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放在之前,白露定然會替唐婉希出氣,當初抛下唐婉希和金彥安的人是金修竹,如今心心念念着想要回到過去的也是金修竹,這世間的好事怎麽可能會悉數都便宜了他?
唐婉希可以給金修竹重新悔過的機會,但是給與不給的選擇權在唐婉希手中,金修竹沒有立場去要求唐婉希必須給他。
江東城的人都說金家二爺對他夫人極爲順從,可是在白露看來,那所有的順從都不過是表象罷了。
在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上,金修竹對唐婉希确實順從,這才從江東城百姓口中博得了一個好名聲。可是在大事上,隻要是金修竹做出的決定,不論唐婉希如何反對,金修竹都不會更改。
或許旁人看唐婉希時,會覺得唐婉希不識大體,不辨是非,在家族的緊要關頭不能做出明智的選擇,是個糊塗之人。
可是白露并不這麽認爲。
對于唐婉希來說,金修竹和金彥安就是她的天,偌大的金家可以不要,但是金修竹和金彥安卻不能出任何的事情,一旦其中有一人出事,對于唐婉希來說都是緻命的打擊。
金修竹對于唐婉希來說,是她的夫君,是她的主心骨,卻也是生生剜了她心的人。
明知道進入墳道九死一生,金修竹還執意要進去,這不是明擺着已經放棄了唐婉希和金彥安嗎?
或許旁人會覺得唐婉希是在胡攪蠻纏,可是唐婉希自己清楚,她從來都沒有做過胡攪蠻纏的事情。
那進入墳道之人根本就不應該是金修竹,而應當是金家長子金茂林,可是金茂林是如何說的?
金茂林說他放不下家中妻女,不願入墳道。若是金修竹答應進入墳道,那将來的金家之主就是金修竹。
可金茂林又是如何做的?
在金修竹進入墳道的當日,金家老爺子就被金茂林軟禁了起來,不出七日,金老爺子便郁郁而終,如今三年過去,金老爺子的墳頭枯草都已經齊腰深。
那一貫表現爲‘情長之人’的金茂林從未在金家老爺子的墳頭前站過一刻鍾,更枉談爲金家老爺子燒一炷香。
金家老爺子出殡之後,金茂林當日就宣布金家二爺喪生在墳道之内,由他掌管金家之主位,重整金家!
金茂林不僅将支持金修竹登上金家主位的人全都外放,就連金家老爺子的心腹都沒能躲過一劫,全都被清洗了一遍,如今的金府之中,從上到下全都是金茂林的人。 “金修竹,你若是還記得當日你我在這雜貨鋪前說過的話,那你就快快離去,莫要在我面前自讨無趣。我念在彥安身上有你一半的血脈,不願同你動手,可你若是執意相逼,那就休怪我無情,不念往日
的夫妻情分!”
唐婉希從發間取下一根墨綠色的簪子,輕輕撚動簪子上的雕花,一枚黝黑發亮的毒針顯現出來。
“若是你再不走,那就嘗嘗唐門的斷魂針!”
白露見情況的發展有些不受控制,連忙出手,一方面是将金修竹身上的竹簽全都取了下來,另一方面就是封住了唐婉希手中斷魂針上的毒。
唐婉希之前的那一招看起來決絕狠辣,但是卻并未傷到金修竹的根本。
看似無情,實則隻是将濃烈到無聲無息的情隐藏在了無情深處,這是一個女子的自我保護。 “金二爺,你還是快點走吧!日後若是無事,就不要來我這雜貨鋪走動了,曾經發生的事情不可能消解,唯一的解決辦法就是時間。或許過上幾年,幾十年,等她放下曾經的恩怨,或許你們還能再坐在
一起談談,如今這種情況,還是莫要針鋒相對了。”
白露口中的‘她’,自然就是唐婉希。
金修竹無奈地低下頭,倒退幾步,長歎一聲,轉身離開雜貨鋪。
看似兇悍實則早已外強中幹的唐婉希在金修竹從她視線中消失的那一刹那,仿佛全身的力氣都被抽走一般,頹喪地跌坐在地上,口中喃喃念着‘彥安’二字。
白露恍然大悟。
她還未出事之前,金彥安就已經被她送去了終南山,她出事之後昏睡了三年,爲人母的唐婉希這三年究竟是怎麽過的?
以唐婉希對金彥安的疼愛程度,想必這三年沒有少流淚吧。 “唐氏,金彥安現在很好,我将他送去的那個地方夥食很好,環境也很不錯,他身上的魂症已經找到了抑制之法,正是你唐門流失的《魂弄》之術。我将話說到這個程度,你應當能夠想明白我将他送到
了哪裏。你且先不要着急,過上一段時間我就走上一趟,将人給你帶回來看看。如今大荒的元氣雖然不及東荒,但是他若是回來走上一遭,身體應當能夠承受的住。或者說,是我帶你去東荒走上一趟。”
在一旁不斷埋頭切肉的柳一刀赫然睜大了眼睛,眸中滿是震驚,這并非是他第一次聽到同東荒有關的消息,但卻是他第一次聽白露說起。
而且聽白露的意思,似乎白露有辦法從大荒前往東荒!
唐婉希在聽到《魂弄》這二字是,心中的那些擔憂便已經散去大半,後來聽白露這般坦誠地說起‘東荒’,心頭早已沒了震驚,或者說是,她的心頭早已被震驚得有些麻木。
《魂弄》之術是唐門秘術,是所有唐門修士都曾聽說過的神話,隻有唐門之中天資極高的‘天妒’弟子才能夠修成。
在唐門弟子中,《魂弄》之術并非什麽秘辛,但是對于旁人來說,《魂弄》之術就是不可外傳之秘。
更何況,唐門之中的先輩曾經惋惜無比地說過,那《魂弄》之術早已在當年的五荒混戰中流失掉,不知道被哪一荒的哪一山搶奪了去,亦或者是昔日榮耀無二的秘法已經淪落甚至消隕。 一切都是未知,而正因爲未知,這一切才顯得無比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