽從頗爲詫異地看了池以柔一眼。
池以柔也發覺自己态度的轉變。
她是“遇剛則剛,遇柔則柔”的。
可能是來的時候,就不似往常一樣帶着脾氣,沈欽從也沒有表現出明顯的厭煩,又提及以前曾讓她内心柔軟的一幕。就好似眼前人不是之前厭惡她、激起她征服欲望,讓她求得其人求不得其心的陌生戀人,而是一個可以平和以待的朋友,讓她不自覺地放松下來,展現出女人本該有的溫柔一面。
“沒什麽,今天算起來是我們在一起的三周年紀念日,”池以柔看了一眼态度漠然的沈欽從,繼續說道,“我送你一份禮物,你一定會喜歡。”
池以柔低頭從包中取出那個檔案袋,慢慢走到沈欽從身邊,遞給他,看着他的眼睛說道:“我有點兒玩夠了。”
沈欽從看着池以柔手裏那個檔案袋,沒動。
池以柔擡起沈欽從的胳膊,把檔案袋塞到他的手中,輕聲道:“結束了,你自由了。”
胸口突然有點悶,她慢慢深吸了一口氣。
池以柔一擡頭,看到那張熟悉的臉上,淡漠、不爲所動,不帶有一絲溫情。
真可笑,他那麽讨厭她,她居然還幻想着他會有哪怕那麽一點點不舍。
她心腸慢慢硬了起來,說話的語氣也有點遊戲人間的恣意。
就在剛剛的某一瞬,她内心中又激起了征服他的欲望,哪怕他們在上一秒已經沒有了任何關系。
“怎麽樣,喜歡麽?”
她看着他,手指輕觸他的襯衣領口,指尖沿着一排衣扣慢慢下滑,最後停在了他的小腹處,“我知道你一定很喜歡,所以……是不是該感謝我一下,嗯?”
太後大人:“那孩子人不錯,性格也好,你看了肯定喜歡。”
太後大人:“噢對了,你們以前還見過面呢,叫林向遠,你記得不,在你瞿爺爺的壽宴上。”
池以柔:“…………”
在瞿爺爺的壽宴上,她見過的适齡男士沒有一百也有八十了好嗎……
她哪裏記得誰是誰……
池以柔:“長得好看嗎?”
太後大人:“你是不相信你媽的眼光?”
池以柔:“那我還是不見了……”
太後大人:“…………”
太後大人:“看了不賠,不看吃虧!”
池以柔:“…………”
太後大人:“性格特别帥、酷,就是小女生一見嗷嗷叫的那種。”
池以柔:“我喜歡一推就倒,一碰就哭包的,軟軟糯糯,酥甜可口的小奶貓小奶狗。”
太後大人:“…………”
太後大人:“你之前已經答應我了,我也安排好了,你不去你就自己看着辦吧,我就不信到時候你祖母給你介紹你還敢不去。”
池以柔:“行行行,去去去,親媽。”
太後大人輕“哼”了一聲:“這還差不多。”
相親對象那邊在池以柔快下班的時候,給池以柔打了個電話。
電話裏的男聲清朗好聽,帶着年輕男子特有的幹淨、磁性,一開口就讓人頗有好感。
“池小姐,我是林向遠,你幾點下班,我過去接你?”
“五點。”
“好的,我已經到了,你五點下來吧。”
已經到了?
池以柔擡手一看腕表,這會兒才四點四十五。
也就是說林向遠還要在車裏等十五分鍾。
時間不算太久,但明顯是按着她五點下班來的。
看來他沒少做功課,太後大人也沒少給講課啊。
池以柔平時翹班歸翹班,既然來了,一般就不會遲到早退。
當然,主要還是第一次見面。
她翹班就顯得太過積極。
她想了想,說道:“還有一會兒呢,我不太方便早走,你要是不介意,就上來坐一會兒喝杯茶。”
林向遠:“正好我有些口渴,那就叨擾了。”
池以柔:“嗯,我給行政打個電話讓他們帶你上來。”
林向遠:“好。”
*************
林向遠上去的時候,池以柔正低頭看文件。
聽到敲門聲,一擡頭看見行政妹子把人帶進來了。
那模樣,配他的聲音綽綽有餘。
想不到最近太後大人眼光竟好了不少。
“池總,您的客人。”
“謝謝,辛苦了。”
池以柔含笑起身,向林向遠道:“坐吧。”
林向遠與行政妹子笑着點頭示意了下,在與池以柔距離不遠不近地沙發上坐下。
池以柔倒是很客氣的去幫他泡茶。
“林先生喜歡喝什麽茶?”
