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池以柔回去的時候,卻莫名地覺得房間有些昏暗。
明明天色還不算晚,但就是憑空失去了該有的顔色。
池以柔隻覺得渾身都沒有力氣。
她把包往沙發上一扔,坐在那裏,頭靠在沙發靠背上, 發呆。
其實她什麽都沒有想, 腦中空白一片。
沒有了在公司時的人間煙火氣息, 一個人獨處在這樣一個封閉的空間裏, 既孤獨又安全。
不知道坐了多久,池以柔慢慢起身,回房間,換了衣服, 又去浴室,放了水。
以往她泡個澡也浪漫。
家裏有備好的玫瑰花瓣,泡澡前一把把撒進浴缸。
她是個會享受的女人。
可這次, 她卻連去取玫瑰花瓣都沒有興緻。
她坐在裏面,水輕柔的與她肌膚的每一處親密接觸。
身上舒服了一些, 可心裏那種空落落的感覺越愈發強烈, 仿佛要把人吞噬一般。
她突然有些後悔。
早知道會這麽難受, 這麽難以适從,她就該跟他耗一輩子的。
跟他耗着, 隻是不愉快, 心裏不會難受。
可如今……
池以柔往下坐了坐, 水慢慢沒過胸口、脖頸、嘴唇、鼻尖。
她屏住呼吸。
十秒二十秒……
就在她覺得腦中的一切變得空靈的時候,猛然坐起身,水聲四濺。
她大口喘着氣。
在最極限的那幾秒中,她終于短暫的忘了沈欽從。
她哂笑,慢慢站起身,拿着毛巾一點一點擦拭身上的水,披着浴袍回到床上,疲憊入睡。
或許是她睡得太早,半夜一點她就醒了,在床上翻來覆去,輾轉反側。
她坐了起來。
卧室的窗簾并沒有拉上。
天上皓月當空,人間萬家燈火,把漆黑的夜照個通明。
如果有人陪,如此賞個夜景,也算得浪漫。
她靜默垂眸,在窗前不知站了多久。
***********
裴元和鄒帥最近過的很悲慘。
不知道爲什麽,他們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小池祖宗最近化身了工作狂。
在公司瘋狂輸出各種任務不提,她自己也經常熬通宵。
一天接觸五個項目算什麽,他們的小池祖宗一天能接觸五十個!
如此一個星期,裴元終于看不過去了。
中午吃飯的時候,他特意拿着餐盤坐到了池以柔身邊。
他一臉沉痛:“祖宗,我錯了,我再也不說什麽要跳槽去‘未濟’了,我知道你渴望留住我這種高端人才的心情,我也深切地感受到了你的熱情挽留,我不走了,咱能歇歇不?”
裴元說完話,就一瞬不瞬地看着池以柔。
池以柔眼皮都沒撩一下,從自己餐盤裏夾了片肉放到裴元的餐盤裏。
裴元大喜過望:“這是同意了?”
池以柔:“吃東西,閉嘴。”
裴元:“…………”
飯後,裴元哭喪着臉跟對他抱以厚望的同事們帶着最誠摯的歉意:“我出師未捷身先死了,同志們繼續努力吧?”
鄒帥:“祖宗怎麽說的?”
裴元:“祖宗給我夾了片肉。”
鄒帥:“這不挺熱情的?”
裴元:“她告訴我‘吃東西,閉嘴’,那肉是用來堵我嘴的!!”
衆人:“…………”
裴元未捷,衆人又把目光投向鄒帥。
吓得鄒帥直接從座位上跳了起來:“都别看我,我更不行……”
裴元:“不然問問小可愛?”
***********
池以柔在整理資料的時候,發現少了一份。
她翻遍了所有地方,就是沒有找到。
她靠在椅背上,這一歇,才覺出疲憊來。
她伸手按了按太陽穴,蓦地想起,那份材料,應該是放在之前和沈欽從一起住的那處住所裏。
她心裏莫名的一痛。
池以柔又翻了翻手頭上的材料,确定那一份的缺失,會對整份材料的完整度造成不小的影響。
池以柔想了想,給小趙打了個電話。
電話裏,小趙誠惶誠恐。
“太太,您找我什麽事兒?”
