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莽古裏,你好哇!”鳳比翼此時正坐在堂中,見莽古裏果然如約而至,不由得高興非常,隔着老遠就朝他揮起手來。
雖然衛宵練從安全角度考慮,無論如何都不願意讓鳳比翼親自出馬,但鳳比翼一句話就駁回了他全部的理由:“莽古裏雖然單純,但不是個傻子,我不在,他肯相信這地方是安全的嗎?”
莽古裏硬着頭皮走進正堂:“這裏,什麽地方?廢墟嗎!”
鳳比翼哭笑不得:“别胡說,這裏可是有人住的。”
他們現在身處的地方,就是白家老屋了。
當初查仙姑那件事的時候,順藤摸瓜查出了白家老屋和楊家時習堂之間的這條密道,按理來說這密道自然是堵上比較好,但楊家和白家的關系又比較特殊。
一來兩家已成了親家,二來這條密道正是楊恪與白玉蘭的定情之路,三來在密道中行走,能夠避開車馬揚塵,還頗有幾分避人耳目的緊張感。
總之由于種種原因,楊恪和白玉蘭成親後并未堵上這條密道,剛好這時又派上了用場。
莽古裏跟在鳳比翼身後從白家老屋進了密道之中,隻覺得自己越走越遠,忍不住更加緊張:“喂,這是,去哪?”
鳳比翼朝他噓了一聲:“帶你去偷聽點兒好玩意兒!”
莽古裏一聽便來了精神頭兒,他見這密道又長又曲折,方向又似乎是往京城的方向,料想說不定是通到哪一處青樓或是大戶人家的後院,鳳比翼想要帶他去開開葷,聽聽牆角……
他想到這裏,忍不住大樂起來,一臉促狹地連連點頭:“好好好,我不說話,說話的,是豬仔!”
鳳比翼微微一笑,也不答言,隻是帶着他繼續向前走,大約又走了一刻鍾,便來到了一堵牆前,鳳比翼伸手輕推,這牆竟翻轉了過來,她回首示意莽古裏跟上。
莽古裏迫不及待地自牆後鑽出,卻發現牆後似乎是一個一人多高的木櫃,鳳比翼此時就站在櫃中,一面示意他噤聲,一面讓他也站到櫃子裏來。
這到底是哪裏?
莽古裏雲裏霧裏,但見鳳比翼也站在了櫃子裏,覺得應當不是什麽陷阱,便也站了進去,又見鳳比翼做了個偷聽的動作,又指了指櫃子,示意他将耳朵貼到櫃門上。
依言将耳朵貼緊,莽古裏仔細地辨認着外面的對話,隻聽一男子道:
“與使臣雖是素未謀面,倒也真是一見如故啊!今日這場酒席,咱們不醉不歸!”
莽古裏心下奇怪,似是沒聽過這人的聲音,但很快,下一個人的聲音便讓他驚得險些跳起來:
“楊大人太擡舉在下了,小人何德何能,能得楊大人青眼?”
莽古裏聽到此處,頓時臉色大變。
這人,不正是帶領南齊使團的勒猶元嗎?
勒猶元是南齊的儀衛長,也是南齊王最信賴的臣子之一,他自幼生長在南齊邊界,與西南多國都有接觸,長大後還曾經到大越來遊學過,取了個漢名叫做樂遊原。
奇怪了,鳳比翼不是來帶他聽牆角的嗎?爲何外面兩個都是男人?姑娘呢?
兩個男人有什麽好聽的!
就在這時,外頭那莽古裏不認識的聲音又說話了:“關于樂兄弟之前所提到的事情,我已經替你将折子遞了上去,想來這兩天便有結果,樂兄隻要耐心等待就好!”
勒猶元笑道:“那樂某就在此多謝楊大人了!”
“什麽大人不大人的,沒得生分了許多,樂兄不棄,咱們就以兄弟相稱!”
“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
兩個人幾番碰杯,說的無非是一些寒暄,毫無情趣可言,聽得莽古裏忍不住想要打呵欠,偷眼去看鳳比翼,以眼神詢問:這什麽東西?
鳳比翼做了個安撫的手勢:别急!
就在此時,又聽外頭楊天壽歎氣一聲:“對了,折子要是批下來了,不知是交給樂兄呢,還是直接交給你們王子?”
勒猶元嗤笑一聲:“自然是交給我了,那位王子殿下也是能看得懂國書的?”
“這……貴爲一國王子,怎會連國書都看不懂?”楊天壽似是極爲驚訝,“不瞞樂兄,如今在西南征讨的,也是我大越皇子,現在攝政監國的,更是我大越太子,一國王子,若是一點兒本事都沒有,将來可如何是好呢?”
“便是一點兒不會又何妨,反正王位也輪不上這位殿下,也不瞞楊兄說了,南齊現在也還摸不準大越的态度,真正重要的王子,哪個敢到大越來?就是王陛下他老人家,派王子來,也就是做一個試探的斥候罷了,設若大越當真對南齊有敵意,那麽必然容不下這位殿下,這樣将來即便是戰,也是南齊師出有名啊!”
幾杯酒下肚,勒猶元顯然是有些醉意,一句話說得稀碎,吞吞吐吐,磕磕絆絆,說話也愈發不顧及場合,雖然他是第一次來楊家,但進門前他已經暗中觀察過四處,的确不像是隔牆有耳的樣子,再加上和楊天壽來得一見如故,又酒意上頭,想也不想地把這些話吐露了出來。
楊天壽聽得連連咋舌,又給勒猶元斟了一杯酒,點頭道:“貴國國主也真是了不得,這叫什麽來着?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啊!”
勒猶元嘿嘿嘿一笑,将杯中酒一口飲盡:“反正王陛下兒子多得是,少一個兩個腦子不靈光的,根本算不得什麽!”
他自己倒是喝嗨了,樂淘淘地哈哈大笑,卻把櫃子裏的莽古裏氣得七竅生煙。
真是沒想到,原來父親派他來大越,隻是做一個出兵的理由而已?
現在越國對南齊沒有敵意,所以他還能好端端地站在這裏,但若是越國存心想要吞并南齊呢?那他的命,不就這麽白白地丢掉了嗎?
莽古裏突然委屈非常,他知道自己有點兒一根筋,可是對父王卻是一片忠心耿耿,也不屑于像其他兄弟一樣爲了王位勾心鬥角。
難道,不肯勾心鬥角的他,在父王眼中,還沒有那些口蜜腹劍的兄弟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