“我都好。”
他笑了一下,很好看,繼而說道:“别叫我‘林先生’了,坐在你這兒了,多少也算是朋友了吧?叫我林向遠吧。”
“好。”
既然林向遠說了随便,池以柔也不再問。
她拿了個玻璃杯,用茶匙取了茶,待壺裏的水溫降到合适的溫度,沖泡了一杯,遞給林向遠。
“你先等一等,我把手裏的這一份看完。”
“不急,你慢慢看。”
池以柔回到位置坐穩,剛拿起那份文件,突然擡頭。
“我想我必須要知會你一件事情。很抱歉,這件事情我母親也不知道,因爲一些原因我沒有告訴她。”
林向遠喝了一小口茶,把杯子放下。
“嗯,你說。”
“很抱歉,我之前有喜歡的人,現在還沒有放下,也可能未來的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法兒放下,不過我在努力。”
池以柔微微垂眸,面帶歉意:“雖然我們還隻是剛剛見面,并沒有交往,但是見面的意圖既然我們都知道,我希望自己是坦誠的。”
林向遠看着池以柔,突然一笑。
“如果你我真的交往了,你不說出來,就會覺得心裏不安,我卻過得很舒服;如果你說出來,你心安了,我會很難受。你居然選擇了讓我難受,讓自己心安。”
他調侃着。
池以柔一時語塞。
她隻是想把事情說一下,不希望讓對方蒙在鼓裏。
試想如果她的交往對象,心裏有另外一個人。
如果有一天自己發現了,那就對他再無信任可言了。
甚至……應該是深深的厭惡、排斥。
她不想做連自己都厭惡的人,所以選擇告訴林向遠。
絕沒有想過讓自己安心,讓對方難受。
但聽林向遠說完,卻好像真是這麽回事兒似的。
林向遠:“你可以不告訴我的,我不需要知道這些,因爲和我在一起,你會忘掉他。”
他看着池以柔的眼睛。
“如果忘不掉,那是我的問題,不是你的,所以你不必擔心什麽。”
這怎麽聊着聊着,就好像已經在一起了似的……
林向遠擡手看表。
“已經五點了,要是沒有别的問題,那我們去吃飯?”
“等等,還有一件事要跟你說。”
“你說。”
“我這個人有很強的掌控欲,喜歡别人對我絕對服從,當然,也包括男朋友。”
林向遠臉上有着微不可察的意外,池以柔在他眼中看到了退卻。
池以柔起身拎着外套往沙發那邊走,微微笑道:“走吧,你是客人,我請你吃飯。”
林向遠也跟着起身。
無論往不往那方面發展,一起吃個飯都是應該的。
吃飯的地點選在了一家會員制的私人俱樂部,兩人一下車,就被指引着往裏面走。
池以柔和林向遠随便聊着,冷不防一個擡頭,前方燈光璨煥處,兩男兩女有說有笑,迎面而來。
左側的那一對她認識。
是沈欽從和許星樂。
上次先生沒在家,太太也是生了氣,好久都沒回來……
她看着手機,思量再三,覺得盡管太太說了沒關系,自己貿然進去還是不大合适。
小趙想了想,給沈欽從打了個電話。
電話很快接通了,裏面傳出沈欽從的聲音。
“什麽事兒? ”
“先生,是這樣的。太太有一份文件落在了書房,讓我幫忙拿一下,我覺得我進去不太合适,您看您什麽時候回來,能幫忙找一下那份文件,放在客廳桌子上嗎,我再來時帶走給太太。”
那邊沉默了許久,才說道:“什麽文件?”
