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色濺往星空的方向。月色下,一抹身影頹然倒地。
到處彌漫着腥味。明明應該是美好甯靜的海邊,卻恐怖得如同地獄的屠宰場。海風吹過來,刮走了人身上的所有溫度。男人雙眼凸出,驚駭地看着倒在地上的同伴們。
一具一具屍體疊入眼簾,血,像毒蛇鑽進沙子。
“死了!他們都死了!而我也會死的!”男人兩腳發軟,坐在沙灘上如秋風的落葉瑟瑟發抖。
“輪到你了哦。”男人的面前,黑暗中幾個身影發出惡魔般的獰笑。
其中一人手裏握着槍,對着坐在沙地裏的男人露出邪笑……
齊木猛地一身冷汗,從床上驚醒。環視四周,這是深夜時分,他躺在租來的房子裏。沒有蟬鳴,沒有刺眼的日光。一切恍若夢境般虛幻。
那是夢。他又做了這個奇怪的夢。
齊木擦拭額頭的冷汗,待呼吸緩和之後,他走到陽台上,凝望這片甯靜的星空。
他靜靜回憶起自己的過往——那一年,他曾經是撲克牌犯罪組織裏代号爲黑葵A的一員。他冷酷,他孤獨,他無情。他懷有一顆淨化世界的心,試圖用罪惡去懲治罪惡。直到他遇到了一個叫愛迪生的名偵探,愛迪生無形中改變了他。讓他認識到一個道理,維持正義不是以惡制惡,以暴易暴。愛迪生以自己的方式,與撲克牌組織做鬥争。而這個黑暗組織的首腦Joker,妄圖統治整個世界。最後時刻,他選擇站在正義的一方。他在L總部大樓樓頂被Joker開槍打中的時候,他第一次體會到,爲正義流血的感覺是那麽的釋然。
那一天,齊木以爲自己要死了。可是,他沒有。他好像一直在沉睡,直到很久很久以後,他終于蘇醒過來。
他不再自稱黑葵A。那個以惡制惡的黑葵A跟撲克牌組織一樣,從那時起就覆亡了。而現在的他,是在黑暗中行走的,手持正義那一抹亮光的—紅色犯罪師。
星光覆在齊木安靜的臉龐。夜是均勻的黑,幾顆黯淡的星在夜色中閃爍,其中一顆甚爲明亮,緩慢遊動,像個夜航的水手。那應該是人造衛星。齊木坐在陽台上靜靜感受着這一片靜谧的夜。他不知道,他所處的這塊街區,街區上的這棟樓,樓裏的這個陽台,被一幀一幀地傳輸到沿着地球邊緣轉動的衛星裏,然後又通過衛星信号,出現在一台電腦上。
它看了看照片。稍後把照片拉入回收站。回收站裏早已放滿了之前的衛星圖片。從齊木流浪的上一個城市開始,它已經監視了他一個月。他的一舉一動都在它的監控之中,甚至于他穿的衣服鞋子品牌它都了如指掌。
即使世界上最強的紅色犯罪師,也不過如此。它心裏暗笑。
它,就是幽靈。
随後,它發短信給某人。
——“行動吧。”
打開手機,翻開昨晚收到的短信。年輕的男人擡頭望了望聳立在眼前的高牆。
這将是他要潛入的地方—坐落在市郊的一所守衛森嚴的監獄。
男人整理了一下警帽,走近大鐵門,對監控器說:“你好,我是今天剛來的獄警杜鑫。”
在這兒,位于七号獄區的最後一間牢房,裏面關着傳說中的食人犯。關于這個犯人的傳聞十分恐怖,據說他殺了十個建築工人,并把他們吃掉。甚至,獄裏還傳言,食人犯每天夜晚都在跟那些死去的冤魂交談,并且發出陣陣怪笑。
這不會是真的吧?剛調到這個監獄工作的新獄警聽到這樣的傳聞心裏有些吃驚,這個号稱關押了全中國最兇殘犯人的監獄果然名不虛傳。隻是,幽靈大人命令他來這裏又是爲何呢?指示裏寫得很清楚—他要救的人,就是那個食人犯。
時間到了九點半。值班室裏還有其他同事,新獄警杜鑫假裝惶恐地望了一眼牆上的時鍾,仿佛那跳動着的時鍾是他的催命符。畢竟是冒充新人,他不能顯得鎮靜。在起身離開之前,他還故意緊張地喝了一杯茶,然後才拿起警棍,朝七号獄區走過去。所謂的七号獄區是關押重刑犯的地方,大多數犯人都犯下殺人重罪,一部分正等着死刑。
走到獄區門口,杜鑫停下腳步,情不自禁地咽了咽口水。獄區的門口如同地獄的入口,冰冷的黑暗噴湧而出。靠,要不要這麽吓人啊!即使他是犯罪師,也不免感到緊張。杜鑫感覺自己就像身處在一部恐怖電影裏,明知道前面有妖魔鬼怪,導演卻強迫你走進去。
走進去!
