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過一夜,第二天上午齊木出去看了看,那輛出事面包車仍停留在原處。屍體早運走了,警察在逐家商戶地做問卷調查。齊木接着去人皮面具店看了一下康豆,給他帶去一些衣服和生活用品,叮囑他小心行事,注意别露臉。
吃過午飯回到家,齊木馬上翻箱倒櫃。他想再找一遍,希望能找到那幅畫——《小梅沙日出》。
這幅畫可能是解決整個案子的關鍵,而最大的謎團就是别墅消失之謎。
找了一天他一無所獲。所有地方都找過了,就差沒把房子拆掉。
難道被追殺姜遊的人拿走了?齊木邊吃一隻紅蘋果,邊想:應該不會。如果畫已經被幕後黑手拿走了,它又怎麽會派陳麟似來找呢?
那幅畫應該還未落入壞人的手裏。但它在哪裏呢?
而且那幅畫裏到底藏了什麽真相呢?解開它,或許就能破解别墅消失之謎了……
唯一關于那幅畫的信息來自于那段采訪節目——當時姜遊坐在家裏的沙發上接受記者的采訪,而他身後的牆上就挂着那幅畫。由于角度問題,畫被遮住了一半,即使齊木用定格放大也隻能看到畫面上是一輪旭日緩緩從海面上升起,而沐浴着晨曦的懸崖邊上露出白色的屋頂。那間别墅正是案件中離奇消失的海之家。
僅憑如此,根本看不出任何端倪。
齊木看向那面牆,此時挂在牆上的畫不再是《小梅沙日出》,而換成一幅色彩鮮明的向日葵。隻有下次見到姜遊的時候,問問他那幅畫的下落了。
可能是他把畫給藏起來了。齊木關掉電腦,把蘋果扔進垃圾簍,臨睡前他走到窗邊拉開窗簾望了一眼樓下。夜色覆蓋的街道邊,一輛名貴的白色蘭博基尼從下午起就停在那兒了。有個身影正悄悄地冒出半個頭,用望遠鏡看向這邊。
又是米卡卡!這貨昨晚沒被吓破膽,今天居然還敢來監視啊。
齊木拉好窗簾,關掉電燈便鑽進被窩裏。他要睡個好覺,明天去查清楚陳麟似手裏拿着的那張碎紙是何來曆。
關燈後,房間瞬間被黑夜覆蓋。
“啊!”這邊的街道上,米卡卡大驚小怪地叫了起來。“那裏關燈了!”
坐在駕駛座的名偵探伸頭瞄了一眼,又看看手上的勞力士金表,“11點多了,應該是睡覺了吧。你,去幫我買一杯貓屎咖啡。”
“貓屎咖啡?……”
“是這個世界上最名貴的咖啡,知道嗎?隻有它才配得上像我這樣的名偵探!”這位仁兄又自戀了。這符合他一向的作風。上次那輛紅色蘭博基尼被炸了之後,他馬上又換了一輛新的蘭博基尼。
不是名車他才不會開呢!
米卡卡無奈又無語地跑去對面的咖啡館。
問了店員米卡卡才知道,一杯貓屎咖啡貴得不像話。他就弄不明白了,爲啥現在的有錢人都喜歡花錢吃屎……總之,米卡卡在街上監視了一夜,一分鍾未睡,硬生生熬成了國寶熊貓。他的Boss倒好,喝了咖啡就呼呼大睡。這樣到了第二天早上,那個房間才有動靜。
米卡卡趕緊拍醒車裏的名偵探,“Boss!有情況!”