“太太沒具體說,隻說了應該是白色檔案袋裝的。”
“嗯,行,我知道了。”
“那謝謝先生,麻煩您了。”
“沒事。”
放下電話後,小趙才松了一口氣。
算起來,先生也有幾天沒回來了。
她每天都來打掃,買菜,幫忙做飯。
可是這幾日……
她看着廚房的蔬菜已經有些發蔫,沒有水分了,不能吃了。
早知道先生也不回來了,她就不每次都往回買吃的了,這一日複一日的,還真是有點浪費。
說來也奇怪,以往太太和先生生氣的時候,都是太太一人在外不回,先生都還是在的。
不知怎麽了,先生隻是第二日回來一會兒,就走了。
這一走,就再也沒回來。
小趙環視了一圈,這屋子空蕩蕩的,沒有人氣。
再看看桌子,地面,已經幹淨到不需要再收拾。
她也沒什麽可做的,正打算去廚房把前兩日買的已經壞掉的蔬菜臨走扔掉,就聽見外面有啓鎖聲關門聲。
小趙下意識地探頭去看。
沒想到是沈欽從回來了。
小趙看了一眼時間,正巧是午飯時間。
“先生,您吃飯了嗎?”
“還沒有。”
“那我給您做?”
“那謝謝了。”
小趙高興得跑去廚房。
她很開心,今天買的菜總算不會浪費了。
當然,她更擔心的是,如果太太回來了,知道先生幾天都沒回來……
隻怕,又要不開心。
她是從心裏希望先生和太太能好好的。
她與他們相處這一段時間,是真的覺得太太脾氣雖差但人很好,先生是脾氣好人也好,這樣尊重人不刁難人事情又少的雇主是不太好找的。
小趙做好飯出來的時候,沈欽從就坐在沙發上,依舊是回來時那一身衣服,沒有換家常衣服。
看樣子,應該是吃過飯就要走。
他看到小趙出來了,起身拿着茶幾上的一疊文件,放在餐桌上。
“就這些了,你拿過去給她看是不是吧。”
“好的好的。”
小趙拿起文件,放在一邊,輕聲道:“先生,我幫您盛飯嗎?”
“不忙了,我一會兒自己盛,你也過來吃吧。”
小趙連忙搖頭:“不了不了,太太可能着急要這些,我先給她送過去,送完回家再吃。”
沈欽從點了下頭,輕“嗯”了一聲,算是應了。
小趙那邊收拾着東西,臨走的時候,看了一眼沈欽從。
他隻是随便吃了幾口,便擱了筷子。
小趙想了想,難不成是今天做的不好吃?
*************
“親兒子”公司在池以柔近階段的不懈努力之下,也從吃飽穿暖奔起了小康。
大家如避雷一般,默契的誰也不提沈欽從。
奈何他們不提,這個名字卻陰魂不散的出現在娛樂圈時尚圈的各種報道中。
周帥終于能理解之前傳言中沈欽從在歐美盛極一時受極追捧是何等的風光了。
好在,看他們池祖宗最近的狀态,比之前好了一些。
但願她不看娛樂八卦吧……
然而,事情總是出乎人的意料。
那天,未濟投資的副總找到了池以柔。
開口就是:“老闆,我向您忏悔,我做錯了一件事……”
其實池以柔跟未濟投資的人接觸的不算多,完全是放養狀态。
未濟投資的副總突然來找她,讓她頗爲意外。
而那麽一句開場白……
池以柔:“你是把天捅破了嗎?”
未濟投資的副總:“……不是。”
池以柔:“那就沒事兒,說吧,怎麽了?”
未濟投資的副總:“可是,比捅破天還……”
池以柔:“直接說事,别繞彎子。”
未濟投資的副總隻得略過前面的鋪墊,說道:“半年前那個項目,負責的團隊做的超乎預期的好,我當時放了話,說隻要把這個案子做好,凡是人力能做到的事,讓他們盡管提要求。”
“嗯。”
“然後項目組的幾位女同事就說,想要……”
未濟投資的副總話音一頓,偷眼看了看池以柔。
“說,我最多再給你三分鍾。”
副總隻得說道:“當時沈先生不是特别火嗎,她們就說想要沈先生配置的獨家香氛。”
他索性一次性把話說完:“我當時腦袋一熱,二話不說就答應了。反正能用錢解決的事情,都不算事情,就讓公司去跟和合接觸了。”
“沒想到……被拒絕的特幹脆。”
“您也看到了,沈先生最近比之前火的不是一星半點,之前都拒絕了,現在更……”
“您也知道,總不好讓爲公司拼命的同事失望,老總說了,您跟沈先生有交情,我這就隻能來找您了。”
“您看,能不能幫個忙?”
