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宵練皺眉道：“這女子的身份固然要緊，楊恪也不能不管啊，雖然不是妖孽作祟，可你若是治不好楊恪，恐怕楊家不會善罷甘休……”
他話還沒說完，鳳比翼不耐道：“管他幹嘛？他熬夜熬的，早睡早起就完事了。”
衛宵練：“……”倒是沐軒陵眉頭深鎖：“拿到今科考題，這可能嗎？王妃别誤會，軒陵沒有質疑你的意思，但王妃也要知道，殿試的題目，可是由陛下親自出的，若說楊恪提前拿到考題，聽起來似乎并沒有什麽可怕，可若
是說洩題，這麻煩就大了……”
鳳比翼剛放下一點兒的心又提了起來，衛宵練也是神色凝重，兩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裏看到了棘手。殿試的題目，是由弘始帝親自拟定，然後交給禮部準備科舉相關事宜，除此之外，任何人在殿試開始之前都别想接觸到考題，現在的這個時間，恰恰應該是弘始帝出了題，交到禮部手裏準備考試的時間，
故此楊恪拿到今科試題，在理論上是有可能的，然而洩題的途徑卻隻有兩條，一是禮部，一是弘始帝……
這兩條路徑，不論從哪一條查起，對她和衛宵練而言，都不是什麽好的選擇。
查弘始帝洩題？這不是智障嗎。當朝天子，将自己拟定的題目拱手送給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公子哥兒助他高中狀元？吃飽了撐的閑着嗎？
查禮部洩題？禮部尚書文重，可是他們的親妹夫，事情一旦坐實了，這誰能全身而退？
不查？不查楊家這邊沒法交代不說，憑什麽就把一個狀元拱手讓給楊恪？那麽多寒窗苦讀的人都沒考中，讓楊恪當狀元？他配嗎？
鳳比翼覺得自己快秃了，忍不住把目光轉向沐軒陵：“我說沐公子，這可怎麽辦哪……”
沐軒陵愣了一下，低頭道：“那楊家的什麽事，我可不知道，唯有關于這考題，或許還能想想辦法。”
雖然沐軒陵隻說是能想辦法，但對于鳳比翼而言，已經是難得的助力了：“這都什麽時候了，沐公子您就别客氣了，有什麽主意先說出來看看。”沐軒陵笑了笑：“其實法子倒也簡單，如今科舉将近，坊間各種考卷、墨卷、程墨大行其道，也有人在選的墨卷後頭附上自己壓的考題的，不過一向都是不中的多，故此朝廷雖然知道，也隻當它是書商的手段，懶怠管束，故此若是豫王和王妃能夠将這考題弄來，沐某倒是可以流俗一回，也批個程墨出來，把今科考題壓進裏面，沐某的選集，必然大行其道，到時候禮部發現這考題人手一份了，自然得奏明聖
上，另行出題。”
鳳比翼和衛宵練對視一眼，倒覺得此計可行。墨卷這種東西，鳳比翼無聊看書的時候倒也了解過，總的來說就是選各科舉人的中舉文章集成集子，再找人來批注一番，講明這文章哪裏哪裏寫得好，就像高考滿分作文點評一樣，經由沐軒陵點評過的墨
卷，那就跟名師點評過的滿分作文一樣，怕不會風靡京城？至于最後禮部和皇上怎麽頭痛，就不關她的事了。
反正，怎樣都好過讓楊恪白撿一個狀元去！衛宵練當機立斷，派了道年去楊家要楊恪這些日子做的文章，楊天壽是從來沒把楊恪的文章放在眼裏過，自然更不會覺得衛宵練看得上楊恪的筆墨，隻以爲是捉妖所需，故此一點藏私的念頭都沒起，立馬
派人搜羅了送到豫王府去，反正都是廢紙簍子裏的東西，就算衛宵練不要，這些東西也是被燒的命。有了楊恪的文章，題目也就好辦了，沐軒陵洋洋灑灑地批了百十來篇舉人的文章，再壓了十幾個題目，一股腦地附在了墨卷的後頭，連夜送到了坊間去刻印，書商們見是天下第一才子沐軒陵批的墨卷，說
是見了黃金也不爲過，頓時争相傳印，不上三天就炒得火熱，一本書賣到十兩銀子還是有價無市，倒教沐軒陵無意之間發了一筆小财。當然，如果隻是在舉人之間流傳，那麽禮部能不能注意到還未可知，但衛宵練可不會把一切寄托在運氣上，于是當天，文重同科的一位大人便挾着自家犬子上門，順便給文重帶去了十幾篇自家孩子所作的
文章。作爲同年，文重跟這位張大人其實交情不過泛泛，不過既然談得上交情，就沒有将人拒之門外的道理，于是也就撥冗看了這孩子的十幾篇文章，不看則已，一看頓時臉色大變，原來這孩子的十幾篇文章雖
然沒甚出彩，可是十幾篇題目裏，居然有三篇真的押中的今科試題……文重畢竟爲人老成，壓下了心頭的不安，先是誇獎了一番虎父無犬子，借着又故作寒暄地向這位同年詢問這些題目的來曆，張大人也“不以爲意”地向文重透露，這十幾篇文章的題目都是出自沐軒陵的墨卷
。
知道了這個消息之後，文重險些氣得厥過去，又是沐軒陵！身爲出身國子監的朝廷命官，雖然文重身爲文臣，但還是跟沐軒陵有些不太合拍，原因不過是文人相輕而已，沐家家學聲名顯赫，原本就讓文重吃味，如今又見沐軒陵随便一押就押中了今科試題，更是宣
揚得讓全京城的舉子都知道了題目，平白給禮部添了一大堆的麻煩，頓時氣不打一處來，若是沐軒陵此時在他面前，怕是文重生吞了他的心都有了。
不過生氣歸生氣，文重也知道此事非同一般，沐軒陵的墨卷，恐怕舉子砸鍋賣鐵也要買上一套，如此一來，這殿試的題目簡直就沒有保密的必要了！天子取士，如此行事那還得了？于是文重再寒暄了幾句就端茶送客，回頭就直奔了皇宮，殿試迫在眉睫，再不改題目，他就真的要火燒眉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