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你娘,若是想留在江東城陪她那放在心尖兒上的孽種,那随她便是,我們回。”
人總是會在某個得知真相的一瞬間蒼老。
白二嫂早些年曾無意間聽村裏的老人說過一句白三郎走路的姿勢與那被凍死在山上的杜書生有點像的閑話,之前她壓根沒放在心上,如今卻話趕話說了出來,沒想到居然捅出這麽大的一個簍子。
“好。”
白二嫂悶悶地應了一嗓子,将包裹收拾好,把銀子細軟都收拾在包袱裏,拉着白二郎再度出了門,朝着雜貨鋪而去。
白二嫂與白二郎的突然登門讓白霜和白放有些意外,正在雜貨鋪中打掃的柳一刀将手中的笤帚放下,揉了揉手腕,捏了捏指關節,臉上挂着滲人的微笑,大步朝着白二嫂和白二郎走來。
“不知二位來雜貨鋪,可是有什麽想要買的東西?”
人高馬大的柳一刀往白二郎和白二嫂面前一站,夫妻二人瞬間就慫了。
“霜霜啊,二嬸今日來是想……”
白二嫂開口先将關系攀上,生怕将白霜惹惱了,萬一他們也步了白三郎的後塵怎麽辦?
白二嫂的稱呼讓白霜有些不舒服,不過她隻是皺了皺眉,并未打斷白二嫂的話。
“看在我爹的面子上,我喚你們一聲二叔二嬸,說吧,今日來是有什麽事情要做?若是找我姐,那就改日再來,我姐不在。若是說在雜貨鋪門口擺攤的事情,你們随意,我不在乎。”
白露昏睡三年,這間雜貨鋪雖然有柳一刀和唐婉希幫襯着,但出力最大的人是白霜,故而白霜的成長最快,變化也最大。
白霜一直都把白放護着,故而白放仍保持着那一份天真,連白霜本該有的天真就留在了白放身上。 一直都低着頭的白二嫂從白霜的話中聽出了‘前塵往事一筆勾銷’的意思,連連道謝,不敢再面對如同鐵塔一般站在她們夫妻二人面前的柳一刀,拽着白二郎匆匆離去,直到走至雜貨鋪百米開外才松了一
口氣。
夫妻二人對視一眼,眸中皆是慶幸。
幸好,這一切都揭過去了,前塵往事,終得一筆勾銷。
……
東荒,潮生閣中。
潮生閣閣主肖千仇看着跪在地上的中年人,眸中怒火似要将那中年人徹底焚殺。
“白斬機,我女兒肖瑩體内的破障珠爲何會出現在你體内?若是你今日不給本君一個交代,本君就将你開膛破肚,剖腹取珠!”
跪在地上的中年人并不比肖千仇看着年輕多少,他披頭散發,一身污垢,與衣着素淨的肖千仇形成鮮明的對比,最讓人難以接受的是白斬機嘴角那帶血的笑。
白斬機指了指自己的腹部,一圈瑩潤的光芒顯現出來,周圍的虛空竟然出現短暫的崩塌迹象。
“你說這顆珠子就是那東荒神物破障珠?難怪,難怪,難怪!”
白斬機狀若瘋狂,若非手腳上被肖千仇用囚魔鐵煉困縛着,他真想将腹中的那顆珠子剖出來砸在肖千仇的臉上。 “我與肖瑩在大荒江東城相識,結爲連理。相交相合之夜,這顆珠子就從肖瑩體内鑽入我小腹之中,夜夜絞痛折磨着我,肖瑩已經爲我育有兩女一子,就在我幼子出生當日,這顆破珠子帶我來到了東荒
之中,讓我受盡東荒修士的欺淩?你當我願意來!”
白斬機聲嘶力竭地吼着,似要将心中的憤怒全都從怒喊中發洩出來。
肖千仇面色如常,手中玄光凝聚,一把利刃出現在掌心之中,用拇指輕輕抹過利刃的刀鋒,一道細長的口子赫然出現在他的大拇指上,劃出一道細長的口子,那道傷口又很快愈合。
“你所說的我都清楚。”
肖千仇突然冷笑了一聲,将手中利刃的刀鋒對準了白斬機的腹腔,慢慢道:“可是瑩兒的命魂玉已碎,就算你有千萬般理由,你讓我如何才能原諒你?” “瑩兒天性純真善達,潮生閣中聖物破障珠消失千年,卻伴随着她的降生而出現,這是我潮生閣大興之兆,讓我潮生閣七百弟子欣喜了整整十七年。後來,瑩兒說她要外出曆練,我沒想到她去曆練的地
方居然是大荒,更沒有想到瑩兒會遇到你。”
肖千仇的語氣漸漸平靜下來,利刃在他手中一顫一顫的,似是嗅到了血腥味,直到肖千仇低頭呵斥了一聲‘别動’,那利刃才安分下來。
肖千仇舉起手中的利刃,一步步走到跪伏在地的白斬機面前,用利刃挑起白斬機的下巴,問白斬機,“你看說這寒光閃閃的叛刃,能否從你骨肉筋膜中一刀刀剃出破障珠來。”
白斬機任命地閉上眼睛。
他剛來到東荒就被潮生閣發現,而後便陷入了無休無止的逃命之中,若非破障珠每每在關鍵時刻都會突然出現救他一命,怕是他早就被肖千仇手下的潮生閣人抓住了。
爲了活下去,他沒日沒夜的逃命,這麽多年亡命天涯的日子已經過夠了,如今被肖千仇抓到,跪在潮生閣中,若是能夠死去,對他而言又何嘗不是一種解脫?
“你說,阿瑩已經死了嗎?” 白斬機眸中僅剩的一點光芒漸漸暗淡下來,挺直了身子,後仰起頭,看着居高臨下的肖千仇點頭,道:“既然阿瑩已經去了,那你将我體内這珠子取出來吧。我留着這顆珠子的目的隻是想要找機會回到
大荒之中,可如今我想見的人都已經不在了,要它又有何用?你想要,取走便是!”
白斬機後仰起脖頸,狹長的雙眸中積滿淚水,仿佛是倒弓過來的大蝦般,将腹腔完全袒露出來,他小腹光潔,八塊腹肌與人魚線對稱陣列着,與滄桑的面龐根本對應不上。
肖千仇吸了吸鼻子,将叛刃收起,轉過身去,不再看白斬機,而是帶着鼻音問白斬機。
“你在大荒之中就沒有父母?瑩兒雖然過世,但是她還留下了三條血脈,你就不想看那三個孩子一眼?看看他們如今過得是冷是熱?是窮是富?”
白斬機雙眸緊閉,閉口不言,眉宇間已經挂上了必死之志。 肖千仇對這樣癡情的白斬機又恨又氣,醞釀滿元力的一掌朝着白斬機的面門拍下,痛斥道:“瑩兒怎會看上你這等懦弱沒有擔當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