鐵門打開了,獄警的腳步聲靜靜回蕩在漫長的走廊裏。此時在最後一個牢房,那個身影正坐在黑暗中,沉默地等待着什麽。牆上的小鐵窗望出去,夜空像巨大的深穴。
“8293。”
“到。”
“7381。”
“到。”
點名的聲音此起彼伏,然後,走到最後一個牢房前,杜鑫的心一沉,裝作緊張。
“5……318,5318……”
沒人回答。
該不會是逃獄了吧!杜鑫悄悄靠近窗口,望進去,“5318!5318!”
“到!”
突然一雙手猛地抓住鐵窗,一張幹瘦的臉猛地逼至眼前,杜鑫吓得哇哇尖叫,跌坐在地上,警棍都不知道飛到哪裏去了。這一部分是必須裝出來的,另一部分則确實是本能反應。
“大哥,你沒事吧?”鐵窗口那張看起來就長得很倒黴的臉關心地問道。
原本七魂不見了六魄的杜鑫看清楚那臉,猛咽幾口口水,一邊去用手摸警棍,一邊說道:“沒……沒事……”眼前這個人就是傳說中的食人犯?看起來并非窮兇極惡呀。
但知人知面不知心啊,怎麽說這個犯人也身背數條人命!真正恐怖的犯人是不顯山露水的。想到這裏,杜鑫不禁闆起臉,怒目而視。對方頭一縮,反而被吓到的樣子。
“我說,剛才叫你的時候你怎麽不回答啊?!”杜鑫找到了警棍,邊撿起來邊問道。
“不好意思,我在想事情呢。”
“哦?”
“我在想,這個世界上到底有沒有外星人呢?”
“啥?!外星人?!”
這食人犯是被關得太久傻掉了嗎?居然在思考這麽無聊的問題!
“對呀。外星人。”食人犯認真地點點頭,又問:“大哥,你有沒有見過外星人啊?”
“……還真沒有……”
“嗯哼!我就見過!”食人犯一臉臭屁。
你驕傲個毛啊!這種犯人果然心理變态,想法跟正常人就是不一樣,死到臨頭還在想外太空的事。暫時先别跟他扯。杜鑫在點名冊上打了個鈎。食人犯仍喋喋不休。
“大哥,我跟你說哦。人不是我殺的,你們真冤枉好人了,人是被外星人抓走了。你們應該去抓外星人啊!”
把罪行推到外星人身上也太不靠譜了吧……杜鑫哭笑不得:“這關我毛事啊!抓外星人請找黑衣人。”
“什麽?你莫非認識K探員和J探員?”【《黑衣人》電影裏的主角】
“……”這食人犯是真瘋還是假傻?别看這人長得二百五,弄不好城府極深。杜鑫心想,幽靈既然命令我救這個人,那他一定高深莫測。
“大哥,我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
“什麽事?”杜鑫好奇問道。
“能不能放我出去?”
“滾!”
“那換一件事好了。”食人犯倒是很懂得退而求其次。“你以後能不能别叫我5318?”
“啊?爲什麽?”
