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江東城城主雖然行事已經走火入魔,但是說出來的話中,卻是有一半是對的。
大荒人族需要磨砺,而這磨砺的力量,必定來自其他四荒的異族。
大荒人族生來羸弱,以血肉之軀如何抵擋那東荒仙修飄渺的招式?如何抵擋南荒妖族強橫的體魄?如何抵擋北荒魔族詭異的招式?如何抵擋那西荒冥土上不見喋血誓不休的魂魄?
大荒必須自強,若要自強,必須有新生力量湧出,盡快成長到能夠同其他異族争鋒的境界,到時候就算這些自強的人族爲數不多,但隻要不被趕緊殺絕,失去的場子就有找回來的一天。
暫時的苟且不叫苟且,那叫黎明到來之前的蟄伏。 白露的雙手胡亂的拂過紫晶琴,一道道音波自琴弦上迸射而出,琴音在剛剛修繕完成的蒹葭書院中不斷肆虐,大殿的屋頂被掀起,雕梁畫棟的建築開始坍塌……轉眼之間,那富麗堂皇的蒹葭書院就化爲
一片斷壁殘垣,引得無數人往這邊觀看。
聞訊趕來的徐舒看着坐在雕塑肩膀上撫琴的‘蒼蒹葭’,臉色十分難看,高聲悲呼:“蒼師,這蒹葭書院毀不得!毀不得!”
若是蒹葭書院今朝完全毀掉,那豈不是這麽多日的準備全都付之于江東城外那日夜奔騰的大江之中,浩浩蕩蕩向東而去,什麽都不曾留下。
白露仿佛什麽都沒有聽到一半,《地煞七十二訣》中的種種奧義萦繞在心頭,摁在琴弦上的左手突然高高擡起,在虛空中一抓,眉頭皺緊。
她在大荒中感受到了元力的存在,雖然稀薄,但是卻正在漸漸豐盈變漲,豐盈的速度也不慢。
而此時,大荒與其它四荒之間的壁障正在一點一點崩潰瓦解。 “莫非,真是其它四荒在爲大荒輸送元力?這樣才導緻大荒成爲其它四荒生靈眼中的香饽饽?當年人道聖祖所行之事看似是爲了大荒安甯,實則卻是在爲大荒自掘死路,一不小心,就要埋葬了整個大荒
!”
手中捕捉到的那一絲遠元力迅速沒入白露體内,引得白露眉頭一挑,雙手猛然拍在紫晶琴上。
在圍觀之人的目瞪口呆中,一座座渾然天成的石柱拔地而起,迅速填滿整個蒹葭書院。
石柱林生于蒹葭書院的廢墟之上,看起來無比荒涼,但是此刻卻沒人敢多說一句,就算是心痛無比的徐舒,此刻也發現了‘蒼蒹葭’所爲并非眼中看到的這樣,而是大有深意。
琴音在石林中翻滾,仿佛凝成了實質般,在渾然的石柱上留下一道道紋路,有的看起來像是文字,有的看起來像是圖案……圍觀衆人的心髒已經因爲震驚了太久而有些麻木。
所有人心頭都萦繞着兩個問題:蒼師現在究竟在幹什麽?此舉究竟有何深意?
一個時辰過後,琴音終于落罷,白露活動了一下略顯酸澀的手,終于擡起頭,目光透過人群看向江東書院院長徐舒,聲音如洪鍾般落入所有人的耳中。 “大荒将亂,人族實力卑微,我恐不久之後将有異族侵犯人族大地,故而在此留下機緣。雖人族實力不可通天,但是人智可以。凡是自認爲有悟性之人均可前往我立下的這萬碑林中體悟,不管在萬碑林
中有何收獲,都是個人機緣。”
“我隻有一個要求,不可用從萬碑林中體悟到的東西謀财害命,尋釁滋事,不然若是有朝一日這風聲落入我的耳中,天涯海角,碧落黃泉,隻要你還在五荒範圍之内,我必誅殺之!” 徐舒的心頭炸響,看着盤坐在雕塑肩膀上的那道虛影,眼中難得地翻起了淚光,心道:“這蒼師還真是大氣魄,居然直接推翻原本的文院,在文院的廢墟遺址上重建蒹葭書院,并利用手段通天之力設下
萬碑林,根本無法想象實力已經走強了什麽地步!”
見‘蒼蒹葭’已經收起手中的紫晶琴,看樣子馬上就要離去,徐舒瞳孔一縮,倉促之下,問出了心中的疑惑。
“敢問蒼師,蒼師如今的實力到了幾重?蒼師在這萬碑林中傳下之術可能護佑得了大荒人族?”
白露略微思忖過後,給眼巴巴看着她的衆人吃了一顆定心丸。 “我在這萬碑林中傳下的東西,若是有人能夠悟通一種,亂世中自保應當無臾。若是有人能通曉兩三種,大抵能夠上陣殺敵,若是又能能夠悟得五六種,當稱得上英雄兒郎!若是有人能夠悟通我在身下
這雕塑上刻下的經文,可去城中雜貨鋪找白東家免費讨一件攻伐之物,大荒未來的安全當交由你們來庇護!”
想來,白露也是下了血本,不僅将全智能推演儀從各種法器中推演得出的術法、陣法等拆開來刻印在了萬碑林上,更是将《地煞七十二訣》的《通幽訣》留在了蒹葭書院正門口的這尊雕塑上。
若是真有悟性超絕之人能夠悟得通幽訣,那就是再造幾件東皇鍾贈予這些人又如何?
“造幾件東皇鍾容易,尋到足夠的材料難啊……難于上青天。”
白露目光緩緩掃過衆人,然後瞬間消失,還未正面回答徐舒問題的她給出了答案,“我的實力,東荒第一門終南山掌門遠不及我。”
混迹在人群中的某長臉男子臉色微變,竟是從袖子中取出一個刻有十分醜陋紋路的小盒子來,對這那盒子中的長蟲念叨幾句,眉頭越鎖越深。
唐門,子母傳音蠱。
徐舒瞳孔縮得更加厲害,他一直都覺得‘蒼蒹葭’的實力定然十分厲害,卻是沒有想到竟然厲害到了這樣的程度,東荒第一門終南山掌門實力遠不及他?
“既然蒼師有這樣的實力?又爲何不親自鎮守大荒,而是傳下萬碑林?”
這一刻,徐舒的腦海中陡然冒出一句聖人之言來。 “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