池以柔也沒去糾正小趙,她現在已經不是太太了。
就像最開始,小趙誤以爲他們是夫妻,叫他們“先生”、“太太”的時候,她也沒去糾結一樣。
“我有一份材料放在書房抽屜裏了,你幫我拿一下,回頭我去你那裏取。”
“太太……書房我進去不大好吧?你們都是您和先生工作上的東西,我……”
“沒事兒,你去拿就好。”
“那好吧……”
小趙應了一聲,她内心掙紮了一下,聲音怯怯地:“太太,您别跟先生生氣了……”
知道小趙是好心,池以柔聲音也軟了下來。
“我知道了,别忘了幫我找那份材料。”
小趙聽池以柔這麽說了,也适時地住了口,不再往下說什麽。
“好的,我知道了,太太。”
放下電話,池以柔身子往後一仰,讓皮椅都不由得往後震了一下。
屏幕還沒滅掉的手機靜靜地躺在手上。
這一周,她除了必要的工作聯系之外,已經很少碰電話了。
以往她還會關注一下時事新聞,如今她一點這方面的欲望都沒有。
幸好,她和沈欽從從來不是恩恩愛愛的小情侶,以往鬧脾氣的時候,沈欽從也從來不會打電話發短信哄她。
好處是,讓池以柔斷了沈欽從會哄她這種不切實際的念想。
當然,如今斷了,沈欽從更不可能聯系她。
池以柔突然就覺得他們以前的相處模式也挺好的。
若是以前沈欽從肯哄她,那這時,她必然是失魂落魄地守着手機,朝朝暮暮盼着他的消息。
那滋味,隻怕更折磨。
她自嘲般笑了笑,拿起手機去看新聞,想放松一下繃緊的神經。
池以柔看着各種消息,慢慢往下翻着。
她的手突然就不動了。
手機上的娛樂頭條赫然是:“沈欽從應邀重回BLAUEN,小花旦許星樂成爲BLAUEN新一任形象大使。”
下面是一張沈欽從、許星樂和BLAUEN大中華區總裁的合影。
照片上的沈欽從,清貴依舊,眼中還微微帶着笑意。
池以柔垂眸。
他現在一定過得很好吧?
他終于回到了,他的舞台。
既然不是沒關系了,那就是……兩人鬧脾氣了?
她看看鄒帥又看看池以柔。
從剛才兩人的相處來看,雖然很熟識,可并沒有戀人間的親近。
她蓦地想起那次與池太太通電話的時候,池太太提到的池以柔同事。
看着倒也真像同事。
周主任是已經成家的人了。
她知道拌嘴的小情侶,最需要一個和好的契機。
而能牽動另一方心的事,無疑是最好的催化劑。
何況剛才她那一句“是沈先生”已經暴露了池以柔在的事實,周主任索性就實話實說,把池以柔就在的情況說了一下。
“有人陪……嗯……再見。”
周主任放下電話。
她本以爲沈欽從會過來,可沈欽從并沒有問他們現在在哪裏。
當知道池以柔身邊有人陪的時候,他甚至沒有多說什麽。
周玲勤是真的有些搞不懂了,又不好問什麽,隻能把電話裏的情況簡要跟池以柔說一下。
最後周主任看了看池以柔,她認爲自己的判斷還是沒問題的,就稍微多說了一句。
“沈先生很關心你……”
池以柔安安靜靜地聽完,眼睛中盡是嘲弄。
半晌,池以柔才說了句:“你不懂,他哪裏是關心我。”
池以柔就這麽沒頭沒尾的說了一句讓人雲裏霧裏的話,周主任一臉懵。
鄒帥也是見過沈欽從的。
那次池以柔醉酒,沈欽從的漠然,讓他印象深刻。
池以柔的态度他倒也能理解。
周主任沒說什麽 ,一邊幫池以柔拔針管,一邊按住針孔給她止血。
至少,在她少有的幾次與池以柔、沈欽從的接觸來看,沈欽從對池以柔還是不錯的。
她不知道池以柔的那番話從何而來。
幸好,她也不是個好奇心強的人。
人家的私事,若是說與她,她就默默聽着。
不說的話,她也不會去主動打探。
不然也不會得到池以柔的信任,幫她做采血工作。
周玲勤做着自己該做的事,小心翼翼地托着那袋血液安置好,又用休息室裏的微波爐給池以柔熱了一袋奶遞了過去。
“你歇一會兒吧,我讓血液中心下午下班的時候過來取走。”
池以柔擺擺手。
“不歇了,我沒什麽事兒,先走了,其他的就拜托您了。”
“放心吧。”
池以柔站起身,一陣眩暈。
鄒帥趕緊扶了池以柔一把,說道:“你坐着歇一會兒啊,急什麽。”
周主任也勸:“歇會兒歇會兒。”
池以柔低頭用手扶着額頭,過了一小會兒,說了句:“沒事了,我找地方去吃點東西。”
有了剛才經驗,鄒帥直接伸手把虛扶了池以柔一下。
他問着:“你要吃什麽啊。”
“我想吃辣的。”
“剛抽完那麽多血,能吃辣的?”
鄒帥話雖是和池以柔說的,但目光卻看向周醫生。
周玲勤記得第一次爲池以柔抽血的時候,池以柔把頭埋在沈欽從懷裏,抽完血也是這樣,說着要吃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