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星期日。香雲中學本應空闊寂靜,然而,今天的校園卻熱鬧非凡,一眼望過去,黑壓壓的人頭幾乎全部湧向同一個地方。這些學生會在周末回到學校,無非是想在現場看拍戲而已。
而且,拍戲的是大明星鍾馨童呀!
我站在校門口,不時有興高采烈的女生從我面前走過去。過了一會兒,一輛破單車風風火火地從街口那邊飛奔過來。
騎車的是那個警校實習生,而夏早安則站在單車尾座,迎着風,絲毫不顧忌裙下春光外洩。道路兩邊的行人無不用訝異的眼神偷睨這個行爲誇張的女生,倒是男孩子們瞪大了眼睛,口水直流的樣子。
騎到我面前,夏早安跳了下來。
“喲!早呀!”
“還早呢,電影都開始拍了!對了,你們怎麽一起來的?”我問道。
“路上碰到的呗。”李小崇對我說。
我看向校園那邊。圍觀的人群越來越多了,像一堵又黑又厚的人牆,根本看不到拍戲的演員和攝影機。當我們走進校門時,更多的學生從我們身邊跑了過去,我想我們要擠進人群是不可能的了。不過,我對此毫不在意。我沒有湊熱鬧的心思,而且,惡鬼也不太可能會挑衆目睽睽之下動手殺人。我們隻需靜候在一邊,觀察有什麽可疑人物就行了。
喬琦今天沒有來。她身體一向不好,早上起床時哮喘發作得很厲害,隻得在家休息。
我和夏早安站在一邊,而李小崇則在四周來回巡視着。雖然不能做到面面俱到,但至少也會讓惡鬼有所避忌。而且,鍾馨童雇請的幾個西裝保镖也在四周警惕地觀察。那邊樹下站着的似乎就是米傑手下的便衣刑警。
這麽嚴密的防守,連蒼蠅也很難飛進去,所以說惡鬼應該不會挑這種時候出現吧。
看熱鬧的人越來越多,攝制組的工作人員不得不拉起警戒線,騰出拍戲的空間。爲了不影響拍戲,在工作人員的要求下,同學們都克制着興奮的心情,保持安靜的環境。站在這邊的我可以聽到演員們模糊不清的對白。
在人群中有不少我的同班同學,女生居多,但也有幾個男生。大家瘋狂尖叫的樣子和平時的假正經确實很不一樣。我正想着,忽然聽見夏早安跟我說:“喂,喂,喂,忘了告訴你一個特大喜訊!”
“是什麽?”
她做出一個直線上升的手勢,一副财迷心竅的樣子:“我的背心漲到三千塊了!”
“背心?就那件鍾馨童簽了名的?三千塊!”
比我的壓歲錢不知道多出多少倍!
“三千塊還是暫時的呢,還會繼續升的啦!”
“你這麽确定啊?”
“當然,要知道Annie是這一期話題最吸引人的明星,都是托惡鬼的福,大家比以前更加關注她了。所以她的簽名自然也就水漲船高。”
“這樣啊。”我深深佩服她的投資眼光。這丫頭以後一定是個有錢人!
“你看!”隻見她不知從哪裏又掏出一件背心,看起來這件背心更加高級。夏早安說這是什麽香奈兒名牌,她專門托人從香港花了一千大洋買回來的,“嘻嘻。如果這件背心也有鍾馨童的簽名,起碼能賣到一萬塊以上啦!”
敢情這家夥是借“破案”之便謀一己之私利。
“小心貪心不足蛇吞象哦。”
“切!才不怕咧!我就等着數錢啦。哇哈哈哈!”
她笑得真欠揍。
那邊好像終于拍完了一場戲,安靜的人群立刻騷動起來,粉絲們不斷高喊着“Annie”而向前湧。工作人員驚慌地攔在前面,不讓粉絲突破防線,而鍾馨童則表現得很親切,在西裝保镖們的保護下,走過去與粉絲握手簽名。同學們更加瘋狂了,尖叫聲不絕于耳。
而夏早安早在幾分鍾之前就像一支箭似的撲了出去,揮動着她的背心拼命擠進人群,很快便被人群給淹沒了。不管她最後有沒有拿到簽名,她這股勇當炮灰的精神确實值得驚歎。
擠在前面的幾乎全是女生。這種追星的事情男生多少有些羞澀,至少不能和女生搶呀。這時,我看到遠處的教學樓裏熊毅正不緩不慢地走向這邊。他看見了我,走過來打招呼。
“嗨!米卡卡,你也來追星?!”
