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流轉,眨眼已是2016年的初夏。
一大清早,香雲高中仍籠罩在一片氤氲的晨曦中。甯靜的校園裏零落地走過聊聊可數的身影。天色尚早,連門衛都還坐在傳達室裏打瞌睡。
校園公告欄前,最新一期的模拟考試成績放榜了。
一向讀書勤奮,聞雞起舞的米卡卡此時正站在宣傳欄前看成績。紅榜上,他的名字一如既往地排在第一位。
嘿嘿,學霸的稱号,可不是随便得來的。米卡卡的臉頰悄然浮出一絲不易察覺的驕傲神色。
而這時,旁邊有兩個女生也在看成績榜。
她們一邊看,一邊竊竊私語。其中一個女生紮着雙馬尾,另一個則綁着蝴蝶結。隻見蝴蝶結女生偷偷指了指米卡卡,對身邊的女同學悄聲細語:“你看,那就是全年級第一的米卡卡。”
“哦哦,我認識。他好厲害。每次都考第一啊!”雙馬尾一臉崇拜之情。
哎呀,不要誇我嘛。我爲人很低調的!米卡卡裝模作樣,喜怒不形于色,其實心裏早樂開花了。他一向秉持低調攢人品的原則,此刻清咳兩聲,整整衣領,再撥一撥劉海,擺出知識分子的範兒。
切記,做人要低調!米卡卡在心中提醒着自己千萬不能得意忘形。
不料,這時身後走來一位不速之客,直接揭穿了他的心思:“你小子,現在心裏一定偷樂吧。别裝了!”
“才沒有裝好嗎!”米卡卡一邊辯解,一邊回頭想看看這嚣張的家夥是何許人也。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看到背後那張臉,米卡卡的眉頭頓時糾結在一起,不友好地打量着:“怎麽是你?”
真倒黴,居然遇到這貨。他心裏哀歎道。
隻因站在身後的不是它人,正是暗黑界大人物齊木。他大清早的就一手插兜,一手咬着蘋果,斜睨着米卡卡的眼神裏總是飄蕩着無法稀釋的鄙視。
一大早就開啓腹黑模式嗎?
米卡卡一點不想和這人扯上半丁點兒關系。偏偏命運将兩人之間的孽緣死死綁在一起。若是不知内情的讀者,簡直把他們看成一對CP啊。
在此,米卡卡嚴重聲明:他隻喜歡女人!而且,必須是美女!
“我說,你怎麽也在這兒?”米卡卡斜眼看着齊木問。
齊木淡然瞥出一記漂亮的白眼:“白癡,我也是香雲高中的學生啊。”
“騙……騙人的吧!”米卡卡露出正在看喜劇節目的表情:你在逗我嗎?!
“你什麽時候成我同學了!”
打死米卡卡也不相信這麽荒誕的事。
齊木卻哼出一聲冷笑,從口袋裏掏出香雲高中的校徽,給米卡卡掃了一眼又放回口袋:“對不起,我一直都是,隻不過我一年隻上幾節課而已。”
我靠!米卡卡心裏都罵髒話了。這種目無校紀,長年曠課的落後生,學校領導難道一直放任不管,無動于衷嗎?最起碼也得先記個大過再罰掃一個星期廁所吧!
“别想騙我。這種校徽外面士多店都能買得到,五塊錢一個。”米卡卡仍然質疑。
卻見齊木伸出手指,在成績榜上某處點了點。待米卡卡視線移過去一看,下巴幾乎要砸地上了——成績榜上,第一名寫着米卡卡,676分。而在米卡卡的名字下方……
第二名:二年C班,齊木,675.5分。
隻少了0.5分。
頓時,米卡卡呆如木雞:“怎麽會……”
這一幕恍如噩夢,米卡卡揉揉雙眼,又掐掐臉蛋,再定睛一看。齊木二字像烙鐵一樣印在瞳孔裏,揮之不去。
這不是做夢!這是真的!齊木不但和他同校,而且,成績隻比他少0.5分。
見鬼了。米卡卡心裏叫苦不疊。
不過,話說回來,考第二名的不應該是丁立晗嗎?
丁立晗是隔壁班的男生,和米卡卡一樣,是個學霸級人物,學習成績十分優秀,但每次考試都屈居在米卡卡之下。想起這位學習上的競争對手,米卡卡立即順着名單往下搜索,終于在第十名才找到丁立晗的名字。
真少見,他居然退步到了第十名。米卡卡正揣摩着對方學習退步的原因時,齊木也湊了過來,盯着丁立晗的名字,片刻恍然大悟:“噢,米卡卡,你女票?”
“呸。丁立晗是男的!”米卡卡一臉嫌棄狀,不禁懷疑齊木腦袋裏裝的是什麽肮髒的思想。
“哦,原來是男票。”
你腦子有病吧!!米卡卡想要解釋什麽,卻有種越描越黑的感覺,便沒好氣地白他一眼,幹脆不吭聲。
一想到齊木考第二名,米卡卡方才所有的興奮與驕傲便被沖刷一幹二淨。
憑什麽人家長這麽帥,還考第二名!米卡卡真想仰天長嘯,直呼天理何在。
而齊木完全無視他糟糕的心情,還佯裝扼腕歎息:“真可惜,考英語的時候太倒黴了,筆寫到一半就沒水了。”
言下之意,要不是因爲那支破筆,他的分數考得比米卡卡還高。
騙人!米卡卡才懶得争論。他相信,就算推理破案方面的智商比不上齊木,但論學習,他才不會輸給這家夥呢!
“你好像不太相信我的話哦。”齊木說,斜睨的目光裏閃過一道危險的信息:敢質疑紅色犯罪師的人,特别是米卡卡,絕對沒有好下場!
米卡卡在這方面受到的教訓實在太多了,他也學聰明了,趕緊咳咳兩聲,一臉店小二賠笑的模樣,“沒有沒有。齊木兄,我哪敢質疑你啊?你說的都是真理哇!”
