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
低沉的驚歎此起彼伏。探險隊員們呆愣原地,臉上寫滿了驚詫。
隻見棺中靜靜躺着一具木乃伊。它的雙手交疊在胸前,睡相安甯。而全身綁滿了繃帶,發黃而腐爛,令人啧啧稱奇的是它的臉被一張栩栩如生的黃金面具所覆蓋,深邃而立體的臉龐上露出一雙空洞而黝黑的眼睛。
那雙深深的瞳孔,仿似在冷漠地掃視這群闖入陵墓的訪客。
它就像,仍活着。
站在棺材邊的人情不自禁地後退了幾步。墓室裏的詭異氣氛,瞬間變得更濃了。不過死物終究是死物,四周仍是一片死寂,無風亦無浪。夏明亮并不忌諱,走到棺材邊察看起來。其他人也就放心地湊了回去。
這個法老王木乃伊保存得十分地完好,經過歲月的洗禮,仍然保持着下葬時的莊重。棺内飄出一股迷人的麝香。而這時人們才看清楚,它放在胸前的雙手像抱着一個包裹。除此之外,它的身體底下,鋪滿亮晶晶的物體。
“黃金!珠寶!”有人興奮地叫喊道。
大量的金銀珠寶被壓在木乃伊身下,閃耀着美麗的光澤,如少女的胴體般誘人。純淨無暇的紅寶石,祖母綠,以及黃金飾品所發出的光芒閃爍在每一雙睜大的瞳孔裏。
“我的,我的!”
隊員們一陣神魂颠倒,七手八腳地哄搶起來。
“都别動!”忽然,在一旁沉默許久的夏明亮出聲了。隊員們這才想起他的存在,紛紛停止了動作,卻還忍不住看着棺材裏的寶貝,吞咽唾沫。
夏明亮一言不發,墓室裏瞬間安靜下來。
“吱吱嘎嘎……”空氣中忽然有什麽聲響擦過耳邊。
“吱吱吱……”又一陣怪聲,很密集,可是聲音細小,不太确定是什麽,但還是有人敏銳地捕捉到了。
“教授……”
夏明亮仿佛沒聽到,注意力全集中在棺材裏。他注視着,伸出手,在木乃伊交疊的雙臂下聚精會神地摸索起來。那一幕乍一看有點駭人,夏教授活像一個對屍體襲胸的老變态。當然他沒有戀屍癖。他的手摸到一塊油布的布角,緊緊抓住,往外一拽,抽出一隻充滿刺鼻香油味的破布包。
“拿到了!”他的臉激動得微微泛紅,顫抖着雙手,小心翼翼地打開,一本亮澄澄的黃金之書瞬間抓住了人們的眼球。他們湊上前去,再無心去管那一閃而過的怪聲。夏明亮擡了擡眼鏡,将書本翻開,叽噜咕噜地念了一句。
“這寫的什麽呀,教授?”其他人好奇地問,夏明亮接着往下一翻,臉色瞬間慘白如紙。“這……這是……召喚法老複活的咒語……”
衆人深吸一口涼氣,不約而同地盯向棺材裏的木乃伊。它瞬間增添了一層恐怖的神秘感。
突然,大廳裏的火光熄滅了。
“哇!法老!法老來了!”不知誰在喊,混亂的手電筒光在墓室裏搖晃起來,人們在一片黑暗之中六神無主,打開所有光源卻誰也看不清誰,害怕得大嚷大叫。忽然,一陣冰冷的風一閃而過。
“那邊有個黑影!”有人喊了一聲。現場更加混亂起來。腳步在地上紛亂地移動,雨點一般落地。
“啊!踩到我了!”
“哎呀幹嘛,是我。”
“誰!誰在那裏!”
