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詭像

<h2 class="section j-chapter" data-paragraphid="51a8f602ae5641439bc63d00d660787f_5">第七章 詭像</h2>

一趟開往珠海的城軌列車,正疾馳于鐵道,穿過田野山間。米卡卡與齊木分坐一等車廂的兩側,隔着一條過道,嚴格恪守三米距離的潛規則。飛逝的風景如一幅一幅畫在窗戶上變換。米卡卡百無聊賴地憑窗看景,而齊木則閉目養神,安靜地做一個美男子。

他們此行正是要去找成宇豪。消息是從神通廣大,眼線滿天下的犯罪師界得來的。李昊儒發動人手,很快便查到成宇豪在珠海的另一處房産。

兩人必須趕在法老之前找到成宇豪。

路程行駛了将近一半。米卡卡坐累了,正想打個盹。突然,一個熟悉的軟妹子聲音在隔壁車廂響起。

“各位父老鄉親,叔伯兄弟,小女子今日有幸與你們同居(車),呸,是同車,也算三生有幸。恭喜各位,你們今天可以大開眼界了,因爲我身上帶了幾塊複活島的石頭。複活島你知道吧,就是島上面有巨大的石像。據說,這個島一草一木都被神賦予了神奇的力量。我曆經千辛萬苦,才拿了幾塊複活島石頭回來。現在大減價出售,原價隻要998,現在隻需98塊!走過路過千萬别錯過咧!”

這台詞,好熟!

米卡卡忍不住站起來往那邊瞄,不料被隔壁車廂的乘客遮住了視線。大家都圍着那個少女,争相看那幾塊聲稱有神奇力量的破石頭。若隐若現間,米卡卡看到了那少女的背影。确實很眼熟。他不再猶豫了,離開座位要到隔壁車廂一探究竟。偏偏這時候,乘務員趕過來把那個違法兜售的少女給拖走了。

“你幹什麽?”這時齊木睜開眼,瞅了瞅站在過道上的他。

“你沒聽到隔壁車廂那個少女的聲音嗎?好像在哪兒聽過呀。”米卡卡腦海裏又浮出那個拜金少女的形象。莫非,真是她?她不是在外國嗎?

齊木一臉的懶理,“沒聽到。”然後繼續閉目。

或許是我聽錯了?米卡卡困惑想道。

再過約20分鍾,列車駛進了終點——珠海北站。剛出車站,齊木和米卡卡便坐出租車前往香洲區的海邊别墅。

根據地址,他們順利趕到了成宇豪的家。

叮咚的門鈴響後,成宇豪出現在眼前。

“你們是誰?”他莫名其妙地打量着面前的兩個少年。

難道是讀者粉絲?但他們怎麽會找到這兒?況且其中一個一張偶像派臉卻表情冷酷的少年,怎麽看也不像追星族。

“你好,成老師。我們是校園偵探。”偶像派旁邊的助理說話了,米卡卡沖成宇豪擺出有機無添加劑的友善之笑臉。“我們特地來問你關于此次埃及法老殺人案的事。”

“關我屁事!”

米卡卡的笑臉被關上的門啪地拍扁。我沒做錯什麽吧……他捂臉蹲在地上,一顆被拍松的門牙搖搖欲墜,委屈得直想哭。爲了聊表同情,齊木摸着他的頭發順毛。

喂,當我貓嗎!

誰知,很快,門又打開了。

“哇!别打我!”米卡卡貪生怕死地躲到齊木背後。成宇豪卻熱情洋溢地迎上來:“剛才真是失禮失禮。歡迎歡迎。”

這态度一百八十度的轉變,也太突然了吧。

米卡卡實在多心了。成宇豪之所以改變态度,全因他關門那一瞬,腦海裏忽然想到這兩個少年爲什麽會知道他和法老殺人案有關系?

等等……那個少年好像是……成宇豪經常關注網絡,立馬記起對米卡卡的有關報道。從Joker到最近的三國殺奇案,米卡卡大出風頭,網傳這是千年難得一遇的偵探奇才,比日本的金田一柯南有過之而無不及。

或許,他可以幫上忙。

正是抱着這樣的想法,成宇豪才改變拒人門外的初衷。

“啊啊啊!你就是那個有名的校園偵探。真是聞名不如見面,自古英雄出少年啊!”

