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台灣最大小說網 > 武俠仙俠 > 推理筆記全集 > 第十二章你,想讓人消失嗎

第十二章你,想讓人消失嗎

<h2 class="section j-chapter" data-paragraphid="a170d44e7d344e42a3c084e92951d8bd_5">第十二章 你,想讓人消失嗎</h2>

三個月後。

武思含在五點左右結束了周末補習班的課。騎單車穿過熟悉的街道,她在離家不遠的便利店門口發現了一個乞丐。當時她隻是進店裏買一瓶奶茶,出來的時候餘光瞥到店外盤腿坐着一個衣衫褴褛的家夥。

看不清樣貌和年紀,乞丐用粗麻布蓋着頭,但露出的手和腳卻出奇的白皙幹淨。真是個奇怪的乞丐。她心裏想着,從錢包裏掏出一塊硬币,扔進地上的破飯碗裏。

“謝謝。”乞丐突然出聲,差點把武思含吓了一跳。那聲音沒有意想中的滄桑粗澀,反而像一個少年的聲線。稍微低下頭,還是看不清籠罩在陰影下的那張臉。

“不客氣……”

“不過。”

“嗯?”

“隻給一塊錢。證明你很窮。”

“……對不起。”

說話,爲什麽要說對不起?因爲隻捐了一塊錢?人家本來就是一個窮學生好不好!

“還給你。”乞丐從破碗裏摳出那枚硬币,手指一彈,不偏不倚低彈向她的眉心。

“哎呀!”

被對方的這一舉動吓了一跳,武思含條件反射地捂住額頭。那枚硬币掉在地上,差點滾進了一旁的臭水溝裏。她跑過去撿起來,隻見空中又一道銀光飛過,這一次她接住了,那還是一塊錢的硬币。

“這是……”

“給你的。不用感謝我。我經常捐助窮人。”

“……謝謝。”

又話說,爲什麽要說謝謝!他才是乞丐呀!現在的角色是不是有點混淆了呀!

不過,看起來如果不收下這塊錢,對方或許不高興。“有病……”武思含嗫嚅着,把兩塊硬币放回錢包裏,推起單車朝前走。這個少年乞丐給她的感覺跟以前所遇見的任何乞丐都不一樣。不,簡直可以形容爲怪談!

還沒推遠,後面突然又傳來一句頗令人意外的話語——“你,想要讓人消失嗎?”

“啊?”推着的單車蓦然停住,武思含回過頭,擰着眉頭,“你說什麽?”

是自己聽錯了嗎?她懷疑自己的聽覺。但那個少年又說了一次,每個字都很清晰而且緩慢地說出來,“你,想要讓人消失嗎?”

夕陽在天邊掙紮着墜落。街道上,她和他的身影被拖得長長。武思含試着消化這話——我,要殺人嗎?當然不!她苦笑着搖搖頭,轉身繼續騎上單車。

這乞丐一定是心理有毛病。真可憐,年紀輕輕。她惋惜着,溜下斜坡的時候她又回過頭看。那個少年已經站起來了,背着身,手裏拿一隻破飯碗,而嘴裏,似乎在咬着什麽。稍後她看清楚了,那是一隻紅色的蘋果。

吃紅蘋果的乞丐啊……

剛回到家,把背包扔到床上,客廳裏的電話便響了起來。媽媽接起來,喚來正打算換上拖鞋的武思含:“蔣木木的媽媽打來的呢。”

心一沉。怆然的悲,輕輕湧起。

她望向牆上的挂曆。在20号那一天,用紅筆打了個圈——那是蔣木木的忌日。她記得的。恐怕,全班人就她一個記得這麽一回事。

走過去接起電話:“伯母,好久不見。”

“嗯!小含,好久不見了呢。又快到木木的忌日了。每年你都會去拜祭她,我真的很感謝你。你是她唯一的好朋友啊……我們要搬家了,有一些木木生前的遺物,你願意的話,可以留一兩件作爲紀念。”

“好的。我馬上就過去。”

你,想要讓人消失嗎?

同樣的問題,過了一天,答案卻很不同。武思含走在去學校的路上。

清晨的陽光均勻而柔和地塗抹在每個人的臉上。身邊的人穿着同樣的校服,走向相同的方向。誰也無法了解武思含此刻的心情。她握緊了拳頭。昨日那個少年乞丐的話依然清晰地撞擊着大腦,重複詢問着她:你,想要讓人消失嗎?

是的。我想,想讓所有的人都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那些止不住的殺意,像一層層密不透風的布,将身體裹得緊緊的,而神經末梢奔跑起沸騰的血液。是那些人,害死了蔣木木!絕對不能原諒!她用仇恨的眼神盯着走在前面的人群,裏面沒有她要找的人。她繼續尋找着,突然——

“喂!”

有人從後面拍了拍她的肩膀,并大叫一聲。她被吓一跳,緊繃的身體頓時松下來。

回頭一看,是章雲夢和蔡雨瞳。兩個人曾經和她一起就讀橘子小學的六年三班。她們,也是害死蔣木木的人!怨恨輕易突破了薄薄的心理防線,她下意識握緊了拳。

“怎麽了?小含,你的眼神好可怕!”蔡雨瞳誇張地提高音調,“我沒有欠你錢吧!”

她很快一笑,殺意從眼神裏遁去:“沒有啦。剛才隻是在回想昨天晚上看的電影而已。”

“哦哦!呼,吓死我了。哈哈。看的什麽片呀!美國片?”

“名字都忘記了。不過後來又看了一部動漫《地獄少女》。”

“噢噢噢!閻魔愛!”一提到動漫的話題,蔡雨瞳立刻興奮起來,“下次我要去漫展cos她呢!”

“不會吧?!又去漫展啊!”這時,一直低頭玩着手機的章雲夢擡起頭來,“你暑假不是去了一次嗎?丫的,你爸怎麽給你那麽多零花錢啊?不公平!”