池以柔聽了,看着他笑:“你還真什麽都敢答應。”
“讓沈欽從給配制獨家香氛?還好幾位?”
“你知道多少國際奢侈品品牌都在找他做新品香水麽?”
“至于酬金,你這一個項目能賺多少?幾千萬?”
“哦,還不夠請人家的零頭。”
“調香在你看是一種職業,在人家看,是一種藝術。”
“别跟藝術談錢。”
“他最不缺的就是錢。”
“從來都是。”
池以柔一番話把未濟投資副總說得不知道如何接話。
“老闆,那……”
池以柔端起茶杯,慢慢地喝了口茶。
“這次我幫你辦了,下次别輕易答應事,特别是你不了解的領域,我隻幫你一次。”
副總三四十歲的人就在池以柔面前點頭哈腰。
池以柔:“你聯系一下沈欽從,提一句我,就說我給他個機會還人情。”
未濟投資的副總:“…………”
這态度也太強勢了吧?
這是要被人家直接轟出來的節奏啊。
副總站在那兒。
池以柔放下茶杯,一擡眼:“還有别的事?”
副總:“沒有了沒有了。”
池以柔“嗯”了一聲。
這是在逐客了。
未濟投資的副總連忙告辭。
副總回到公司,坐在辦公室裏,反複考慮了一下,覺得這件事還是不能交給下面的人去辦。
他自己聯系和合,在提了池以柔後,電話被飛速地連到了沈欽從辦公室,連多一句問題都沒有。
他把池以柔的意思委婉地轉述給沈欽從。
沈欽從聽完,隻是“嗯”了一聲,說了句:“讓那幾位女士把平日喜歡用的香水名稱告訴我的助理。”
放下電話後,副總仿佛活在夢裏。
之前想和和合合作,連沈欽從的助理都沒聯系上。
要知道,他們未濟投資可是業内知名的風投,多少人想巴結都巴結不上。
可這次,他隻是報了一下老闆的名字……
未濟投資的副總心中不住地揣度,連這種大咖都和老闆有交情,這老闆的背景,也……太深了吧?
這是之前和沈欽從生氣之後,鄒帥幫忙買的一處住所。
離公司近,小區也高檔,房間采光也極好。
可池以柔回去的時候,卻莫名地覺得房間有些昏暗。
明明天色還不算晚,但就是憑空失去了該有的顔色。
池以柔隻覺得渾身都沒有力氣。
她把包往沙發上一扔,坐在那裏,頭靠在沙發靠背上,發呆。
其實她什麽都沒有想,腦中空白一片。
沒有了在公司時的人間煙火氣息,一個人獨處在這樣一個封閉的空間裏,既孤獨又安全。
不知道坐了多久,池以柔慢慢起身,回房間,換了衣服,又去浴室,放了水。
以往她泡個澡也浪漫。
家裏有備好的玫瑰花瓣,泡澡前一把把撒進浴缸。
她是個會享受的女人。
可這次,她卻連去取玫瑰花瓣都沒有興緻。
她坐在裏面,水輕柔的與她肌膚的每一處親密接觸。
身上舒服了一些,可心裏那種空落落的感覺越愈發強烈,仿佛要把人吞噬一般。
她突然有些後悔。
早知道會這麽難受,這麽難以适從,她就該跟他耗一輩子的。
跟他耗着,隻是不愉快,心裏不會難受。
可如今……
池以柔往下坐了坐,水慢慢沒過胸口、脖頸、嘴唇、鼻尖。
她屏住呼吸。
十秒二十秒……
就在她覺得腦中的一切變得空靈的時候,猛然坐起身,水聲四濺。
她大口喘着氣。
在最極限的那幾秒中,她終于短暫的忘了沈欽從。
她哂笑,慢慢站起身,拿着毛巾一點一點擦拭身上的水,披着浴袍回到床上,疲憊入睡。
或許是她睡得太早,半夜一點她就醒了,在床上翻來覆去,輾轉反側。
她坐了起來。
卧室的窗簾并沒有拉上。
天上皓月當空,人間萬家燈火,把漆黑的夜照個通明。
如果有人陪,如此賞個夜景,也算得浪漫。
她靜默垂眸,在窗前不知站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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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元和鄒帥最近過的很悲慘。
不知道爲什麽,他們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小池祖宗最近化身了工作狂。
在公司瘋狂輸出各種任務不提,她自己也經常熬通宵。
一天接觸五個項目算什麽,他們的小池祖宗一天能接觸五十個!