“呃,這個……其實也不是很有名啦。”米卡卡被誇得臉都紅了,尴尬地直撓頭。再瞅瞅齊木,果然又是滿臉的鄙視。

終有一天,我要反過來鄙視你!米卡卡不服氣,哼了一聲。

這一哼,終于把那顆顫巍巍的門牙給震落了……

這棟别墅清淨僻幽,門牌爲44号,是成宇豪前不久才剛買的,有些家私還沒撕掉塑料膜。選擇躲在這裏,不失爲上策。

法老會找到這兒嗎?

“不好意思,剛剛誤會你們了。米卡卡同學,你的門牙……沒事吧?”

“沒事……”缺了一顆門牙,樣子特滑稽的米卡卡默默将那顆壯烈犧牲的牙齒放回口袋。用一首林志穎的老歌形容他現在的心情特别貼切——“爲什麽,受傷的總是我?我到底是做錯了什麽?”

不過是摸了一下法老的長矛,就一直倒黴到現在,那詛咒難道就沒有保質期嗎!

“沒事就好。”

肇事者成宇豪心安理得地從茶包裏抓取一戳鐵觀音茶葉,放在青花白瓷茶壺裏,然後拎起水壺,沿茶壺口内緣沖入沸水。沖茶動作像書法,不急不緩、一氣呵成。一股茶香随之飄散在空氣中。

而斟茶的動作也十分講究。

茶壺盡量靠近茶杯,這樣能防止熱氣四散。同時,低斟還不會激起泡沫,也不會發出滴答的聲響。看架勢,這成宇豪是個精通茶道之人。他一邊沏茶,一邊注意起與米卡卡同行的另一個冰冷少年——他有着漠然而隐忍的臉,純粹的黑色眼瞳如同掠過冷厲的刀光,令人悚然起敬。這種氣質,似武俠小說裏孤獨無情的殺手。

他是誰?和米卡卡是什麽關系?成宇豪還有一個疑問,那就是這個少年和米卡卡始終保持着一段距離。兩個人,關系并不像有多親近。

一對奇怪的搭檔……成宇豪得出這樣的結論。

他将茶遞到齊木跟前,小心翼翼問道:“請問,這位同學是……?”

齊木隻稍稍俯低那高昂的下巴,冷冷瞥一眼,并不回答。成宇豪從那眼神中讀出了不屑與蔑視,仿佛衆生皆在他之下。齊木無視那杯熱騰騰的茶,并沒有端起來喝,而是像鷹眼一般觀察屋子。

這家夥,是啞巴嗎……成宇豪按捺住心中的不爽,将另一杯茶遞給米卡卡。

“這是我的同學,名叫齊木。”米卡卡還是很稱職地擔任齊木與外界溝通的橋梁。

“哦。”說實話,成宇豪很讨厭這個冷酷的少年。

他也決定把齊木從視線内剔除,隻盯着米卡卡說。“你們來找我,是爲了法老殺人案?”

“是的。”米卡卡點點頭。

“那你們查到了什麽?可以告訴我嗎?”

“當然可以。”米卡卡正想來個“這件事說來話長啊”的時候,齊木出聲打斷了。

“我們可以把我們知道的告訴你,但你也必須把你知道的告訴我。這是交換。”

這家夥原來會說話啊。成宇豪差點被始終沉默不語的齊木給騙了,他想了想,點頭答應了。于是米卡卡擔任解說員将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娓娓道來,說得他口水都幹了。

“現在,成先生,你可以和我們說說當年的事嗎?”米卡卡這才有空喝杯茶緩緩氣。

聽了對方的叙述,成宇豪驚魂未定地靠在沙發上,目光遙遙地望向上方,似乎透過别墅裏裝潢精緻的天花闆,重新看見了三十年前的沙漠……

“你們回去吧。我不會說的。”

這麽一句話,将正準備豎耳傾聽的米卡卡給說蒙了。成宇豪站起身,一副請客出門的陣勢。

“喂,我們可是說好了交換的。”

這個背信棄義的混蛋!米卡卡真心生氣了。而齊木顯然也在生氣,雖沒表現出來,但他緩緩擡起了手臂。一枚麻醉針,蓄勢待發。

又要學東方不敗放繡花針了嗎?米卡卡趕緊做了個Stop的手勢。

要放針也要等他問完問題呀。米卡卡問道:“成老師,那你知道黃金之書在誰的手裏嗎?”