“因爲聽起來像粗話,你不覺得嗎?”食人犯忽然仰起頭,一臉的傲氣,“我是有尊嚴的!”
杜鑫額頭挂下幾道黑線。
“那我叫你什麽?”
“請叫我康豆!不介意的話還可以加上先生的尊稱。”
“憨豆先生?”這名字比5318好不了多少。
“不不不!不是憨豆,是康豆!”食人犯努力糾正他。
“好吧……那我走了。”
這家夥應該關去精神病院。幽靈居然叫他救這種二貨?杜鑫琢磨不透,走遠了又聽見後面康豆叫道:“大哥,等一下,有老鼠咬我的腳!”随即變成了嚎啕大叫:“救命!哎喲!好痛!耗子君饒命啊!”很快又是哐的重響。似乎他一頭撞到了鐵門上。終于,牢房裏徹底安靜下來了。
第一次見面使杜鑫對傳說中的食人犯康豆産生了濃厚的興趣。他利用空餘時間查了查資料,發現康豆涉及到的是一年前發生在小梅沙的離奇案件。
那件案子杜鑫記憶猶新。它在當時引起了極大的風波,皆因事件離奇得無法用常理來解釋。事情是這樣子的——根據警察的記錄,去年6月14号,有人來報案,金融才俊陳功傲死在小梅沙附近的海邊。那裏有他的一棟私人别墅。外界稱之爲海之家。警方到達現場後,發現了死者的屍體,但奇怪的是,那棟顯眼的白色别墅卻不翼而飛了,現場隻留下一塊平地。
更奇怪的事情是,根據陳功傲的下屬康豆的陳述,他是6月12号晚上11點左右送文件到上司的别墅。陳功傲熱情地邀請他喝酒,大約喝到淩晨2點,康豆不勝酒力,便由陳功傲攙扶到别墅旁邊的小木屋休息。
他睡到5點多時,被奇怪的嗡嗡聲吵醒。睜開眼,竟發現小木屋被刺眼的白光籠罩,迷迷糊糊的康豆正想出去看個究竟,卻被地上的物體給絆倒了,他起身一看,發現上司陳功傲正仰面倒地,雙眼圓睜,一動不動。康豆驚得酒意全無,他戰戰兢兢地伸出手指探到陳功傲的鼻子邊,發現對方早已死了。就當他打算大聲尖叫之際,突然,一張奇怪的臉出現在小木屋的窗口。
那是一張不屬于地球上任何生物的面孔——腦袋像倒挂的梨,杏仁狀大眼睛,扁平鼻子,細的嘴巴,沒有外耳……它正貼着窗戶審視着木屋裏驚得無法言語的康豆,就像用打量低等生物的眼光,它的嘴巴似乎在發出嘲笑。
他和它對視了有一分鍾,接着它從窗戶邊消失了。而那籠罩着小木屋的強光也随之消失。外面的黑夜恢複了原樣原樣,萬籁俱寂。康豆吓傻了,僵在原地久久不能動彈,直到窗外迎來第一道晨曦。
當他走出小木屋,他發現……三個小時之前還存在的白色别墅,此刻竟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早上的時候,小路上緩緩開來一輛車。車裏下來的人發現了癱坐在地上表情呆滞的康豆以及木屋裏的屍體。他們馬上開車載着康豆,打算離開海灘去附近的警局報警。然而,他們的汽車卻刹車失靈,不小心沖下了斜坡,所有人都受傷暈了過去。而等他們醒來,已經翻過一天到了6月14号。