“這有什麽?我爸說了,人生的目标就是找到自己喜歡做的事情。”

“你爸說的話永遠都是那麽有道理。”章雲夢做了個無奈的聳肩,然後和武思含一起笑起來。

“你在發什麽微博?”武思含不用看她的手機,也知道她剛才在織圍脖。一個是動漫迷,一個是微博控。

“沒什麽。就是說昨天在街上遇到一個怪人。”

“咦?怎麽怪了?”蔡雨瞳也很感興趣。

“有個乞丐居然問我要不要讓人消失!你說怪不怪!”

武思含心中一驚。這個故事跟她昨天遇到的一模一樣!

“确實很怪呢!”蔡雨瞳擰着眉頭思考,得出結論,“那個家夥是不是腦子有病啊?!”

“十有八九!小含,你覺得呢?”

“嗯……确實很怪。”

沒有跟這兩個人說,其實她也遇到過那個怪人。心裏莫名有種期待,如果那個少年乞丐不是在胡言亂語,而是真的能幫她殺人的話。她希望,他能立刻殺掉走在身邊的這兩個同學!

是她們害死蔣木木的!

仇恨之火在胸内被壓住,沒有燃起來。武思含繼續裝着和她們談笑風生,盡管她心裏覺得這樣做惡心死了。

“嗯……20号是什麽日子,你們記得嗎?”躊躇許久,武思含憋出這麽一句來。

隻是希望她們能記住蔣木木的忌日。

“20号?是周末嗎?好像是星期五吧。怎麽了?”

“沒事……”

原來她們已經不記得了。武思含莫名有點失望。而蔡雨瞳則拉了拉正在把此事發上微博的章雲夢:“走啦走啦。不然,會遲到的。”

武思含也跟了上去。

沒走幾步,章雲夢突然愣住了。

“那個怪人!”她叫起來。

通往學校的斜坡上,圍着一大群學生。

那個少年乞丐正坐在一角,依然穿着熟悉的粗麻布,頭低垂而看不到樣貌。盡管周圍的人對他指指點點,他卻不爲所動,像在深沉地思考。清晨的陽光灑下來,沿着他的輪廓鈍去,那銳利的下巴被削成薄薄一片,沉進陰影裏。

“就是這個家夥嗎?”

看到章雲夢“嗯”地猛點頭,蔡雨瞳加快兩步走了過去。一看,她馬上便吐槽了:“哇!開玩笑吧?!”

少年乞丐在地上放了一個破飯碗,還用粉筆寫了一段簡短的說明——我可以幫助你讓人消失,酬金另議。

又是這句話。站在人群背後的武思含不知爲何,内心一下子混亂起來。這個人真的是有毛病嗎?看起來不太像,如果他能幫忙讓人消失呢?讓蔡雨瞳,章雲夢,讓所有六年三班的人都消失!她需要一個人要幫她,至少讓她下定這個決心。

“讓一個人消失得給多少錢?”蔡雨瞳半開玩笑地問道。其他看熱鬧的學生立刻把目光聚集到少年乞丐的身上。他緩緩擡起手臂,皺巴巴的衣袖裏伸出一根手指。

那代表一。有可能是一百塊。也可能是一千。甚至是一萬,一百萬。他并沒有言明。

“很好。果然是個瘋子。”蔡雨瞳下此結論。

“我說的對吧。瘋子。誰會無聊到到處問人要不要殺人呀?”飛快地按着手機按鍵,章雲夢接上話,“小含,你說對吧?”

“嗯……”武思含含糊應着。這兩個同學,應該還沒察覺到她此刻多麽想殺了她們。武思含能感覺到心中的殺意,如煙霧般,從身體的每個毛孔散發出來。那種危險的氣味,沒有人能察覺得到的。除了……

忽然,武思含看到那個少年乞丐動了動鼻子,像在嗅什麽似的。随後,他居然神神秘秘地斜着嘴巴笑了,臉的角度,似乎稍稍對準了武思含。那一瞬間,周圍的空氣似乎驟然下降至零度。

他在對我笑什麽……微顫的恐懼悄悄從心髒蔓延至全身。站在這個少年乞丐的跟前,武思含有種内心被人全然偷窺光的複雜心情。她臉部僵了一下,剛想招呼其他兩人一起走開,突然視線落到人群的另一邊——她的好朋友蕭夕薇正心事重重的樣子,看着少年乞丐欲言又止,手伸進口袋像是要拿出錢包,但停頓半晌還是放了回去。

她怎麽了?武思含知道蕭夕薇最近失戀了。那個人武思含也認識,曾經一起讀六年三班的男生。他和蕭夕薇似乎是從六年級便開始有交往了,算是青梅竹馬的一對。但是武思含前幾天聽說那男的移情别戀,喜歡上了别人。于是蕭夕薇這些日子一直悶悶不樂的,連畫室也很少去了。

這時候,那個少年乞丐又微笑着,将臉稍稍轉向了蕭夕薇。這個動作意味着什麽?武思含心裏有個很可怕的想法——他在尋找殺意。像一隻嗅覺靈敏的獵犬,在茫茫人海中尋找那些醜陋的人心所散發出來的危險氣味。也許,他察覺到了,蕭夕薇心裏充滿了殺意。

她想讓那個用情不專的男生消失嗎……但更可能,這隻是她的胡思亂想。這個乞丐或許隻是神經兮兮而已。武思含歎了一口氣,這時候,有人走到了她的身後,像湊過來看熱鬧的圍觀者。隻是,當她下意識地回頭看一眼時,她愣住了。那個人是——

“哇!”

在武思含愣怔的當兒,蔡雨瞳和章雲夢也發現了身後的不速之客,并大叫起來:“黎霓老師!好久不見!”興奮之情溢于言表。

“啊。原來是你們呀!”看起來三十五歲的年輕女子也顯得十分高興,一一點出她們的名字:“你是蔡雨瞳吧。你是章雲夢。而你是武思含?”五年多不見,她們長得更加标緻成熟,不再是天真可愛的小學生了。

“老師,你怎麽回來了?”話最多的蔡雨橦一下子就抓住黎霓的胳膊,表現得很親密。

“我回到這裏來教書了。不過這次不是教小學,而是到橘子高中擔任美術老師。”

她之前是六年三班的班主任。那一年之後,她就離開了橘子小學,離開了這個城市。現在,她又回來了。

“那真是太好了!老師,你知道嗎?我們六年三班的學生都很惦記着你呢。我們全部人現在都在這所橘子高中讀書哦!”