拉開窗簾,齊木走到陽台享受這美好的早晨陽光。天氣真好啊。他發出感悟之際,眼角悄悄瞥向白色蘭博基尼那兒,隻見米卡卡蹲在車後十足偷窺狂。
齊木心裏暗笑,轉身走進屋裏。他其實對坐在車裏的那個名偵探更感興趣。能讓米卡卡爲之賣命的,肯定大有來頭。隻可惜他一直沒能看清楚名偵探的臉。
倒也罷。反正齊木從來就沒把所謂的名偵探放在眼裏。當然,除了那個叫愛迪生的……像一道曙光刺破黑暗的名偵探。他隻輸過給那個人。
如果是愛迪生,遇到這樣的事件又會如何解決呢?齊木一邊想着一邊坐到餐桌前吃早餐,他又把那張碎紙拿了出來。上面有四個印刷字——【果後推理】。
這像是一本推理小說。但果後二字卻讓人摸不着頭腦。齊木之前上網搜索過,并沒有找到和這個書名類似的書籍。這更加奇怪了,難道說這不是從書的扉頁撕下來的?但死者手裏緊緊握着這張碎紙,很明顯是想留下死亡訊息。
還是先去書店看看吧。齊木這樣想。他打算去本市最大的天河城購書中心找找看。出門前,齊木想起了樓下監視的人。必須擺脫他們才行。
辦法倒是有一個,隻是……唉!齊木無奈苦笑。
三分鍾後,他出現在門衛室。
他的任務到期結束了。
保安在門衛室收拾東西。今天是他工作的最後一天。幽靈大人告知他,不必要再暗中保護姜遊了。他可以撤退了。
正當保安剛收拾好東西,卻見齊木假扮的姜遊走了進來。
“保安。有點事要你幫忙。”
齊木的語氣很冷,并且和保安保持着一定的距離,大概是害怕被對方揩油。齊木說,他發現小區外面有可疑的家夥。
保安有些猶豫。他的任務已經結束了,沒必要再多管閑事吧。但他想了想,還是答應幫姜遊最後一個忙。
指明了那輛白色蘭博基尼,齊木向保安打了個“掩護我”的眼色,立即大步走了出去。果不其然,米卡卡随即跟了過來,而名偵探也開着蘭博基尼緩緩跟在後面。
“喂,你們兩個,幹什麽的!”
齊木聽見身後保安大喊,回頭看到米卡卡和蘭博基尼都被高大威猛的保安給攔了下來,他立即加快腳步,截下一輛出租車。“去天河城購書中心。”
出租車很快駛出去,一路上,白色蘭博基尼都沒有跟上來。
來到購書中心門口,齊木看見頭上的大型顯示屏正在插播一條警訊——“前天夜晚在江南大道附近發生了一件離奇的抛屍案。11點30分左右,一輛面包車無意撞上警車,車内兩人急忙逃竄。警方在車内發現一具女性屍體。目前警方正在追捕兩名疑犯,一名疑犯經當時的民警确認正是越獄潛逃的殺人重犯康豆,至于另一名犯人仍在核查當中。望有線索的市民踴躍舉報。”
看來那晚警察隻認出了康豆,沒認出他。這也在情理之中,因爲當時他戴了口罩。齊木想着,快步走進書城裏。周末的緣故,書城裏的客人很多,齊木在裏面轉了幾圈,一無所獲。想在琳琅滿目的書籍中找出一本書名不全的書,談何容易。齊木隻好走到櫃台處,問一個年輕的女店員。
“請問,我想找一本書,可是,我隻知道不完整的書名……”
女店員看了看他遞過來的碎紙,“果後推理?”她歪歪頭,“對不起,沒聽說過。”
“好吧……”齊沒有些失望。
“那這樣吧,我幫你用電腦搜索一下。我們書城裏所有的書籍都可以查得到的。”女店員很熱心,馬上坐下來敲打鍵盤。但她很快失望說道:“真抱歉,我們這裏沒有《果後推理》這本書呢。”
“不,沒關系。”齊木此時正别着臉,若有深思地望着别處。他說:“我已經找到了。”
女店員看到這位有着清澈眼神的男孩向另一邊走去。那邊排着長長的隊伍。今天有一名推理作家在此舉行簽售活動。女店員看到齊木走到了立在隊伍旁邊的海報前。他的身體剛好半遮住海報上的一本新書封面——《果後推理》。
噢,不,是《下課後推理》!
齊木從海報旁邊的售書攤買了一本,翻到扉頁,将手裏的碎紙放上去比對,完全符合。原來不是果字,而是死者撕下來的時候,剛好把課字撕開兩半。怪不得名字這麽奇怪,齊木啞然失笑,他走過去問售書的男店員。
“請問,這書是從什麽時候開始賣的?”
“我們這裏是全國首發哦。”男店員微笑着說:“今天也是趙老師簽售的第一站。所以先生你是這本書的第一批讀者。”
“即是說,這本書是今天才能在市面上買到嗎?”
“那當然。”男店員回答。
這就奇怪了。爲何前幾天死的人手裏會擁有今日才出版的書呢?齊木眉頭微蹙,他問男店員:“如果說我有個朋友之前就有這本書了,這可能嗎?”
“啊?!”男店員一愣,很快回答:“倒也不是不可能。除非你的朋友認識這本書的作者或者出版社,因爲他們都會事先拿到樣書的。咦?”男店員似乎有點認出來了,“先生,你是不是畫漫畫的那個誰……?”