警方接報後很快便出動。而這次離奇的案件使他們束手無措。當時在海灘唯一的出入口附近,剛好有塊建築公司的工地,那裏的監控視頻顯示,康豆确實是6月12号晚上進入了通往海灘的路,而那群目擊者是6月13号淩晨6點天亮後才來到的。他們當中一人是建築公司的老闆兒子,和陳功傲是朋友,準備帶朋友來海灘度假,沒想到卻讓他們碰上了殺人事件。
事情經過就是這樣。警方無論如何也弄不明白,一棟别墅怎麽會在一夜之間消失?況且發現屍體的康豆居然還聲稱見到了外星人。然而,案件遠未結束,在6月13号,曾經有一批建築工人進入過海灘,卻再也沒有現身。他們像空氣一樣蒸發了。
這裏需要提醒,工地和海之家别墅相隔數百米,中間隔着一個山坡。分别通往兩處的分岔路口就設置在山腳下,而那天建築商兒子載着康豆等人的汽車是在通往海之家的小路上出意外的,所以沒被進入工地的建築工人發現實屬正常。
媒體們對此神秘事件大肆報道。而網上也出現了自稱在6月13号拍到UFO的照片。這樣一來,過後幾個月,小梅沙不斷湧入越來越多的UFO發燒友,試圖一睹外星人的身影。然而,UFO再無出現過。
警方很快以謀殺罪逮捕康豆。法醫檢查陳功傲的屍體,發現死者頸部有勒痕,是被人謀殺。而由于經過了兩天,死亡時間劃定的大概範圍在淩晨3點到8點之間,根據康豆的證詞,他是5點多天還沒亮時發現了陳功傲的屍體和别墅消失,在這個時間段内,海灘上隻有他一個人。而且警察随後在海灘附近的亂石間發現了殺人的領帶,那正是康豆的所有物,而從上面也檢出了康豆的皮膚組織。
幾乎所有人都認定康豆就是殺人犯,甚至認爲那十個消失的建築工人也跟康豆有關,。但是人們不禁要問,那棟一夜之間消失的别墅到底是怎麽回事?莫非真的出現外星人了?
杜鑫合上資料文件。仿佛剛剛看完一部驚險刺激的懸疑片,他回味無窮。他試着用犯罪師的角度分析了一下,卻發現這個案子根本找不到突破口。案件有趣的地方不在于康豆是否殺了人,而是那棟僅在三個小時内就消失的别墅。即使是中國最強悍的拆遷公司,也不可能做到在這麽短的時間内把三百多平方米、三層樓高的别墅完全拆除不留痕迹吧,并且必須在不驚動身處小木屋的康豆前提下。
或許,這件案子永遠等不到出現真相的那一天了。
杜鑫轉過頭,目光停留在值班室的小黑闆上。通常上面會注明即将執行死刑犯人的名字。而那上面,有康豆的名字。
——【離死刑執行剩:7天。】
又一天過去了。康豆坐在潮濕陰暗的牢房裏,看着早晨的陽光穿透了高牆外鐵絲網的縫隙。他拿起小石頭,在牆上劃掉一個數字7,然後寫上6。
最後的6天了。他剩餘的人生已經短暫得可以用秒來計算。
大腦始終無法擺脫那個糾纏不休的名詞——死刑。寒意透徹骨髓,康豆忍不住在瑟瑟顫抖中發出絕望的呻吟。他不甘心。即使要死,也要死得明明白白啊。
可是那天淩晨他見到的外星人和消失的别墅是怎麽回事?
這個問題,像絞刑的繩子,越勒越緊,勒得他越來越難受。
“喂!吃早飯了!你在幹什麽?”