“不是啦,我是查案!”
“查案?”熊毅好奇地問,“什麽案呀?”
“這個嘛,不方便透露……”
“難道是關于邱子銘的?”他推測得很準。
我點了點頭:“哎,你怎麽知道?”
“我是聽喬琦說的,她說你在追查邱子銘失蹤的事件。有什麽眉目沒有?”
“還沒呢,很棘手呀!”我轉了話題,“對了,你在這幹什麽?也是來看拍戲的?”
“不,不。”他笑了笑,“我又不是粉絲,對明星不感興趣。今天來學校是爲了完成黑闆報。”
“哦。”
熊毅是班裏的宣傳委員,教室後面的黑闆報就是由他負責。
“那你現在要回去嗎?”
“嗯。”他說着,望了一眼那邊瘋狂的人群,嘴邊抹起一絲嘲笑,大概對瘋狂的追星族十分不屑吧。
“那我回去了,拜拜。”他朝校門口走去。
當他消失在門外的時候,我看到班主任從校門口那邊走過來。他身材瘦削,穿着考究的舊西裝,一張有點蒼白的四方臉上有一對平易近人的眼睛。他手裏還抱着一疊作業簿,大概是利用周末加班工作。
經過那些喧鬧的人群,他眉頭緊皺。見到自己的學生瘋狂追星,一向認爲學業最重的他心裏肯定不好受吧。
“你們在這裏幹什麽?”班主任停在我們面前問。
“我是來看一下情況的。”我說。
“情況?”
“我想查一下邱子銘被綁架的案子,而這件案子又跟那個明星有關,所以……”
我如實相告,班主任卻搖頭打斷了我的話:“這樣可不行,米卡卡,你還是學生,應該以學業爲重,破案這種事情還是交給警方去做吧。雖然老師也知道你平時有點小聰明,但真正的案子你還是應付不來的。要是出了什麽事情,老師怎麽向你的父母交代呢?再說……”
這種情形,不禁讓我想起《大話西遊》裏那個啰啰嗦嗦的唐三藏。我的耳邊仿佛響起了那熟悉的“only you can take me取西經,only you能降妖和除魔,only you能保護我……”
誰來救救我這個苦命的孫悟空呀?
“老師,老師!”
突然響起的聲音終于把我解救出來。班主任也回頭去看。原來是鍾馨童的助理唐正站在後面。他好像和班主任認識。
“你……你是……”班主任搜索着腦中的記憶,終于想起來了,“你是唐正!2003屆三年一班的畢業生!對吧!”
“老師記性真好,還記得我啊!”唐正笑了。
原來他是我的學長啊,真沒想到呢。我趁班主任被吸引了注意,趕緊偷偷溜走了。
就在這時,那邊的人群中突然爆發出一聲尖叫:“哎呀!”
我神經一緊,趕緊望過去,以爲出事了。可那邊的人群好像沒有出現異常。在我疑惑之際,一個披頭散發的女生從人群裏死命鑽了出來,直奔我這邊跑來。不用說,肯定是财迷夏早安。
“終于……拿到了!”她揮舞着那件已經被簽名的背心,氣喘籲籲。
我問她:“鍾馨童呢?”