“是嗎?我也很期待見到大家!走,我們去學校吧!”

久别重逢的幾個人邊說邊笑地朝學校門口走過去。快到上課時間了,圍在路邊的人也慢慢散去。人流穿過橘子高中那寬闊的校門,消失在牽牛花蔓延的圍牆後面。落在後面的武思含憂傷地看着黎霓她們的背影。心中有個痛苦的聲音在響起來:不是呀!不是全部人都在呀!你們難道真的記不起來了嗎?六年三班少了一個人……

她帶着想哭的心情朝前方邁出腳步。這時,身後有個聲音追上了她。

“喂!”那個少年乞丐此刻站了起來,對着回過頭的她露出一絲詭異的微笑,“你,要讓人消失嗎?”

是的!這個答案在嘴巴邊緣轉了個圈,卻又重新吞回到肚子裏。武思含看着少年乞丐好一會兒,他低着頭無聲地笑,從口袋裏掏出一枚鮮紅的蘋果,在手裏抛玩起來。

一上,一下。紅色的抛物線,劃過清晨中微涼的光芒。

她什麽也沒說,用手扯緊背包帶,轉身向學校跑去。

校園裏的上課鈴聲清脆地響了起來。

照例開完周一短暫的班會。接下來要上的課是頗爲輕松的曆史和地理。大多數學生将課本攤開在桌面上便低頭玩手機或者看小說。科任老師很少管這種事情,用枯燥無味的語氣講訴着康熙王朝或者地球的氣候帶分布,而武思含則托着下巴望向窗外,樓下有上體育課的班級在做熱身運動,她開始想别的事情。

關于五年前真相的日記本……

那是昨天,她去蔣木木家的時候發現的。蔣伯母很熱情地招待了她,允許她獨自留在蔣木木的卧室裏。那個房間她小學的時候曾經來過很多次。和蔣木木一起做作業,或者吃零食,兩小無猜。她相信,那段時光是她人生中最美好的。

卧室仍保持着多年前的擺設,好像蔣木木從未離開過一樣。陽台上的天文望遠鏡依然在那兒。那時候,蔣木木經常和她在陽台上看星空。蔣木木很喜歡天文,最大的心願是看獅子座流星雨。聽說,那是33年才能一睹的奇景。

五年前的20号,正是獅子座流星雨劃過地球上空的日子。就在那天晚上,蔣木木從小學校舍的樓頂掉了下去。她死了。鮮血淌在冰涼的水泥地上,而成群掠過的流星,映亮了那具瘦小而漸漸失去體溫的屍體。

剛開始,警方把這當成意外事故。因爲樓頂上的欄杆生鏽了,螺絲松脫,他們估計蔣木木是不小心靠在上面,從而失足摔下。這似乎是大家公認的事實,而武思含也從來沒懷疑過。直到昨天,她在蔣木木的房間裏,找到了那本鋪滿灰塵的日記。

日記本和報紙、小學課本等一起堆放在角落,随着時間流逝,封面開始發黃。武思含也是無意中才發現,因爲蔣木木是用學校發的筆記本寫的日記,一般人都會誤以爲這是課堂筆記。但武思含翻了幾頁,内心便被深深地震撼了。

“今天,按鈕惡魔又來了。它來到我的面前,雖然臉上挂着笑意,可是我知道。它是很讨厭我的。因爲當沒有其他人在的時候,它就會暴露出它的真面目。它會罵我,按住我的頭,又扭我的耳朵。所以我叫它按鈕惡魔。它真是一個惡魔一樣的人物呢。我很怕它。”

“真讨厭呀。這個學校,這個班級。每個人都在欺負我。他們笑我是沒有父母的孩子。因爲他們知道我現在的爸爸媽媽是從福利院把我收養過來的。可是這樣又怎麽了?她們對我很好,是我的爸爸媽媽!太讨厭那些家夥了!讨厭讨厭!”

“班裏我就剩下小含一個好朋友了。可是這些事情我都沒有告訴她。我不想讓她擔心。啊,真想去自殺算了。如果哪一天能在流星雨照亮的夜空下死去,也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吧。”

她是自殺的!在滿是流星雨劃過的星空,她選擇了死亡這條路。捧着蔣木木生前的筆記本,武思含滾燙的淚水不斷從臉頰滑落,就像一顆顆穿過大氣層熊熊燃燒的流星,帶着悲傷的溫度掉落地面。

是那些人害死了她!原來蔣木木一直被全班同學排擠欺負,而自己卻毫無察覺!武思含悔恨地咬緊了嘴唇。她想起蔣木木去世之後,其他人竟毫無憂傷,就像班裏從來沒有過這麽一個人。多麽可惡!

憤怒,此時如火一樣蔓延。血液中的殺意沸騰起來了。她恨那些人,恨不得讓他們體會一下死亡的滋味。他們都要死!但是,首先要死的人,是那個按鈕惡魔!

可是,她的心事,該向誰傾訴。她想到了黎霓老師。在小學時,她就經常和老師談心聊天,老師是唯一可以幫助她的人。

但這件事情不能讓其他人知道。所以蔡雨瞳和章雲夢課間說去找黎霓老師叙舊時,武思含推脫要做作業。她想着等放學後再去找老師商談。她将作業本從抽屜裏拿出來的時候,蔡雨瞳她們又跑到教室後面去招呼其他人一齊同行。橘子高中不大,一個年級才分五個班左右,所以現在班裏也有好幾個同在六年三班畢業的學生。

放學後的校園,暮光掃過操場上飄揚的國旗。天邊連綿疊嶂的晚霞,甚是凄美。

畫室在實驗樓五樓。每上一層,風便愈發強勁,呼呼地吹,武思含的頭發都亂了。從這裏可以觀賞到夕陽西落的景色。遠處鱗次栉比的居民樓被抹上均勻的昏黃色,如同童話裏沾上蜂蜜的糖果屋。