“不敢就好。”
身爲犯罪師大咖的齊木很滿意米卡卡臣服的态度。他走過來,看似一隻手随意搭在米卡卡的肩膀上,實則暗中使出幾分力道,可憐弱書生米卡卡瘦弱的身軀快被壓彎了腰,想要躲開,卻見齊木冰冷的目光如鋒利的匕首徑直插來,嘴裏慢悠悠地吐出:“記得,我說的話,要聽。不然,後果會很嚴重。”
一字一句,宛如聖旨,掌握着臣民的生殺大權。在這冰冷徹骨的目光注視下,米卡卡極不情願且無奈地點了點頭。
那一刻,他的心裏其實是拒絕的!
“對了。”這時,站在旁邊的倆女生似乎轉移了話題。
“你聽說了嗎?有關蜥蜴神的傳說。聽說蜥蜴神誕下的女孩,在她18歲時會成爲新的蜥蜴神。蜥蜴神,是會吃人的哦。”
“啊!就是那個傳言吧。好像每個班級群裏都流傳着同樣的傳言呢。我還聽說,那個女孩目前就在我們學校。”
“不會吧!”雙馬尾女生驚呼道:“會是誰呢?”
蝴蝶結女生一副不願也不要相信的樣子說:“一定是誰開的玩笑吧。這種傳言,不可信啦。”
“說實話。我也不太信。蜥蜴神什麽的,騙小孩子呢。”
這兩個女生說笑一番,便離開了。剩下宣傳欄前,米卡卡和齊木盯着她們遠去的背影,不由得對視一眼。此刻,他們的心裏大概都在思考同一個問題:蜥蜴神?
何方神聖?
這是第幾封了?
晨光從窗戶溜了進教室,懶散地灑在桌子凳子以及地面,如同鍍了一層蜂蜜黃。米卡卡的座位正在其中。清晨的陽光本應給人惬意,慵懶,而米卡卡此時卻皺着眉頭。
他手裏拿着一封信。這是剛剛從抽屜裏發現的。
信封上,沒有名字。
一封匿名信。
然而,不用拆閱米卡卡也能知道這封信的内容。因爲同樣的信,這個月已經收過好幾次。是誰放在抽屜裏的呢?
這封神秘的來信總是在上早讀之前出現。可以推斷,送信的人極有可能是下晚自習後或者早讀前偷偷放到他抽屜裏的。
問題是,它爲什麽要給米卡卡這樣一封信呢?
米卡卡對此百思不得其解。正想着,忽然身後伸出一隻手,嗖地把他手中的信給抽走了。回頭一看,齊木那家夥竟陰魂不散地站在身後。
這家夥是幽靈嗎?總神不知鬼不覺的……
“把信還我。”米卡卡極度不爽朝着齊木攤手要信。
可想而知,以齊木的脾性,怎麽可能順從地把信歸還。他觀察了一下信封,上面寫着——校園名偵探米卡卡收。
“你也有人送情書?”齊木眯起雙眼,玩味的目光在米卡卡身上流轉。他大概在猜想哪個女生瞎了眼,或者腦袋被門擠了,才會看上米卡卡這種不入流的貨色。
“呸!你那是啥眼神?本人好歹也是有點顔值的!”米卡卡不想被這高顔值的男神所鄙視,趕緊挺胸擡頭,裝出滿臉的自信。哪曾想,齊木像一名法醫研究屍體似的,古怪的眼神緊盯着他,片刻沉吟道:“說起來,米卡卡你長得還真有點像某個明星。”
“啊?!誰!我像誰?!”
米卡卡驚呼道。他長這麽大了,還從未有人說過他有明星相呢。到了今時今日,居然被齊木這個星探給挖掘了?從此走向人生巅峰,迎娶白富美?
卻隻聽,齊木嘴唇慢悠悠地飄出一個陌生的名字:“你像王大治。”
王大治?是誰?
米卡卡撓撓頭,立即拿出手機上網搜索了一下,内心裏充滿期待。待屏幕上出現一個小眼圓臉蘑菇頭的屌絲時,米卡卡那微不足道的明星夢與喜悅,立即嘩啦啦地碎掉了。
王大治,不是小鮮肉,不是男神,更不是長腿歐巴。那慘不忍睹的顔值,幾乎可以忽略不計了。
“你妹啊!我哪裏像他?!我的眼睛比他的小眼大一百倍!”米卡卡暴跳如雷。
他才不想跟王大治長得像呢。他抓住齊木的胳膊,拼命睜大雙眼,努力想要證明自己擁有一雙多麽水汪汪亮晶晶的明眸大眼。哪知,齊木懶得理他,而是自顧自地拆開信來看。
上面隻寫着這麽一句話——
“六月七日快到來了。救救我!”
除此之外再無其它。
“咦?”齊木對信的内容感到很奇怪。
這不是情書啊。看來之前他的推理有誤,像米卡卡這種貨色,果然連瞎了眼的女生也看不上。
“這什麽意思?”齊木拿着信問。
米卡卡也聳聳肩,一臉無知且無奈的樣子看着齊木:“我也不知道。這個月來,已經收到過好幾封了。都是同樣的内容。”
“誰寄的?”