“到化妝間去了吧。”
化妝間位于教學樓旁邊的一排小平房裏。因爲平房平時就空置着,所以順理成章被劇組征用來做化妝間了。
目送人群追随着鍾馨童湧向那邊,我又看了看四周。
好像,惡鬼沒有出現呢。
李小崇神情沮喪地走了回來,告訴我們沒發現可疑的人物。惡鬼沒有出現,他顯得十分失望。
光線被窗簾阻擋在外頭。房間裏亮着燈,狹窄的地方擺滿了拍戲的道具和服裝。
化妝師在幫鍾馨童補妝。房子外面擠滿了久久不肯離去的粉絲,在等着下一場戲的開拍。而導演和其他工作人員這時候在隔壁的房間休息。
這種情況之下惡鬼幾乎不可能出現。
也許太累了,鍾馨童安靜地閉目養神,任由化妝師幫她補妝。
房間裏十分安靜。相比之下,門外依舊人聲鼎沸。保镖們都在外頭設法攔住那些學生。
她漸漸放松身子,打算小睡一會兒以驅趕拍戲的疲勞。化妝師依然一絲不苟地幫她補妝。
這時候,窗外突然閃過一個人影。因爲窗簾遮住了她的視線,所以化妝師并沒有察覺。而且,那邊的窗戶外面隻有一堵圍牆,就連這邊吵嚷的人群也不會料到有人正慢慢走在那條狹窄的間隔中。
那個人帶着鴨舌帽、墨鏡和口罩,是我們早已熟悉的形象。沒錯,他就是惡鬼。
隻見他輕手輕腳地走到房子的後牆外,蹲了下來,盡量不發出一絲聲響。就算有什麽聲響,也會被另一邊沸騰的人聲給掩蓋過去的。他伸出手,稍微一使勁,牆上的一塊磚頭竟然被抽了出來,然後是第二塊……因爲戴着手套,所以他不必擔心會留下指紋。
把所有的磚頭抽出來後,他進入了房内。
化妝師正好背對着他找什麽東西,并沒有覺察到什麽。他悄然走到她身後,從口袋裏掏出早已準備好的沾有哥羅芳液體的毛巾,猛地捂住化妝師的嘴巴。化妝師幾乎沒做掙紮便暈了過去。
很好,現在這裏隻剩下他的目标了。
此時的鍾馨童仍在閉目養神,絲毫沒察覺到事态的危急。
惡鬼心裏發出一絲冷笑,手中的釣魚線拉緊了。
索命的繩套正慢慢伸向坐在化妝鏡前的女人。
“喂!你是誰?”及時出現在門口的聲音将移動中的繩套驚得戛然而止。
導演陳宇生抓着門把,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眼前發生的一切。他之所以到這裏來,是打算把剛剛想到的有關這部電影的一個主意告訴鍾馨童。可他萬萬沒想到會撞見這樣驚險的一幕。
惡鬼轉過頭來,驚訝地和陳宇生互相對望。
這時候鍾馨童才回過神來,看到鏡子裏的惡鬼正站在自己的身後,她頓時吓得魂飛魄散,失聲尖叫起來。
“啊!”
房子外的人都被驚住了,不知道裏面發生了什麽事。而那些西裝保镖們也怔了幾秒,旋即便看見陳宇生轉過頭來大喊:“快點!惡鬼在這裏!抓住他!”
等西裝保镖們沖進去,房間裏卻隻剩下被吓暈了的鍾馨童和倒在地上的化妝師。剛開始誰也沒有發現惡鬼逃跑的那個洞口。便衣警探們也迅速地沖了進來。
“他從那裏逃跑了!”一個眼尖的警探大叫一聲,跑到洞口邊,伸出腦袋,“他朝那邊跑了!”
隻見惡鬼沿着牆壁的縫隙跑得飛快。不一會兒,房子外的人群也騷動起來。大家都看見,那個家夥正從房子後面跑出來。正當幾個警探和保镖沖出去時,惡鬼卻不慌不忙地扔過來一個瓶子。瓶子摔破後,立刻散發出強烈的濃霧,而且氣味十分刺激。人們捂着鼻子和嘴巴亂成一團。彌漫而起的白色煙霧使惡鬼安然地離去。
“在那邊!”我着急地大喊。
原本坐在遠離房子一邊的我們,看到人群出現騷動,便疑惑地跑過去,剛到半途,就看見了惡鬼向人群投擲煙霧彈。
“惡鬼!别想逃!”
聽到我的叫喊,本來逃向校門口的惡鬼不得已轉身逃往别處。他跑得很快,一邊跑還一邊回頭看。我和李小崇緊追不舍。夏早安雖然也緊跟着我們跑,可是她的臉色卻越來越不妙。
結果,就在拐角的地方,她“撲通”一聲昏倒了,我們隻得停下來。正好這個時候,班主任從另一條校道走過來。他停下腳步,有點詫異地看着我們和跑過去的惡鬼。
“老師!快追那個家夥,他是犯人!”
