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裏斯塔太多時候,都有些放肆了。
克裏斯塔可以在這種充實着冰冷殺戮的氣息下,感覺心髒随時都要爆裂,所有話都卡在了嗓子裏,身體不斷的顫栗,訴說着它無法壓抑的恐懼。
九爺的耐性一向不好,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他鮮少會聽一句多餘的話,大多數時間,被浪費一秒鍾,他都會将那人打入死地。
他是殺伐淩然的九爺,不是在蘇安涼面前出現的郁之。
這一刻,他無比清晰。
郁之慵懶的坐在蘇安涼旁邊的手術台邊,雙眼盯着半跪在地上的男人。
“你想證明什麽?非你不可?因爲需要,所以會對你稍加耐心或縱容?”
他不喜被人窺視,更不喜歡被忤逆,而眼前這個剛算男人的男人,已經不止一次碰觸到了他的底線。
“我……”
克裏斯塔的嗓音有些發澀,更多的是無法壓抑恐懼的心顫。
“克裏斯塔,你要學會妥協。”
郁之淡淡說着,一點波動都沒,身上的氣息也盡數斂去,仿若剛才那個如同地獄撒旦的男人不曾出現。
“我知道。”
克裏斯塔苦澀扯唇,他不正在一次又一次的妥協嗎?
眼前的這個男人,他連反抗的心思都沒有,而如今他更明白,這個男人,不會因爲他的特殊,就對他特殊,這種莫名的認知,不過是他的自以爲是,如今都被他幾字打的破碎。
“不要浪費時間。”郁之又說。
“是。”
克裏斯塔緩緩起身,雙腿還有些發軟,還好莫南崖反應快,不着痕迹的拉了他一把,他這才站穩。
看了他一眼,克裏斯塔走到了郁之身側,拿起鑽骨器,看着手中小小切鋒芒乍現的冰冷金屬釘,許久才裝上,抵在了他的脊骨上。
“唔……”
釘鑽入脊骨的瞬間,郁之悶哼了一聲,冷汗沁出,背脊上有薄薄一層。
壓抑而克制,卻依舊抵不住沙啞嗓音裏的痛楚。
克裏斯塔手一抖,不敢再動作,郁之微微蹙眉,側眸掃了眼臉色發白的人:“繼續。”
“是……”
克裏斯塔有些底氣不足。
這種痛楚,他真的要生生扛過去嗎?
手抖了抖,他花費了很大的力量才控制住顫栗的神經。
一顆又一顆,克裏斯塔的速度越來也快,可臉色也越來越白。
其實,郁之完全不需要這般自虐,隻需要時和蘇安涼差不多的數量就可以。
可當他知道,這種東西會在一定上牽動蘇安涼體内的藥劑時,他竟然要求增加數量,隻爲了,讓她在他不在的時候,會有強烈的不适感。
這個男人,分明是不要命,也要她依賴他需求他的。
也是一種,病态的偏執……
克裏斯塔的心情不是一般的複雜,他真的一點都想不通,到底爲什麽,他要這般做。
不過是個女人罷了……
爲了他和世界爲敵,爲了他承受天地之重,如今,竟然還要将自己的身體也做一枚棋子,隻爲了得到她更多的眷顧和需要。
這個男人,大抵是個瘋子!
後來的後來,克裏斯塔确實親眼目睹了他的瘋狂,也證實了他的想法。
郁之就是一個瘋子,一個對自己和她都無比狠心變态一樣的瘋子……
而這些,都是後話了。
此刻,他全部的心神都在郁之的身上,每一個金屬釘的沒入,他都會緊張一分。
他熟悉人體骨骼,知道弱點在哪裏,更知道,他隻要一個不小心,就可能毀掉眼前這個男人。
可他似乎毫無感知,完全不知道他将弱點坦誠在他面前。
又或者,在他眼底,他毫無威脅。
想來,應該是這個原因。
終于,将最後一個釘子鑽入的時候,克裏斯塔脫力,直接跌落在地。
他大口大口的呼吸,試圖壓下瘋狂跳動的心髒,太可怕了,每一次都像是遊走在死亡邊際線上,他害怕手抖,害怕不穩,更害怕這個男人給與的反應。
可直到最後,除了之前那聲悶聲外,他竟然再沒出聲。
鑽骨的痛,并且是數百次,這是種沒辦法形容的痛楚,每一根都會牽扯到神經,一點點撕扯,讓他的身體不受控制的顫栗。
郁之到最後,即便擁有非人一般的自制力,也已經開始麻木,大腦渾渾噩噩,眸色有些恍惚。
莫南崖也沒好到哪去,他一直注視着郁之平靜的眸子,一點點的變化都看在眼底,直到最後,明明已經到達極限,可他卻猛然看向了蘇安涼,而他就像突然充滿了力量,一雙眼在沒離開過。
他的心生疼。
郁之這樣注視了蘇安涼十二年,而他們,注視着這樣的郁之十二年。
十二年,四千多個日夜,這個男人,用實際行動證明着自己非她不可。
郁之強悍的身體終究會到達極限,他的肌肉已經失控的顫栗,即便那些傷口小小,可每一個都沒入骨骸,并且迅速占據着他的神經線,恨不得将它們全部占據。
“換髓。”
搖搖欲墜的時候,郁之咬着牙擠出了這幾個字。
克裏斯塔嗓音一顫:“爺,您最好休息一月再……”
“立刻。”
郁之又擠出了幾個字,不穩的嗓音裏,透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克裏斯塔不敢猶豫,視線不禁看向了莫南崖。
莫南崖拳頭松了又緊,緊了又松,最終啞聲道:“準備。”
這間手術室顯然早早就準備好了一切所需,全都是世界上最先進的設備,而顯然,克裏斯塔早早的就會使用了它們。
将兩人被機器綁定在一起的時候,郁之的眸色已經開始渙散。
他即便再強悍,也隻是人類的身體,他會脆弱,也會崩塌,隻是蘇安涼在他心底太重要,他總是紡線不下。
眼皮明明沉重,卻還是執意的看着她,直到儀器深入,直到确定正常,他才閉上了雙眼。
隻是,他不敢睡,也不敢失去意識。
粗重的呼吸聲,一下又一下,在手術室裏異常明顯。
郁之可以感知到身體裏的東西在減少,後有被填充,他深深蹙着眉心,即便這樣,也沒表現出一絲一毫的脆弱。
“盡快,叫醒我。”終于,郁之沉睡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