“這種可怕的東西,我怎麽會知道它的下落呢?”成宇豪的聲音微微顫抖。那場回憶,在他的心中就像會吞噬人的慢性劇毒,隻要提到黃金之書,他的心情就十分的複雜,說不清究竟是恨,還是怕。

“我勸你們不要打它的主意,就是因爲打開黃金之書,法老才……”言語哽塞在喉,成宇豪捏了捏拳頭,骨節泛白。“我們好不容易才逃出來,你知道那有多可怕嗎?十個人,最後就隻有我們幾個了。正因爲這樣,我才不讓你們卷進來。凡是被法老詛咒盯上的人,都不會有好下場。”

聽起來,他倒像是一番苦心。

“有件事你可能知道。”突然,齊木的聲音插了進來。“李雨濃臨死前說,當年回來的是四個人,不是五個人。這句話你怎麽理解?”

“啊?四個人?”成宇豪猛然呆愣,看向齊木的神情寫滿了“你是在和我開玩笑嗎?”。

“這不可能!”他掰着手指認真回憶:“你看,李雨濃,龔文俊,我……後面還有兩個……分明就是五個人啊!”他攤開雙手,啼笑皆非地看着齊木。

“那剩下的兩個人是誰?”

這才是齊木真正想要知道的。

“是……”

成宇豪的詞到了嘴邊,卻吞了回去。

不要把信息告訴任何人!一個聲音猛然在心底響起。他沉默片刻,最終避開了齊木的眼神。齊木早料到對方會守口如瓶,“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他從口袋裏掏出那張合照。“這個人,是誰?”他的手指着那個被煙頭熏黑的頭像。

是它?!盯着那個無法辨認的頭像,成宇豪的心中閃過一絲詫異,臉上卻不動聲色。

“這不是五個人之一,它已經死在法老墓裏了。”成宇豪撒的謊,毫無破綻,卻逃不過齊木的眼睛。他心中有數,不再追問,領着米卡卡頭也不回地走向門口。

暮色四合,天際鋪開一片靜谧而甜膩的色彩。

“他在撒謊。”夕陽映照的别墅區道路上,齊木突然轉過頭,半張側臉燃燒着晚霞,他說:“那個人肯定還活着。”

“你怎麽知道?”米卡卡不解。

“這是作爲犯罪師的直覺。”冰冷的光,似乎從他的視網膜上折射出來

“可是,他爲什麽要撒謊?我們應該繼續追問下去的。”

齊木搖了搖頭。當一個人打算撒謊的時候,你不斷地追問,隻會得到更多的謊言。戳破一個謊言,隻需要靜靜等待。

跟我估計得完全一樣,那個人就是法老。

别墅的書房窗邊,成宇豪站在被風吹得翻飛的窗簾後面,深沉地望着那兩位少年離去的背影,然後從口袋裏拿出那張多年前的照片,目光冷峻。

他在想,他似乎弄錯了一件事情——他以爲李雨濃和龔文俊都是受了法老的詛咒而死。但就在他接到小孟的電話時,他的腦海中卻突然閃過一個想法——如果這次的法老是人扮的呢?而這個人要對付的目标是他們幸存的五個人。雖然兇手的目的不明,但它的身份極有可能就是小孟。

因爲,它在問他的地址。

一個多年不見的同伴突然來電,并且詢問他躲在哪兒,這件事不是很可疑嗎?再結合剛才校園偵探米卡卡帶來的那張合照,被熏黑的頭像不是别人,正是小孟,這就更驗證了成宇豪的想法。

可是,小孟爲什麽要殺了其他人?這是成宇豪百思不得其解的疑問。但有一點他很肯定,當年在墓道裏找到的黃金之書,落在了五個人之中。現在,五者去其三,黃金之書不在小孟手裏,就在另一個人手裏。

這就是他爲什麽把地址告訴小孟。這并非引狼入室,而是請君入甕。雖然隻見過黃金之書一次,但成宇豪一直對它念念不忘。他作爲國内盜墓小說的領航者,如果能拿到黃金之書這樣的實物,一定會引起極大的轟動。

正如任何一個盜墓賊,都希望找到震驚世人的古物。

就在這時,放在書桌上的手機響了起來。

那邊傳來小孟的聲音:“我就快到珠海了。你在家嗎?”

