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主任忍不住看了一眼池以柔。
池以柔面色平和, 安安靜靜地坐在那裏。
周主任稍稍放下心來。
那位剛剛兩位同事提及的那個沈欽從, 其實她是知道的。
以往池以柔采血的時候,都是血液中心的車直接到她池以柔家樓下。
她上去爲她采血,而後把血液直接送到血庫深低溫保存。
盡管她也是醫院的醫生,有爲人采血的能力,但實際上她是沒有資質代替血液中心做這件事的。
隻是池以柔是個例外。
她的所有要求, 一一被滿足。
那時在池以柔家裏, 陪在她身邊的就是後來在網絡上一夜聞名的沈欽從。
能看得出來, 兩人的關系不一般。
甚至她一度以爲兩人是不是已經結婚了。
直到有一次池以柔的母親池太太與她通電話的時候, 池太太說起池以柔暈血。
她就笑,說“是啊,池小姐的男朋友一直用手幫她遮着眼睛呢”。
池太太驚詫着:“男朋友?”
她這才驚覺失言,趕忙說道:“還以爲是男朋友呢, 也是頭一次見。”
就聽池太太笑道:“噢我知道了,一定是她的同事了,抽完血開車容易抻着也容易暈, 同事就順帶送了,我見過, 那幾個小年輕挺好的, 人也踏實穩妥。”
她也跟着笑。
可明明不是在醫院, 而是在池以柔家裏,根本不存在開車暈車、抻着的情況。
甚至, 她還曾見過池以柔坐在那兒抽血, 把頭埋進立在一旁的沈欽從懷裏。
那絕不是同事間該有的行爲。
隻是周主任也不是多事的人, 她暗暗心中好奇,倒也不會多說多打聽。
不過……
她餘光掃過鄒帥。
身邊陪着的人都換了,想必是換了一位男朋友?
這個念頭在腦中一閃而過,她并沒有多想,隻是出聲叫着池以柔:“裏面空出來了,我們進裏面吧?”
池以柔說了一聲“好”,起身跟着周主任往裏走。
鄒帥也跟着進到裏面的房間。
盡管池以柔已經是采血常客了,出于嚴謹,周主任還是說了一句:“該注意的近期都要注意。”
池以柔笑着點了一下頭。
鄒帥随便找了個位置坐下。
他本以爲池以柔是來做檢查的,可當他看到紮入池以柔的手臂靜脈的針管後面連着的儲血袋的時候,他有點懵。
“你這是要做什麽啊,抽那麽多血?”
一般的檢查不就是一小管嗎?
池以柔别過頭去,不去看針頭,輕輕咬着唇,說了句:“周醫生,您慢些紮……”
周主任笑着應了聲“好”。
鄒帥“撲哧”笑出聲:“你多大了,還怕這個啊?”
鄒帥這一笑,倒是分散了池以柔不少注意力。
“你過來一下,離我近些。”
“啊?”
鄒帥不疑有他,起身走到池以柔身邊。
池以柔不輕不重地踢在鄒帥腿上,鄒帥反射性地彎腰揉腿。
“祖宗,你屬母夜叉的啊?一言不合就踹人,嘶——疼死我了。”
池以柔:“你多大了啊,還怕疼?”
鄒帥:“…………”
女人就是小心眼!
鄒帥想說話還沒說的時候,一眼瞄到那已經收集了不少血液的儲血袋,看着都暈。
他忍不住問道:“就是獻血,也就用這麽大的袋子吧?”
池以柔:“這就是獻血的袋子。”
鄒帥:“…………”
鄒帥:“您可真有愛心。”
池以柔:“謝謝,第一次有人說我有愛心。”
鄒帥:“無償獻血還不有愛心?”
池以柔用關愛傻逼的眼神看了鄒帥一眼。
“我這叫自給自足。”
鄒帥:“…………”
感覺這話題沒法兒聊下去了。
自給自足?
難不成自己一年一年存好自己的血液,等以後用得上的時候用自己的血液?
這得是多奇葩的人才能想出這種辦法啊?
且不說真用得上的時候,人在哪兒還不知道,沒準兒真要用自己的血還得跨省調血。
他們的這種工作性質,經常出差,鄒帥一點兒也不懷疑這種可能性的存在。
再者,需要用血的時候,沒準兒多少年以後了。
那時候血紅細胞活性還夠不夠還未可知。
如果不夠,那豈不是白抽血了?