齊木沒搭腔,低頭凝視着手中的碎紙。所以,這本是樣書?
根據男店員所述,那麽兇手十分可能就藏身在出版社之内,又或者是寫這本書的作者……他擡眼望向那邊正在替讀者簽名的作家。那個西裝革履的男人十分年輕,三十歲不到,有着清朗的笑容以及俊美的臉龐,封面背後關于他的介紹是這麽寫的——趙風辰,推理小說界急速竄起的一顆明星,初出道作品創下銷售量兩百萬冊的記錄。
按時下的話來說,這就是典型的高富帥。難怪排隊找他簽名的都是一些女粉絲。齊木想了想,跟在了隊伍的後面。輪到他時,齊木故意将手裏碎紙漏下去。
“嗯?”正在埋頭簽名的趙風辰拿起那張碎紙,稍稍困惑,“先生?這是你的?”他擡起頭看到齊木的假面具時表情倏然一滞,盡管稍縱即逝,卻被齊木敏銳捕捉到。這個作家認識姜遊!雖說姜遊是個出名的漫畫家,有人認識并不出奇,但這個作家卻故意裝作不認識反而顯得奇怪。
齊木趁熱打鐵,把對方手裏的碎紙接回來,并說道:“不好意思,别誤會哦,這張紙不是我從書上撕下來的。其實啊,它是我一個朋友的姐姐臨死前手裏拿着的。我的朋友不知道這是什麽意思,就跑來找我幫忙,我自然也猜不透,所以才想到找你這個知名的推理作家,看看是否能解開這個謎團。”
“對不起先生。寫小說跟破案是兩碼事。”趙風辰嘴角漾着迷人的笑容,但有些僵硬。他的心理恐怕正承受着不小的壓力,齊木看到他的額頭滲出了一兩滴冷汗。他盡量裝作語速平穩地說:“我幫不了你。因爲我不是偵探。這種事你最好去報警。”
“那好吧。打擾你了。再見。”齊木愉快說道。經過短暫的接觸,他已然找出殺人兇手——就是眼前這個作家。
而此時,一雙亮晶晶的名牌皮鞋正急促步入書城,并飛快地朝齊木逼近。當他轉過身,齊木看到了那雙皮鞋的主人。
這個人竟然是……
那一刻,齊木無法相信自己所看到的。
“姜遊,我是偵探,受警局的委托,請你接受調查。”
那個人走到跟前,出示了警方的委托令。他的身邊還跟着兩個人。一個是米卡卡,另一個則是前天晚上遇到的年輕警察何宇歌。齊木凝視着站在面前的這個男人,清澈的瞳孔裏對方那張溫柔的臉正定定地望向自己。
鏡頭顯得漫長。語言仿佛在喉嚨裏迷了路,找不到出口。齊木張大嘴巴,仿佛在做夢。
腦子用很慢的速度把記憶中陳舊的片斷剪輯出來,淩亂的線條被重新組合,一張熟悉的臉龐緩緩浮現。叫伊天敬的名偵探,很久之前就死了,然後寄居在一個高中女生的身上。
是這樣子,沒錯吧?
既然如此,眼前的這個男人又是怎麽一回事?!
好像自己經曆的過往隻是一場龐大的謊言,那個名偵探根本沒死,而他現在就站在自己面前。又或者這個男人隻是視網膜所産生的幻象。齊木揉了揉眼睛,再睜開,光線湧入眼球,将男人的輪廓清清楚楚地打亮。
他的臉,他的眼,他的笑,轟轟烈烈地逼近眼前,幻象不可能如此真實!
“喂,姜遊,你聽清楚沒有。”名偵探對齊木的遲鈍反應感到不耐煩,“你有權保持沉默,但你所說的一切都将成爲呈堂證供。”
多老土的台詞。齊木心裏輕笑。這一笑,使他的理智恢複了許多。他看着面前熟悉的名偵探,問:“你是偵探?你叫什麽名字?”
“切。”名偵探微微仰起頭,高傲的線條沿着下巴劃開。“我叫伊天敬,這個世界最有名的偵探。”
伊天敬呢。果然是一樣的名字。齊木的視線掃向米卡卡。他正盡忠職守地站在名偵探的身旁。這對組合,不禁令人聯想起昔日的愛迪生和米卡卡。那兩個勇于與黑暗勢力抗争的搭檔,竟然又出現了。
隻不過,這隻是假象。
這個男人不是名偵探愛迪生。盡管他擁有一樣的面容,一樣的名字,但齊木心裏明白,愛迪生死了,不可能複活。現在這個名偵探,是假冒的。從那雙閃爍着智慧的眼神裏,齊木還·察覺到一絲狡黠。
他是誰,假裝愛迪生又有何目的?