人們驚慌起來,猛然間,又聽見了那片吱吱嘎嘎的聲音響起,隻是更加逼近了。
“不要慌張!”夏明亮的聲音響起,示意大家冷靜。
“拿穩你們的手電,分頭走到四周再把油燈亮起來就好了。”他飛快地做出指示,并嚴肅地提醒大家:
“做好面對一切的準備,困難來臨的時候,自亂陣腳隻會讓你更慘。”
火光陸續在墓室中重新亮起,突然,站在門口點燈的人雙腿顫抖了起來。“那是……那個是……”他指着前方,連舌頭都不能自控。人們看見滾滾的黑色浪潮,向他們湧來。仔細一看,卻是無數的黑色蟲子,一波一波湧來,仿若千軍萬馬。
“聖甲蟲!”探險隊員大聲驚呼,順手撿起棺材裏的一些金銀,拔腿就跑。跑到門口的那刻卻被“砰”的一聲攔腰截斷,鮮血噴灑在後面隊友的臉上。一堵石門落下,擋住了所有人的回路。
“這邊走!”李雨濃發現了另一條出路。衆人不顧吓得發軟的雙腿,紛紛朝那湧去。更多的聖甲蟲還在湧來,人們在慌亂中,全跑散了。
跑着跑着,夏明亮發現墓道中隻剩下自己孤零零的一個。
其他人都去哪兒了?他頭疼地擡擡眼鏡。幸好黃金之書還在手裏。他視若珍寶地抱着書。突然,那頭傳來恐怖的慘叫聲。
“哇啊……”有個血人從前方拐了出來,依稀是隊員的身影。這是怎麽了?夏明亮驚吓得後退一步,那位隊員沒跑出幾步,便倒在他的面前。
“法……法老複活了。”那人吃力地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腦袋無力地垂向地面。夏明亮走上前去,雙指摸向他的脖頸,已然冰涼。忽然,一個古怪的身影出現在他面前,将他覆蓋。夏明亮頭皮一陣發麻,緩緩地擡起頭,迎面看見了一張黃金面具……
是它!它複活了!
墓道裏回蕩着夏明亮逃竄的腳步聲,慌張而淩亂。在他身後,一個渾身纏着繃帶的人,右手拎着埃及古矛窮追不舍,樣子分明竟是黃金棺材裏的法老。他不敢回頭看,隻是緊緊地抓着手裏的包裹,沒命地向前奔跑。
突然,幾個身影擋住了去路。
“教授!原來你在這裏!”一個探險隊員沖他興奮地喊。
“快跑!快跑!”
夏明亮不便多說,大喊着跑了過去。那個隊員一愣,還沒反應過來什麽情況,随即另一個暗黑的身影将他覆蓋,“噗嗤”一聲,冰冷的矛子插入了他的腹腔,溫熱的血液湧了出來,滴落在地面上。
他忍着劇痛擡頭,這才在臨死前看清它的面容……
墓道裏接二連三響起慘叫,鮮血噴濺在牆上,俨然一場毫不猶豫的屠殺。滿身繃帶的法老拎着滴血的長矛從一具又一具的屍體上跨過,卻丢失了夏明亮的身影。它停留片刻,繼續向前追去。
突然,它被它的目标攔住了去路。
夏明亮死死地抓着黃金之書,如烈士般站在墓道之中。他迫使自己的雙目直視那個身纏繃帶的身軀,還有黃金面具上的詭異雙眸。
“來吧,我不怕你。”夏明亮鼓起勇氣說。
法老王一愣,直直地沖他刺出了手中的巨矛。一道鮮血濺到牆上,夏明亮緩緩倒下,落在燈光昏暗的墓道裏。面具後面傳出了一陣陣冰冷駭人的奸笑。法老撿起裝着黃金之書的包裹,卻有些不解。
他爲什麽來送死?它弄不懂夏明亮的用意。
但,寶物到手了。法老再次從喉嚨裏發出咕噜噜的笑意,揣着手中的寶物,轉身離開。
在他身後,倒地的夏教授,死不瞑目的雙眼死死盯着墓道盡頭。盡頭一個狹窄的門洞裏,有雙驚恐的眼睛靜靜看着倒在血泊中的他,慢慢被聖甲蟲覆蓋。
“我所知道的一切,就是這麽多。”
往事至此,孟勁長長地舒了一口氣。他點燃一支煙,堅韌硬朗的面部線條浮起半生的唏噓。
探索古墓僅僅是短暫的一夜,噩夢卻萦繞至今。
兩人提着幫米卡卡買的衣服,沿着繁忙的街道往回走。熙熙攘攘的大街,人流如織。
“有一件事,希望你如實相告。”齊木說。
“哦?”
“李雨濃臨死前,曾經留下一句遺言,他說當年從墓室裏逃出來的隻有四個人,而不是五個人。你知道爲什麽嗎?”