值班的仍是杜鑫,他看到康豆松開掐在脖子的雙手,像落水獲救的人大口喘氣。
“呼。我……我沒事。”康豆無力地扶着床闆。
“那趕緊出來吃早飯吧。”
跟着杜鑫,康豆來到了食堂。剛進去,本來鬧哄哄的食堂頓時安靜下來。所有人的目光全部集中在康豆的身上,他窘促得臉都紅了,快步走到窗口前領早飯。這時卻突然有人伸出一隻腳把他絆倒在地。食堂裏的犯人們見狀捧腹大笑。
康豆趴在地上,臉紅到了脖根子。他羞得想找條地縫鑽進去。
“好好吃飯别鬧事!”杜鑫仗義執言,把絆倒康豆的犯人批評教育了一番。食堂的笑聲才停止。
“謝謝你!大哥!”康豆爬起來,感激地看着杜鑫。
“不用客氣。快去領飯吧。”
康豆摸摸摔疼的鼻子,走過去領了早飯。一想到刑期将近,就算餐盤上盛的是山珍海味他也提不起胃口。他頹喪地端着餐盤,坐下來剛掰開一個饅頭要啃,卻忽然停住了。
饅頭裏夾着一卷小紙條。
這是什麽?難道……饅頭是用廢紙做的?這也太偷工減料了吧!想象力豐富的康豆要不是記起高中時候自己也曾試過面包傳情書這招,他估計就跳起來抗議食堂的夥食質量了。他打開紙條一看,手猛地一抖,這上面竟然寫着……
哇!康豆隻覺一陣眩暈。握着紙條的手不停顫抖。
他沒看錯吧……這是在做夢嗎?他大力掐了掐大腿,痛得他差點嗷地尖叫。這不是夢!他睜大眼睛瞪着紙條,仿佛要把上面的每個字都摳出來。
那隻有四個字“今晚越獄!”
誰寫的紙條?!
這時候,杜鑫咳嗽兩聲,走了過來。康豆慌慌張張地将紙條揣入褲袋裏。走過康豆的身邊,杜鑫裝作若無其事。饅頭是他讓夥夫給康豆的。
今天晚上,他要幫康豆越獄。
準備工作已經做得十分周全。這對杜鑫來說易如反掌。他正是鼎鼎大名的越獄之犯罪師。受幽靈大人的委派,他特地前來幫康豆越獄。雖然他不能理解幽靈大人這樣做的意圖。但,問題在于……康豆這個二貨看起來有點不靠譜,他能逃得出去嗎?不會壞事吧?杜鑫更加困惑幽靈大人爲何要救這個人了。
難道是因爲那個小梅沙的案子?這是唯一說得通的理由了。\
早飯快結束時,康豆忽然緊盯住食堂裏的電視機。
此時正播放一檔采訪節目。那是一位很有名氣的漫畫家,男生,二十歲左右,中長發造型,兩隻耳垂下蕩着精美的耳環,白皙的肌膚襯托着微紅的嘴唇,畫了眼線的雙眼顯得格外迷人。
這種打扮十分女性化。再加上這小鮮肉漫畫家還翹起蘭花指。食堂裏的犯人看到這家夥全都噴飯了。但康豆對這小鮮肉的美色不感興趣,他關心的是采訪内容。
記者問小鮮肉,“去年一年未見新作和露面,漫畫界傳言你要封筆,這是真的嗎?”
“沒有沒有。”小鮮肉笑得很妩媚,長長的睫毛一眨一眨,“我去年其實是去旅行啦,借此調整一下心情和狀态。即使是在旅行中,我也堅持畫畫。每經過一個風光美好的地方,我都會停下來,畫當地的風景。”
記者好奇:“咦?你畫的是油畫?這跟你擅長的漫畫好像風馬牛不相及吧。”
“哈哈!其實人家是畫膩了漫畫,才想着換換口味嘛。你們看,這是我畫的油畫。好看吧!”
鏡頭跟着小鮮肉的介紹在一幅幅美麗的風景油畫上移動。記者忽然指了指小鮮肉背後,一幅挂在客廳牆上的油畫問道,“那也是你畫的?”
“嗯。是的!這是我去年6月份在小梅沙畫的日出。”
油畫中,一輪旭日在海平面上緩緩升起,記者感歎道:“畫得不錯呢!”
“謝謝誇獎。”小鮮肉害羞,臉頰浮上兩片紅暈。看到這一幕的犯人們頓時嘔吐聲連連。隻有康豆嚴肅地盯着電視機。在短短的節目中,這個叫姜遊的漫畫家還透露他後來聽說,畫漫畫的那天,當地發生了一件離奇的殺人案,聽說還出現了外星人呢。
這就是那件案子!康豆興奮得脈搏劇烈地跳動起來。那天這個小鮮肉漫畫家也在海邊啊!雖然畫日出的地方和命案現場隔了一段距離,但說不定他當時也看到了外星人,或者是真正的兇手!