班主任反應極快,立即扔掉懷裏的作業簿,拔起雙腳,瘦小的身軀飛快地追了過去。
“夏早安就交給我啦!”李小崇說着,立馬把昏倒的夏早安背在身上。我們于是又追在了後面。
這之間大概間隔了二三十秒,我們轉過拐角時,看見班主任居然追上了惡鬼。他一把抓住惡鬼的衣服,差點把那人的帽子扯下來了。兩人糾纏幾秒,可惜,惡鬼最後一把推開班主任,又慌張地跑進了另一個拐角。
哼,他這回真是跑進了死胡同!
那個地方是學校的廁所,根本無路可逃!
班主任追上去後,我們也随即拍馬趕到。其間最多也就三四秒鍾的時間。拐角處有個水窪。我們沒踩着,但是地上有個濕漉漉的鞋印一直通往男廁所。班主任已經進了男廁,察看隔間裏有沒有人。李小崇心急,把夏早安放在廁所外的樹下,和我一同走了進去。
這裏的廁所我最熟悉不過。男廁和女廁各占一邊,中間隔着一堵牆。水龍頭就安放在兩邊。平時上廁所洗手的時候,男生女生可以透過牆上中空的縫隙瞥見對方。
那個鞋印在男廁門口就消失了,惡鬼一定是溜進了男廁裏。
隔間裏卻沒有任何人,除了最後一個隔間關着門。
我們三人站在那裏,屏住了氣。把門打開後,惡鬼一定會沖出來,如果他手裏有武器的話……我擔心這一點,然而李小崇似乎對自己的武功根底十分自信,還沒等我回過神,他便一腳踹開了門。門沒有關着,隻是虛掩而已,隔間裏根本沒有人。
奇怪!我愕然不已。惡鬼到哪裏去了?!
除了門口,廁所還有個小窗口。不過,那種小得可憐的窗口連小孩也鑽不過去,更别說惡鬼那麽高大的人了。
我們又走回到門口。無論看多少次,那都是走進來的鞋印,沒有走出去的鞋印。
大家也許會問,那鞋印是不是之前的人留下的呢?可是從鞋印的濕潤程度看,明明就是新鮮出爐的!
這件事不但奇怪,而且讓人毛骨悚然。我不禁縮了縮脖子,而我旁邊的李小崇更是臉色蒼白,嘴唇直抖,不斷呢喃着:“天啊!又消失了!我的媽喲!”
“又?”我對這個字頗爲敏感,抓住他問,“難道以前你見過?”
“是呀,就在鍾馨童的别墅裏……”李小崇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用帶着畏懼和詭秘的語調将那天發生的事情娓娓道來。他講述那個惡鬼是如何在鍾馨童别墅的庭院裏消失的,仔細聽來,居然跟我們現在的情形相差無異。
這個世界上有鬼嗎?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那麽惡鬼是怎麽在我們面前消失的呢?
我們經常看的魔術表演,魔術師會使出令人目瞪口呆的詭計。而現在這一幕,無疑也是不爲人知的障眼法之一,也許換個角度,我們就能發現事情的真相。
我們走出男廁,再次觀察了一下周邊的環境。男廁一邊緊貼着實驗大樓,另一邊則是高牆,要翻過高牆幾乎不可能,而且爲了防止外人進入,高牆上還裝了電網。女廁那邊的情況也大概如此。
咦?我一邊把這些情況記錄在筆記本上,卻突然發現在男廁門口樹下的夏早安不知什麽時候醒了過來,正蹲在地上仔細用手指丈量着那些鞋印。
“喂,你沒事吧?”
對我關切的詢問,夏早安卻一言不發。
她表現得有些奇怪,臉上浮現出一種嚴謹認真的表情,和之前那個嘻嘻哈哈的烏龍妹十分不同。當她擡起頭時,眼睛閃閃發光,目光像獵鷹一般的銳利。
“鞋子是40碼的。”
“欸?”
“我是說犯人穿的鞋子是40碼。小弟,把這個記下來。”
小弟?是說我嗎?這丫頭是不是瘋了呀?憑什麽用一副大人的口吻命令我呢?
我未來得及做任何反駁,卻見夏早安大步地走進了男廁所。
天!她可是女生呀!
我們幾個男人面面相觑,一時間找不到合适的話。
先不管這些啦!
我瞥見地上的鞋印,臉色突變。
多了一行!