事情越來越有趣了。齊木隐隐覺得,目前遇到的一連串案件,和這個假伊天敬,有莫大的關系。
警局的審訊室裏,伊天敬和齊木面對面而坐。
“姜遊。前天晚上11點多的時候,你在幹什麽?”伊天敬打開煙盒,拿出一根天價煙抽起來。吐出的煙霧嗆得齊木咳嗽兩下,他嫌惡地捂住鼻子。“我當時在睡覺。”
“睡覺?”伊天敬站起身,邊抽煙邊發出古怪的冷笑,“你是去抛屍才對吧。”
“名偵探先生。沒有證據請不要随便冤枉人哦。”齊木冷冷坐在椅子上,表現得如此鎮定,分明和賣萌傲嬌的真人姜遊截然不同。伊天敬不禁皺起眉頭。感覺這姜遊,有些奇怪呢。他心裏想。但他沒放在心上。
“不好意思,我有人證。”說着,伊天敬沖門外叫了聲:“進來。”随即,年輕警察何宇歌推門而入。
“小何同志,那天晚上是你撞破那件抛屍案的吧。”
“是的。”何宇歌點點頭。
“那麽,你應該見過那兩個犯人的模樣咯?”
“是的。”何宇歌說:“其中一個是逃犯康豆,另一個就是坐在這裏的姜遊。”
“切。”對别人的指認,齊木不屑翹起嘴角,“警察先生,我說過了,别随便誣陷人。據我所知,你是在江南大道中遇見抛屍案犯人的吧。報道上也說了,當時夜色已深。而抛屍案的其中一個犯人戴着口罩。我想請問一下,在那種情況下,你是怎麽看清楚我就是那個犯人的呢?”
“這……”何宇歌無言以對。“我隻是覺得有點像……而且,你的穿着……”他悻悻說道。
齊木立即反駁:“僅憑感覺和穿着就想當然地認爲我是兇手嗎?”說完,他冷笑兩聲,目光輕輕地移向伊天敬,頗具挑釁:“你認爲呢,名偵探先生?”
“哈。說得沒錯。不過……”伊天敬摘掉香煙,嘴角挂着自以爲是的笑容,“如果你不是犯人,又怎麽會對犯人戴口罩這個細節那麽清楚呢?”
齊木愣了一下,随即冷靜應對。“這種事情隻要稍微上網查一下就可以知道了。”
“哈哈。”伊天敬發出勝券在握的笑聲,“掰,盡管掰,不過真可惜,在作案車輛上留下了那兩個犯人的指紋。而且,屍體的脖子上也留下了兇手的掐痕。隻要跟你的指紋一比對,那便是鐵證如山……”說着,他忽地俯下身,冰冷如霜的臉頰逼近齊木眼前,那臉半邊映着燈光,半邊在陰影中。“而且,你的罪行不止于此,我還懷疑你跟一連串謀殺案有關。認識這些死者嗎?”
伊天敬扔下一疊照片,在桌面上攤開。仔細一看,上面全是屍體的照片,有男有女,死法各不相同,齊木想起了在新聞上播過的一樁連環殺人案。
“難道你認爲我是兇手?”
齊木這才意識到姜遊陷入了一個多麽深的陷阱裏,幕後黑手不隻要殺他,還要把所有的罪行推到他的身上。“等一下,我的殺人動機是什麽?我根本不認識這些人。”
“這叫随機殺人。你殺人,隻是爲了快感。這逃不過我名偵探的眼睛!”
“有……有什麽證據!我才不會承認呢!”
“證據?”伊天敬冷冷一笑,“證據就是兇器上的指紋。隻要指紋對照,我倒要看你還怎麽嘴硬。來人,幫他套取指紋!”
門口随即走進來一個鑒證科人員,開始套取齊木的指紋。齊木很配合,嘴角卻帶着笑意,看向伊天敬:“名偵探先生,你要是冤枉好人,我一定會讓你付出代價的!一定!”
這句話聽起來陰森可怕,伊天敬能察覺到纏繞在語氣裏的寒意。他隻是冷笑,眼神滲出來自地獄的冰冷。“死到臨頭還嘴硬。你很快就拽不起來了。”
然而,拽不出來的人卻是他自己。
半個小時後,伊天敬手裏拿着一份鑒證報告,臉都青了。
“指紋比對——Not Match!”