這可能是至關重要的目擊者!自己的冤情有機會洗脫了!康豆随即想到了什麽——奇怪,這個節目出現的時間點實在太巧合了。再想深一層,難道幫他越獄的人就是想幫他洗清冤屈?他想他去找這個漫畫家嗎?
一定是這樣子!康豆頓時精神振奮。他決定放手一搏,逃出這個監獄!
午飯領飯的時候,康豆又在蛋包飯裏找到了紙條。
—“打暈獄警。換裝。”
回到牢房,康豆唯一做的就是等待夜晚的來臨。
夜幕很快籠罩了整座陰森森的監獄。七号獄區,突然響起了急促的求救聲。
“大哥大哥,救命……救命……!”
正在巡查點名的杜鑫快步趕到最後一間牢房前。隻見陰暗的角落處,康豆蜷縮在那裏,裝出十分痛苦的樣子。
“5318,你怎麽了?”
“都說了别叫我5318嘛!”
“哎,好吧……康豆,你怎麽了?”
“我肚子疼……”
“食物中毒了?”杜鑫裝作慌慌張張地打開牢門走進去查看。“康豆,你沒事吧?”
“我沒事……你有事!”
奸笑着幹壞事的康豆回身就掄起一根木棍,“咚”地敲在杜鑫的頭上。力量不夠,杜鑫摸着腦袋沒倒下去。這就是傳說中手無縛雞之力的弱書生嗎?杜鑫隻得硬着頭皮配合下去,轉頭質問:“你爲啥打我?!”
“我我我……”計劃失敗了?康豆也慌了,心裏後悔剛才顧着對方生命安全沒多下點力氣,“别……别誤會,我隻是試一下這木棍的質量……嗯,Made in China果然很可靠!”
這分明是想把人打暈了越獄的節奏好嗎!但杜鑫沒揭穿他,而是順勢裝作暈了過去。
見獄警撲通倒地,“媽……媽喲!吓死我了!”康豆這才兩腳發軟,連拍胸口慶幸。事不宜遲,他一邊說“大哥,對不住了。”一邊剝光杜鑫的衣服,和自己的囚衣調換,從門口走出去後,牢房裏隻留下穿着編号5318囚衣的杜鑫假裝昏睡不醒。
走出七号獄區,康豆卻沒了方向。饅頭紙條裏隻說打暈獄警,換裝逃獄。但沒指明往哪裏逃呀。這監獄有好幾層關卡,七号獄區由于其重要性位于監獄的最深處,康豆此時連關卡在哪兒都不知道。
他急得想在地上找個大一點的老鼠洞就鑽出去。偏偏這時,一個獄警出現在不遠處。
“站住!”
康豆做賊心虛,剛想跑就被猛地喝住了。那獄警大步走了過來,一隻手大力地拍住康豆的肩膀!
完蛋了!康豆心中盡是絕望。
十幾分鍾後,穿着警服的康豆跟着那個獄警出現在了監獄門口。
獄警回頭看了看值班室裏趴在桌上酣睡的同事,桌子上的茶水裏放了安眠藥。他對康豆做出快離開這裏的手勢。
“就這樣放我走了?”事情來得太轉折,康豆難以置信。剛才這個獄警領着他,一路經過了好幾道關卡,一點沒有引起懷疑。
獄警沒好氣地說:“你不逃,難道還想留下來吃子彈?”
“你爲什麽要幫我啊?”
“是有人給了我一筆錢,叫我帶你出來的。我可警告你,以後你要是被抓住,千萬别供我出來!”
“一定一定。這位兄台,救命之恩,來生再報!”