原本我們追過來時,地上隻有跑進來的鞋印。可是,那行鞋印旁邊又多了一行跑出去的鞋印!那行跑出去的鞋印像故意嘲諷我們似的,赫然地橫在地上。
空氣中仿佛吹來了一陣陰風,冷得我心裏發毛。
那行跑出去的鞋印有說不出的詭異。它是憑空出現在地上,順着原來的鞋印跑出去,然後進入外面的草地就不見了。
夏早安在男廁裏待了好一會兒,然後又跑到女廁,那樣子就像警察在辦案。不過,看到她進了女廁,我豁然開竅。
啊,如果惡鬼是這樣消失的呢……
“終于,我明白了!”我對自己推理出來的結論十分得意,脫口而出。李小崇和班主任立刻看着我。
“明白什麽了?”
“就是惡鬼是怎麽消失的!”
“啊?是怎麽回事?”
李小崇和班主任迫不及待地想知道事情的真相。我于是把自己的推理告訴他們:惡鬼确實一開始是跑向男廁所,可是,他在男廁所後脫下鞋子,光腳迅速跑到了女廁所。這樣一來,就造成了我們以爲他跑進男廁所裏的假象。當我們在男廁裏摸不着腦袋時,他卻不慌不忙地從女廁裏走了出來。
“啊!這樣講得過去耶!”李小崇佩服地說,“米隊的弟弟果然也很有推理的天分呢!”
别把我跟老哥扯在一起啦!我雖然有點不滿,但聽到别人的贊揚還是有點沾沾自喜。
“真遺憾!小弟你的推理不可能實現。”
我的喜悅之情突然被女廁裏走出來的夏早安擊得粉碎。
“什麽?你憑什麽說我的推理錯了?”
我氣得直瞪眼。夏早安這家夥總是和我對着幹。這次她敢誣蔑我的推理,我一定不會放過她!
“你的推理忽視了一個重要的因素。”
她走到我面前還一副言之鑿鑿的樣子,我簡直氣炸了肺。但我還是強壓着怒火,不屑地問道:“哦,是什麽呀?”
“時間呀。惡鬼沒有足夠的時間完成你所做的推理。”
“爲什麽?”
夏早安冷靜地露出笑容,眼眸深處始終凝聚着某種光芒。她問我:“惡鬼跑過拐角,離開你們的視線時,你和他的距離是多少?”
“大概四十到五十米吧。”
“那麽,從拐角那裏到廁所這裏應該是五六十米,就是說距離差不多,而從男廁到女廁的距離有十多米,所以說,惡鬼在你們完成五十米的距離時,必須完成至少七十米的距離。”
“如果他跑得快也不是不可能呀。”我雖然感到她的話有幾分道理,但還是堅持己見。
“那我們就來試驗一下吧。李小崇你比小弟跑得快,所以你來扮演惡鬼,站在拐角這裏,而小弟你就站在剛才看見惡鬼消失的地方。”
按照她所說的,我們決定将案件重演一遍。
準備就緒了,她一聲令下,我們這兩個站在不同起跑線上的人就開始跑起來。不得不說,我耍了點小陰謀,故意跑得慢,這樣李小崇才有時間完成我的推理呀。
可是,我趕到拐角時,正好看見李小崇跑向女廁。
“試驗失敗。”夏早安不慌不忙地下結論道,“所以說,惡鬼根本沒有時間從男廁跑到女廁。小弟,真抱歉,你的推理不成立呀。”
“不過,要是惡鬼跑得非常快,那也是有可能的。”我死不認輸。
“除非他比北京奧運會的百米飛人博爾特跑得還要快。而且,你别忘了,跑在你們之前的還有班主任呢。就算你們看不到惡鬼從男廁跑到女廁,我想班主任也會看到吧。”
我倒忘了這一點。班主任也附和道:“我确實看到惡鬼跑進了男廁。”
我頓時洩了氣,不得不承認我的推理存在着很大的漏洞。
“那麽,你的推理又是怎樣的呢?”我轉向夏早安問。
我倒想看看她的本事如何。這女生雖然表面看是個糊塗蛋,但實際上卻心思缜密,觀察力強。會是這樣子嗎?
“這個,我還沒想通。”
她這麽一說,我幾乎暈倒。忽然,她盯住了我們的鞋子,問道:“你們穿的鞋子是多大碼數?”
我很快答道:“我穿42碼。”
“我穿的是43碼。”李小崇答道。
“老師你呢?”