大名鼎鼎,号稱破案率100%的名偵探居然抓錯人,可想而知他現在有多麽難堪。而齊木早就預料到現在這種局面了,無需對方出聲便自顧地站起身,整理衣領,高昂着頭走過去,微微俯下身,拍拍對方的肩膀。
“名偵探先生,請問這個英文寫的是什麽呢?”他手指指在Not Match上,語氣冰冷而高傲,以勝利者的姿态斜睨着臉色鐵青的伊天敬。
“這個……”伊天敬暴汗如雨。
形勢急轉直下,這完全出乎意料之外啊。而齊木咄咄逼人,又施施然走回到座位上,“今天要是不給我一個交代,明天你們警方就會上報紙頭條。”
“小子,别得寸進尺。”伊天敬咬牙切齒道。
“那就等着瞧!”齊木挑挑眉,很有心情跟他周旋。
“你……”伊天敬氣得臉從青變爲紅,卻奈對方不何,畢竟自己理虧在先。
齊木嚷嚷着要打電話爆料給媒體,這時候,警察局長趕了過來,賠禮道歉,萬般勸說,齊木才同意息事甯人,不過,他提出了一個條件——伊天敬必須當面低頭緻歉才能過關。
“你别太嚣張!”伊天敬怒了。
齊木對這種人毫無畏懼,他向局長告狀,“你們警方就是這樣對待無辜市民的嗎?”
局長此時十分難堪,隻得忙不疊地道歉,并批評伊天敬要糾正态度。礙于局長的面子,伊天敬不好發作,隻好硬着頭皮低下頭,敷衍了事地說了一句:“對不起。”
“咦?你說了什麽?我沒聽到。請再說一次。”齊木得理不饒人,還拿出手機想着拍下視頻好好欣賞呢,伊天敬哪裏受過這種氣,要不是局長在場早就沖上去把這個小人妖塞進馬桶沖走了。但領導有命令,他隻得咬牙切齒地忍了,壓着火氣,提高聲調說道:“對不起!”
這下聲量大得連辦公室外面都能聽見了。外面的工作人員都看進來,伊天敬别提臉色多難看了。這個姜遊居然敢當這麽多人的面讓他下不來台!伊天敬氣得握緊拳頭,他發誓,一定要将這個漫畫家置于死地。
齊木也放過他了。将手機視頻保存好後,齊木才潇灑地揚揚手,大笑着走出去。
身後的審訊室裏,“混蛋!”伊天敬當着局長的面,氣急敗壞地将鑒證報告大力拍在桌面上。今天所受的屈辱,他日後必定百倍奉還!
走出警局後,齊木思考着一個問題:剛才伊天敬說過,車上有兩個犯人的指紋。
這點很奇怪,他當時明明戴着手套,根本不可能留下任何指紋,車上應該隻有康豆一個人的指紋才對啊。
那另一個人的指紋是誰的?!
而齊木的疑問,将在入夜後一棟大樓的會議室裏揭開。
三個神秘人物分别坐在三角形桌子的一端。桌子内部的照明系統發出一層象牙白的光芒,在黑暗中幽幽照亮三人的下巴,它們的臉依舊被黑暗覆蓋,陰森如鬼魅。
稍後,其中一個人的聲音從黑暗中遊出來。“怎麽回事?不是已經把姜遊的指紋弄到面包車上了嗎?屍體上的掐痕應該也屬于姜遊才對啊!更重要的是,之前那些殺人案無法嫁禍到他的身上了!”
“哎,我也搞不明白呢。明明差點利用那具女屍把姜遊給抓起來了。可是,那指紋确實是姜遊的呀,這到底是哪裏出了纰漏呢?”另一個聲音在黑暗中回響,分辨不清來處。
這些人又怎麽知道,它們布下的姜遊指紋陷阱無用,因爲現在的姜遊是齊木假扮的。
“不管是誣陷姜遊,抑或是殺死他,我們居然毫無進展!倘若再不及早解決,隻怕到時将出現不可挽回的局面。”又出現了另一把聲音。它對目前的境況很不滿。
“諸位大人放心。我絕對不會讓事情惡化到那種地步的。隻要我們先找到那幅畫,那麽别墅消失之謎就永遠無法真相大白。即使有人先我們一步找到那幅畫,它也未必看得出裏面所隐藏的信息。隻是……”
“隻是什麽?”第四個聲音出現了。
“隻是那個姜遊似乎已經懷疑到趙風辰身上了。”
“那怎麽辦?!!!如果他這個點被突破,會連累到我們的。”
“我想,隻有斷臂求生了。”
“斷臂?你的意思是……”
“嘿嘿嘿!”伴随着一陣陰笑,燈光中竟慢慢浮出一張熟悉的臉。參加三角會議的第四個人,曾經多次在電視上出現過,他竟是号稱破案率100%的名偵探。“爲了大局着想,我們隻能犧牲他,讓他從這個世界上永遠消失了。”說這話時,伊天敬雙眼像甲蟲的殼烏溜溜的,而臉頰則病态般微微扭曲。
這樣的人,不可能是愛迪生。
“斷臂計劃嗎?真有意思。”
突然,會議室裏的投影機自動啓動了,投影屏上出現一個惡魔的影子。它的出現,把會議室裏的所有人都驚得無法動彈。
幽靈又出現了!