“不知道。”
沒有寫名字嗎?既然要求救,不是應該寫明身份嗎?齊木對這封不明來信起了疑心。
“你覺得,這會不會是惡作劇呢?”米卡卡試探性地詢問道。
身爲校園名偵探的他,有時候也收過一些小Case的委托。不過,這一次的信,似乎不太尋常。
“誰知道。與我無關。”齊木想都沒想,直接将信扔回到課桌上,興味索然的樣子,連問題都懶得回答,便轉身走出了教室門口。
“啧!這沒禮貌的家夥……”米卡卡剛埋怨這麽一句,忽然,門口嗖地飛過來一支銀針,不偏不倚地射在米卡卡的眉心中間。
說過了,得罪紅色犯罪師的下場,是很嚴重的。
而齊木這時正走在走廊上,他從口袋裏掏出一個紅蘋果,在手中把玩着。他仍在思索那封信的内容:是惡作劇抑或是真的求助信?暫時不得而知。齊木唯一能确定的,從娟秀的字迹判斷,這封信是女生寫的。
至于倒黴的米卡卡,據說他後來睡了整整幾節課,叫都叫不醒。
深夜時分,群星在南方潮濕的夜空布置出銀河的幻象。
廣袤的星空下,一座中西合璧建築風格的别墅,安靜地坐落在深海一般的夜色中。
看似甯靜祥和的夜晚,卻注定不平靜的事情會發生。
别墅内廊道的壁燈勉強地散發着幽微的燈光,努力在黑夜中擴展自己的領域。整座别墅寂靜如遺迹,隻能聽到放在大廳中的古董挂鍾分針秒針有規矩的走動聲,時間馬上就要到12點了,挂鍾每一秒次的走動就像做着最後的倒計時。
當時針分鍾秒針完全重疊之際,鍾擺每一次的搖晃都會發出“哐哐哐!”的聲音,連續不斷地在大廳裏響起,驅散了這一片沉甸甸的死寂。
就像,誰在唱着寂寞而孤獨的葬歌。
别墅裏毫無動靜,屋内的人早已習慣亦或是早已沉睡。
鍾聲停止後,别墅又恢複到最初的靜谧。
卻此時,一個鬼鬼祟祟的黑影悄然從大廳的某一個角落出現,探頭探腦看向四周,确定沒有任何問題的情況下,他鬼鬼祟祟地打開大門,走了出去。在皎潔月光下,隐約看到他的手中提着一個小東西,而且那小東西不安分地竄動着,試圖從他的魔爪中逃脫。
他快速挪動腳底下的步伐,輕車熟路直奔目的地。
不一會兒,他出現在一個房間内。這地方陰森且潮濕,伸手不見五指,氤氲着一片漆黑。黑影打開了手中的手電筒,立即發出微弱的光芒。那隻是很小的光圈,無法完全将黑暗驅散。
黑影對着房間四周照射,光圈在牆上與地面飛快地移動,蓦然,猛地一停。
在手電筒強烈的光芒下,房間的角落裏有個身影匍匐在地上,如同一條爬行動物。它十分畏光,身子猛地一縮,發出嘩啦啦拖動鐵鏈的聲音,在這樣幽靜的夜裏異常響亮而刺耳。
黑暗就像一層濃霧,讓一切都看不清摸不透。
此時漆黑中仿佛浮現一對散發着綠光的寶石,若不仔細看一定不會注意到,地上匍匐着一隻蓄勢待發的爬行動物,發着綠色光芒的正是它的眼睛。隻聽見從手電筒後傳出他那滲人的陰笑聲,說:“你還好嗎?一定餓了吧。”
他對着瑟縮在角落的身影搖晃着手中的小東西。
那是一隻兔子。準确點說,是食物。
角落裏立即響起鐵鏈相互碰撞發出的聲音。
它餓了。食物的到來令它興奮異常。
爾後,它不停地吞咽口水發出“咕嘟,咕嘟……”的聲音。可以想象得到,它已經很久沒有進食。
“嘻嘻。”他得意地笑了。“乖乖聽我的話,就能填飽肚子哦。”
它露出臣服的表情,盯着眼前的食物,随時會撲上去将其撕碎。
大概是臨死前的預感,他手中的兔子更加不安分地躁動起來,想要掙脫死亡的束縛。但這微不足道的掙紮注定無果。
他将兔子扔了過去。那像蜥蜴一樣匍匐在地上的生物猛然撲來。
咔擦!——黑暗中兔子喉嚨被咬斷的聲音清脆得有些凜冽。
血液的芳香,開始彌漫。
接下來,是囫囵吞食的響聲,如同一首悲慘而奇妙的樂章。
而他,始終站在旁邊冷漠地觀看着這一切,嘴角悄然浮起一絲奸笑。他的腋下,夾着一本黑色的筆記本。那裏面記錄着世間最陰暗與醜陋的智慧。
“蜥蜴神。”他的眼神裏流露出無比陰險的目光,輕喚着趴在地上吃兔子的生物,那是他賦予它的名字,“離開你的囚籠吧,讓那些人類都成爲你的食物!”
說罷,他又從心裏發出得意而狂妄的笑聲:“嘿嘿嘿!”
