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的他,隻需要一把不慎鋒利的刀子,就可以輕易将他的命取走。
莫南崖眼底一暗,側身将他擋住,警告:“克裏斯塔。”
克裏斯塔唇角略緊,扯了下幹澀的唇,身體裏傳出的那種無力感又來了。
“我隻是看看罷了,而且,沒人比我更熟悉這裏,況且他們現在也需要我,你打算防着我多久?”
莫南崖涼涼的看了他一眼,冷酷道:“我不相信你。”
淡淡一句話,戳在了克裏斯塔的心尖上,他說不出什麽感覺。
克裏斯塔很想淡然一笑,可終究是做不到,他深深的看着莫南崖,不知該說些什麽。
兩人之間,陷入了一種詭異的安靜裏。
莫南崖此刻擡手,看了看時間,淡淡道:“你可以出去了。”
作勢,莫南崖請他離開。
克裏斯塔心一顫,對上他無情單薄的眼,隻覺得胸腔有些煩悶,轉身,他直接離開,完全不想停留。
他剛出門,卻見一個消瘦的男人沉默的站在走廊間。
似注意到他的視線,他微微側眸,眼下盡是黑青,瞳孔間也盡是疲憊,他平淡無波的與他對視了片刻,看向了他的身後。
莫南崖此刻出來,對那男人颔首,眼底的涼意,是每次看向他時的樣子。
男人無奈的抿唇,眼底有些黯淡的光束,而他,正是匆匆趕來的易宸。
這個時候,克裏斯塔才看向了他手上特殊的工具箱,那是隻有醫者才會用的。
原來,這個男人,早就有所準備。
他不禁自嘲的笑了笑,總歸,一步錯步步錯,一次隐瞞,竟然就被他們列在了防備名單上,還真是有些委屈呢。
他深吸了一口氣,離開。
莫南崖示意了一旁的人跟上,這段時間裏,随時都有可能發生意外,而克裏斯塔這裏,絕對不能出錯。
等人走後,莫南崖看了兩眼易宸,示意他跟上。
等進去後,易宸的視線不由自主的落在了沉睡的蘇安涼身上,張嘴,他正想問,就被莫南崖冰冷的視線逼退。
莫南崖淡淡道:“你現在的工作是,檢查一下爺和小姐的身體。”
易宸指尖微微瑟縮,嗓音沙啞,他拿出采血器上前,邊看着郁之身旁儀器的數據分析,邊道:“你明知道是這個結果,爲什麽還要我來?你應該知道,我現在的狀态并不好,也許,還會出錯。”
他本不想提及,可到底沒忍住。
這幾天,他在掙紮,可是,那些瘋狂湧動的妄圖,在不斷的咆哮着,吵得他日夜不能安甯。
他覺得,他遲早會瘋掉,因爲這些不斷折磨着他神經的沖動。
果然是,醫者不自醫。
莫南崖沉默了些許,見他轉身,要采集蘇安涼的血樣,他快步上前,算是溫和的從他手中搶走了采血器,之後迅速抽血給他。
見他手有些遲鈍的結果,他幽暗的雙眸看向他:“還有第二個比你更合适的人嗎?”
接過采血器,易宸的脊背緊繃:“就因爲這樣?”
莫南崖勾唇,冷意森森的看着他眼底不斷跳動的情緒。
“不然呢?
爺的情況你最清楚。
而且,爺是臨時決定,身體并沒有完全和小姐同步的情況下,就進行了‘命’的嵌入,以及換髓。
你研究了這麽長時間小姐的血樣,還有第二個人可以短時間内清楚她的狀況嗎?
不管從哪個角度想,似乎都隻有你最合适。”
莫南崖的說辭,完全是從一個商人的角度上來說,隻有冰冷的理智和利益區分。
易宸的呼吸微微有些淩亂,卻還是強行讓自己鎮靜,走出了他們的玻璃無菌室,到了另一側的儀器邊,将血樣放了進去。
沉默。
莫南崖一雙眼,一直落在他的身上,安安靜靜,冰冰涼涼,不帶任何感情,也不帶任何侵略性,可易宸就是覺得不适。
這麽多年裏,他一直不曾信任過他。
又或者,隻是突然間變成了這般生疏模樣。
易宸餘光不禁看向了蘇安涼,霎那失神,這段時間裏,他似乎總是這樣,忍不住,亦或者是情不自禁。
莫南崖似是看穿了他,唇角勾出一抹涼薄的弧度:“我似乎告訴過你不止一次,不要妄想,不要癡念,你丢失的,不過是你自願舍棄的。”
“我隻是想要我的記憶,難道有錯嗎?我不覺得,會有什麽讓我主動放棄!”
又是這樣的話,一次一次又一次,聽到心髒麻木,還是不肯罷休。
易宸本想控制自己,讓自己不至于失控,可他顯然高估了自己。
隻要看到蘇安涼,那種無從安置的感覺就會襲來,無助的,茫然的,渴求的,發瘋一樣的想要突破大腦禁制的。
他真的,好想要知道,到底是什麽。
他的視線抑制不住的放在郁之身上,極爲複雜。
他是第一次看到這樣的郁之,如同沉睡中的王者,安靜,沉寂,還有一種迷之魅力,就算渾身矜貴不可亵渎,卻透着一種詭異的蠱惑力,仿佛在召喚着人類犯罪的惡魔。
易宸喉結一滾,有種不可描述的感覺在心底升騰。
那是心底級強烈的欲望在作祟,幾乎隻需要他向前邁出一毫米,就可以打破。
他清晰的知道,這以後,他會得到一種極爲惡劣的快感,一種幾乎可以淩駕于這個世界無數強者的快感。
因爲,太多人想要對郁之這樣做。
捏碎他,打壓他,将他撚入灰塵,将他拽入雲端,甚至将他抹殺于時間。
對的,就是這樣。
易宸覺得自己魔障了,卻又可以保持理智,知道這不過是内心欲望在蠢蠢欲動。
莫南崖頭偏側了一下,雙眸幾乎刺穿了他,直白點透他心頭的妄想,嗓音沁着濃烈的殺意:“是不是覺得,隻想想,就很有成就感?”
“是……不是!”
易宸赫然清醒,手掌随之遮擋自己的雙眸,他的瞳孔不斷的跳躍,不敢置信的快速否定。
莫南崖嗤笑了下,随手拿起一側的手術刀把玩着:“你動了殺念?”
易宸對上他這般不屑的語氣,心頭有什麽在迅速的蔓延開來,幾乎要将他的理智壓碎:“我……”
他想說是,可是,莫南崖沁冷的視線下,他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他惱恨,忍着顫栗的身體,怒吼:“如果我想,現在,我随時可以要了他的命!你以爲,你防着就有用嗎!沒人比我更熟悉他!”易宸想,他真的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