“我在家等你呢。過來吧。”

過來吧。我的黃金之書。

成宇豪收起電話,清瘦的身影靜靜伫立。被晚霞洗得透亮的玻璃窗映出他的笑臉,嘴角的弧度異常冷漠。他枯等在窗前,等那個人。

夜色漸濃,塵世的美景猶如苦咖啡的甘味,藏在幽深的黑色之中。甯靜的海岸線漸漸模糊,别墅區的燈次第熄滅,聽着海的歌聲進入睡眠。

小區的物業值班室裏,電燈泡像出了故障,一閃一滅,就像一台老式相機,用閃光燈不停地定格那一幅詭異的畫面——身穿制服的門衛趴在桌子上一動不動,一隻黑黝黝的聖甲蟲嗖嗖爬過他的後腦勺,消失在一頭淩亂的卷發裏。

值班室外面,一縷如死神般的黑影從路燈燈光下悄無聲息地穿行而過。它飄向那座44号别墅。浮雲在月光下流動,一棟棟沉睡熄燈的别墅在夜幕下就像死寂的棺材。它來到44号别墅前,輕推了下門,卻輕而易舉打開了。

門沒鎖。

黑影遲疑片刻,小心翼翼潛進去,身影随即陷入屋内的幽暗中。

成宇豪在哪兒?

黑影靜靜思索,胸口微微起伏着。四周靜寂無聲,偶爾窗外的蟲鳴在它耳邊輕響。它看到,二樓的房間漏出半寸光線。人,似乎在那裏。

這樣想着,它的腳步漸漸地靠近樓梯。

剛爬上去之際,忽然,另一個黑影不知從哪裏鑽出來,出現在它的身後,并且高高舉起棍棒狀物體。它猛然察覺,轉過身去,已來不及。一記悶棍迎面擊中它的腦門,它頓覺頭暈目眩,腳底不穩,咚地撞上扶手,接着一聲不吭像隻軟糯的肉蟲一樣倒在了地上。

黑暗中突然亮起一束手電筒光,對準它的臉。襲擊者嘴角勾出得意的冷笑。

“哼,果然是你。”

光圈中是一張五十多歲的男人的臉。他穿着灰色連帽薄外套,輪廓雖飽經滄桑,卻依稀可見當年的意氣風發。

三十年多前,人們叫他小孟。

十幾分鍾之後,小孟感覺被人扇了一個耳光,意識漸漸清醒過來。腦袋因爲遭受重擊,仍伴有強烈的暈眩感以緻令人想作嘔。他試圖動動手臂,這才發現自己的四肢被繩縛在椅子上,動彈不得。小孟慌了,坐在椅子上四處張望。

屋内一片漆黑,眼前遊動着沉甸甸無法驅散的黑暗。看不見任何物體,但……誰的呼吸就在身前悸動!

“誰?!”

他剛問出口,突然一道強烈的燈光直直迸射進他的雙眼,他條件反射地閉上眼。

“許久不見了。小孟别來無恙?”

這聲音……是成宇豪?

小孟眯起雙眼,勉強分辨出身前是一張實木書桌。那燈光就來自于書桌上的台燈。而台燈背後,坐着一個熟悉的身影。那是成宇豪,就是他襲擊了自己。小孟心中一涼。

“爲什麽這麽做?”小孟問。

成宇豪稍稍湊前,臉靠近台燈邊緣,燈光映着他臉上的笑容些許猙獰,讓人發怵。那種神态,仿佛要将小孟看穿,挖出他的心肝,讀他究竟藏了多少秘密。小孟則滿臉迷茫:

“宇豪,我們是同伴啊!”

“别再裝了。”成宇豪的臉上閃過一絲厭惡,“你就是法老。”

沒有任何事情可以瞞得過他的雙眼,面前這個穿灰色連帽薄外套的男人,不值得信任。他絕對不接受自己就這樣傻乎乎地當一隻任人宰割的羔羊。

“你怎麽會這樣想?!”小孟一驚,背上出了層層的冷汗。“你誤會了。我不是法老!”他試圖解釋,由于年齡而變得稍許灰暗的瞳仁浮現出焦急的情緒。成宇豪隻用嘿嘿的冷笑将小孟試圖溝通的欲望生生地頂了回去:

“你以爲我會上你的當嗎?”