如此一個星期,裴元終于看不過去了。
中午吃飯的時候,他特意拿着餐盤坐到了池以柔身邊。
他一臉沉痛:“祖宗,我錯了,我再也不說什麽要跳槽去‘未濟’了,我知道你渴望留住我這種高端人才的心情,我也深切地感受到了你的熱情挽留,我不走了,咱能歇歇不?”
裴元說完話,就一瞬不瞬地看着池以柔。
池以柔眼皮都沒撩一下,從自己餐盤裏夾了片肉放到裴元的餐盤裏。
裴元大喜過望:“這是同意了?”
池以柔:“吃東西,閉嘴。”
裴元:“…………”
飯後,裴元哭喪着臉跟對他抱以厚望的同事們帶着最誠摯的歉意:“我出師未捷身先死了,同志們繼續努力吧?”
鄒帥:“祖宗怎麽說的?”
裴元:“祖宗給我夾了片肉。”
鄒帥:“這不挺熱情的?”
裴元:“她告訴我‘吃東西,閉嘴’,那肉是用來堵我嘴的!!”
衆人:“…………”
裴元未捷,衆人又把目光投向鄒帥。
吓得鄒帥直接從座位上跳了起來:“都别看我,我更不行……”
裴元:“不然問問小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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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以柔在整理資料的時候,發現少了一份。
她翻遍了所有地方,就是沒有找到。
她靠在椅背上,這一歇,才覺出疲憊來。
她伸手按了按太陽穴,蓦地想起,那份材料,應該是放在之前和沈欽從一起住的那處住所裏。
她心裏莫名的一痛。
池以柔又翻了翻手頭上的材料,确定那一份的缺失,會對整份材料的完整度造成不小的影響。
池以柔想了想,給小趙打了個電話。
電話裏,小趙誠惶誠恐。
“太太,您找我什麽事兒?”
池以柔也沒去糾正小趙,她現在已經不是太太了。
就像最開始,小趙誤以爲他們是夫妻,叫他們“先生”、“太太”的時候,她也沒去糾結一樣。
“我有一份材料放在書房抽屜裏了,你幫我拿一下,回頭我去你那裏取。”
“太太……書房我進去不大好吧?你們都是您和先生工作上的東西,我……”
“沒事兒,你去拿就好。”
“那好吧……”
小趙應了一聲,她内心掙紮了一下,聲音怯怯地:“太太,您别跟先生生氣了……”
知道小趙是好心,池以柔聲音也軟了下來。
“我知道了,别忘了幫我找那份材料。”
小趙聽池以柔這麽說了,也适時地住了口,不再往下說什麽。
“好的,我知道了,太太。”
放下電話,池以柔身子往後一仰,讓皮椅都不由得往後震了一下。
屏幕還沒滅掉的手機靜靜地躺在手上。
這一周,她除了必要的工作聯系之外,已經很少碰電話了。
以往她還會關注一下時事新聞,如今她一點這方面的欲望都沒有。
幸好,她和沈欽從從來不是恩恩愛愛的小情侶,以往鬧脾氣的時候,沈欽從也從來不會打電話發短信哄她。
好處是,讓池以柔斷了沈欽從會哄她這種不切實際的念想。
當然,如今斷了,沈欽從更不可能聯系她。
池以柔突然就覺得他們以前的相處模式也挺好的。
若是以前沈欽從肯哄她,那這時,她必然是失魂落魄地守着手機,朝朝暮暮盼着他的消息。
那滋味,隻怕更折磨。
她自嘲般笑了笑,拿起手機去看新聞,想放松一下繃緊的神經。
池以柔看着各種消息,慢慢往下翻着。
她的手突然就不動了。
手機上的娛樂頭條赫然是:“沈欽從應邀重回BLAUEN,小花旦許星樂成爲BLAUEN新一任形象大使。”
下面是一張沈欽從、許星樂和BLAUEN大中華區總裁的合影。
照片上的沈欽從,清貴依舊,眼中還微微帶着笑意。
池以柔垂眸。
他現在一定過得很好吧?
他終于回到了,他的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