蠻子仍舊安安靜靜地躺在藤網之上,泉水自藤網之下的泉眼中湧出,不斷沖刷着蠻子的身體,這才堪堪維持蠻子體内的毒砂獸之毒沒有毒發,但是情況卻也好不到什麽地方去。
命懸一線,生死攸關,正是蠻子此刻的狀況。
若是他體内的毒砂獸之毒再稍微盛上一分,那蠻子定難逃毒發身亡的下場,若是他體内的毒砂獸之毒能夠稍微輕上一分,那也不至于這般危及性命。
一道衣衫已經破爛的女子身影出現在泉眼旁,女子蹲身,将食指與中指并在一起探向蠻子的脖頸,被那時冷時熱的體溫吓了一跳,連忙将手指收回。
“尾尖血……”
白露輕拂了一下手中的五色神光羽,擡頭,凝眸看向祭壇的方向。
白露在等,遠在萬裏之外的老白家一家人也在等。
如今的老白家已經在江東城勉強站穩了腳跟,雖然剛開始那一兩年比較苦,爲了攢點銀子買處小院子,連白老頭和白老太都出門幹活了。
白老頭在城裏找了一個侍弄花草的活兒,整天幫那些大戶人家捉捉蟲子澆澆水,雖然掙不了多少錢,但是也不至于餓着。
一貫都養尊處優的白老太也不再把自己當成老佛爺看待了,在城裏找了一處給人家漿洗衣物的活計,每天都蹲在河邊洗衣服,掙的錢比白老頭都要多一些,可是受的苦也遠非白老頭能比的。 白三郎不算太廢,之前讀的那麽多年書沒有全都白讀,好歹還給自己留了一點東西。如今的他看着江東城往來的客人較多,就在江東城内城,也就是原先的江東城城牆旁邊支了一個小攤子,給往來的
客人代筆寫點書信之類,掙的錢也不算少。 白三郎的選擇并非沒有道理,如今的江東城尚武之風盛行,連原先一貫尚文的江東書院都爲了迎合大勢,分成了文院和武院,因爲蒹葭書院的緣故,那江東武院的光輝隐隐之中已經蓋住了文院,成爲
了江東城衆多父母給孩子選擇的最佳選項。
家長在孩子入學前犯了選擇困難症,那糾結什麽,選江東武院就對了!
因爲全民尚武的風氣,江東城中能夠提筆寫字的人越來越少,會打拳的人卻是随處可見,故而白三郎敏銳地發現了自己的用武之地。
每天都有難以計數的尚武之人從八方各城湧入江東城,那些人爲了從蒹葭書院中找悟到強健自己的法門,全都在江東城尋到了落腳之處。
白二嫂受白三郎的啓發,在街上支了一個小毯子和白二郎做一些吃食的生意,雖然價格一般味道也一般,但是架不住江東城的移動人口實在太多,她賣的那些鹵水蛋和蒸馍烙餅格外的受歡迎。
由于江東城武者居多,而武者的飯量又大,故而白二嫂的吃食生意根本沒怎麽費力就賺到了錢。
人心不足蛇吞象。 白二嫂在江東城舊城牆根上做了一段時間的生意之後,不滿足與江東城舊城牆根上的客流量,每天都往城中心挪個兩三丈,功夫不負有心人,她總算敢在白露醒來之前将小攤擺在了雜貨鋪的門口,整
日都杵在雜貨鋪旁做生意,幾乎就快和唐婉希的烤肉攤挨住了。 被逼急的唐婉希差點用麻藥将老白家一群人都麻翻了丢出江東城,可是每每想到這些不識好歹的人和雜貨鋪的小東家沾着關系,那便隻能偃旗息鼓,哪怕她從白霜和白放的口中得知老白家同她們姐弟
四人的關系并不好,那也不敢拿老白家衆人怎樣。
畢竟那是人家一大家子的家室,白露做的再狠,别人都沒辦法說,可是她一旦做出點什麽事來,那絕對會被人說是出格。
好不容易等到白露醒來,唐婉希還沒有找到機會問問白露,究竟該怎麽處理白家一家人,結果白露就又失蹤了……唐婉希的内心很絕望。
在白露失蹤不久後,天天都有城主府的人來雜貨鋪中打聽與白露相關的消息,唐婉希不勝其煩,正準備狠狠地怼上城主府的管家幾句,腦海中突然閃過了兩個字。
借勢!
而後,就有了讓關風月目瞪口呆的一幕。
唐婉希以衣袖遮面,似是在嘤嘤啜泣般,添油加醋地在城主府的管家面前将老白家一行人的‘罪行’描黑了數十倍,并且在‘告狀詞’的最後對那城主府管家特意強調了白露同蒼師蒼蒹葭的關系。
“我們東家和蒼師的交情極深,若是雜貨鋪在我們東家同蒼師雲遊大荒的這段時間内,我沒辦法同我們交待是一回事,你們城主府也得想想該怎麽同城主交待!”
唐婉希仗勢欺人的話經由城主府管家的耳朵落在路修遠耳中時,不知是怎麽傳得,生生被謠傳逼得變了味道。
路修遠手掌心的黑線已經生長到了手被上,仿佛是一條攀援在手臂上的樹藤般,看着格外的滲人。 “大人,那雜貨鋪中的烤串夫人說,雜貨鋪東家同蒼師伉俪情深,如今二人外出雲遊大荒去了,有一些刁民總是上門鬧事,讓烤串夫人十分不滿。我聽那烤串夫人的意思,多半是想要讓我們城主府出面
去解決這樣的事情,依大人所見,此事看該怎麽處理?” 路修遠咳了幾聲,嘴角滲出幾絲血迹來,皺緊的眉峰上寫滿了倦怠與困乏,伸出手指點在自己的眉心處,道:“那雜貨鋪店主的來曆頗爲神秘,你做事多偏袒一些雜貨鋪這邊,如果上門鬧事的那些人是
刁民,你就找個借口将他們驅逐,若是他們不走,那就殺雞儆猴,丢幾個人去天牢,将天牢裏那一百零八種刑罰都嘗試個遍。”
“若是他們願意聽從勸阻,不再去尋釁滋事,那就莫生操戈。若是那些鬧事的人也有背景,你就公正處理,兩邊各打三十大闆,不偏不倚,這樣雖然兩邊都不讨好,但也不至于将一方完全得罪死。”
路修遠還有一句話沒有同管家說,那句話才是他的真實意圖。
他本是不想管這件事情的,甚至還期盼着讓這件事情再稍微擴大一些影響,最好能夠将蒼師或者是雜貨鋪店主逼出來。 既然二人是攜手同遊,那自然是在一起的,如果将來二人形單影隻的出現,那豈不是說出口的話打了自己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