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媽媽擦了擦眼淚，恨道：“我、我也不知道啊，我們走之前，夫人明明已經把我們的賣身契燒掉了，可是怎麽又會，又會變出來的呢？”
鳳比翼腦仁直發疼，這場面用腳趾頭想也知道，她絕對是被楊氏給坑了，恐怕楊氏早就對周媽媽和珊兒的反水有所察覺，見周媽媽想要贖身，就将計就計将了她一軍……
看來她最近是太過專注于比巧會了，冷落了鳳家這邊兒，讓楊氏有點欲求不滿呢！鳳比翼仔細想了想大越的戶籍制度，越想越覺得頭皮發麻，大越的戶籍分爲良籍和賤籍，所有擁有人身自由的人都是良籍，甚至包括乞丐在内，而那些失去人身自由的人，如罪犯和妓女、奴仆一類的人，
則都會成爲賤籍，其中罪犯的賤籍根據所犯的罪過和刑期來規定期限，小到數日大到數十年都是有可能的，妓女和奴仆的賤籍則是終身制，隻有主人家前去戶部消檔，他們才能恢複良籍。雖然消檔需要主人家去戶部，但倒也很少有主人家不願意去做的，因爲大越爲了保證勞動力充足，并不希望大戶人家雇傭過多的仆人，因此每個仆人在登記成爲賤籍時，都要計入主人家的戶籍之中，同時
還要附上賣身契，主人家每年除了要交必要的各種稅收，還需要爲仆人繳納人頭稅，額度是賣身銀的一成。
如果不去消檔，那麽仆人的賤籍就一直挂靠在主人家的戶籍裏，主人家每年都需要額外給這個仆人繳納人頭稅，這種虧本的事自然沒人願意做，因此大越的主人家對于給贖身的奴仆消賤籍還是很積極的。
也正因如此，周媽媽并沒有懷疑楊氏沒有爲他們消除賤籍，因爲主人會給奴仆消除賤籍已經是習慣成自然的常識了！
楊氏也正是鑽了周媽媽慣性思維的空子，這才反将了她一軍……由于賤籍的人生下的孩子也會是賤籍，所以良籍出身的人往往不會選擇賤籍的人做配偶，這也正是周媽媽選擇給珊兒議親作爲贖身借口的理由，但現在的問題是，珊兒的賣身契在楊氏手裏，她的賤籍也還
挂靠在鳳家的戶籍之中，那麽珊兒就實打實的是鳳家的奴婢，鳳家的奴婢在沒有主人命令的情況下離開鳳家，還跑到青蓮藥妝裏招呼生意，不是私逃又是什麽？
想到此處，鳳比翼真恨不得給自己兩個大耳刮子，怎麽能因爲楊氏平時太蠢，就覺得她沒有聰明的時候了呢！都說三個臭皮匠頂個諸葛亮，楊氏都憋了快一個月了，怎麽還憋不出一個主意來？無論如何，珊兒必須得救，雖然這丫頭從前對原主的态度堪稱惡劣，但若是沒有她和周媽媽的幫忙，就不會有現在的青蓮醫仙，珊兒除了是她的下人，怎麽也得算半個朋友，若是連朋友都不救，那她跟心
狠手辣的楊氏又有什麽區别？
可若說是救，這代價未免也太大了，青蓮藥妝的利潤已經達到了五千兩，更别說那些打着燈籠沒處找的秘方，加起來起碼得值個一萬兩吧……
若是都交出去，她這個青蓮縣主可就相當于被打回原形了！而且身爲一個大夫，她唯二賺錢的手段就是治病與秘方，秘方如果交出去了，她總不能指望治病發财吧？鳳比翼猶豫了，在她對面，周媽媽心裏也七上八下的忐忑着，她知道楊氏的條件實在是過分了，一萬兩，買一百個丫鬟都不爲過，她哪來那麽大臉求鳳比翼出手救人？可是若是她不來求鳳比翼，珊兒豈不
是死定了？
一旁的栀茶看鳳比翼爲難，猶豫了一下，俯身道：“小姐，要不……奴婢給統領送個信兒去？”“不行。”鳳比翼想都不想地回絕了，“這是鳳家的家事，他怎麽插手？再說事情已經捅到官府去了，想要息事甯人，隻有楊氏撤訴，否則即便把珊兒救出來，頂着一個背主私逃的名聲，她一輩子也都毀了！
”
“可是小姐，您也不能真的把青蓮藥妝交出去啊，一萬兩換個丫頭，這買賣豈不賠死！”栀茶急道。
“這不是買賣。”鳳比翼歎了口氣，眼中透出幾許堅定，“人命關天，救人的事，不能用買賣來衡量。”
周媽媽聞言，眼中升起希望來：“小姐，這麽說，您是願意救珊兒了？”
“珊兒當然要救。”鳳比翼一句話，算是給周媽媽吃了一顆定心丸。
“小姐，您再考慮考慮吧！”栀茶這回是真急了，自家小姐好不容易把青蓮藥妝捧到如今這個位置，說交出去就交出去？
“不用考慮了，去把店契、房契和秘方都找出來。”鳳比翼淡淡道。
“奴婢多謝大小姐，奴婢全家當牛做馬都要報答大小姐的恩情，多謝大小姐，多謝大小姐……”周媽媽眼裏已經滿是淚花，不住地給鳳比翼磕頭。
栀茶無奈，隻能去把裝秘方和店契房契的拜匣翻了出來，嘴裏不情不願地嘟哝：“就爲個丫鬟，值得嗎……一萬兩換個丫鬟，她是金打的還是銀做的？”“沒什麽值不值得的，這一次是我考慮不周，我認栽。”鳳比翼端起茶盞喝了一口，“人是健忘的，不付出一些代價，就不會記住這次教訓。是我從前太自信了，成天惦記着開疆擴土，卻忘了我背後還有虎視
眈眈的鳳家，等着從我身上撕下幾塊兒肉來貼補自己，看來……光是搬出來，還不夠啊！”
周媽媽聞言，低頭默然片刻，才擡起頭：“那……那大小姐，咱們這就去鳳家救珊兒吧！”
“不急。”鳳比翼勾起唇角來，一手支頤，“我還要做些安排。”
“什麽……什麽安排？大小姐，夫人她隻給了三天時間，若是過了時間，珊兒她就……”
“放心，我答應過的事情，就不會食言。最快明天，最遲後天，我一定把這些東西都給夫人送過去，還珊兒一個清白之身，隻不過……”
鳳比翼勾起唇角來，眼中一絲精芒閃過：“我看起來，就那麽像冤大頭麽？珊兒一定要救，可這東西，楊氏也别想留下，我要讓她笑着收下，再哭着給我送回來！”“想讓我低頭？那她得先給我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