畫室的門半開着,風輕撩窗簾。明亮的房間裏,擺在桌子上的維納斯石膏像深邃而憂郁地望向窗外的遠方。一個低年級的女生坐在那裏,爲自己糟糕的畫作感到愁眉苦臉。

“這裏的線條應該更加筆直……”黎霓老師俯下身子,耐心地教導。暮色中那熟悉的場景仿佛逆回到小學時代,她們上美術課的時候,老師也是這麽一筆一畫地教她們。

往事如煙,散發出憂傷的味道。

“哦。是小含啊。”感慨的瞬間,老師已經發現了她,微笑着打招呼,“有事嗎?請進來吧。”

她點點頭,走進去。和那個低年級的女生對視一眼。對方似乎爲自己耽誤老師時間而感到不好意思,連忙起身收拾畫具道别。

“那你回去多練練,下次再讓我看看你的改進好嗎?”黎霓輕輕拍了小女生的肩膀,給以鼓勵的眼神。

小女生認真地點點頭:“謝謝老師。我先走了。”說完便走出門口。那一刻,風又大了起來。畫室裏滿地的陽光仿佛都被吹起一陣漣漪。

“小含,坐吧。找我有什麽事嗎?”黎霓笑着。武思含反而有些不自在起來。那件事該怎麽說出口呢?她内心搖擺不定。

“怎麽了?”似乎感覺到她有心事。黎霓關心地問道。

“那個……老師,你聽說過……按鈕惡魔嗎?”

最終還是說出口。隻是,房間裏突然安靜下來。風的聲音顯得格外孤獨。她看着老師,老師也看着她,一臉的不解。

“按鈕惡魔?是什麽?”

看樣子,老師并不知道按鈕惡魔的存在。也可能是因爲這是蔣木木私下的稱呼,所以老師不知道也不出奇。武思含鼓起了勇氣,将那本日記裏的内容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包括蔣木木是怎麽被班裏的學生排擠,又是如何受到按鈕惡魔欺負的……隻是隐瞞了她想讓那些昔日同學全部消失的念頭。

“老師,蔣木木是被大家害死的!”

以這句悲憤的控訴結尾,接下來是一段長長的沉默。武思含忿忿的聲音慢慢消散在窗外的暮光裏。而黎霓神情凝重,在思考着,良久才擡起眼睛說:“不。應該不是這樣子的。小含,你想多了,木木是失足摔下去的。”

“老師……可是按鈕惡魔……”

老師居然不相信她說的話,武思含對這個結果感到很失望。她原想着老師會給她一個很好的建議,至少能消除她心中的怨恨。

“按鈕惡魔應該是不存在的。我知道木木以前跟班裏的同學關系沒那麽好。或許是因爲這樣,她才虛構出一個按鈕惡魔的壞角色來。唉,事情已經過去了。小含,現在我們再追究也沒有什麽意義不是?放下吧。木木在天堂一定過得很好。”

“老師……”

說再多的話也沒有用。武思含也歎了一口氣。然而她歎息的是,這個世界上,似乎隻有她一個人相信按鈕惡魔的存在。而它,就是殺死蔣木木的元兇。

“聽老師的話,别想那麽多了好嗎?”黎霓将溫暖的手心放在她的肩膀上。她感覺到的,卻是内心無盡的冰涼。在這件事情上,她是孤獨的,沒有人能幫得了她。

“好的。老師,再見了。”

離開畫室的時候,風卻靜了下來。武思含望向天邊的晚霞,他們如同她的心,漸漸被黑暗吞噬。

從五樓的陽台望下去,武思含的背影落寞地穿越水泥地籃球場,然後消失在通往校門口的林蔭道上。黎霓這才轉過身,走回畫室裏。她徑直走向一尊石膏像前,拉開蓋在上面的白布。

那是尚未完成的雕像。凝視着那熟悉的輪廓,黎霓忽覺悲傷像洪水一樣湧來,吞咽到喉間。

對不起……她在心裏說道,淚光寄生在眼角的兩端。

回到家的時候天還沒有完全黑下去。街道上殘留着模糊的暮色,有的街燈亮起來了。自家開的甜品店裏依然冷冷清清,這個時間段并不繁忙。媽媽在櫃台後面看着六點整的晚間新聞。

“媽。我回來了。”

打個招呼便跑到二樓的卧室。剛打開電腦,騰訊QQ便彈出蕭夕薇的對話框。

她大吐苦水。失戀的人總是最唠叨的,武思含很耐心地傾聽。直到樓下店外傳來媽媽的呵斥聲,像是在和誰争執着什麽,或許是來了難纏的顧客吧。武思含繼續和蕭夕薇QQ聊天一會兒,便聽到媽媽急匆匆地跑上樓梯的腳步聲,門随即咚咚響起來。

“真是怪事。”剛打開門,媽媽就站在門口說。

“怎麽了?”武思含一頭霧水。

“門外來了一個奇怪的乞丐。非要見你。怎麽趕也趕不走!”

奇怪的乞丐?武思含第一時間就想到那個少年乞丐。他居然能找到這裏來!是不是跟蹤她了?總之,武思含決定下去會一會他。

“小心呀。那可能是壞人。”媽媽有些擔心。

“沒事。就在家門口啦。”

“說得也是。”話雖如此,但媽媽還是在下樓的時候順手抄起一把掃帚,以備随時使出她自學成才的打狗棍法。

走到店門口,果然看到那個少年乞丐盤腿坐在地上,一副逍遙自在的樣子。那隻破飯碗倒不見了,他拿着一隻紅蘋果有滋有味地吃起來。依然頭蓋黑袍,黑夜的陰影似乎提前籠罩着臉部,其中卻透出一抹冰冷的寒意。

“你找我什麽事?”

惴惴不安走上前。黑袍少年卻不說話,站起來,一邊咬着蘋果一邊走到離店不遠的電燈柱下,似乎在避忌她媽媽會偷聽。武思含猶豫了一會兒,回頭示意媽媽放心,也跟着走了過去。店門口,她媽媽手持掃把緊張的樣子有點像哈利波特裏的女巫,随時要騎在上面飛天似的。

“到底有什麽事呀!”