伊天敬嘴巴張得很大,十分緊張。幽靈的來曆他很清楚,它就是沖自己來的。上次他也聽三人會議提起過幽靈入侵的事情,所以特地吩咐會議室要做好充分的防禦措施,不能再讓它入侵了。
哪曾想,它竟來去自如。
四個人僵着不動,呼吸紊亂。
“我知道你是誰,黑偵探。嘿嘿嘿。”這次,輪到它奸笑了。
伊天敬的臉有瞬時被雷擊中般的蒼白。黑偵探正是他的稱号。他縱橫江湖,工作是幫兇手轉嫁罪行到無辜人身上。所謂的破案率100%,是個殘酷的謊言,被他誣陷入獄的人不計其數。
它對他一清二楚,可他卻對它一無所知。
“你……你到底是……誰?”伊天敬嘴唇都在發抖。
被幽靈盯上的人,沒有好結果。
它笑,“别緊張。黑偵探。隻要你肯臣服于我,我就可以原諒你的無禮。”
“别……别做夢了!”黑偵探很犟,要他服從一個不知來曆的家夥?
沒門!
雖然江湖上傳說幽靈如何如何可怕,但他沒親身體驗過,是斷斷不肯低頭的。這正應了那句話,不見棺材不掉淚。
“有本事就出來跟我單挑。”黑偵探對自己的能力很自信,他才不會輸給一個隻會裝腔作勢的家夥。
然而,幽靈隻是冷冷笑了幾聲。
“很可惜,你的對手不是我。”
“什麽?”
“會有人替我收拾你的。他叫紅色犯罪師。哈哈!你會很喜歡跟他交手的。”
伊天敬剛松一口氣,聽到紅色犯罪師這号人物馬上又緊張起來。他可是犯罪師界最Top的天才,據說就是他打敗Joker的。可是他不是在和Joker的對決中死掉了嗎?自此之後幾乎沒有同行知道他的任何消息啊。
如果他還在人世,伊天敬沒有信心能赢它。他知道他的行事作風——以惡制惡。
凡是做壞事的人都會死在他的手下。他是宛若死神般的存在。
但他不會這麽容易認輸的。伊天敬顫抖的身體漸漸平靜下來,他走過去拔下電腦電源。投影機立即熄滅了,幽靈在投影屏上消失。
“以後開會,要詳細檢查房間有沒有裝竊聽器,電腦之類的全部不準帶進來,連手機也不行!還有,叫劉備那些人别再多生事端,現在是非常時期!”伊天敬看着吓呆的三人,厲聲喝道。
這三人是他的老顧客,而且很有權勢,但他此時顧不上禮儀。
伊天敬緊握拳頭。
來吧。紅色犯罪師。我不怕你!
這個女人叫陳麟似,做過記者……她父親在一年前的小梅沙失蹤。
看到這裏,齊木明白了。
兇手爲何要殺死陳麟似。因爲她也在調查這件案子,她的父親就是失蹤的那批建築工人當中的一個。兇手顯然是察覺到她的意圖,所以痛下殺手。
這件案子不僅僅有别墅消失之謎,還有那些建築工人的無故消失,還有陳麟似的命案,以及姜遊康豆所經曆的事情,這一切一切,都是緊密聯系在一起的。
認真地翻看完調查資料後,齊木拿出一個信封,遞給坐在對面的私家偵探。
“這是你的報酬。”
私家偵探打開信封數了數錢,滿意地離開了。齊木繼續坐在肯德基裏翻看另一份資料。
那是關于趙風辰的。資料裏顯示他年少成名,早年因爲一部抄襲作品而爲人熟知,抄襲事件絲毫沒有妨礙他的大紅大紫,被譽爲中國最有前途的推理作家。曾有多部作品登上過暢銷書排行榜。而最新的作品正是那部《下課後推理》。
但是,資料裏沒有顯示趙風辰和姜遊的交集。一個爲作家,一個爲漫畫家,在工作上沒有交彙點。表面上看,這兩人毫無關聯。那麽,趙風辰要嫁禍姜遊的動機是爲何?