聽到這句話,孟勁轉過身,一臉訝異。
他沒有回答齊木。
那一刻,齊木有種直覺:孟勁在隐瞞什麽。那個神秘的第五人,沒準就是破解整個案件的關鍵。
“還有一事,昨晚我跟法老交手時,它曾經說,探險隊合照裏有一個人沒拍進去。”
“啊?”這回,孟勁表現出實實在在的錯愕。“不可能。”他說:“我記得很清楚,合照上的人數完全正确。”
這就奇怪了,是法老,抑或是孟勁在說謊?
“那麽,當年有個犯罪師在你們隊伍裏,這件事你知道嗎?”
“犯罪師?”孟勁更是睜大了眼,這件事對于他來說簡直就是爆炸新聞。
“他的名号就叫法老。”
“法老,法老……”他念叨着這個名号,腦海中依稀有些印象。他曾經有一次,無意中聽到夏明亮和李雨濃的談話中提及法老。但他無法确定,對方口中的法老是指犯罪師或是木乃伊。
“So,黃金之書是什麽樣子?”齊木锲而不舍地追問。
“黃金之書物如其名,用純金制作的,上面寫着法老複活的咒語。當年,夏教授就是不小心念出了那句咒語……”
難道黃金之書就這樣子?沒有其他特别之處?
雖然一本純金制作而成的書籍舉世罕見,加上是古埃及文物,必定價值連城,但齊木總覺得它身上尚有不曾挖掘的秘密。要了解它的真容,隻能拿到實物。
隻可惜,連孟勁也不知道它的去向:“我隻在開棺時見過一次,對它了解不多。”
說話間,兩人回到了住處。
“你們回來啦?!”浴室裏的米卡卡聽到開門的動靜,“我洗好澡了。衣服呢?”
齊木把新衣服放在浴室門口,回到客廳。
他掏出從成宇豪家獲得的照片。“最後一個問題。剩下的兩個人,除了你,另外一個人是誰?”
孟勁手指停在合照上的某一處,指着其中一個年輕人:
“就是他。他叫盧秋宏,”
這名男子長相十分普通,跟常見的上班族差不多。
“帶我去找他。”
到時,兩個幸存者,都找齊了。
然而,孟勁臉上卻閃過一絲悲色,随之苦笑:
“你找不到他的。他已經死了。”
“死了?”齊木沒想到,當年逃出來的幸存者,會在這件案子之前就去世。也難怪,畢竟已經過了三十年,人有旦夕禍福。齊木正想問問盧秋宏是怎麽死的,就在這時——
“哇啊!!!”浴室響起米卡卡的驚聲尖叫。他帶着崩潰的表情跑出來,一身新裝。
“腹黑木!你給我買的什麽破衣服!”他把頭發抓成雞窩頭,一臉的國仇家恨。
實話實說,齊木買的休閑褲和T恤,質量上等,樣式合身。問題是,T恤的正中央,印着一隻萌萌的天線寶寶……
“請問,有什麽問題呢?”齊木裝糊塗。
“這隻……天線寶寶……我擦,你是故意的對不對?”米卡卡氣得要冒煙。
“可是,天線寶寶不是你的最愛嗎?”齊木說着,手中已經亮出手機,隻聽攝像頭——咔嚓!米卡卡的形象,一早上就碎了四次。
“喂……”米卡卡無處伸冤。忍無可忍,還須再忍。天線寶寶再怎麽掉形象,總比光着上身強。
孟勁看得直偷笑。小插曲過去後,齊木接着問:
“盧秋宏怎麽死的?”
“就在三十年前。”
“三十年前,盧家就住在這兒。”
位于老城區的街道上,一個白發蒼蒼的老街坊拄着拐杖,顫巍巍地領着三人停下腳步。
面前,灰色的天空下,矗立着一棟西關小磚樓建築。這是在當年火災後的斷壁殘垣重建起來的。門牌号早換了,若非住了多年的街坊,根本不會有人記得這家房子的前任主人姓盧。
“我仍記得那時候,早上盧太太經常牽着小女兒的手去幼兒園。那個小女孩隻有五歲,很可愛,我記得她叫圓圓。每次經過我家門口,她都甜甜地跟我打招呼。唉……蒼天無眼啊。”老人長歎一口氣,胡子在風中輕揚。他傷感地微眯眼眸,仿佛面前矗立着的,依然是那棟完好無缺的樓房。而盧太太與小女兒圓圓,就站在家門口幸福地微笑。
“火是半夜忽然燒起來,等鄰居被嗆醒,打電話報警,已經來不及了。他們一家人,全葬身火海。”
老人的聲音微微顫抖。記憶中的那場大火燒得氣勢如虹,滾滾濃煙籠罩了半片天空。
大家都說那是詛咒。聽說,盧家先生曾經做了一件觸犯神靈的事情。
難道說,這是當年盜挖法老墓的報應嗎?