就算血液中心經常缺血,可總不至于真一點血都買不到。
池以柔的這種行爲,在鄒帥的認知裏,真是一點兒必要都沒有。
鄒帥半開玩笑地說道:“難不成你是熊貓血啊?”
池以柔一搖頭:“不是。”
好了,鄒帥主動避開了這個讓他智商着急的話題。
眼見着已經抽了20的血,周主任的電話突然響了。
周主任留意着池以柔的狀态,看也沒看就接起了電話。
“喂,您好,我是周玲勤。”
不知道電話那邊的人說了什麽,周醫生的表情突然一僵,下意識地看向池以柔。
池以柔顯然注意到了周醫生的表情變化。
她用目光詢問周醫生怎麽了。
周醫生那邊停頓了半晌,最後表情略尴尬地與池以柔說了句:“是沈先生……”
沈欽從怎麽可能又幫自己換衣服又幫自己洗澡的,折騰一宿?
别說這會兒了,就是之前他們有關系的時候,他都懶得多做什麽。
池以柔這麽想着,突然就放下了心。
她回到辦公室,拿起秘書放在桌上的文件。
看了半天,一點兒也看不下去。
她知道,她好不容易用半個月去遺忘的人。
又在她心裏慢慢地……鮮活了起來。
也是,曾經紮根心上的人,哪有那麽容易就能忘。
這段日子,她也想過,如果實在忘不掉,那就不要忘好了。
可她的驕傲偏執又不允許自己心中藏着一個不愛自己的人。
或者,應該說是讨厭自己的人。
池以柔低頭一笑,努力不去想他。
辦公室的電話突然響了。
池以柔接起來一聽,是未濟投資的副總。
池以柔一聽到他的聲音,頓時就不想說話了。
要不是他,自己昨天也不會那麽狼狽。
池以柔在心中默默地把鍋分給他。
可她心裏也明白,這怪不得人家。
明明就是自己耳根子軟,人家說上兩句,自己就答應了。
自己答應的事兒又怎麽好去責怪别人?
可……明明也不是耳根子軟的鍋。
或許,是她内心深處蠢蠢欲動的念頭,促使着她答應了這件事。
池以柔剛這麽一想,就拼命遏制住了這個念頭。
不是的,她沒有想過要見他。
電話那邊。
副總:“老大,你手機怎麽沒人接?”
池以柔:“昨天喝多了,手機丢了。”
池以柔說完這句話,又促狹補充道:“原來你不是讓我去談事兒的,是讓我去陪酒的?”
一聽這話,副總趕忙說道:“怎麽可能?”
他解釋着:“我都已經提前跟和合的林總說了,你喝不了多少酒,怎麽可能讓你陪酒?”
當然不可能是讓她陪酒。
點飲品的時候,林總就已經幫池以柔選了果汁。
是她自己要點酒的。
池以柔那麽說,不過是事情源起自副總,她又突然起了玩心,故意拿話吓唬他一下罷了。
兩人電話一斷,副總就忍不住把電話打給了林總。
電話裏林總聽了,一臉懵逼。
他可怎麽敢灌池以柔酒?
就池以柔那小暴脾氣,誰敢灌?
關鍵是,她想喝,也沒人敢管啊?
林總剛說到池以柔想喝酒沒人敢管,就突然想到他送那幾位女士出門随手帶上門的時候,看見自家老闆從池以柔手裏搶過酒杯的那一幕。
他頓時閉了嘴。
不是沒人敢管,是敢管的人開始沒管……
可這話他又不能對未濟投資的副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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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以柔這一上午都不在狀态。
鄒帥和裴元兩人都看出來了,但誰也沒好說什麽。
隻是在中午吃飯的時候,有意坐在了她旁邊,有一搭沒一搭的和池以柔說話。
“祖宗,早上怎麽沒見你拎包來呢?”
“對了,今天都是怎麽回事兒,一個個都往你辦公室打電話?”
“你不知道,早上你沒來的時候,辦公室的電話就響個不停。”
“我覺得你臉上怎麽看着有點浮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