康豆雙手抱拳,扭頭便走。他的身影迅速隐入黑夜中。然而懸浮在夜空中的人造衛星卻敏銳地捕捉到他的蹤迹,将拍下來的照片迅速地傳輸到幽靈那兒。
牢房裏,手機響了。穿着囚衣的杜鑫坐在鐵床上,接聽。
那是幽靈大人打來的。
“幽靈大人。你交代的任務我已經完成了。”杜鑫坐在床闆上,得意說道。他很出奇,這是幽靈大人第一次跟他通電話,這對他來說真是受寵若驚。幽靈大人給他傳達任務,也隻是通過信息而已。
而這一次,它竟然纾尊降貴跟他說話了。
“你做得很好。”幽靈的聲音卻像少年,十七八歲,但機械而冷漠。
杜鑫不免有些吃驚。幽靈大人居然如此年輕。
“謝謝大人給我這樣的機會。”
“下次再接再厲。”
說完這句話,幽靈便挂了線。
杜鑫得到幽靈大人的誇獎,心裏喜滋滋的。他心裏清楚,能得到幽靈大人賞識的犯罪師,以後一定會在犯罪師界令人刮目相看的。
幾天之後。
白雲的陰影緩慢流淌過大地。一個個十字路口将城市的版圖劃分爲細緻的一小塊,在其中一塊區域,一個白衣衫的身影沿着古老的街道慢慢行走。
邊走着,齊木邊轉動着手中的紅蘋果。他忽然想到,以前身爲黑葵A的時候,他喜歡穿黑色連衣帽,而現在,他喜歡穿幹淨的白衫。大概是因爲,在黑夜裏待慣了,想回到光明的世界,如此而已。
今天是工作日的緣故,街上的人流很少,大多數人正在辦公室或者學校裏,齊木走到一處巷口,拐了進去。之後的道路變得潮濕陰暗,走進去不遠,齊木停了下來。
這家小店門口很簡陋,連一塊招牌都沒有。普通人是找不到這裏的。它專門爲犯罪師服務。齊木推開破落的店門,走進去。
店裏很簡陋,隻有一個櫃台,工作室在裏屋。電視機開着,微白的屏光在一片灰暗中顫動。店主似乎在工作,齊木搖了搖櫃台上的搖鈴,便看向那台九十年代常見的老式電視機。此時正在播放有關殺人重犯逃獄的消息,那是一個即将執行死刑的殺人犯,臉長得很倒黴。
這則消息随即被另一件命案取代。畫面迅速轉到記者招待會現場,警方對最近出現的殺人案公開了初步的調查結果——死者被殺死的手法十分類似,判斷是同一人所爲,但兇手動機未明,因爲死者身上并無财物損失而且無其他相同點。
是随機殺人事件嗎?齊木想,兇手很可能是那種以殺人爲樂的變态狂。這種罪犯往往很危險,因爲沒有人知道它的下一個目标是誰。隻見電視中,坐在發布會正中間的警察局長,五十多歲,頭發有些花白。他說道:“請各位市民放心,爲了偵破此案,我們特地邀請到了破案率100%的名偵探出馬。相信真兇很快就會落入法網的。”
此言一出,席間頓起騷動。記者們紛紛交頭接耳,有人趕緊舉手發問:“請問,局長你說的莫非就是那個傳說中屢破奇案的名偵探?”
“嗯!沒錯。”局長點點頭,“目前,他和他的助手已經來到現場了。有請!”
鏡頭中,一個男人的身影正緩緩出現……就在這時,裏屋探出來店主的臉,“欸,你來了。快進來吧。你要的東西已經準備好了。”
齊木沒看到那個名偵探的模樣,便走進裏屋。
屋裏更加陰暗,店主隻在工作台的位置放了一盞台燈。光線暗淡得隻勉強看到貨架上擺滿一張張的人皮面具。它們都被标上标簽以區分所屬的客人。這是一家專門制作人面具的小店。
“你要的假面是……”身爲人皮師的店主年紀有些大了,戴着一副老花眼鏡在貨架裏找來找去。“哎呀,這麽多堆在一起,我到底把它放在哪裏了呢?”