這個裝神弄鬼的家夥。武思含抱起雙臂。她看見漸退的暮光中,少年乞丐挺拔的背影顯出一種鬼魅般的氣質來。他稍稍将頭的角度太高了一些,但不曾回過頭。安靜中隻有他咀嚼蘋果的聲音,似乎穿過黃昏的街巷飄過來。

武思含耐心地等待着。大概過了一兩分鍾。她的耐性幾乎要耗盡了。“有病呀……叫人過來又不說話。”她略感窩火,回過身向依然在店門口警戒的媽媽走過去。走了兩步,她的耳朵捕捉到一個敏感的詞兒——“按鈕。”

“什麽?”她猛地刹住腳。回過頭不可思議地看着背影紋絲不動的少年乞丐。有幾秒鍾,她懷疑自己聽錯了。但她很快又确定,剛才他的确說的是按鈕二字。

可是,他怎麽會知道?

“你,想要讓人消失嗎?”

少年乞丐背對着她,又緩緩吐出第一次見面時說過的那句話。那天也是黃昏時分。但現在不是她感慨舊日時光的時候。她必須回答,是或否。機會稍瞬即逝。

“我……”武思含猶豫了。如果給出肯定的答案,将會導緻什麽樣的後果呢?而這種後果她又是否能承擔得起呢?她站在被黑夜逐漸吞噬的街道中搖擺不定,直到少年乞丐把吃剩的蘋果核扔到她的額頭上。

“喂,有口水呢!”她不滿地掏出紙巾擦拭着額頭,“吃完了請扔垃圾桶好嗎?”

“對不起,我還以爲我扔的就是垃圾桶。”

“……”

這個惡劣的家夥!這不是明擺着說她是垃圾嗎?

如果我想讓人消失,一定就要幹掉你!這句氣話她沒說出口。經過兩次見面,她開始明白了,這個神秘少年是不是好人她不知道,但肯定是個腹黑口賤的混蛋。

在她憤憤不平地擦幹淨額頭上的口水時,少年乞丐卻開始往遠處走去。

“喂。等一下啦。”

他就這麽走了?“還有事情沒說清楚呢。”

“不。”少年乞丐頓了頓腳步,“沒弄清楚的人是你。等你确定好你心中的殺意,再到江邊的爛尾樓裏找我吧。我住那兒。”

她在那一刻感覺到,她的内心似乎被看穿了。

少年是誰已經不重要。正如他所說的,首先要确定心中的殺意。

那些同學,從小學起便認識的人,她真的想要她們的命嗎?沒錯,她們是排擠欺負蔣木木,但這不足以構成死罪呀。在法律上來說,這種甚至構不成犯罪。僅此而已,她就想讓她們消失?不,這怎麽也說不過去。

這麽想着,她心中的殺意退卻了。像水龍頭汩汩灌滿的洗手池,卻突然間沿着排水口一下子排光。那麽空,那麽平靜。她本不是一個邪惡的人,又何以生起吞噬人心的仇恨呢。

罷了,罷了。跟老師說的一樣,别想那麽多反而會過得更好。她歎口氣,将蔣木木的生前日記本合上,小心翼翼地放回抽屜裏。她想清楚了,做人要懂得寬恕,而不是仇恨。

她忽然又想到少年乞丐。他是要幫她殺人,還是要幫她釋放掉心中的殺意呢。腦海中又出現那抹走在斜陽下的背影,虛無缥缈地飄浮在昏黃的光線中,散發出亦正亦邪的氣息。

正沉思着,門口突然傳來媽媽的聲音。

“小含,作業做完了嗎?”

“呃!做完了!”今晚的作業不多。她知道媽媽要叫她幹嗎,便走向門口,“店裏很忙吧。我下去幫忙。”

“嗯。就怕影響你學習。”

“不,沒事。”

又不是富裕人家,而且從小就在店裏幫忙了,武思含也不覺得有什麽。她穿好鞋子就走下樓去。晚上八點左右的時間段是店裏最忙的時候,此時店裏已經坐滿了顧客。附近的街坊或者情侶,偶爾也有生面孔。

“小含,把這碗綠豆沙端去給那邊8号桌的客人。”

從媽媽手裏接過綠豆沙,武思含向靠門口的座位走過去。坐在那裏的是一個年輕人,大學生的模樣,面容素淨如雪,看起來清清朗朗,笑容健康得像一隻剛從樹上摘下的新鮮檸檬。

“謝謝。”他很有禮貌地接過綠豆沙。這樣反而讓武思含感到不好意思,她羞紅一笑。

“不客氣。”

“嗯。這綠豆沙味道真好呢!”嘗了一口,年輕人爽朗地誇獎道。

“嗯。嘻嘻。”

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好,武思含隻能傻傻地笑着。面前的這個大男孩,和那個少年乞丐給人的感覺完全不同,他是那麽溫柔,那麽親切,每說一句話都讓人如沐春風。

“對了,你是橘子高中的學生嗎?”

剛好轉身離開的時候,武思含聽到年輕人這樣問,隻能停下來。

“是呀。你怎麽知道?”

“因爲看你的年紀似乎是高中生。而且,這附近隻有橘子高中一所高中呀。”

推理得沒錯。武思含心裏想着這年輕人該不會是偵探什麽的吧。

“你腦筋真好。”她衷心說道。

“哈哈。沒那麽誇張啦。隻是很簡單的推理嘛。啊,你媽在叫你呢。”年輕人指了指那邊的櫃台。媽媽果然在向她招手,叫她趕緊過來幫忙。

“那我先去忙了。”武思含抱歉地跟年輕人說。

“沒事,沒事,你去忙吧。反倒是我拉着你聊了這麽多沒用的,實在對不起。”

多有禮貌的人,每時每刻都在替别人着想啊。武思含不禁對他産生了好感。但走之前,年輕人卻說了一句她有些聽不懂的話。

“或許,我們還會見面哦!”

她情不自禁地回頭看了一眼,年輕人笑了,臉上流動着柔和的光。

他是指以後還回來店裏吃甜品嗎?應該是這個意思吧。難道他是新搬到附近的人?

想着,突然——

武思含猛地僵住了,背部像被人狠狠戳了一下,有黑色冰冷的東西蠻橫地鑽了進來,像黑海水一樣淹沒了整個身體。這到底是怎麽了?她無法形容自己此時的感受,全身的熱氣似乎都随着毛孔像抽絲一樣滑出體内,仿佛剩下的隻有一片暗黑冰寒。

“小含,你怎麽了?”