成宇豪站起來,慢慢走近。小孟隻覺毛骨悚然,因爲對方手握一把鋒利的尖刀,猛地抵住他的脖頸。刀尖貼着皮膚,冰冰涼涼。

“李雨濃和龔文俊都是你殺的吧?”

“不,不是我!我們曾經同生共死,我怎麽可能做那種事?!”小孟極力辯解。

“因爲黃金之書。”

隻一句,小孟便愣住了。“看來你真的誤會了。”小孟耐心解釋:“黃金之書不在我手裏。法老更不是我。你最好冷靜一點!”

“現在我不需要冷靜!”成宇豪絲毫不給小孟解釋的機會。“你最好把黃金之書交出來。我或許會饒你一命。”

“我根本就不知道黃金之書在哪裏!”

“你還不肯說是嗎?!”

“我真的沒有!”

一争一辯,毫無結果。“真可惜啊。”成宇豪慢慢舉起了手中的刀,殺意在他的血脈裏狂奔咆哮起來。“雖然我很想得到黃金之書,但我更不想被法老幹掉。所以,我甯願不要黃金之書,也要你的命!”

“等……等一下!”

小孟剩下的話卡在喉嚨裏,隻見一道寒光劃過,小孟全身猛地抽搐痙攣。那把刀插進了他的腹部。汩汩的熱血湧了出來,漫過刀柄以及成宇豪的手,滴落在地闆上。

哐當——随着椅子倒地,小孟在陣陣劇痛中閉上了雙眼。

“你就跟着你的寶貝黃金之書下地獄吧。”

匕首冷漠地從小孟的身體抽出,成宇豪靜靜看了一眼動也不動的屍體,才轉身拿出預備好的麻袋。趁着夜色他将裝有屍體的麻袋丢上後備箱,然後将車開出别墅區。汽車行駛在空蕩的深夜道路上,風從車窗裏灌進來,吹幹他頭上的冷汗。深夜中的城市已經停止了喧嚣,萬籁俱靜。

成宇豪的心砰砰地跳動。過往的一切在腦中片片播放,他想起曾經在大漠的日子,還有小孟憨厚的笑臉。然而,一切卻變了樣。滾燙的熱水滑落他的臉頰。

他不是故意要這樣的。隻是法老不願意放過他,一定要趕盡殺絕。這一切都是爲了保護自己,爲了保護自己啊!

這些洶湧如潮水的情緒,随着越來越靠近海邊而消散。成宇豪将車慢慢開進一條海邊小路,然後,停了下來。

貪欲也好,殺戮也好,詛咒也好。現在,一切終于都結束了。

成宇豪靜靜看着冰冷的河水逐漸将麻袋淹沒。那些積聚在心底三十餘年的恐懼似乎也随着麻袋的随波逐流,漸漸漂散了。過了今夜,他還是他的暢銷書作家,法老則隻是個遙遠的傳說。

徹底解脫了……成宇豪閉上了眼,站在橋邊任淚水放肆地流了一會兒。

從此再也不會有人追殺他了。

至于那本黃金之書,就讓它随着法老的死從此消失在人世吧。

汽車的前頭燈在無邊的黑暗中亮起,向歸途呼嘯而去。隻剩下那隻半浮半沉的麻袋,流向大海的入口處。

蓦然——麻袋中霍地伸出一隻手,穿破冰冷的海面!

是夜,海邊别墅一派安甯,仿佛什麽也沒有發生過。兩道車燈晃過保安室,成宇豪的車緩緩駛進小區。終于了卻了一樁心願,放下戒備的他開始感到困乏。

他終于可以睡個安穩覺了。

将車停好,離開車庫,匆匆回到家門口時,腳底突然傳來“嘎吱”的碎裂聲。像踩中了什麽東西。成宇豪移開腳,看到一隻黑色小蟲被踩扁了,稀爛的血肉與内髒像在地面上畫了一個巨大的死亡終結符。

分辨不出是什麽種類的蟲子。成宇豪沒有在意便開門進屋。他實在太累了,這折騰人的夜晚,真希望一覺睡到天亮。

咦,什麽聲音?