笑聲飄揚出很遠很遠,直至深黑的天際。
淡淡風輕的校園,自習課時間,丁立晗坐在畫室裏。
他的面前豎立着畫架。
水彩筆在畫紙上暢快地遊動,勾勒出一位美麗動人的少女裸背。
她有一頭烏黑發亮如瀑布的長發,流至胸前,偶有一縷發絲不安分地滑落出來,微側的臉龐半遮半掩,睫毛下柔和的目光眺望着遠方,挺翹的鼻梁下是如同玫瑰花瓣的唇瓣。和暖的陽光灑在畫紙之上,她給人一種錯覺,仿若是一個天使出現在眼前。最特别之處在于,她一縷青絲巧妙遮住的背部靠近右側肩膀的位置,露出一小塊漂亮的淡紅胎記。
丁立晗記得女孩說過,這是她與生俱來的胎記。
回憶往事的時候,女孩欲言又止,似乎心裏藏着許多心事與秘密。
噢,說起來,她的生日就快到了吧?丁立晗這樣想着,嘴角微微揚起,露出一個笑容,繼續舞動着手中的畫筆。
忽然此時,一個身影從教室門口走了進來。
擡頭看了一眼,丁立晗便放下手中的畫筆,說道:“啊。老師。”
“丁立晗,你在呢。”走進來的是負責教畫畫的美術老師。他身材修長,長着一張清秀的臉龐,眼神深邃,顯得富有才華與涵養。
他叫謝修哲,美術學院畢業的高材生,兩年前開始在香雲高中任教,如今已近40歲了,卻保養得很好,像剛過30歲不久的小夥子。
見老師進來,丁立晗不慌不忙地拿起畫布将那幅裸背畫遮了起來。他不希望被人看到這幅畫的内容,因爲女孩曾經說過,不想讓别人看到這幅畫。
這是屬于她與他之間的秘密。
“你的畫還沒完成嗎?”謝修哲輕笑。他一直知道這幅畫的存在,隻不過丁立晗從不肯給他過目。想必,那畫裏藏着青春期的秘密吧。
那些年的青春啊,是操場上飄揚的國旗,是夏季盛開的香樟樹,是課桌上的筆記,深深淺淺地存在每個人的記憶映像裏。
每個人都緬懷青春。每個人都清楚:時光,是一條河,不可逆流而上。
青春被永遠留在了遙遠的上遊。
關于青春的秘密,謝修哲何曾沒有過?他的心裏也駐紮一個無法道出的秘密呢。
還記得那一年……
想到這兒,他的腦海中忽然閃過一幅陳舊的畫面,泛黃如舊書的紙張。
很多很多年以前,他曾經和他的心上人,在那年夏季度過了一段美麗畫緣的時光。那時,他負責畫畫,那位姑娘則是模特。他們在蔥蔥綠綠的森林邊緣,眺望一望無際的田野。夏季的陽光,穿透樹葉,細碎的光斑在地平線上濺得到處都是。
然而,時過境遷,事情已經過去将近20年了,那份回憶就像相冊裏發黃的照片。每每憶起那段美好的時光,謝修哲的嘴角就會不由自主地揚起一絲甜蜜的笑容,隻是後來,笑容漸漸變得苦澀與無奈。
時光猶如沙漏的沙子,抓不住,徒剩傷悲。
唉。謝修哲心裏輕歎一聲,開始捋起衣袖整理淩亂的顔料和畫筆。學生們每次畫畫總會弄得亂七八糟,作爲負責老師的他早已習以爲常。他一邊将顔料盒放回到架子上,一邊說道:“丁立晗,你這次期中考試成績退步了呢。畫畫固然重要,但也要抓緊學習啊。”
“我會的。老師。”丁立晗有些尴尬。
因爲最近對這幅畫太上心了,所以學習方面有些心不在焉。連班主任也批評他了。
下一次,他一定要考好。丁立晗暗下決心。他下次,要超過總考第一名的米卡卡。
“诶,對了。老師。”丁立晗忽然想起一件事情,便叫住了老師。
“嗯?”謝修哲停下手頭的活兒,回頭看。
丁立晗說:“你聽說過蜥蜴神的傳說嗎?”
那一刻,不知爲何,謝修哲的肢體動作仿若突然停滞一般,身體不由地打了一個寒顫。他的臉色呈現出一絲倉皇,驚恐與懼怕,這些陰暗的情緒就像一條條蟲子,倏忽鑽進皮膚深處而消失不見。他努力使自己鎮定下來,然而,臉色平靜如湖,内心卻如大海波濤澎湃,暗藏礁石。
他記得的,他當然記得,那個關于蜥蜴神的傳說,奪走了他的心上人……
這麽多年了,他一直試圖抹平心靈上的這道傷疤。
以爲結痂了,便不疼。
然而,今時今日,他的學生居然再度提及這個如禁忌般存在的話題。
“你……你……”謝修哲不可思議地搖了一下腦袋,嘴唇與身體都在不由自主地微微顫抖。恐懼像病毒一樣感染全身。一個不小心,他手中的畫筆撒滿一地。
這是從哪裏聽到的傳聞呢?謝修哲感到有些困惑,因爲有關蜥蜴神的傳說,隻有那個地方才存在啊。
什麽時候,這個城市也出現這個可怕的傳說了?
“老師,你沒事吧?”丁立晗關切地問道。
他感覺,老師的反應明顯有些不尋常。
“不,我沒事。”謝修哲喘了一口氣,終于平複了心境。他故作鎮靜地拿起地上的畫筆,重新放好,裝作漫不經心地問道:“你怎麽突然問起蜥蜴神的事?”
丁立晗娓娓道來:“哦,這是最近在學校裏流傳的。我也不知道這個傳說的來源。”
爲什麽蜥蜴神的傳說會在這個香雲高中流傳呢?謝修哲心想。
關于這個傳說,除了那個地方的居民,知道的人并不多。況且這個傳說,和香雲高中也沒有任何關系呀。對此事深感迷惑的謝修哲,隐隐感覺到一股不詳的預感正如烏雲密布般,籠罩下來。
他仿佛看到了,在一個電閃雷鳴的雨夜,蜥蜴神正在一步步靠近他,将他吞食。
這時,他聽見丁立晗補充了一句:“好像說,我們學校有個女生是蜥蜴神的轉世。”
“什麽?!”謝修哲驚呼,一瞬間感覺到腦袋天旋地轉,呈現一片空白狀态,一時無法接受如此巨大的信息量。
蜥蜴神,就在香雲高中?
倘真如此,這個傳說在學校裏出現的原因,也就有了解釋。
再一次,一種無形的壓迫感将謝修哲緊緊包裹住,他雙手疊放在一起不停地擺弄着手指,卻完全不自知。稍後,他直勾勾地看着丁立晗,急迫地問道:“是誰?”
那個蜥蜴神轉世的女孩,是誰呢!
老師再度露出了過激的反應,丁立晗心下更加不解與迷茫,老師似乎對蜥蜴神的傳說很在意啊。他想了想,說道:“沒有人知道那女孩的身份。”
這是一個謎。
不。謝修哲忽然想到:或許,是那個人的女兒。
因爲,隻有她才能是蜥蜴神轉世。
她就在這個學校就讀?蜥蜴神要來了?謝修哲越想越緊張。爲什麽這麽多年過去了,他依然逃不出蜥蜴神的陰影呢?
爲什麽?!
丁立晗看着此時臉色蒼白如紙的謝修哲,關切問着:“老師,你還好嗎?臉色很難看啊。”在重複第三遍的時候,他伸出手碰了碰,謝修哲這才反應過來。
“不,沒事……昨天晚上睡得不太好。”
他蒼白着臉,給出牽強的解釋,并且揉了一下太陽穴,感到十分疲憊。
也說不定,這件事隻是空穴來風而已。别自己吓自己。他自我安慰道,就在同一時間——
操場上忽然傳來了刺耳的尖叫聲。
“啊啊啊!”
