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對面那位不認識但看着有些眼熟的男人, 頗爲親切激動地叫了聲:“林少, 可是巧了, 在這兒遇見你。”
林向遠本來沒有往他們那邊看, 聽見這一聲,一側頭,也笑了。
“童導演,什麽時候過來的?”
“就這兩天呗,過來談事,來我給你介紹一下,這位你肯定認識我們的大明星許星樂,這一位是我們新劇組千辛萬苦聘請到的專業指導沈欽從沈先生, BLAUEN的特聘調香師。沈先生、星樂,這位是易安集團的少東家林向遠。”
沈欽從的目光從池以柔身上慢慢移到林向遠身上。
童導演看向池以柔。
“這位是?”
池以柔含笑自我介紹:“池以柔,林向遠的朋友。”
在場的所有人都知道童導演那一句“這位是”, 不單單隻想知道池以柔的名字, 而是想對她的身份有一個大緻的了解。
這種在社會上混久了的人,多少身上都會帶着點兒油膩感, 想的也多。
能站在林向遠身邊,和他出雙入對,來這種私密的場所, 那身份和背景也應該相當。
除非隻是林向遠玩玩的對象。
可池以柔這姿态和身上隐隐不容人亵玩的氣質, 很難把她往另一方面想。
沒想到池以柔輕飄飄的兩句話, 既把自己介紹了, 又沒給童導演繼續往下問的機會, 童導演也不好再問。
這種碰面,都各有各的事情。
多半就是相互寒暄一下,就各忙各的。
林向遠正要與童導演辭别,就聽池以柔含笑說道:“新劇組?”
童導演也健談,願意往下聊。
“是啊,新籌備了一個劇本,調香行業的職業劇,我們對這個行業也不是太了解,想嚴謹一些,就邀請了沈先生。”
池以柔回應的大方得體,目光中不起絲毫波瀾。
“那真是良心劇組,能請專業的調香師來指導。”
童導演大笑:“這還多虧了星樂,沒星樂我們哪兒請得動沈先生!星樂一邀請,沈先生就同意了,還提出友情指導。”
友情指導那就是不要指導費了。
可真大方。
池以柔微微一笑:“那就期待童導演的新劇了。”
直至雙方辭别,池以柔都好像與對方幾人初相識一般。
無論言語還是面部表情,都無可挑剔的恰到好處。
等走遠了,池以柔才發覺自己的腿有些發軟。
可奇怪的是,她居然一點都沒有覺得難過。
可能是麻木了吧……
她還記得去年她和沈欽從在一起的那個紀念日,沈欽從也是沒有在家。
她在家等了很久,最後卻收到了一條沈欽從的彩信。
照片上是他和當時的一位當紅流量小花的照片。
從照片上看,二人很是親密。
池以柔知道,沈欽從不會無聊到發這種照片給她看。
也知道這張照片十有八九是一張借位照。
隻是角度找的好,就拍出了這種親密感。
可她當時還是生氣了。
用沈欽從的手機發和沈欽從的借位親密照給她,這無疑是一種赤.裸.裸的挑釁。
真是個能招蜂引蝶的男人。
現在想想,也不知道當時她是怎麽明知道沒什麽還被激怒的。
隻是那時候她用大把大把的錢砸得那位當紅流量小花的經紀公司不敢給她太好的資源。
娛樂圈新人換舊人的速度堪比電子産品更新換代,一天一個樣兒。
所以沒多久,也就漸漸被人淡忘了。
這件事沈欽從是知道的,可他從頭到尾,連問都沒問一句。
這倒是讓池以柔心裏舒服了不少。
如果沈欽從表現出哪怕一點點關心,她都不隻是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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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以柔和林向遠席間還是很融洽的。
或許是她的努力調整狀态起了作用,林向遠并沒有覺出什麽異常。
不過公司池以柔那番話,也讓林向遠沒有再往那方面聊的意思。
當然,池以柔也默契地不去提。
相親的事,就在二人的你不言我不語中作罷。
中途 ,池以柔出去透氣兒。
剛才和沈欽從的碰面,讓她多少有些壓抑。
俱樂部頂層,是一個半橢球型玻璃幕牆,從裏往外,可以看到深藍色的天幕。
人煩悶的時候,看山看水看草原,總能讓人心胸開闊,
仰頭看天的時候,特别是晚上,在天幕之下,總覺得一切都那麽渺小不值一提。
沉浸其中,機會忘記現實中的瑣碎。
所以這家俱樂部頂層的設計,除了适合情侶賞星賞月談情說愛,也适合有心事的人來這裏暫時忘卻煩惱。
她顯然是後者。
池以柔就站在那裏,目光迷離,不知看向何處。
她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
回過神時,她下意識地看表,才知道自己已經出來好久了。
該回去了。
池以柔一轉身,卻看見一個熟悉的人站在她身後不遠處。
那人目光所及之處,似是深藍天幕,也……似是她。
這是他能給她的最好的溫柔。
不管環境多浪漫,氣氛多适宜,兩個人在一起的時候永遠有着說不出的突兀,讓原本和諧的一切,失調。
池以柔指尖停在沈欽從襯衣最後的那一顆扣子上,小指一勾,擡起頭,目光嘲弄地看着他。
沈欽從看着她的眼睛。
池以柔目光中隐隐帶着挑釁嘲弄。
沈欽從奚落一笑,擡手從池以柔身後扣住她的腰,毫無預兆地俯身吻住她的唇。
不算溫柔,卻讓池以柔片刻失了神。
她腦中閃過無數念頭,最後反射性地推開了沈欽從,側着頭咳着。
說來可笑,她與他相處的這三年連最親密的事都做過了,可他卻從不會主動吻她。
這乍來的親近,讓池以柔有些生理性排斥。
或許更多的是心理上的。
她曾期待過這個吻,可此時無疑帶着種諷刺。
她言語譏诮:“看來你是真的很喜歡這份禮物,下了血本來感激我。”
這裏她是一刻也不想多呆了。
她拎起包,沒多看他一眼,轉身走到門口的時候,她身子稍稍頓了一下,也就僅僅那麽一下,便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池以柔回到車上,一個人呆坐了好一會兒。
而後她開着車,找了家路邊售賣甜點冷飲的店,要了杯果汁,慢慢喝着。
有電話打了進來,她接通,是公司的合夥人金鴿兒。
金鴿兒劈頭就問:“和你家那位在家呢?”