成宇豪停住腳。他聽到了,身後響起“沙沙沙”聲。愈來愈近,愈來愈磅礴,如同千軍萬馬,潮水般湧來。他的頭皮在發麻,這種聲音勾起了他塵封三十餘年的可怕記憶。單薄的睡意被驅逐出體内,取而代之的,是滲透全身的恐懼。

沒錯,他無法忘記,當年在墓道裏,那種鋪天蓋地的沙沙沙聲,充斥着整個墓室。

不可能……成宇豪拼命轉動僵硬的骨節,哆哆嗦嗦地轉過頭。他看到,一片黑煙從門縫鑽進來,又随之蔓延開。像擁有生命般,黑煙像他湧來。這一幕,似曾相識。成宇豪腳步頓時綿軟,後退幾步。那一刻,血腥的回憶開始在腦中反刍,時光仿佛倒流三十年,隊友粘稠的血液腥臭地噴在他臉上。

他胸部發悶,幾欲作嘔。而面前的那片逼近眼前的黑煙使他墜入絕望,無法自拔。

與此同時,“嘿嘿嘿!”

噩夢般的笑聲直接流入腦中。黑煙像受到了某種指令,戛然停止在離他幾十厘米的距離。月光穿過窗台,照亮的是一大片漆黑油亮的聖甲蟲,如同列隊等待審閱的軍隊。

此時,門開了。一個高大的身影自蟲群後向他走來。它戴着黃金面具,濕漉漉的繃帶緊緊纏繞着身體,仿佛剛從油裏撈出來,滑糯得像一條惡心的鼻涕蟲。

每前進一步,它身上那怪異的腐爛氣味就更加濃烈。

成宇豪簡直要崩潰了。

“你……你究竟是人是鬼?”他顫抖着問那可怕的身影,聲音落碎成渣。

來者與當年複活的法老,一模一樣!

成宇豪緊張得雙手幾乎要把臉皮撕破,處在精神分裂的邊緣。他以爲把小孟假扮的法老殺掉就一勞永逸了……沒想到,真正的法老詛咒依然陰魂不散。

手持染血長矛,法老停在了他的面前。“嘿嘿嘿!”再一次奸笑,從那張恐怖的黃金面具背後流瀉而出。這聲音,仿佛不屬于人類的範疇。

然後,它緩緩擡起手,慢慢摘下黃金面具。當那張詭異的臉映入成宇豪雙眸的那一刻,他驚得連連後退幾步,跌坐在地闆上,褲裆下溫熱的液體洇濕了一大片。

“你……你不是已經死了嗎?”成宇豪渾身的力氣瞬間被抽空,逃也無能爲力了。

“因爲,我又複活了呀……”法老從嗓音中發出陣陣刺耳的奸笑,一支長矛毫不留情地,深深地掏進了成宇豪的胸口。片片烏黑的鮮血,染紅了地闆。

初晨的陽光灑在金色的沙灘上,植物上挂着晶瑩的露水。别墅區的早晨,出奇的熱鬧。

大批警車聚集在44号别墅外。在十幾分鍾前,110剛剛接到物業的報案——有人死了。

“閑人免進!”

站在别墅門口的一位警員,神色嚴厲地将兩個少年阻擋在黃色警戒線外。屋子裏,警察們來回忙碌,收集證據。血迹幾近幹涸,屍體旁邊被人用白色粉筆畫下奇怪的“大”字人形,代表死者死時的姿态。

“警察叔叔,我們是校園偵探,可以協助你們。”米卡卡十分認真地說道,但那缺了一顆門牙的滑稽樣使他的誠意打折五成。

誰要你們協助?警員将兩人上下打量一遍,鼻孔裏清楚地“切”了一聲。這兩個家夥,一個清秀得像軟妹紙,另一個卻面癱得像希臘雕塑,雙手插在口袋裏一言不發。來這種地方玩偵探遊戲嗎?警員嫌惡地揮揮手。“快回家讀書,不要來影響大人們工作!”

“請相信我們。我們認識廣州的沈京兵警官,你可以打電話給他的!”

米卡卡的臉比電視購物促銷的主持人還真誠,隻可惜,他提到的名字卻十分不靠譜。“我看你們倆才是神經病!”警員果然誤會了,要攆兩人離開。恰好這時屋裏的一個警官正拿着記事本走出來:

“等一下,你們剛剛說的沈京兵是不是廣州荔灣分局的?”