街道兩邊灑下成片的樹蔭,覆蓋住每個人憂傷的臉。孟勁的心情很難過,灰濁的瞳孔内閃爍着無盡的痛楚,當年的隊友一一慘死,現在隻剩他獨自一人了。
可奇怪的是,博物館的石碑上清楚寫明了詛咒的内容——需要五個人的血肉來讓法老複活。現在,少一人,那麽法老的詛咒豈不是不攻自破?
總覺得哪裏不對勁啊。齊木冷臉沉思。
目前能确定的是,這不是詛咒,而是一個喪心病狂的殺人計劃。兇手的目标對象正是當年探險隊幸存的五個人。于是,它利用埃及文物來華展覽的機會,制造法老複活的假象,從而實施殺人計劃。
這個計劃,有個地方很突兀——兇手爲何對李安娜下手?
她和當年的事件毫無關聯。除非,兇手有非得除掉她的理由……
案件的各個細節在腦海中飛快回放,齊木陷入更深層的思考中。孟勁和米卡卡不敢打擾他,一個人抽起煙解悶,另一個人則不甘落後,也在拼命推理。
仿佛在充滿黑暗的通道中,蓦然驚現一絲微光。
齊木猛然擡起頭,想到了!
他腦中閃過每件案子的過程。不同的地點,不同的姿态,卻有一點是相同的——屍體,全都血肉模糊。
原來是這樣!他終于找到兇手襲擊李安娜的動機了。
在死者面目全非的情況下,警方要想确定死者身份,通常會采取檢測DNA的手段。
問題極有可能就出在這兒。齊木立即讓米卡卡分别打電話給那兩個負責案件的警官——沈京兵與楊覺豐。這對奇葩組合随即反饋了一條重要的信息:這次法老殺人案的死者身份認定,皆因他們遇害前都做過體檢,留下了DNA記錄。警方正是根據死者留下的體檢報告,确定了死者的身份。
現在,問題來了——三人的體檢都是在同一家醫院做的。
“體檢!?難道,是南方附屬第三醫院?”孟勁的聲音忽然插了進來。“我之前也做了同樣的體檢,是免費上門的。”
十分可疑啊。齊木沉思。四個人都做了同一家醫院的體檢,這絕對不可能是巧合。
要證明這個,唯有親自去醫院一趟。
醫院二樓的體檢中心。
辦公室裏,穿着白大褂的主任醫生正戴着眼鏡翻查檔案。
“你說的這三份體檢報告,警方之前曾經來确認過。”正因爲特地做了存檔,醫生很快找出了那三份報告。齊木一邊翻報告,一邊問:“你們醫院平時有上門體檢的項目?”
主任醫生答道:“這種情況很少。但有時候病人不方便出門也會提出這樣的請求。當然,價格會貴很多。而這三份報告正是這樣的特例。”
“是這三個人要求做的體檢?”
“這個……我不太清楚。”
“有可能是别人委托的嗎?”
“不排除這個可能性。”
“那這個醫生,我可以見見嗎?”齊木指着報告左下角的醫生簽名。三個人的體檢醫生都是同一個人,姓曾。
“這個我幫不了你。曾醫生已經從本院辭職了。”
齊木眉頭一皺:“什麽時候?”
“大概兩個月之前。”
也就是第一件兇案發生之前。這名醫生離職的時間十分蹊跷,齊木已了然于胸——兇手在DNA報告上做了手腳。
它故意買通醫生上門幫死者做體檢,目的是僞造一份假的DNA記錄。
“也就是說……”米卡卡總算智慧過人,他順着齊木的思路,很快想到一件可怕的事情,“那三具屍體并非真正的死者?!”
李雨濃,龔文俊,成宇豪,這其中,有人或許在詐死!
兇手這招很高明——沒有人會想到,已經死去的受害者就是犯人。
可這個詭計有個緻命的漏洞——那就是李安娜的存在。隻要比對她與死者的DNA,真相就會水落石出。因爲她和李雨濃是父女。而其他兩人,恰恰沒有其他親屬。所以,李安娜便成了兇手唯一的,不得不除掉的心腹大患。
這就是李安娜遭襲擊的原因。
“去公安局?”