怎麽了?聽到這尖叫聲,謝修哲好不容易平複下來的内心,再次揪緊。
他與丁立晗對視一眼,帶着不解快速地走到走廊看個究竟。
這裏是五樓,操場位于很遠的地方,看不清具體的情況,隻是隐約看到一群女生散在四周,中間似乎孤零零地站着一個手足無措的女生。
那個身影好像有些熟悉。丁立晗眯緊了眼眺望。
出了什麽事呢?
而謝修哲的腦袋布滿了疑問,再次擡手輕揉着有些發疼的太陽穴。
他總有一種烏雲籠罩天空即将下暴風雨的感覺。
十分鍾之前。
二年A班的體育課。這節課是八百米長跑考試。這對學霸以及運動廢柴綜合體的米卡卡而言,可謂是一件苦差事。
體育老師剛吹哨,同學們矯健的身影便在跑道上歡快地奔跑,早已将遲鈍的米卡卡甩在身後遠處。他努力拖着沉重的腳步,氣喘籲籲地落在最後,跑了一圈依然榮幸地占據倒數第一名。連體育老師都替這位學霸着急,拿着計時器在一旁鼓勁:“米卡卡,快點跑啊!這麽慢可不及格喔!”
說倒容易,米卡卡也想跑得跟世界冠軍博爾特一樣快啊。可他雙腳如灌鉛,每移動一個步伐都沉重至極,更别說飛奔了。唉,平時缺乏體育鍛煉的人,終究是個體育渣。
眼看前面的人越跑越遠,米卡卡心裏更加着急了。雖然體育成績不算入期末考試的總分中。但,成爲最後一名真的很丢臉啊。
我才不要跑最後一名!米卡卡憋紅了臉,使出吃奶的力氣,邁動着艱難的腳步,卻怎麽也無法拉近與前方人群的距離。
就在這時,跑圈外面忽然傳來一聲輕輕的冷笑。
這笑聲,80%的嘲諷混合着20%的冷漠,聽着耳熟呢。
扭頭一看,米卡卡的額頭立馬挂下三根黑線。
他的心情一下子變得更糟糕了。
因爲就在視線的前方,犯罪師齊木大人穿着一身運動裝,正坐在雙杠上悠哉悠哉地吃着蘋果。那眼神像看猴子耍戲般盯着米卡卡,嘴角則微微揚起一縷鄙夷的微笑。
怎麽又是這貨……米卡卡尴尬死了,如果這時有地縫他一定毫不猶豫地鑽下去。
自己的糗事,被最讨厭的家夥看到了。
而且,齊木分明在嘲笑!
出于不想被對方小瞧的心理,米卡卡鼓足着勁,總算又捱過了一圈。
隻剩最後一圈四百米了。可他早已累得上氣不接下氣,哪裏還有力氣去追趕前面的人。就算又見齊木在一邊微冷地譏笑,他也無力抗争了。
哪料此時,齊木卻做出了一個奇怪的舉動。
他舉起手指,擺出開槍的造型,對準米卡卡,嘴型無聲地張合,仿佛在說:“讓我來幫幫你吧。”随後從他嘴裏輕輕吐出“嘭”一聲,舉起手指仿佛在吹掉指尖缭繞的硝煙。那一個動作,頗像美國西部片裏潇灑的牛仔。
與此同時——
噗嗤!空氣裏蓦地發出一下極輕微的聲響,正來自于米卡卡的身後。而他毫無察覺,仍一臉迷糊。他在想齊木這貨逗逼了嗎?剛才做開槍的動作是什麽意思呀?
算了,米卡卡懶得再去深究。目前他唯一的希望就是将跑道縮短再縮短,盡快到達終點,了結這段痛苦的路程。
卻忽然,站在跑圈旁邊的女生們都熱鬧起來了,紛紛朝他招手,氣氛十分熱烈。
“米卡卡!米卡卡!”她們激動地尖叫着,就像粉絲見到了韓國歐巴。
能得到這麽多同學的支持與鼓勵,米卡卡恍如在做夢。他可從不知道自己這麽受歡迎哪。
“大家……你們真好。”他感動得無法言語,抹抹濕潤的眼角,正要向支持他的擁趸們表達感激之情,然而……
咦咦,有點不對勁呢。她們的表情不像在加油鼓勵,而是焦急萬分。
“喂喂喂!米卡卡!快看你後面!”女生們拼命大喊,紛紛指着米卡卡的身後,就像有一隻侏羅紀時代的暴龍在後面追着他似的。
嗯?我的後面?米卡卡輕皺眉頭,回頭。
不看則已,一看驚人。
我的娘呀!米卡卡的大腦在扭頭的一瞬間炸開了……他的屁股後面竟然有一團小火苗在燃燒!
滋滋滋!那火苗沿着屁股一直往上蔓延,不斷地吐着火舌,還不斷冒煙,像是要将米卡卡吞噬了一般。現在,米卡卡總算是明白,同學們爲何如此激動。
空氣中仿佛開始彌漫着一種類似土耳其烤肉的味道了……
“哇!媽呀!”下一秒米卡卡猶如猴子般上蹿下跳,拼命用手拍屁股,試圖撲滅那團火。可是火勢反而越來越大,照這樣下去,他遲早變烤豬。周邊的人也幹着急,一時半會誰也拿不出主意來。
噢,對了,“水!水!水!”幸虧米卡卡這種知識分子還有點常識,想到用水滅火這一招。
“水龍頭在那邊!”不知誰,像是看穿了米卡卡心思,馬上指着跑道的盡頭,大聲提醒着。米卡卡這回真的是火急火燎地狂奔起來了。這團火無異于激發了他的小宇宙。這貨的雙腳如同裝上了馬達,掄得飛快,身後揚起一片塵埃,不消片刻就将前方的領先者一個個甩在後面,完全把他們驚得目瞪口呆,連體育老師都不敢相信這一奇迹誕生的時刻。因爲米卡卡足足将學校的八百米記錄提高了2.65秒!