聽到媽媽關心的問候,她恍恍惚惚地擡起頭來:“沒事……”

“那把這些送到3号桌的客人。”

“呃……”

這時候,那種奇怪的感覺消失了。就像飛快落下的雪,又飛快地滲進幹旱的土壤裏。武思含把東西端到3号桌,擡頭便看見挂在那裏的日曆。20号。她的目光停留在這個日期上面。那是蔣木木的忌日。可是又有多少人記得?

五年多以來,沒有一個昔日同學去她的墳前拜祭過。是的。一次也沒有!是那些人害死了蔣木木呀!她們就從不表示一下内疚歉意什麽的嗎?混蛋!可惡的家夥們!絕不能就此放過她們。特别是那個按鈕惡魔!是她們害蔣木木自殺的!她們就是兇手!

她站在那裏,握緊了拳頭。内心深處仿佛有個邪惡的聲音在慫恿她:“不必對那些人慈悲。讓她們消失!全部消失!”那是惡魔一樣的聲音,從黑暗的罅隙中浮上來。

她想驅趕它,卻怎麽也驅趕不出去。

它多麽調皮,藏在她的心裏。在她不經意的時候就冒出來叫嚣:“讓她們消失!讓她們消失!”然後又迅速地躲回到黑暗裏。它從不停息,在她心裏種下邪惡,直到一片黑森林長得遮天蔽日,擋住了所有的光。

武思含決定了,正如那個聲音咆哮的一樣,她要讓那些人消失!六班三班所有的同學!

穿越這座小城的江邊,有一棟廢棄的樓房。據說是開發商卷款跑路後留下的爛攤子。隻蓋了個框架,經過日曬雨淋,顯得更加的頹敗不堪。遠遠看去,就像一個哀愁的巨人站在江邊。

當然這座建築是禁止出入的,可是從挂着“禁止進入”的鐵絲網破洞很容易爬進去。映入眼簾的是生鏽的水管,有裂紋的混凝土牆,防護欄杆扭曲地指向天空,加上雜草叢生,這裏人迹罕至,四周彌漫着一股寂寞的氛圍。

武思含是第一次來到這個地方,心裏不免忐忑不安。夕陽照着頹敗的大樓,空洞洞的樓層發出穿堂風呼嘯的聲音,有些似鬼泣。那個少年乞丐是住這裏嗎?她不确定地東張西望,這裏看起來沒有人住的樣子,地上到處可見塑料袋或者玻璃瓶,角落堆着無人清理的建築廢料。

“喂,有人嗎?”她大着膽子喊了一聲。聽到的,是被各個樓層折射飄遠的回聲。

然後,爛尾樓恢複一片靜谧。夕陽在破落的窗口,繼續着墜落的軌迹。

沒人吧。回去!她想着就有些生氣。她不是第一次被那個少年乞丐給耍了。正當她沿着原路準備鑽鐵絲網的破洞離開時,最上面一層出現了一個人影。

“這裏。上來。”

冰冷冷的聲音飄下來。讓人聽了甚不爽。但那毫無疑問是那個家夥,隻有他才這麽無理氣人。武思含隻好又折回去,找到上樓的路,沿着沒有護欄的樓梯膽戰心驚地上到了七樓。

這層樓總算看起來有些人煙的樣子。雖然樓房很簡陋,但武思含卻看到了新沙發,新桌子,還有一張新床墊上面鋪了幹幹淨淨的床單。一個少年坐在沙發上,居然在盯着電視機。是的!這裏居然還有電視!而且是比她家那台古董電視機還要豪華得多的42寸液晶大電視!

沒進錯地方吧?這裏是穿越了嗎?她穿越到某個高檔小區了?

不确定地望了一下四周。這裏明明是連乞丐也不願栖身的爛尾樓。她站在門口怎麽也邁不動雙腳,生怕誤闖了别人的禁地。這時,坐在沙發上的少年轉過頭來,那雙眼睛是清澈碎藍的,暮色将他的面容帶出一種驚心動魄的安靜的美。

這是誰?武思含從未見過如此帥氣的少年,頓時窘促得從脖子紅到耳根。他是那個少年乞丐嗎?

像,但又不像。他沒有穿那一身神秘的黑袍,穿着白衫休閑褲,清爽得像是偶像劇裏的男主角。

隻是那張臉冷冰冰的,眼眸裏堆滿了黑暗。卻在下一秒,通通融化在一番邪笑之中。

“進來吧。”

這聲音,這态度!不是那個少年乞丐還能是誰?況且他還拿起一隻紅蘋果,拿到嘴邊吃了起來。武思含走進屋裏才發現,這邊的牆上赫然挂着那一身黑袍。

“你……”

到底是何方神聖啊?武思含頭一次遇見這樣的怪人。拿個破碗在街上讨錢,住在爛尾樓裏,可是屋裏的擺設卻出奇的高級。他是乞丐還是富家子弟呀?好多好多的疑問突然一下子湧到她的大腦中,她混亂到幾乎理不清頭緒。

“随便坐吧。”少年淡淡地擺擺手。

武思含卻站着不動。雖說已經請她就坐,可這裏連張椅子都沒有。顯然這家夥并不打算準備多餘的家具來招待客人。他頭也不回地往地下一指。

“就蹲地闆吧。”

“……”

這是待客之道嗎?自己坐高級軟沙發,好意思讓别人蹲地闆啊!武思含一賭氣,直接走過去坐在床上。她早已習慣對方的惡劣态度。于是乎,她的态度也相對惡劣。這叫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你是不是忘了,你還有事要求我的。”

少年坐在沙發上,背對着她,聽語氣像在奸笑。武思含咽了咽口水,但還是坐在床上不動。一旦賭氣起來,她是很認真的。

“呵呵。”少年突然笑了,并且回過頭。

“你……你笑什麽……”

“我怕你坐不起那床。”

“切!不就席夢思床墊嗎?我家也有!”