李安娜剛下課,正在講台收拾文件,忽然接到米卡卡的電話。
對方約她去做一項DNA檢測。
“做這個幹嘛?”她提出疑問。對方卻諱言不語。
在鑒證結果尚未出來之前,齊木并不想觸犯她的傷心事。
李安娜最終很配合,很快來到公安局。孟勁利用以前的關系請鑒證科同事幫她做這項DNA測試。
測試結果在幾天之後出來。一切與齊木的推理完全一緻。
李安娜和李雨濃屍體的DNA并不一緻。
即是說,那具屍體并非李雨濃!
“我父親還活着,是嗎?”聽到這個消息,李安娜激動握住手機,内心彌漫欣喜的情緒。她所深愛的親人,沒有死!
淚水溫熱地濕透了眼睛,怎麽也擦不幹。
“如果活着。”齊木說話不帶任何感情。“他便有可能是法老。”
周圍所有的聲音被這句話形成的黑洞徹底吞沒,世界一片寂靜,僅有的一絲喧嚣蕩然無存。她握着手機,久久不知所措。
如果爸爸沒死,就是這一切可怕事件的幕後黑手。
如果他不是兇手,那他就是躺在冰冷太平間的一具屍體。
…………
我隻希望我的爸爸,善良而健康地活着啊。李安娜抱着手機,慢慢坐下去,泣不成聲。
“放心吧,一切會水落石出的。”
那邊悄悄傳來齊木的聲音,在她耳邊,已然模糊。
死去的三個人,有可能其中一個是詐死。而法老或許就在他們當中。
也就是說,“早說過了,孟勁大叔不可能殺人的。”米卡卡爲無辜的孟勁打抱不平。他一直相信,他所認識的大叔,才不會做這種事。
齊木稍挑冷眉:“未必。”
“什麽?”米卡卡想不通:“不是你說那三個人其中一個是兇手嗎?那大叔不就是無辜的咯?”他的心裏很關心孟勁,一提到孟勁就很認真。
“你還記得成宇豪留下的死亡信息嗎?”齊木說。
“記得啊。此一時,彼一時呗。話說,這句話到底暗示着什麽?”
至今,米卡卡仍未解開這條死亡遺言。
“這句話隐藏了兇手的姓氏。”
“嗯?什麽意思?”米卡卡依舊沒聽懂。
齊木揉揉眉心,一臉和笨蛋對話費勁的表情,不得不更深一步地提示道:“這句話的典故出自《孟子》。”
“等……等一下……”
不會吧?米卡卡再笨也想到了:莫非成宇豪想暗示的是,兇手,就是當年的小孟?!
“我不信……”他接受不了孟勁大叔是犯罪嫌疑人這個殘酷的事實。
齊木淡淡定定地接着分析:“而且他身上有傷,這點十分可疑。”
成宇豪被殺現場二樓遺留的血迹,應該就是屬于孟勁。雖不了解當時的情況,但齊木記得當晚闖入成宇豪别墅的那個人穿着和孟勁一樣的灰色連帽外套,随後,成宇豪回來的時候,被如死神般降臨的法老給殺害了。
成宇豪當時看到了法老的臉,從而說出了一句頗爲玩味的話:“你不是死了嗎?”
即是說,成宇豪認爲法老已經死了。
因此,兇手或許是孟勁,或許是那三個人之一。
齊木并不知道,方才他們所有的對話早在不知不覺中被監聽了。
戴着耳機的法老,嘴角潛出一縷笑意。
隻不過使了一個小小的詭計,就将大名鼎鼎的紅色犯罪師玩弄于股掌之上。看來,号稱史上最強的紅色犯罪師也不過如此嘛。
它拔掉耳機線。監聽結束了。
手機随即切入和幽靈的通話。
“幽靈大人,你可真厲害。居然在紅色犯罪師身上裝了竊聽器。”法老對手機那邊的幽靈大人贊不絕口。得到的,卻是不屑的冷哼。
“别以爲我和你是同一陣營的。”幽靈根本不把它在眼裏,隻是暫時需要它。
“我和你之間,隻存在交易。我幫你完成複仇計劃,到時候,你就必須把你手中那本暗黑筆記交給我!”