新的記錄誕生了!
不過,我們的新紀錄創造者米卡卡同學全無心情去享受這一榮耀時刻。他跑到水龍頭前,擰開,着火的屁股撅起,所有動作一氣呵成,隻花了0.5秒。随即,一股清涼的自來水噴灑而出,将那團火苗給徹底澆滅了。
呼,吓死我了……米卡卡受驚過度,頓時癱軟下去,像條鹹魚晾在地上,熄火的屁股還滋滋地冒着白煙。由于剛才運動劇烈過猛,他現在連爬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了,隻能癱在地上。
直到,一個筆直的人影出現在眼前。
米卡卡無力地擡眼一看,隻見齊木又耍帥地咬着紅蘋果,目光得意,仿若耶稣打救蒼生的模樣。
“是你……是你幹的。”米卡卡氣若遊絲地擡起手指向嫌疑犯齊木。現在,他算是明白齊木剛才的開槍手勢是何含義了。對方一定在他的衣服動了手腳,才導緻起火的。
“是我幹的。”齊木倒大方地承認,做好事從不低調:“恭喜你,在我的幫助下,你已經打破了學校的八百米記錄,你不用感激我的大恩大德。”
“感激你個大頭鬼啊……”
米卡卡雙眼淚汪汪,哪裏有半點感恩戴德之情?眼裏明明盛滿了委屈與不甘。要不是打不過,他早就跳起來跟齊木死掐了。
也罷。人善被人欺。米卡卡這種弱勢群體,早認命了。
他抹一把臉上的水珠,又摸摸屁股。校褲被燒穿了一個大洞,一條充滿童真的天線寶寶内褲露了出來,甚是醒目,讓圍觀過來的女生們忍俊不禁。萬幸的是,隻是燒壞了一條褲子,屁股并沒有受傷。
“那啥……”米卡卡可憐兮兮地望着周圍看熱鬧的男同學們,滿懷期盼地提出一個不情之請。“你們誰能借我一條褲子?”
話音剛落,“嘩!”男生們全都哄擁而散了。
這群沒良心的,雷鋒精神都白學了……
反倒是女生們充滿愛心,其中一個體型圓潤的女生拿出褲子,遞過來:“米卡卡,不嫌棄的話,就用我的吧!”
看着眼前這一條粉紅系緊身小腳褲,米卡卡嘴角微微抽搐。這種畫風的褲子,無法直視,他不嫌棄才怪呢。若穿上它,一定會被人誤以爲是娘娘腔吧!可是,眼下隻有這麽一條多餘的褲子,不穿的話,他隻能光着腚了。
真是一個兩難的選擇啊……
“我覺得,這條褲子還是很适合你的。”一旁的齊木臉上裝滿了僞善的笑容。
“真的?”米卡卡斜着眼。
鬼才信這家夥!想到這件事的始縱俑者正是齊木,米卡卡對他一點不信任。
“穿上吧。米卡卡,難道你想光着屁股嗎?”獻出褲子的女生很熱情地說道,臉上充滿善意的笑容。
“就是啊。你穿上一點不難看。”其他女生紛紛推波助瀾。
“……”
想着現在狼狽不堪的模樣,權衡再三,米卡卡還是硬着頭皮接過了那條粉紅系褲子。
一試,居然還挺合身。就是看着太……。
卻在這時,“咔!”
突如其來的一道白光晃瞎了米卡卡的狗眼,烏雲與不祥的感覺頓時籠罩在他的頭頂。一看,隻見腹黑黨黨主席齊木居然拿出手機,對準米卡卡,飛快地把這難得一遇的畫面用鏡頭記錄下來。
“喂喂喂,你幹什麽?快把照片删掉!”
這種照片,跟女明星沒P過的素顔照一樣,絕對不能面世的!米卡卡心急想要一把将齊木的手機奪過來,對方卻微微一笑,靈活退後幾步就躲了過去。這時,樂于助人的女生們反而得到了啓發似的,紛紛掏出手機,對準米卡卡就咔咔咔地拍個不停。
“你……你們幹什麽……!”米卡卡氣得說不出話,雙手抱胸,做小女子被流氓非禮狀,想要阻擋她們的拍照,反而更顯得滑稽可笑。女生們更加興奮了,有好事者拍下這難得一見的畫面後馬上上傳到朋友圈。
據說1分鍾之内便獲得了999枚點贊。
“不要啊……”米卡卡欲哭無淚。
女生們反而樂得哈哈大笑。
剛才那個贈送褲子的女生,滿臉豪氣地說:“米卡卡,這條褲子不用還我了。它就是爲你量身定做,爲你而存在的!”
存在你個大頭鬼!
“請你們把照片都删掉!我會生氣的!”米卡卡嚴厲警告道,認真地闆着臉,好像一隻小綿羊會随時爆發成吃人的老虎。
可沒人搭理他。大家都在欣賞手機裏拍下的美照,自顧自地就品頭論足起來。
“哎哎呀,可惜了,這麽美的褲子,就差一條合稱的襯衫!”贈送褲子的女生完全無視米卡卡燃起的怒火,皺着眉頭打量着他,在思考着如何搭配更好一點。
“咦?小娟,你不是有一條粉紅色的襯衫嗎?快拿來讓米卡卡穿上!”贈送褲子女生身邊的好友,滿懷激動地說着,整個人呈現在臆想狀态。
你們都是壞人……米卡卡此時的眼淚,嘩嘩往心裏倒流,内心幾乎崩潰了。
卻在這時——
“哇啊!”
操場的上空,一聲尖叫刺破雲霄,貫穿了校園的每一個角落,就連樹上歇息的鳥兒,也被驚得倉皇逃離。大家的目光不再停留在婀娜多姿的米卡卡身上,紛紛望向那尖叫聲傳來的方向。
隻見操場另一邊,一群女生尖叫着散開了。她們面色驚恐,仿似看見了極其可怕的東西。
那是一起上體育課的隔壁班。
出什麽事了?
