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一會,陳瑤突然停住腳步,路燈下的眼睛雖然憔悴,卻仍然是那麽大:“讓你跑這麽遠來找我,真不好意思,謝謝你。”
張偉看着陳瑤的表情,感覺她這話說的很突兀,忙說:“你客氣什麽,大家都是朋友。”
“朋友……”陳瑤咀嚼了一下,然後點點頭,口氣淡淡地說:“對,我們是朋友,我差點忘記了。”
張偉看着陳瑤,好像是在看一個怪物,張小波,陳瑤,怎麽會變得這麽陌生?難道一場感情的打擊讓她喪失記憶了?
張偉看着張小波的身體,還有面容,想想她的經曆,感覺她很無助。
張偉說:“是不是有些健忘了?”
“健忘?”陳瑤反問了一句,突然從鼻腔裏發出一聲哼笑:“是的,我是有些健忘,我早就該健忘了,卻一直拖到現在還不能徹底健忘……”
看着陳瑤倔強而悲涼的樣子,張偉心裏很難受,勸慰陳瑤道:“陳瑤,想開一些,今天淨空大師不也這樣告誡你了嗎,凡事随緣,多多想開,别自尋煩惱,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過去吧。”
“住口!”陳瑤突然說道:“别和我說那些,大道理我比你懂得多,不用你教我,不要和我提這事!”
好心好意換來了冷面孔,張偉心裏很郁悶,不過,想想自己是男人,要讓着女人,何況,陳瑤心情這麽糟糕,被傷害地這麽厲害。
“對不起,我不該提這個事情,讓你不高興了。”張偉忙對陳瑤道歉:“好,這事咱不提了,抓緊找個地方休息。”
張偉想了,陳瑤既然不想說話,那就别老惹她了,誰心情不好的時候想說話呢,自己也是不識趣,自找難看。
“不用了,”陳瑤眉頭一皺:“我這裏有個女朋友,我今晚到她那邊去住,剛才我已經給她發短信了,你自己找個地方去住吧。”
半天不說,這會才冒出了女朋友來,張偉感覺陳瑤在撒謊,不想和自己一起找地方住,不過也不想戳穿。心想也好,正好自個兒活動也方便,于是說:“也好,那我自己去找地方住,明天我們什麽時間會合,在哪裏會合?”
“不用了,明天你直接回去好了,我要在朋友這邊辦點事情,辦完了我自己回去。”陳瑤脆生生地說。
“哦,是這樣,”張偉猶豫了一下:“那——那你可得一定要抓緊回去,别再出走了。”
陳瑤用複雜地眼光看着張偉,牙齒咬緊嘴唇,一會說:“謝謝你的關心,我既然決定回去,就一定會回去,興州有我的親人,有我的企業,我爲什麽不回去?明天我就開手機……”
張偉今天講話老是挨陳瑤嗆,被陳瑤弄得有些尴尬,心裏又很郁悶,但是也不好發火,畢竟陳瑤這時候最需要的是安慰,于是點點頭,默不作聲。
陳瑤這時伸手攔了一輛出租車,回頭對張偉打個招呼:“謝謝你!”然後上車絕塵而去。
馬路上剩下張偉孤單的身影,影子被路燈拉得老長。
張偉撓撓頭皮,熟悉的陳瑤和陌生的張小波讓自己今天弄得不上不下,心裏感覺很不舒服,老是定位不準。
想一想自己也是犯賤,大老遠跑這裏來找人家,人家毫不領情,愛理不理,自己這圖的是什麽?
陳瑤走了,自己倒輕松了,張偉沿着海邊公路,慢悠悠地随意走着,邊走邊給徐君和丫丫王炎分别去了電話,告訴他們陳瑤找到了,現在在舟山辦點事情,辦完事情就回家。
大家聽了都很高興,都當心了,都誇張偉厲害,能把陳瑤找到。
張偉在電話這邊苦笑,厲害什麽啊,被小女人一頓猛嗆,臉不是臉鼻子不是鼻子,一頭灰。
看看時間剛剛8點,張偉也不困,就邊走邊欣賞海邊夜景。
想起第一次來這裏,和何英一起深夜在海邊公路飙車的情景,想起和何英在碼頭海鮮夜市吃海鮮喝白酒的情景,想起在賓館夜遇老鄭的情景,張偉心裏突然感到堵得慌,很憋悶,想找個人說說話。
可是,和誰說話呢,傘人?已經不可能了,已經成爲過去了。
張偉看着海裏的點點漁火,那是來往的漁船和大型客輪,在蒼茫的黑夜裏,在無邊的大海裏,穿梭、奔波,夜空中,偶爾飛過一隻孤零零的海鳥。
張偉的心情突然變得極其憂郁,極其失落,還有幾分痛苦的寂寞。
正在這時,張偉的手機響了,何英打過來的。
張偉皺皺眉頭,何英知道自己在普陀找張小波,晚上一定是睡不着了,一定是坐卧不安了,一定在猜想自己是否會和張小波有什麽糾葛了。這個女人,什麽時候能改掉多疑的毛病呢?
張偉接通了電話:“幹嘛?”
“老公,你還在普陀嗎?”何英興奮地聲音。
“不在,走了。”張偉說:“怎麽?你來普陀了?”