“我在外面。”
“自己?”
“嗯。”
“那正好,你在哪兒我去找你。”
“什麽事兒?”
“别廢話,快說位置。”
池以柔其實也不知道自己在哪兒,剛才進來的時候,她并沒有留意這家店的名字。
她剛想起身出門去看,就留意到立起來的新品甜點牌上有這家店的店名,倒是省了她出去看了。
之前金鴿兒總說她麻煩,明明問店家就好的事兒,怎麽就非要自己去看?
她沒說話,金鴿兒卻懂,“你但凡把你這細緻溫柔勁兒給你家那位點兒,你們的關系都不至于那麽僵。”
哪怕在她的朋友眼裏,他們這段并不幸福的感情,她都是原罪。
隻有她知道問題的真正症結所在,可也……彌補不了什麽。
池以柔掃了一眼甜點牌,“我在‘甜蜜時光’。”
“……什麽‘甜蜜時光’?”
池以柔打開gps,給金鴿兒發了個定位。
沒一會兒金鴿兒就來了。
她沒有坐在池以柔對面,而是坐在池以柔旁邊,往池以柔胳膊上一靠。
“煩死我了,想罵人。”
金鴿兒算是個樂天派,很少有讓她煩心的事,能讓她如此厭煩的,池以柔不用想也知道。
“又給你介紹人了?”
“我可怎麽辦啊!這都二十一世紀了啊,我家祖宗怎麽還搞這套家長包辦啊!!”
金鴿兒直起身:“說吧,你之前都是怎麽搞定這些的,我知道你家祖宗們也沒少給你介紹。”
“讓他們知難而退就行了。”
“怎麽個知難而退法兒?亮出家底,讓他們一看:媽呀,這妹子家也太踏馬有錢了,我可不能娶她。是這樣麽?”
池以柔知道金鴿兒是有意調侃,家裏祖宗們介紹的那肯定是門當戶對的,根本不會出現金鴿兒說的這種情況。
“山人自有妙計。”
“什麽妙計?”
“先曉之以情動之以理,實在說不通的,隻能卸妝吓死他們了。不過……”
池以柔微微側頭,伸手擡起金鴿兒的臉,拇指從她唇上一撫,沾上了點口紅。
她指尖輕輕撚了撚,動作不經意間帶着些許蠱惑,她眼中浸笑:“不過我看了一下,你不太行,你得先去毀個容。”
金鴿兒摸了一下自己的下巴,“哎呦”了一聲,“我可算知道我爲什麽看不上他們了,我還一直想着,介紹的也都是各方面可以的,你敷衍他們是家裏有一位,我怎麽也提不起興趣,今天可從你這兒找到根源了。”
她有些口渴,招手叫了下店裏小妹,讓幫忙拿了瓶礦泉水,擰開喝着。
池以柔笑了下:“這些都不是重點,你得把公司搞好。他們之所以沒逼你,隻是介紹着随你看,那是想看看你在外面能不能闖出來。好好工作吧少女,不好好工作公司經營不下去了,你可就隻能灰溜溜的回家繼承億萬家産了。”
金鴿兒一口水嗆住,險些要了半條老命。
“柔哥兒,下次我喝水的時候,您能歇一會兒别說話嗎?”
金鴿兒拍着胸口猛咳,等緩過一口氣兒來才繼續說道:“說起來下午有個提案,他們說你有事兒,我就答應了過去聽,可我實在不懂那方面,反正你現在也閑着,你跟我一起去一趟。”
池以柔:“我坐一會兒就回家了。”
金鴿兒:“你要這麽想,雖然犧牲了你們一下午的時間,但是公司更好了,你更自由了,你們才有以後,不然咱們也是彼此彼此,你得灰溜溜回家聽從安排。”
池以柔拿着吸管攪着果汁,心思明顯沒在這處:“我覺得挺好的。”
“是啊,”金鴿兒蓦地停住,“不是,你說什麽?挺好的??”
“嗯。”
金鴿兒不可思議道:“那你家那位怎麽辦?”
池以柔看向窗外,目光似沒有焦點。
“已經分了。”
說完話池以柔起身,“走吧,我跟你去看看。”
“别、别,等等,你這是什麽情況?”
“玩膩了。”
鄒帥把池以柔送回家,看她剛才吃得少,想幫她買點兒吃的放家裏備着。
池以柔:“不用麻煩了,我家裏有。”
其實是沒有的,她隻想早些回家,一個人呆一會兒。
可鄒帥哪裏知道,他隻當池以柔家裏是真的有。
抽個血也算不得什麽大事兒,鄒帥把她送到樓下看着她進了門,就離開了。
池以柔慢慢上了樓,開了房門。
屋裏窗簾拉着,昏昏暗暗的,顯得有些沉悶。
她換了鞋,把外套随手扔在沙發上,去拉開窗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