她們爲什麽這般慌張?
齊木和其他人一起圍過去看個究竟。連穿着粉紅褲子的米卡卡也無心關注畫風問題,當機立斷地發揮校園名偵探的探索精神,跟在後面。也難爲了他,穿着一條女式褲,走起來竟風情萬種,頗具名媛氣質。
等大家走近了事發現場,便聽見那些女生瞪大着眼睛,面露恐懼與不可思議,小聲說道:“蜥蜴……”
蜥蜴?
齊木看去,果然,地上出現一條紅色的爬行動物,它渾身皮膚如同蛇一般,披着一層粗糙的鱗片,長長的尾巴在身後不安地晃動着。它趴在地上,擡起尖如三角的腦袋,黑色發光的瞳仁怯生生地看着衆人。而站在它身邊的是一個清秀美麗的女生,低着一頭烏黑發亮的長發,半遮着臉上的慌張不安。
女生們都看着她,如同見到了異類。
“這……這蜥蜴是從小萱身上掉下來的。我看見了。”其中一個帶着近視眼鏡的女生,撫了撫眼鏡框,小心翼翼告訴身邊的同伴。
仿佛聽見了她的話,紅蜥蜴朝着近視眼女生吐了吐信子,仿佛以此作爲警告。近視眼女生後背生出一股惡寒,膽怯地靠近同伴身邊,藏在人群後面,隻敢露出一個腦袋。
多麽可怕的蜥蜴啊。
同學們又心存畏懼地退後了幾步。但女生們終究是喜歡八卦的生物,不知誰說了這麽一句:“她……她不會就是傳說中會變成蜥蜴神的女孩吧?”
“不會吧。那可真的太吓人了。”
女生們三言兩語地說開了。唯獨那位叫小萱的女生低着頭,百口莫辯。她的臉很蒼白,似乎對這條紅蜥蜴的來曆也搞不清楚。這是從她身上掉下來的嗎?她似乎不敢相信這個事實,她是蜥蜴神?
不,她不是!
小萱突然雙手抱着腦袋,扯亂頭發,以瀕臨瘋狂的狀态叫起來:“不是的!我不會變成蜥蜴的!不會的!”她眼裏盛滿淚光,隻要稍微不小心,淚水就會奪眶而出。她拼命地搖頭,像是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對所有人的宣言。
這個女生古怪的表現,令齊木起疑。
犯罪師的直覺告訴他,這個女生和蜥蜴神傳說似乎纏繞着千絲萬縷的關系。
與此同時,身邊的女生們再次爆發出一陣尖叫。原來那隻紅蜥蜴在衆人的圍觀下受到了驚訝,忽然嗖嗖地竄逃起來。在它逃跑的方向上,人群吓得紛紛讓出一條路。結果,站在人群最後面的米卡卡,一臉懵懂地看着紅蜥蜴朝自己迅速地爬過來。
他不禁倒抽一口冷氣。
“喂喂喂!蜥蜴大哥,不要跑我這邊來呀!”
米卡卡發出刺耳的尖叫。怎奈那條蜥蜴大哥完全無視他的懇求,反而爬得更快了。
他趕緊躲一邊去。
可是,真見鬼了。他躲哪邊,紅蜥蜴就逃哪邊。可能是他穿的粉紅色褲子誤讓紅蜥蜴以爲找到了同類吧。
到最後,演變成隻要米卡卡在哪裏,紅蜥蜴就跟在後面。
于是人們看到了驚奇的一幕:一條蜥蜴追着一個男生在操場上狂奔。
“哇!爲什麽要追着我啊?!嗚哇!”
米卡卡一向對小動物有愛心,但蜥蜴這種醜陋且可怕的爬行動物例外。他就想不明白,爲何在他身上總會出現一些莫名其妙的倒黴事?上次被聖甲蟲追,這次被蜥蜴追,他的體内莫非藏着某種倒黴屬性,注定被這些稀奇古怪的東西追趕?
總之,操場上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落回到他的身上,眼瞅着剛打破學校八百米記錄的他,現在又要準備沖擊一千米的記錄啦。不過,幸好途中米卡卡看見升旗杆,靈機一動,嗖嗖地爬了上去。這回,紅蜥蜴看了一眼米卡卡,沒再繼續追下去,而是穿過操場,鑽進了那邊的草叢中,再也尋覓不到一絲蹤迹。
與此同時——
“啊!啊!”小萱從人群後面發出尖叫,聲音仿佛震碎學校上空的雲彩,那是直抵人心最深處的恐懼與驚慌。
她無心理會那些評頭論足的同學們,整個人顫抖着身體,臉上布滿由内而外散發出來的極度恐懼,她幾乎癱軟在地,直到另一個女生匆忙跑過來,扶着她踩着淩亂的腳步倉皇地離開了。
看着她遠去的身影,沒有一個人說話。
陽光微暖,一股仿佛來自地獄的寒意卻正一點點地侵蝕着她們。
而齊木與搭檔米卡卡,若有所思地盯着她的背影。
她真的是蜥蜴神嗎?
從這天起,校園網絡上開始出現各種傳聞。
“聽說了嗎?二年B班的冉雨萱就是傳說中的蜥蜴神。”
“真的假的?”
“你不知道啊。那天上體育課的時候,從她身上掉下一條蜥蜴呢!”
“說不定隻是巧合吧!”
在網絡通訊發達的年代,流言蜚語像潮水一樣淹沒了整個學校。連齊木和米卡卡也對此有所耳聞。他們對這個傳說很奇怪,因爲誰也無法說清楚蜥蜴神究竟有何來曆。它就像憑空捏造出來的。
然而,關于蜥蜴神的傳說不止在香雲高中,也漸漸在這個城市彌漫開了。因爲,有人看到了它……
每到吃飯時間,學校的食堂平時總會照舊開着電視,播放着一些新聞熱點或是電視劇。
這天中午,同學們,也包括米卡卡,齊聚食堂大廳吃着午飯。可憐米卡卡這個月零花錢超支了,這幾天隻能省吃儉用,他點了一份白飯配土豆絲白菜,比少林寺和尚吃得還清淡。他端着餐盤剛找了一個位置坐下來,餐桌對面随即坐下另一個人。
擡頭一看,居然是齊木。
“怎麽又是你?”
