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比翼微微低着頭,讓人看不清她的神色:“鳳千古有一胞弟,名喚鳳一笑,我想請求陛下準許,讓我将他帶回到大越。”
陵清光猛地皺眉:“豫王妃此話何意?鳳千古這逆賊雖死,然而難保他身邊的人與他不是同心!”
“陛下,鳳千古死前曾經請求您不要遷怒于驚濤郡王府的其他人,他臨死前的請求,您就不能答應嗎?”鳳比翼擡眸,淡淡地看向陵清光。
陵清光微微遲疑,便立刻又皺起眉頭來:“事關無疆帝國萬年基業,恕朕不能從命!”
“陛下曾說,願越國與無疆帝國永不爲敵,永不爲友,不知此心還如故嗎?”鳳比翼微微擡眸,看向陵清光。
陵清光沉聲道:“豫王妃有話,不妨直說。”
“無疆帝國與大越隔山隔海,即便什麽都不做,想要爲敵也實在是難上加難,然而若要不爲友,可就複雜多了。”
鳳比翼的話很平靜,但即便是陵清光也看得出,她整個人的狀态都很不好,雖然拼命穩住呼吸,但仍是在瑟瑟發抖。
“想要兩國不交好,隻有一個辦法……互抓把柄。”
鳳比翼深呼吸了一次,眯起眼睛來:“陛下要的越國的把柄,是我們殺了貴國的驚濤郡王,奪了貴國的轉瞬紅顔,不知陛下想交到越國手中的,又是什麽樣的把柄呢?”
陵清光眉梢一挑:“請君自便,隻要……你拿得走。”
“磨還未全卸下,就要殺驢了嗎?”
鳳比翼搖了搖頭,眸色轉冷:“陛下還真是自信。”
“鳳千古已死,朕即便此刻死了,也了無遺憾。”陵清光微微一笑,“至于朕百年之後,無疆帝國是否會拿着這件事大做文章,就取決于豫王殿下的态度了——越國的軍隊未必慣于海戰,然而無疆帝國,卻自古便有長于海戰的水軍呢。”
“先以‘轉瞬紅顔’爲誘餌,使我們爲陛下所用,再以此事爲把柄,要挾我夫妻二人,陛下可真是打的好算盤啊。”衛宵練此時也看出些門道來,微微冷笑。
“兵不厭詐罷了,豫王和王妃到底還是孩子,涉世未深,也情有可原哪。”陵清光微微一笑,雪眸微微斂起,冷豔不可方物。
鳳比翼聞言,便看向淡月胧明和音塵絕:“如此說來,想不到我夫妻二人的性命前程,竟是捏在二位的手心兒裏了,隻是不知道二位,打算如何處置這條把柄呢?”
淡月胧明尚還猶豫,音塵絕已然發話:“隻要你夫妻二人肯允諾,登基之後向我無疆帝國稱臣,每歲繳納貢品,此事自然揭過,若不願意……行刺郡王之罪,隻怕你們難以脫身哪。”
衛宵練愕然看着音塵絕:“你……”
陵清光贊許地看了音塵絕一眼,又看向淡月胧明:“胧明,當斷不斷,反受其亂,想一想春水流弦吧,成大事者,須得狠得下心才好。”
淡月胧明仍是沉默,卻見鳳比翼歎息道:“陛下這番話說的真是太好了,我從前就是狠不下心,所以才常常爲此困擾,但如今……我可是改變主意了。”
陵清光饒有興緻地挑了挑眉:“哦?”
鳳比翼勾起唇角來:“陛下剛才,是不是滿心歡喜?覺得自己既除掉了心腹大患,又握住了越國皇子的把柄,以此一石二鳥之計,便能保得帝國萬事大吉?”
陵清光微微一怔,總覺得鳳比翼話裏有話:“豫王妃什麽意思?難道不是這樣嗎?”
鳳比翼歎了口氣:“當然……不是,陛下不覺得今天這件事有點奇怪嗎?”
“奇怪?”陵清光心中漫上不好的預感來。
“陛下怎麽就不想一想,鳳千古要自戕,會選擇服毒這個方式嗎?”鳳比翼輕輕歎了口氣,“他自己本是無疆帝國出了名的神醫,神醫服毒……真的會死?”
陵清光大驚,下意識地看向地上的鳳千古:“你……你說他還沒死?”
“死也好,不死也罷,即便他是真的死了,陛下難道就敢一眼斷定?真的不會派人查了又查?就算确定了他真的死了,陛下又忍得住不将他挫骨揚灰?”
鳳比翼勾起唇角來,搖了搖頭:“要驗屍,要枭首,都需要時間;死了活,活了死,也需要時間,在今天這個一步錯步步錯的時間點,陛下居然放任大把的時間任意流逝,卻在這裏以危言脅迫我等,不覺得有些……本末倒置?”
陵清光似是放松了些許,眯起眼睛來:“即便如此又如何,豫王妃難道認爲,到了這個地步,鳳千古還能翻盤嗎?”
“翻盤?這個詞好像是不太恰當,倒不如說,陛下何時占了上風?”
鳳比翼又歎了口氣,搖頭道:“陛下……剛才您送給淡月郡王的那句話,現在我得還給你了。”
“你什麽意思?你……”
陵清光心下又慌了起來,然而就在此時,聖殿地底忽地傳來一陣驚天動地的巨響,緊接着,整個聖殿的地面頓時坍塌成一個大洞,無疆帝國諸人一時不察,待反應過來,已跌落地底,身上頭上都是泥土瓦塊,摔了個七葷八素。
詭異的是,地面坍塌的邊緣,隻到鳳比翼的腳尖而已。
音塵絕自泥土中擡起頭來,愕然看向鳳比翼:“你……”
“明修棧道,暗度陳倉。”
地上的“鳳千古”不知什麽時候爬了起來,走到深坑邊看着地底的陵清光等人:“臣的确是想要陛下的命不假,可陛下爲何始終覺得,臣一定要真刀真槍地插進您的胸膛不可呢?”
鳳比翼目光微垂,正與驚愕非常的淡月胧明來了個對視:“我說過,那句話應該還給聖帝陛下……我的确是頗有些優柔寡斷,因爲跟你和音塵絕的交情,所以昨晚師叔給我打電話的時候,我一直在猶豫要不要配合他,直到剛才,看到了陛下的真面目之後,才下定了決心。”
陵清光目光呆滞,喃喃道:“不可能……沒理由的……”
“其實,陛下一直都搞錯了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