“正是正是。”米卡卡趕緊點頭。沒想到居然有人認識沈警官,大概是這名字特别令人印象深刻吧。

“真巧啊!我在警校上學時,沈京兵就是我的舍友。等我問問他。”警官随即掏出手機,走到一邊撥通沈京兵的電話。聽不到他們的聊話内容,等到警官回身時,隻見一張臉眉笑顔開,迎上來就給米卡卡一個大大的熊抱。

“失敬失敬!原來你是米傑長官的弟弟啊!久仰大名!”警官熱情洋溢。米傑在警界的地位,那好比娛樂界的成龍,抄襲界的于正啊!不過又要沾哥哥的光,米卡卡心裏很不舒服。

“我叫米卡卡,是個校園偵探。我的工作跟我哥哥沒有關系。”

他竭力撇清與哥哥的裙帶關系。他要成功,不靠任何人。

“哦哦,鄙人楊覺豐,幸會幸會。咦,你的牙……沒事吧。”楊警官一語戳中了他的痛處。

“沒事……”幹嘛老提我的牙?倒是羊角風這奇葩名字和沈京兵有得一比。這兩個人,不會是說相聲的吧。米卡卡沒忍心加以吐槽。這時,齊木目中無人地從兩人之間的縫隙擠進屋裏。

“诶?這位小朋友……”懂不懂禮貌啊!

“楊Sir,這是我朋友。”米卡卡忙解釋。

楊覺豐不好責備,隻得說:“這是你跟班?”

“嗯……算是吧。”米卡卡厚着臉皮裝老大。

楊覺豐瞅瞅走進屋裏的那枚美男,嘴角輕翹:“他可真拽。”

米卡卡聳聳肩:“别介意,他已棄療很多年了。”

話音剛落,一道銀光嗖地從米卡卡胯下穿過,離重要部位隻有2.22cm,吓得他花枝亂顫。

不管什麽時候,千萬不能說齊木的壞話啊!

齊木收好麻醉針。他蹲下去,仔細觀察成宇豪的屍體。

死狀是一如既往的慘,臉部被刻意弄得血肉模糊,估計成鬼之後,顔值也不受同類歡迎。而胸前的傷口十分幹脆,一矛捅進心窩,速戰速決。地面鮮有掙紮痕迹,想必死者都沒來得及搏鬥便去面見馬克思了。倒是地闆上有句奇怪的血字,壓在蒼白的手掌下。

死者留下的死亡訊息?【此一時,彼一時】——這六個血字歪歪斜斜,清晰可辨。

“死者爲什麽會留下這句話呢?”楊覺豐表示畢業多年,中學語文早忘得一幹二淨了。不過,連學習尖子,獎學金一等獎獲得者米卡卡亦撓頭擰眉,表示很不解。這句古文的字面意思他自然懂,即是說現在這時候,不是從前那時候了。用來描寫時過境遷。

可是,這句話跟兇案現場完全不搭啊!作家就是作家,直接寫個人名不就好了,死也要死得這麽文藝範兒。米卡卡絞盡腦汁,始終沒解開這道死亡訊息,隻得求助般看向齊木。齊木手指輕托下巴,正觀察四周。突然他擡起手,指向屋角的監控攝像頭。

“啊!”楊覺豐頓時恍然大悟。他忙乎一早上,居然漏掉了最重要的監控。

監控視頻的時間被調回到今天淩晨。

12:39——幽暗的屋内突然摸進來一個人影。它朝通往二樓樓梯走過去的時候,卻被另一個人給打暈了。那個人将入侵者拖上二樓,燈光映清楚他的臉。不是别人,正是成宇豪。

“難道他早知有人要來,所以才設有埋伏?”米卡卡開始明白昨天拜訪成宇豪的時候,對方爲何不肯透露一句口風了。看來,成宇豪在等的,就是這個人。隻可惜由于角度問題,看不到入侵者的臉,隻依稀辨認出它穿着一件灰色連帽薄外套。

大概過了一個多小時,視頻裏重新出現成宇豪。他拖着一個沉重的麻袋走下二樓。

那麻袋裏裝的是什麽?不會是……米卡卡猛打一個冷戰。莫非方才的入侵者被成宇豪殺了?并且麻袋運屍?