“隻怕這張你坐壞了可賠不起。不信你揭開床單看看。”

少年那笑嘻嘻的面容讓人覺得無限陰森。随着不吉的預感,武思含戰戰兢兢地拉開了床單的一角。但看到真相的那一刻,她的屁股頓時彈起兩公分高。

“哇啊!”她像屁股着火了,連忙從床邊跑開,“這……這……”她指着那張床好似突然變成了啞巴。床單被揭開的一角,露出花花綠綠的鈔票來。無數張毛主席和藹可親的臉,正對着她微笑。

“都說了你坐不起。”

像是嘲笑一般,少年唇角微微彎起:“要是把我的床坐壞了。把你們的甜品店賣了也賠不起。當然,爲了追債,我會不擇手段的。現在黑市上人類的器官也值不少錢。”

言下之意,就是把你們全家宰了也賠不起。而且,他是絕對會作出這種事的!

“我知道了……”

說完,武思含便老老實實地蹲在地上。因爲這樣子看起來最安全。誰知道這屋裏的其他東西值多少錢啊?她要是一不小心弄髒或者弄壞了,恐怕真被賣入青樓也還不起。話說回來,那些錢是真的嗎?

武思含忍不住又回頭看了一眼。那床單下面可是鋪了厚厚一層百元大鈔。目測得有幾千萬吧。難道這小子天天就睡在這張鈔票大床上?

“别看了。如果喜歡,我可以施舍你一張。”

他用的是施舍一詞。而他也冷傲地俯視下來,眼睛高高地揚起,用外星人打量人類這種低等動物的态度。

“呸呸呸。誰要你施舍了?”從不吃嗟來之食的武思含用反鄙視的目光瞪了他一眼。

“真是不可愛的女孩子啊。”即使被人瞪視着,少年卻依然不爲所動,“把手伸出來。”

“幹嗎?”

“因爲我是你的Boss,你就得聽我的。”

“Boss……”這家夥不但腹黑,而且有病态的控制欲。

“想要我幫忙殺人,就必須聽我的。”他繼續說着,語氣越來越冷,目光裏逐漸像藏着一把發亮的刀刃。那已不是半開玩笑的語氣了。他用仿佛水晶般透徹的眸子,凝望着武思含,“每一個步驟都必須按照我指示的去做,不然,後果很嚴重。這個道理,你應該明白吧。殺人,可不是小孩子玩泥巴,任何一步失誤,都會令你大難臨頭。你有這個覺悟嗎?”

“嗯……知道了。”

在那嚴厲的目光凝視下,武思含不敢違抗,老老實實地點點頭。

“那好。現在,把手伸出來。”

武思含照做,手心騰在半空中。他要幹什麽呢?她不安地心想。隻見少年咬完最後一口蘋果,然後舉起雙手伸了個懶腰。骨節豪快地響着。随即……從他的手中掉落一團黑影,劃破夕暮的光芒,穩穩當當地落入她的手心裏。

那是吃剩的蘋果核。跟上次一樣,有他的口水!

這就是他要她做的?武思含一時說不出話來。心中有氣,卻不敢發洩出來。她順從地将蘋果核扔進垃圾桶裏。少年似乎對她這一舉動感到很滿意。這個,似乎是對她的一個小小考驗。

“你确定好心中的殺意了嗎?”他問道。

“嗯!”

“你确定要讓人消失嗎?”他的語氣十分認真。

而她也認真地點了點頭。說也奇怪,她本來并沒有那麽濃的殺意,然而就在昨天晚上,她卻好像在一瞬間生起了想殺死所有人的沖動。那把惡魔的聲音似乎無時無刻地催促着她:“讓她們消失!讓她們消失!”

“一旦開始了,就不能後悔了。”少年的眼神漆黑而鋒利。他看着距離自己幾米的這個女生,屏住氣靜下心,但他開始刺探對方内心之時,他大吃一驚。他第一次感覺到如此強烈的殺意,如果說之前她的殺意如一條潺潺的小溪,現在它們已經洶湧如澎湃的河流,咆哮着奔流于她的每條血管裏。

這是怎麽回事呢?是什麽觸動了她内心如此兇猛的殺意?少年想不明白。他要做的,隻能是慢慢将這些殺意釋放出去。既然她想殺人,那就幫她構思完美的殺人計劃好了。當然,他不會讓這些計劃成功的,他隻是打算在她進行計劃的時候,慢慢使她改變心意。

仇恨不能解決問題。這是他經曆很多才學到的道理。教會他這個道理的,是一個叫愛迪生的名偵探。

“你叫什麽名字?”

“武思含。”

“你要殺的人是誰?”

“我的小學同學,六年三班的全體同學。”

“殺人動機是什麽?”

“他們害死了我最好的朋友蔣木木。”

做了一番詢問後,少年開始做自我介紹:“爲了以示公平,我會告訴你我叫齊木,當然,這不是我的真名。也可以說,我從來就沒有名字。你可以叫我紅色犯罪師。我的工作,就是教人殺人。”

“教人殺人?這也可以成爲工作?”武思含第一次聽到這種奇怪而可怕的職業。

齊木點點頭:“如果客人有想要殺死的人,又不想惹上麻煩。就會通過地下渠道來找到我們這一類人。一般來說,犯罪師不會親手殺人,隻會幫忙給出殺人的點子。也就是俗稱的完美殺人計劃。所以,即使客人被殺了,警方也捉不住它的把柄。當時,如果客人沒有嚴格按照犯罪師所說的去做,即使走錯了一小步棋,也可能會萬劫不複。這正是我剛才跟你說過的,你必須聽從我說的任何話。”

“原來如此啊!”武思含總算明白了這個神秘少年是幹什麽的,她轉而又問道:“這個職業是不是很賺錢啊?”不然,他床上怎麽會有那麽多現金!現在,武思含相信那些不是假鈔了。

齊木沒有正面回答這個問題:“這不是你該問的。”

“可是……”武思含突然想到了什麽,低頭互戳手指,“人家是想問清楚,找你幫忙收費多少。你知道,我一個窮學生,零花錢少得可憐,還花了一大半去買《漫客》雜志看……”她心裏默默計算着,她的全部财産來自于幾乎快用光的壓歲錢,即使把小豬錢罐打破了加上那些零鈔,估計也不超過一百塊。

一百塊就能請得起犯罪師?開玩笑吧!

