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混着大大小小碎成無數塊的棺木和損壞的屍身,或有聲或無聲的落了下來。
寒冽的空氣中,充斥着穆雲夕瘋了般的大笑聲,讓人聽之忍不住背脊發寒。
悲怆的嘶吼聲了,穆雲夕的笑聲不知何時也停了。
此一處的整個空間裏,除了紛飛的雪花和隻剩些粉塵的棺木還在空氣裏掙紮外,其餘的一切好似一場默劇。
隻是,這默劇中,有的人瘋狂,有的人欣喜,有的人愣怔,有的人驚懼,還有那麽一個人痛徹心扉。
原本命暗三配制的短時間改變發色的藥,在此一刻失了效用。
滿頭的白發暴露在了衆人的眼中,卻比不上一片殘渣的棺木和屍身吸引衆人的注意力。
漸漸起了風,卷的雪花跳起了舞,而後随着風勢驟大,立時化如刀鋒嗜血的刮向衆人的頭臉。
“唔!”
一聲痛哼,從原本護在棺木的黑衣人身後傳來,打斷了眼前的默劇。
衆人下意識朝着發出聲音的地方看去,卻是看到了軟倒在地上,堵着嘴巴被繩索捆綁的兩人。
那聲痛呼的主人便是兩人其中之一,一個面容美豔此刻卻狼狽不堪的女子。
女子的臉上有細細的劃痕,劃痕緩慢的滲出血絲,而這正是讓女子痛呼的原因。
随着狂風卷起的雪刃,女子臉上的劃痕還在增加,但卻根本沒有人去在意那些,衆人的注意更多放在了她的身份上。
羽聖女蘇羽,以及與聖月宮的姜堂主!
是的,被捆綁起了的兩人正是先前在墨楚卿和墨錦動手後,便急急逃走的兩人。
隻是很是不巧,逃跑的兩人路遇護送棺木前來的程風一行。
于是,姜堂主被擒,原本就被封了内力的羽聖女更是輕易便被制住。
此刻,在看到羽聖女的一瞬間,墨錦因爲棺木屍身被毀的好心情瞬間被氣怒取代。
不過,這氣怒也僅僅隻是一瞬,下一刻想到了什麽的墨錦,重又勾起唇角,笑的邪魅又張狂。
由魂魄又能如何,沒了肉身還不是什麽都做不了?
還有,強行中斷了一次化形陣法,此刻墨楚卿就是想要重新讓顧清化形三日,也是不能了。
至于投胎轉世……呵呵,被折騰成這樣的殘魂,以墨楚卿如今的法力還想讓她轉世投胎,做夢!
墨錦高興了,斜眼看了眼墨楚卿,絲毫不在乎鋒如利刃的雪花。
穆雲夕看到羽聖女,微微一怔,下一刻眼中精光一閃,拼着吐血不止的身體,朝着她擡手一揮。
“不要殺我,不要殺我!”
下一刻,羽聖女被點的穴道解了,捆綁着的繩索斷成一截又一截。
于是,急急擡手取了嘴裏東西的羽聖女,一邊驚恐的尖叫着,一邊爬起來就要朝遠處跑去。
隻是,穆雲夕既然解了她的穴道,又怎麽可能就讓她這樣逃了?
“墨錦,瓷瓶裏的東西可以控制羽聖女,讓她毫無抵抗之力。”
墨錦聞言,唇角的笑越發燦爛了幾分,微眯着雙眼看了穆雲夕一眼,下一刻飛舞的利刃中劃過一抹猩紅,逃跑的羽聖女已然被墨錦擒在了手中。
“跑什麽?”他道,聲音邪氣中帶着暧昧,“如今可隻有你體内有小狐狸的魂魄了,你跑了本少主要少多少樂趣,嗯?”
輕佻的撫了撫羽聖女的臉,墨錦毫不顧忌的捏了捏羽聖女的腰肢,好似故意做給誰看一般。
事實上,墨錦還真的就是爲了做給墨楚卿看。
毀了墨楚卿的打算雖然很高興,但如果能将他氣的走火入魔,豈不是更有趣?
嗯,看看,本少主就是要當着你的面,享用有小狐狸魂魄的身體,你又能如何?
能如何?
下一刻,原本毫無規則可言的雪花,陡然停在半空,而後如同有了意識一般齊齊朝墨錦和羽聖女激射而來的一幕,回答了墨錦的問題。
雪刃不停的激射而來,如同沒有盡頭一般。
正飄落而下的,靜靜躺在地上的,不停止的朝着墨錦和羽聖女攻了過去。
這樣的攻擊,自然不能取了墨錦的性命,但卻也讓他一時間擺脫不了。
所以,墨楚卿動了。
他緩緩邁步,每一步走的都很認真,卻還是止不住雙腿的不停顫抖。
銀發在狂風中翻飛,原本幽深的鳳眸赤紅一片,好似幾日前祖廟中的一幕重又上演。
隻是,和那一日比起來,此刻的墨楚卿口中溢着血,身上衣衫有數處被撕扯爛開,鮮血從裏面湧出。
這都不算什麽真正讓一衆人驚駭的是,他赤紅雙眸下的兩行血淚。
血淚刺目,劃過他俊美如谪仙的面龐,有一種另類的美,美的讓人窒息。
同樣,也美的讓穆雲夕嫉火洶湧,俏臉扭曲。
沒有理會,或者說根本就忘了周圍的人。
在操控了雪刃朝墨錦襲去後,在一步步朝着碎裂的棺木走去時,墨楚卿的眼中心裏便沒有了任何旁的東西。
世界空了,除了狼藉不堪散落在地上的碎塊外,不存任何一物。
漫無邊際的空間裏,隻有他一人,靜的可怕,讓人心生恐懼,恐懼的他幾欲不能呼吸。
緩緩蹲下身,伸手顫抖的輕撫上地上的碎渣,如同在撫摸碎掉的心。
真的不行麽?
因爲是禁術,所以即便他用神格爲祭,用心頭血書寫,甚至許下死後奉上元神的誓言,也還是不行麽?
不求下一世,不求天長地久,他隻求這一世,隻求身爲凡人的這一世,短短數十載而已,也不行麽?
寶兒,顧清,沒有了,再也沒有了……
抓一把碎屑在手中,緊緊按在鈍痛的心口,墨楚卿擡頭,透過血紅的模糊視線看向漆黑的夜空。
“啊!”
悲怆如受了傷的獸,血淚順着眼角滴落去地上。
原本辭舊迎新喜氣洋洋的夜,因爲這一聲痛呼,沉入了無邊的悲傷中。
雪更大了幾分,像是感受到了那流着血淚之人的悲傷,無言的陪伴着他。胸口處,一抹被瑩瑩白光包裹着的紅色,在無人發現的時候,靜靜的從墨楚卿的胸前離開,乘着風雪不知飄去了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