楊覺豐同時想到了這一點。他若有所悟,“怪不得在二樓的書房找到一灘血迹……”

2:50分——成宇豪再次出現在視頻裏。他剛從外面回來。忽然,他整個人僵住了,回過頭的臉布滿驚恐。照耀屋内的月光下,似乎出現了一片奇怪的黑煙,在地闆上蔓延。

那是什麽東西?米卡卡隻覺得這片黑煙很熟悉,頓時汗毛倒豎。他不禁想起被聖甲蟲倒追的恐怖經曆。那黑壓壓一片的蟲子……

正此刻,視頻裏忽然掠過一個詭異的背影。楊覺豐眼角一瞥,吓得差點撞翻椅子:

“我去!這是什麽東西!”

月光照亮那個身影。它手持長矛,全身纏着繃帶,側過臉時,明晃晃一張黃金面具。

帶着面具的木乃伊?

隻見成宇豪被這個不速之客吓得退進了一樓的房間。這在監控範圍的邊緣。“你,你究竟是誰?”他的臉掩映在黑暗中,聲音都變了。可見面前的一切讓成宇豪感到十分的不可思議。而那個木乃伊慢慢摘下自己的面具。

不知道究竟是一張多麽可怕的臉,成宇豪像隻無力反抗的羔羊跌坐在地面上。

“你……你不是早就死了嗎?!!”

坐在地上的成宇豪看不清面目,但可以想象他的表情多麽震驚——面色慘白如紙,眼珠子幾乎要奪眶而出,忘記了求生的本能。

監控器幾乎拍不到成宇豪了。但見那支長矛伸出,而後收回。畫面中再無聲息。

在座觀看視頻的人脊背泛起了涼飕飕的寒意。

“太兇殘了。法老究竟要染多少人的血才肯罷休,可惡!”米卡卡生氣地捏起拳頭。

“法老殺人案?!”楊覺豐立刻想到了最近轟動廣州城的報道——傳說,埃及胡夫法老王複活了。

“我,我知道那個案子。”他吞了口唾沫,沒想到法老居然到他的轄區犯案,“難道,法老真的會複活?”

法老當然不會複活。齊木從不迷信,他相信那些案件的詭像,都如刷在廢牆上的塗料,用以掩蓋底下的滿目瘡痍。所有殺人案的動機,都出自于人内心深處的本性——欲望、争奪、妒忌。

然而,廢牆終究是廢牆,終有一天會倒塌。沒有人可以逃過自己心中的罪惡。

齊木陷入了沉思。

“你不是早就死了嗎?”成宇豪說的這句話,究竟是什麽意思?

追書top10

熊學派的阿斯塔特 |

道詭異仙 |

靈境行者 |

苟在妖武亂世修仙 |

深海餘燼 |

亂世書 |

明克街13号 |

詭秘之主 |

誰讓他修仙的! |

宇宙職業選手

網友top10

苟在妖武亂世修仙 |

苟在高武疊被動 |

全民機車化:無敵從百萬增幅開始 |

我得給這世界上堂課 |

說好制作爛遊戲,泰坦隕落什麽鬼 |

亂世書 |

英靈召喚:隻有我知道的曆史 |

大明國師 |

參加戀綜,這個小鮮肉過分接地氣 |

這爛慫截教待不下去了

搜索top10

宇宙職業選手 |

苟在妖武亂世修仙 |

靈境行者 |

棄妃竟是王炸:偏執王爺傻眼倒追 |

光明壁壘 |

亂世書 |

明克街13号 |

這遊戲也太真實了 |

道詭異仙 |

大明國師

收藏top10

死靈法師隻想種樹 |

乘龍仙婿 |

參加戀綜,這個小鮮肉過分接地氣 |

當不成儒聖我就掀起變革 |

牧者密續 |

我得給這世界上堂課 |

從皇馬踢後腰開始 |

這個文明很強,就是科技樹有點歪 |

熊學派的阿斯塔特 |

重生的我沒有格局

完本top10

深空彼岸 |

終宋 |

我用閑書成聖人 |

術師手冊 |

天啓預報 |

重生大時代之1993 |

不科學禦獸 |

陳醫生,别慫! |

修仙就是這樣子的 |

美漫世界黎明軌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