“慢慢找吧。”齊木淡定說道。
“還慢慢找咧。誰有那麽多時間慢慢找啊?”店主說,“我還得賺錢咧。不管,你得補償我找東西的時間費用。”
守财奴!齊木不理他,擺出一張冷臉。
“我可以加你一億元……冥币。”
“……”
充滿殺意的話。犯罪師往往是狠角色,千萬别惹它們。店主不敢諸多意見了,他轉到另一個貨架繼續找着。忽然,這時他的手機響了。
“嗯嗯。你要的面具馬上就做好。不會拖你的啦。放心放心。”
對方似乎也是個老客戶,店主一邊夾着手機通電話,一邊不耐煩地翻來翻去。挂掉手機後,他急匆匆地抽出一張面具來,瞅一眼就遞給齊木。“這是你要的。”
“哦。”齊木接過來回身走到櫃台付款。這時櫃台上的電視機剛好播完警方的記者招待會。真遺憾,名偵探的長相錯過了。
“對了。”這時已回到櫃台的店主一邊收錢,一邊說:“我免費送你一條情報。你知道最近城裏出現的都市傳說嗎?有個騎馬的黑色騎士,到處在維持正義。他是什麽來曆我暫時不知道,不過我奉勸一句,你最好小心爲上。”
“我?”
人皮師特地強調他是何用意?齊木想了想,沒繼續問。他見過太多厲害的角色,而這個所謂的黑色騎士,估計也不過如此吧。
走出小店,剛拐出巷口,齊木突然猛地驚住!
哒哒哒——急促的馬蹄聲近距離地敲入聽覺裏,一抹巨大的黑影倏然閃過眼前,如橡膠一般遲緩流動的時間裏,齊木和騎在黑馬上的那人有短暫的視線接觸。
隐沒在都市裏的傳說—黑色騎士!
他披着黑色披風,頭戴一頂黑帽,而臉部則用一張佐羅面具遮住。在這條冷清的街道上,它猶如一道黑色閃電,飒爽地奔向前方。街邊的路人紛紛目瞪口呆,指着它的身影尖叫,“呀!黑色騎士!好帥哦!”
他仿佛聽見了人們的歡呼,回眸沖那些路人微笑,直接把幾個無知的追星少女給迷暈過去了。分明就是個喜歡炫耀的家夥啊。齊木走出巷口,看着黑色騎士策馬狂奔,它仿佛在追逐前面一個奪路而逃的人,很快便追上去,把那個年輕人逼在牆角。
“大哥,饒命……我錯了……”年輕人靠着牆角,累得上氣不接下氣,每說一句話就吐一口白沫,“我隻是……過馬路闖紅燈而已,你……要不要追我……九……九條街啊!”
不會吧!齊木還以爲這年輕人做了什麽十惡不赦的壞事呢……結果卻隻是因爲亂過馬路被黑色騎士追到口吐白沫?而黑色騎士威風凜凜地拔出腰間的劍,力求每個動作都要完美帥氣,“哼!壞事不分大小,隻要讓我正義英雄看到,就一定不會放過!我要代表正義懲罰你!不過……”
他語氣一頓,“如果你能回答我一個問題。我就放過你。”
“什麽問題?!我答我答!”年輕人如獲大赦,點頭如搗蒜。
“你知道紅色犯罪師在哪裏嗎?”
聽到這句話,齊木身體一震,四周的馬路似乎全靜下來。
黑色騎士在找他?爲什麽?
“啊?”而年輕人也蔫了,這算什麽狗屁問題。他怎麽答!
“那就對不起咯。”黑色騎士表示遺憾,說罷,手一揮,隻見劍影淩亂,年輕人頓時覺得下身涼涼的。
“哇!”他的褲帶被挑破了,褲子滑落到雙膝之下,露出一條小熊圖案的内褲。
“哈哈哈!”看到這樣萌的内褲,不僅圍觀的路人,連高冷的齊木也忍不住稍微勾勾嘴角。倒黴的年輕人臉紅得像猴屁股,提着褲子灰溜溜跑開了。而黑色騎士像展示着什麽,在陽光下策馬長嘯數秒,随即飛速消失在街頭。
齊木靜靜看着它的背影在陽光中隐約淡去。
一個疑問又浮了出來。
黑色騎士爲什麽要找紅色犯罪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