“啊,你走了?”何英電話裏的聲音很沮喪:“我怕你孤單,開車過來陪你啊,都快到舟山輪渡碼頭了,正在輪渡上,你怎麽走了……”
張偉一聽,真是誤打誤撞上了:“你什麽時候到輪渡碼頭?”
何英:“大約還得十分鍾,你到哪裏去了?”
張偉:“管我到哪裏幹嘛?待會我告訴你……”
何英:“幹嘛要待會?你說話不方便?”
張偉:“你他媽哪裏來那麽多廢話,等十分鍾以後告訴你。”
說完,張偉挂死電話,往碼頭方向走,邊走邊看見一艘大型輪渡正在靠攏碼頭。
張偉在出口處等候,果然一會,何英的車緩緩開出了碼頭。
張偉撥通了何英的電話:“靠路邊,停車!”
何英的車緩緩停在馬路邊離張偉10多米的地方。
張偉過去,猛地拉開車門,坐在前座。
“啊!”何英吓得一聲大叫,定睛一看是張偉,不由又驚又喜:“哎呀!老公,怎麽是你?原來你在這裏啊!你壞死了,吓死我了……”
何英又是擊打張偉胸部又是撲到張偉身上撒嬌,喜不自禁。
張偉讓何英折騰了一陣,然後說:“好了,調夠了沒有,歇會。”
何英聽了下來,喜滋滋地。
“吃晚飯了沒有?”張偉問何英。
“吃了,在輪渡上吃的。”何英攏了攏剛才弄亂的頭發:“你呢?”
“也吃了。”張偉邊說邊指了指方向盤:“掉頭,回去。
“什麽?回去?”何英有些意外:“我剛來到,你就要回去?這麽急着回去幹嗎?今晚咱們在這裏住下好了。”
“不住,今晚回去。”張偉堅持道:“我不想在這裏住,今晚回海州。”
何英又問張偉:“那——那你找陳瑤的事情怎麽樣了?”
“不該你問的你少問,”張偉有些疲憊,往座位靠背上一仰:“看好自己的門,管好自己的人,别的事情你少閑扯蘿蔔淡操心。”
“我不就是問問嘛,你這麽兇幹嗎?”何英嘟哝着掉頭開車。
“待會再和你說,這會心情煩躁,别惹我。”張偉閉上了眼睛。
何英乖乖地不再說話,把車又開進了碼頭,搭上了回程的輪渡。
張偉一上車就閉上了眼睛,睡着了。
人隻有睡着的時候才是最幸福的,因爲沒有任何煩惱來襲擾,因爲可以讓一些痛苦遠離自己。
張偉再次醒來的時候,車子正奔馳在到海州的高速公路上。
不知不覺,自己睡了接近3個小時。
張偉身體動了動,伸了伸胳膊。
“老公,你醒了。”何英邊開車邊扭頭對張偉說:“你今天一定很累,睡得一塌糊塗,一直在打呼噜。”
張偉揉揉眼睛:“這麽快就過海了,我睡了多久啊。”
“這會接近3個小時了,”何英看看時間:“再有1個小時,咱就到家了,到家洗個澡,你好好睡一覺。”
張偉扭頭看着何英,3天不見,這個小娘們精神煥發,打扮得花枝招展,精心修飾,别具風情。
“你打扮地這麽豔麗幹嘛呢?”張偉看着何英問道:“到普陀山gou引和尚啊?”
“你壞死了,壞蛋!”何英嗔怒道:“人家還不是專門打扮了給你看的,怎麽樣,好看不?”
張偉不得不承認何英很會修飾自己,從臉蛋到頭發,從服裝搭配到顔色選擇,都很合适,看起來不像是一個暴發戶女富婆,倒是像一個職場高級白領。
“好看,”張偉懶洋洋地說道,扭頭看着外面的黑夜:“女爲悅己者容,士爲知己者死……抓緊利用有限的時間好好享受吧,等肚子一大,想打扮都沒那條件了。”
何英呵呵笑着,很幸福的感覺。
看着何英,張偉此刻突然也産生了一種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覺,這個女人就是陳瑤從小一起長大的小夥伴?就是和高強聯合把陳瑤擠走的好朋友?就是始終對陳瑤抱有強烈妒忌心一心想超越而終不可爲的女友?
以前提到張小波,自己腦子裏隻有一個朦胧模糊的意識和概念,可是,今天上午見到了張小波,見到了陳瑤,這一切都變得分外清晰,對陳瑤的認識定位也變得琢磨不定,熟悉而又陌生。
這一變化,不可避免也波及到何英和高強,陳瑤這麽俊美的女人竟然會是高強這腌臜的前妻,何英竟然是陳瑤從小到大一直最親密的女友,一直在糾纏陳瑤的神秘男人竟然是高強。
随着張小波神秘面紗的解開,這一切都變得明朗而又陌生起來。
想一想經曆的過去,張偉感覺自己心裏有些困惑和迷惘。自己曾經在春節前親自問陳瑤認識不認識張小波,當時陳瑤斷然一口否認。陳瑤爲什麽不想讓自己知道她就是張小波?難道就僅僅是因爲陳瑤不想讓自己知道她的過去,或者不想讓自己再去回憶過去?難道就沒有别的其他原因?
張偉凝神思索,想得頭疼,卻一無所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