或許,趙風辰的身後還有别人。齊木認爲必須緊緊抓住這條線索查下去,才能撥開迷霧。他合上資料正欲離開,忽然察覺到九點鍾方向,一個穿着衛衣,壓低帽子喝可樂的人十分可疑。他不動聲色走出門口,果然,那個衛衣男追了出來。
“咦?人呢!”
衛衣男望向街道,找不到齊木的身影,心裏正困惑,哪知齊木幻影般出現在他的身後,擒住他的手往後一扭。“哎呦!疼疼疼!”他疼得活蹦亂跳,立馬求饒:“大哥大哥,是我啦。”
聽聲音,有點熟。齊木拉下他的衛衣帽子一看,竟是王樂。
“找我什麽事?”齊木原本以爲跟蹤者是米卡卡,結果不是。問這話的同時,他迅速用餘光掃視四周,随即發現馬路對面一頂白色棒球帽在公交站牌下若隐若現。果然米卡卡又跟來了嗎?但齊木沒有發現那輛白色的蘭基博尼,假伊天敬似乎沒有出現。
“哎喲!放開我的手啦。人家疼的!”王樂不滿地抗議道,他對齊木沒啥好感,這個犯罪師又帥又酷,正是姜遊喜歡的類型……他才不幹!小遊遊是他一個人的!“哼!壞人!”王樂掙開雙手,揉揉手腕,卻聽到齊木壓低聲音說:“有人在監視,快拿出紙和筆,假裝粉絲要簽名。”
“啊?”王樂一愣,見齊木在使眼色,趕緊掏出筆。“但……但我沒有帶紙啊!”
“沒關系。”齊木道:“轉過身來,在你衣服後面簽名也行。”
“啊?我這件衣服是阿瑪尼的耶。”
“别啰嗦。我以後會買一件阿爹尼的給你。”
阿爹尼是什麽名牌?跟阿瑪尼有三毛錢關系?王樂抗議不成,隻得乖乖讓齊木在衣服後面龍飛鳳舞地寫下了姜遊的簽名,他還不過瘾,在簽名旁畫了一條可愛的狗。雖然王樂以後一直以爲他畫的是隻貓……
“拿完簽名得走開,不然會引起懷疑的。把你手機号告訴我。”
聽了齊木的吩咐,王樂留下手機号就轉身離開。在馬路對面的米卡卡看來,這隻不過是一個索要簽名的粉絲而已。齊木一邊假裝若無其事地逛街,一邊拿出小米撥通了王樂留下的号碼。
王樂說,姜遊有事要找他。
似乎很重要的樣子。齊木根據對方留下的地址,先擺脫米卡卡,然後順利地找到了一家保齡球館。進去一看,保齡球館居然也是一個……基情四射的地方,滿眼都是倩影雙雙的男基友,這些人扔出個保齡球都興奮得互相擁抱,一群翹翹的小屁屁共同顫動的景象,多麽恐怖!
姜遊在最盡頭的保齡球道。他正抱着王樂,愛意濃濃,那場面就跟東方不敗抱着令狐沖差不多。不,也可能是令狐沖抱着東方不敗。總之齊木走過去差點就想跪下高喊“東方教主,一統江湖”了。
“喂。找我什麽事。”齊木坐下來問道。
“嘻嘻。歐巴,是這樣子。”姜遊暧昧地對齊木眨眼,“我呀,想找你借樣東西。”
齊木下意識抱緊身體,這貨難道對他的美色仍不死心?
“别緊張啦。人家又不是狼,不會吃掉你的啦。”姜遊推開王樂,擠到齊木這邊椅子上,“哇!歐巴,你的手好滑哦!”無視一邊吃醋嘟嘴的王樂,姜遊抓着齊木的手拼命揩油,“哇!胸膛也好強壯哦!”他的手剛摸到齊木的胸部處,便猛縮回來。
齊木亮出一把匕首,抵住他的裆部,冷冷道:“再亂摸,就讓你當太監。”
“噢噢噢!歐巴,你好兇啦,不摸就不摸嘛!真是的,人家才不是想揩油呢!人家很純潔的!”一臉的不情願,姜遊無奈地坐回到原來的椅子,說:“我是想跟你借錢啦!”