果然,齊木伸出了一根手指頭:“即然你說到了這個,我也不妨告訴你,我接受一次任務的收費是一萬英鎊,折合十萬人民币。”

“可是……我隻剩一百塊了……”武思含頓時洩氣了。原來想買兇殺人真的很花錢!

“放心。我對窮人一般都有優惠的。一百塊就夠了。”

“真的?”武思含頓時恢複了精神,并用無限崇拜的目光看着齊木,似乎在贊揚他真是個熱心助人的好孩子。不過齊木下一句卻差點把她給砸暈了:“不夠的部分就用肉體來償還吧。”

“喂!”武思含吓得雙手抱住身體,“你想對我幹什麽?不要貪圖人家的美色!”

“美色?”齊木像是聽到了本世紀最冷的笑話,居然做出全身猛打哆嗦的樣子。那一雙帥得要命的眼睛在她身上稍稍轉了個圈,便說:“美色這東西,你有嗎?”

武思含“咣”地被嚴重打擊到了。臉部僵硬地抽搐幾下。

“那你要我的肉體幹什麽?!”

不會是做成人肉叉燒包吧?那她會被剁成肉醬的!

“喏。”齊木懶懶地将手指往牆角一指。“等一下回去的時候,把那堆衣服給洗了。”

“啊!”

原來奉獻肉體是指這個呀。武思含剛松一口氣,但看到牆角那堆積如山的衣服她又皺起了眉頭。這家夥是有多少天沒洗衣服了?環顧四周,這裏的家電齊全,偏偏少了一台洗衣機。

“記住了。”齊木一邊拿起武思含帶來的那本日記翻起來,一邊囑咐道,“我的衣服不能用洗衣機洗,隻能用手洗,而且每件衣服要洗三遍。便宜的洗衣粉不能用。我不要看見衣服上出現一絲污迹,一根毛發。你的明白?”

這家夥真是會使喚人!簡直把人當做舊社會的丫鬟了呀!滿肚子怨氣,但武思含卻硬生生地把頭低了下去:“我知道了……”

“洗完衣服後,每天還要來幫我打掃房間。一直做到我們的合作結束爲止。”

“知道了……”

她不是丫鬟,而是鍾點工。剛才還以爲對方是熱心腸好人的想法此時早已煙消雲散。武思含歎了一口氣,接着問道:“那你要怎麽教我殺人呀?”

“第一步。”

已經迅速看完日記的齊木這時擡起頭,唇邊勾出夢魇般的微笑——

“我們要讓按鈕惡魔出現在人間。”

夜深人靜。

咔嚓……咔嚓……咔嚓……奇怪的聲音在這沉寂的夜裏若輕若重地響起來。這兒是位于市區的一棟居民樓,其他住客早已墜入夢鄉。隻有302房其中一個卧室仍亮着微白的光芒。一個男生正精神緊張地看着電腦畫面,握着鼠标的手指不斷地抖動,畫面上又一名恐怖分子被爆頭,倒了下去。

他興奮異常,滿臉的肌肉都繃得緊緊的。唯一不爽的就是耳機壞了,接收不到遊戲聲音。如果開音箱的話,萬一被隔壁房間的父母聽到,更不得了。他隻好在無聲的遊戲裏玩個痛快。偏偏——

咔嚓!咔嚓!咔嚓!

屋外寂靜的夜色中又傳來了那煩人的聲音,像是有誰在按下按鈕,而且樂此不疲。“哪個王八蛋呀?”聽得多了,整個人都會煩躁起來。

“啊!”男生懊惱地把鼠标一摔,這一次,輪到他操控的角色被爆頭了。

“混蛋!吵你媽呀吵!”他怒氣沖沖地摔門而出,想要把門外擾人安靜的家夥狂扁一餐!

打開門之前,那種奇怪的按鈕聲卻突然消失了。站在門口,男生目瞪口呆地看着一個全身黑袍的家夥走向走廊盡頭,無聲無息,在黑夜的襯托下,那抹幽幽的身影仿若遊弋人間的惡魔。

稍後,這個拿着按鈕的惡魔出現了另一棟居民樓的走廊上。

咔嚓……咔嚓……咔嚓……冰冷的聲音沖開了這一片死寂的夜晚,穿過門,穿過牆,那個躺在床上玩着手機微博的女生不由得坐了起來,她豎起耳朵仔細傾聽……

黑夜中的惡魔,一縷笑意從嘴角輕輕飄出來。

追書top10

熊學派的阿斯塔特 |

道詭異仙 |

靈境行者 |

苟在妖武亂世修仙 |

深海餘燼 |

亂世書 |

明克街13号 |

詭秘之主 |

誰讓他修仙的! |

宇宙職業選手

網友top10

苟在妖武亂世修仙 |

苟在高武疊被動 |

全民機車化:無敵從百萬增幅開始 |

我得給這世界上堂課 |

說好制作爛遊戲,泰坦隕落什麽鬼 |

亂世書 |

英靈召喚:隻有我知道的曆史 |

大明國師 |

參加戀綜,這個小鮮肉過分接地氣 |

這爛慫截教待不下去了

搜索top10

宇宙職業選手 |

苟在妖武亂世修仙 |

靈境行者 |

棄妃竟是王炸:偏執王爺傻眼倒追 |

光明壁壘 |

亂世書 |

明克街13号 |

這遊戲也太真實了 |

道詭異仙 |

大明國師

收藏top10

死靈法師隻想種樹 |

乘龍仙婿 |

參加戀綜,這個小鮮肉過分接地氣 |

當不成儒聖我就掀起變革 |

牧者密續 |

我得給這世界上堂課 |

從皇馬踢後腰開始 |

這個文明很強,就是科技樹有點歪 |

熊學派的阿斯塔特 |

重生的我沒有格局

完本top10

深空彼岸 |

終宋 |

我用閑書成聖人 |

術師手冊 |

天啓預報 |

重生大時代之1993 |

不科學禦獸 |

陳醫生,别慫! |

修仙就是這樣子的 |

美漫世界黎明軌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