班主任擡起右腳看了看鞋底的标識:“我也是42碼。”
“嗯……”夏早安又變得沉默不語,她伏下了眼睑,眉頭輕皺。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呢?這個棘手的問題占據了她的大腦,她在努力解開這兩行鞋印的詭異之謎,目光不停地在我們三人的鞋子上打轉,好像從鞋子上就能得到解題的鑰匙似的。可是,地上的鞋印是40碼的……跟我們的鞋子沒多大關系呀。
她擡頭看了看上方的天空。
她不會認爲惡鬼原來是藏在空中,後來跳下來的吧。
廁所對着足球場。這時候有幾個男生在那裏踢起了足球。他們剛才還不在,所以應該沒有目擊惡鬼從這裏跑出去的過程。
踢足球的聲音,絲毫影響不到夏早安。她依舊觀察着我們的鞋子。突然,她像發現了什麽,嘴角輕輕一笑,擡起來的臉變得十分自信,眼中熠熠生輝,就像一個解答出難題的學生。她舉起一個手指,用宣布的口吻說:“我明白了,犯人的詭計。”
“欸?”
我們注視着她。她身上似乎散發出了可以驅走黑暗的光芒。
“那到底是怎樣的呢?”
“就是……”
她剛想說,我突然發現了她身後的飛來之物,情急地大叫:“小心!”結果還是來不及,夏早安剛回過頭,便被飛來的足球硬生生地砸在臉上。她悶哼一聲,兩眼發呆,鼻孔裏慢慢流出兩道鮮紅的血蟲……她又暈了。
幾個男生從球場那邊慌忙地跑了過來。
“啊!對不起!她……她沒事吧?”
一個男生看到夏早安暈倒在地,吓壞了的樣子,可能這個足球就是他踢來的吧。
我蹲下去搖了搖夏早安,她卻沒有醒過來。李小崇想到什麽,把手指伸到她的鼻子前,頓時臉如死灰。
“哇啊!她……她沒呼吸了!”
這一句話,把所有人都吓得跳了起來。
“不會吧?”那個男生像遭到了晴天霹靂,臉色一下子煞白,從肩膀到雙腳都顫抖起來,有些語無倫次地說道,“哇……我不是故意的……我隻不過輕輕踢了一下球而已……不知道它會飛到這邊來呀……”他吓得都快要哭出來了。
我看着夏早安的“屍體”,腦子一片空白。
就在那一瞬間,她卻猛地眨了眨眼睛,一骨碌坐了起來。
“哎喲,疼死人啦,誰打了我的腦袋?哦,是米卡卡你吧?”
她猛地抓住我的手。我發出一聲怪叫,整個人跳開了。
夏早安卻慢悠悠地爬起來,一邊拍掉身上的灰塵,一邊問:“亂嚷嚷什麽呀?你們撞鬼了嗎?!”
“你……你剛才明明沒有呼吸了呀!”李小崇慢一拍才驚魂未定地說道。
“哦,是這件事情呀。”她一聽事情的經過,倒顯得有點若無其事,“老樣子了,我做過心髒手術,所以,心髒一受到強烈的刺激就會暈倒。嘻嘻,沒吓着你們吧?”
啊!原來是這樣子呀……難怪她跑起來時臉色那麽難看,而且能被足球踢暈掉了。
“我暈倒的時候心髒會停止幾秒鍾,不過很快就會恢複過來的。你們不用擔心。”
她雖然這樣說,但我們卻一點也不能放心。以後呀,最好還是别刺激她,不然她真的死掉了我們可就慘了。
“對了。你們抓着惡鬼了嗎?”夏早安又問。
“什麽呀?我們都在等你的推理呢!你快說說,惡鬼是用了什麽詭計消失的?”
“推理?”她犯傻了,百思不解地歪着腦袋,“我的推理?額的神!我什麽時候會破案了?米卡卡,有病的人是你吧?”
“可是,你剛才明明……”
我把剛才的情況一一告訴她,沒料到夏早安還是不肯相信,堅決否認有這麽一回事。她這樣子,讓我和李小崇還有班主任都無法理解。
爲什麽她暈倒之後像變了另一個人似的?而且,那個人的推理能力比這個恢複正常的女生高得多了。
是雙重人格嗎?我曾經在小說裏看過,有的人做過腦部手術之後會分裂出另一個人格,而那個人格擁有原人格所沒有的某種天分。
這麽說……夏早安身體裏還有另一個人?
不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