“放心吧,我會記得約定的。不過,你不會得到暗黑筆記之後就殺了我吧。”
法老有些擔心。它當然聽說過有關幽靈在犯罪師界翻雲覆雨的傳聞。隻要不服從幽靈的犯罪師,都會被鏟除。現如今,幽靈已經統治了犯罪師界的大半江山。而法老,本來不想蹚渾水,哪知有一天,幽靈卻找上了門。
“跟我合作。我可以幫你完成你的複仇。”幽靈開門見山。
幽靈提出了一個條件。它要以此爲交易,得到法老手上的那本暗黑筆記。
法老并不在乎與犯罪師皆聞之喪膽的幽靈合作。
各取所需,而已。
“你會殺了我嗎?”法老重複着這個可怕的問題,就像一把匕首正抵住它的喉嚨。它的聲音在顫抖。
幽靈冷笑了兩聲,卻不給出正面的回複。
“你覺得呢?”
它會殺了我的。一定會。法老心裏想道。但即便被幽靈殺了又如何,隻要能報仇雪恨……
想到此,法老不禁咬緊牙關,胸内的憤怒死死地堵在喉嚨裏,拒絕發洩出來。
它等了這麽多年,就爲了複仇這一天的來臨。
“等到我把所有人都殺了,就一定會遵守諾言。”法老說道:“不過,有件事我很奇怪。就是李安娜的DNA,完全在我的意料之外啊。”它原本以爲那晚襲擊失敗之後,自己設置的詭計會被識破。怎料,事情的發展卻鬼使神差地沒有偏離原來的軌道。“早知如此,我就不去襲擊李安娜了,真是多此一舉。”
法老放棄了繼續襲擊李安娜的企圖,它真正要對付的人不是她。而它的複仇計劃,很快就要完成了。
這時,突然電話那頭,幽靈的聲音低沉下來。
“提醒你一點,别去動紅色犯罪師。”
“爲什麽?”法老不解。說實話,它對這個面癱少年一點興趣也沒有。隻是他三番五次的阻撓,讓它感到很不爽。
“因爲,那是我的對手。而且,你赢不了他。”幽靈說。
幽靈也未免太看得起紅色犯罪師了吧。法老心裏感到不爽。和齊木交手幾個回合下來,對方并沒有顯示出特别高超的本事呢。
“随便。那家夥就留給你吧。”法老挂掉了電話,電話那頭剩下嘟嘟的忙音。它可不想因爲小小的不愉快而得罪幽靈。畢竟,它還需要幽靈的幫助。
另一邊,幽靈卻隐隐感到不安。
不僅僅是紅色犯罪師齊木……它強烈感覺到還有另一個人物逐漸浮出水面。這号人物一直在暗中蠢蠢欲動,策劃着什麽。說不定,比紅色犯罪師更難對付。
“哎,好餓啊。”
孟勁迷迷糊糊被餓醒了,傷口又開始疼,血微微滲透出來。他忍着疼下樓去買點吃的。街上一家新開的蛋糕店正用擴音喇叭播放着優惠信息:
“新鮮出爐的熔岩蛋糕,買200抵扣50元,會員再打八折,滿積分就送面包哦!現在還舉行抽獎活動,最新的iphone6和ipad,驚喜大獎等着你!有買有送,走過路過不要錯過哦!”
抵扣,打折,還帶抽獎……這些都不重要,關鍵是他餓了。
孟勁走進蛋糕店。店裏已有不少顧客。一位店員熱情地向他鞠躬:“先生,請這邊來。”
“哦,沒事我自己來就行了。”
雖然這麽說,但店員仍執着地将他領到一邊角落,并小聲說了一句:“據我推斷,齊木已經把你列爲了嫌疑人。”
“啊?”孟勁一時感到吃驚,但随即反應過來,他盯着這位男店員,“你是千先生?”
男店員微笑着颔首。沒錯,這個人是易容的。它就是怪盜千先生。
它可真是神出鬼沒啊。孟勁心裏想,又問道:“齊木爲什麽把我當成嫌疑人?”他不覺得自己有露出什麽疑點。
“因爲成宇豪留下的死亡訊息,暗示的兇手就是你。”
千先生道出了那句【此一時,彼一時】的話中之意。它能想到的,紅色犯罪師也能想到。
“那我該怎麽辦?”孟勁問道。
“不必擔心,你會沒事的。”千先生胸有成竹的模樣。既然它這麽說,孟勁也就放心了:
“可是,千先生,你爲什麽要幫我?”孟勁至今仍對此困惑不已。
“這個問題嘛……”千先生仿佛也沒有答案,擡起下巴思忖半刻,“我也不知道。”
總不會是因爲一時興起吧。它可真是一個怪人。孟勁心裏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