“借錢?”
幸虧不是借美色!能用錢解決的問題就不是問題了。齊木問:“你身無分文了?你不是個漫畫家嗎?稿費呢?”
“哎喲!别提了!氣死我了!出版社老是拖我的錢!嗚嗚,我要去跳橋讨薪!”
“真的假的?”
“真的真的!我發毒誓!比砒霜還毒哦!歐巴你要相信我!請看我純潔的眼神!”
那眼神純潔嗎?挂着好大一粒眼屎……
齊木很爽快,答應給他錢。
“歐巴,你真是好人!你對我的大恩大德我不會忘記的!我以後一定會以身相許的!”
齊木一刀飛過去,就插在姜遊的雙腿中間,離裆部隻差0.00001毫米。盯着鋒利的刀鋒,姜遊和王樂吓得面色全無。齊木冷冷看着他們:“以後再敢在我面前搞基者,切無赦!”
“歐巴……不,大哥,我不敢了!”姜遊額頭上頓時冒出許多冷汗,語氣也恢複了正常。但王樂卻不知好歹,站起來抗議,“搞基怎麽了?搞基是多麽神聖的事業!你不能阻止我和小遊遊在搞基的革命道路上前進!”
說得真漂亮!旁邊的基友們都被感動了,熱烈鼓掌。在一片掌聲中,齊木将王樂提起來,像打保齡球一樣扔了出去。王樂尖叫着朝球道盡頭滑過去。
哐啷!保齡球全倒!得滿分!
“小樂樂!小樂樂!”姜遊想朝那個插在球道盡頭兩腳朝天的可憐蟲跑過去,卻被齊木一手拉了回來。他掏出一張支票:“這裏是十萬塊。不過,我想知道你一幅畫的下落。”
“什麽畫?”姜遊看到其他基友去救王樂了,便停下來,邊收好支票邊問。
“你在小梅沙畫的那幅日出圖。”
“噢噢!是那幅畫哦!我記得的!怎麽歐巴你喜歡那幅畫?”
“你别管那麽多,告訴我它在哪兒?”
“它呀……讓我想想。”姜遊苦思冥想起來,等到口吐白沫的王樂被拖回來,他也記不起那幅畫的下落。
沒有辦法了。齊木問姜遊能不能再畫一幅一模一樣的畫出來。這聽起來很難,但姜遊卻拍着胸口保證說他對畫過的畫能過目不忘。回到家後,姜遊花了兩個多小時,果然将那幅油畫完整地複制出來了。
這是一幅絢麗無比的油畫——在平靜的大海上,旭日探出半寸,柔和的光線驅散了夜晚的黑暗,海水輕拍沙灘,那邊懸崖後面露出的白色屋頂開始沐浴在晨曦中。齊木仔細看了很久,卻看不出任何端倪。有關那次旅行寫生,姜遊也想不起有啥奇怪的事情發生。
但這幅畫肯定跟一年前的案子有關。案發地點就是小梅沙,同樣是早上,這不能用巧合來解釋。不然,兇手也不會千方百計要找到這幅畫,而康豆也不會因爲這幅畫而越獄。這畫裏,一定藏着什麽玄機。
僅憑這樣,看不出别墅是怎麽消失的。
“你不會是少畫了什麽吧?”
或許是海面上的船,天空中的飛機之類?總之,齊木認爲這幅單憑記憶力複制的畫不太靠譜,哪怕隻是遺漏一點東西都會影響到破案。但姜遊又檢查了一遍,十分肯定這幅畫沒有錯漏之處。
無奈之下,齊木隻好暫時相信姜遊的話,拿着那幅畫離開了。
在回家之前,齊木去了一趟人皮面具店。
他找到康豆,交付一項任務。
“跟蹤這個人?”康豆指着照片上的男人問。
這個叫趙風辰的推理作家看起來很陌生,但聽齊木說他極可能就是殺死女助理的兇手,而且,趙風辰還可能跟一年前的案子有關。
聽到這裏,康豆怒發沖冠,嚷嚷着“原來他就是冤枉我坐牢的人”,便拿起菜刀往外沖。要不是店主心疼菜刀死死抱着他,他已經跑去跟人拼命了。
把康豆安撫平靜後,齊木也讓他看了那幅畫。康豆拿着放大鏡瞅了半天,同樣看不出這畫有啥特别。
奇怪,這幅畫究竟藏着什麽真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