孽緣!絕對是孽緣!米卡卡一看到齊木就無奈至極,抛給對方一個大号嫌棄的表情。
齊木也白了他一眼,問道:“這食堂是你家開的嗎?”
“這倒不是。”米卡卡撇了撇嘴。
齊木鼻子裏冷哼一聲:“那我坐哪兒,你管得着?”
一句話就把米卡卡駁得啞口無言。
罷了,他才不想跟這人坐一塊兒呢。米卡卡正準備拿起餐盤想換個座位,結果站起來放眼望去,這會兒吃飯的人太多,座位早坐滿了,如果他想換地兒,估計得學農民工蹲地上吃了。無奈之下,米卡卡唯有不情不願地留在原座位,安靜地吃着土豆絲。
一邊吃,他一邊看齊木。
啧啧,這枚帥哥,吃的可不是素菜,而是雞腿雞翅烤魚加豬扒,全是食堂最貴最土豪的菜式。那種肉香,聞得米卡卡口水直流。而齊木夾着豬扒,咬一口,慢慢地咀嚼咽下,然後慢條斯理地端起一杯紅酒品茗,那閉眼享受的模樣,和米卡卡這種窮學生的檔次完全不一樣。
這王八蛋,不知道炫富可恥嗎?米卡卡憤憤地夾起一根土豆絲,宛如怨婦,幽怨地咬下去,盡力把它腦補成肯德基的香辣雞翅。
就在這時,齊木卻停下了筷子。
這家夥,要幹嘛?米卡卡盯着他,心裏不安地揣測着,隻見齊木緩緩擡起手臂。
“哇哇!别射我!”米卡卡條件反射地擡起雙手遮擋。這些日子以來,他被齊木的繡花針折磨得還少嗎?
然而,半晌沒動靜。
米卡卡心下困惑,放開手一看,乖乖!不知何時,全食堂的人都在向他行注目禮,連食堂師傅都手持勺子,一臉的愕然。這下子好了,他再次成爲全場的焦點。最重要的是,齊木根本沒打算射出繡花針,而是随意地拿起遙控器對準食堂的電視機而已。
你是白癡嗎?齊木放下遙控器,像觀察一隻萌哒哒的羊駝似地看着他。米卡卡臉都紅了。
幸好,别人很快無視了他。食堂随即恢複了一貫的喧嚣。
米卡卡悻悻然地吃着土豆絲,隻想趕緊吃完離開這兒,離開齊木的視力範圍之内,誰讓每次遇見齊木都沒有好事發生呢?
不料……
“咦?”齊木忽然皺起眉頭,臉上寫滿疑惑,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電視機。
咋了?米卡卡心生好奇,也扭頭去看。
這時,電視機裏正播放着一出新聞報道。
現場記者略爲激動地解說着:昨天深夜,在城市某區的街道上,出現了一條巨大的蜥蜴。那可不是一般的蜥蜴。而是……
“那條蜥蜴好大隻,有一米多長呢!”目擊證人是一位出租車司機,他回憶起當時的場景,眼眸裏滿是驚恐,連聲音都在微微發顫,仿佛昨晚的巨大蜥蜴會突然出現,将他吞食。
事情的原委是這樣的:昨天深夜時分,出租車司機正在馬路上等紅燈。那段馬路十分偏僻,加上當時黑夜籠罩,路燈昏暗,除了汽車發動的聲音,周圍一片死寂,讓人不由得産生想要快速逃離的沖動。
忽然……他聽到一陣奇怪的爬動聲。
窸窸窣窣,窸窸窣窣。
司機剛困惑地探頭看窗外。下一瞬,他竟渾身顫栗如十月份的寒蟬,透骨的寒意沖至喉嚨,即将化作尖叫破腔而出。
因爲,他分明看到一條巨型爬行動物的黑影鑽進了茂密的草叢裏。
“你不會看走眼了吧?”對出租車司機的證詞,采訪記者有些質疑。
随即,司機掏出了手機,力證道:“我沒有說謊了,我還拍下來了!”
從他拍下的手機視頻可以看出,确實有一隻古怪的黑影鑽進了路邊的綠化帶裏。因爲光線不夠,不足以看清那生物的具體樣貌,隻能依稀辨認出它似乎有一條尾巴。
那生物,确實很巨型。
随後,采訪記者在距離司機目擊現場附近的路邊草叢中找到了有生物爬過的痕迹,有些葉子上還殘留着不明的分泌粘液。記者随之采集了這些粘液,并送到大學的生物研究實驗室進行化驗。
得出的結論很驚人——這些粘液确實來自于爬行動物。更準确地說,和蜥蜴所分泌的液體十分相似。
“教授?世界上真有這麽大的蜥蜴嗎?”電視裏,記者詢問負責化驗的大學教授。
大學教授給予了肯定的答複:“有的。”
他說,世界上有一種科莫多龍。這是一種巨蜥,身長可達2至3米。但是,這種巨蜥隻生活在印度尼西亞的島嶼上。在我國,是不可能出現的。
那麽,出租車司機看見的,又是什麽東西呢?
同樣的疑問,困惑了食堂裏的米卡卡和齊木。看完這段新聞報道後,他們都感到事情十分的離奇。巨蜥……好像跟什麽東西有關聯似的。就在這時,旁邊幾個吃飯的女生一言一語地說開了。
“不會是蜥蜴神吧?”
“騙人的吧。”
“可是,真的有大蜥蜴出現了啊!”
“聽說,蜥蜴神是吃人的。”
“哇!真可怕……”
聽到這番對話,米卡卡和齊木,不由自主地對視了一眼。
總感覺,一扇黑暗的大門正在緩緩開啓。
門後,又會傳來誰邪惡的笑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