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内,高大的九尾狐祖石像靜靜的蹲卧在正中,透過沒有關上的正殿大門,進入了來人的眼中。
來人身形微微一怔,幽深的眸子浮現出複雜的目光。
而後,他緩緩擡腳跨過門檻走了進去,徑直到了狐祖石像前才站定住了身體。
夜空中,刮過一陣風,像是某種未知的語言般,嗚嗚作響。
來人眸光動了動,而後垂下看着狐祖石像的視線,朝其深深鞠了一躬,帶着鄭重的敬意。
“嗚嗚”聲又響,卻是又一陣風從遠處而來。
連着三拜之後,來人重又站直了身體。
他再一次直視上首的狐像片刻,随之閉了閉眼,轉身踏步消失在了夜色中。
祖廟的大門重又關上,夜色中再沒了方才的那道身影,一切宛如沒有發生一般,沒有留下半點痕迹。
狐淵村東面,四季長綠的松柏依舊茂盛。
一道黑色的身影動作靈活飛掠其中,幾乎眨眼間便越過數丈之遠,俨然是方才祖廟前的那人。
但這身影卻并沒有就此離開,而是又幾個飛掠間,突然落去了地上,一雙幽深的眸子,直直看向前方宛如巨獸之口的山洞。
亦如方才在祖廟前一般,來人定定看了山洞口片刻,這才邁步朝山洞中走去。
山洞幽深,月光隻堪堪透進來兩丈的距離,其餘部分全然隐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
然,來人卻如同可以暗中視物一般,腳步如常朝着山洞深處走去。
片刻後,到了底。
來人視線凝在洞底一角,幽深的眸子動了動,整個人似籠罩進了淡淡的悲戚中。
片刻,隻見他緩緩屈膝,一一點點蹲身下去,直到單膝跪在了地上。
修長的手伸出,像是在撫摸着愛人的臉頰般,輕輕的摩挲着山洞冰冷的地面,珍視無比。
夜空中,又有風吹來。
那風穿過蒼翠的松柏,蜂擁進了山洞中,直達洞底。
隻是,和祖廟中的風不同的是,這一次湧來的風中似乎裹纏着些宛如細雪般的東西,發着瑩瑩白潤的光,柔和似女子溫柔的耳語。
來人摩挲着地面的手微微一頓,而後緩慢似不敢相信般的擡頭朝四周看去。
就見,原本伸手不見五指的山洞底,此刻卻閃着細細密密瑩潤的光澤。
那光如精靈般跳躍着,似是歡喜又頑皮的閃爍着,圍繞在來人周圍,不舍離去。
來人眸光再閃,幽深的眸子似浮上了水光,失态的看着黑暗中的熒光。
“嗚”又一道聲響隐隐傳來,這一次卻不是風聲,反倒像是野獸的低嚎。
失态的來人被這聲音驚醒,他伸手探向四周,無比的小心謹慎,像是怕動作稍大便會驚到這些精靈似的。
“和我走吧,這一次不管你變成什麽樣子,我都絕不會再認錯。”
低低的喃昵似有似無的響起,下一刻就見來人從胸口處拿出個東西,朝着圍攏在四周的熒光探了過去。
令人驚奇的一幕随之發生。
原本浮在四周的熒光在來人伸出手的下一刻,突然像是有了意識一般,齊齊朝那伸出的手,确切的說來人手中的東西湧了過來,最終依附在上面,再不離開。
一切不過須臾間。
山洞底重又變成了伸手不見五指的模樣,一切似乎隻是一場美麗又夢幻的夢。
隻是,來人手中的香囊,香囊上瑩白的圖案卻見證着,方才的一切并非幻覺。
風聲再來,但山洞中卻早已沒了那颀長的身影。
夜重又回歸了靜谧,狐淵村靜靜的坐落在這夜色下,安靜又祥和。
…。
“阿卿!”
睡的正香的韋寶兒,被傳入耳中的女子的驚喜聲音吵醒。
她皺了皺眉,不甘不願的睜開眼睛,卻見不知何時天光已經大亮,亮的有些不太尋常。
“阿卿,你怎麽在這裏,今日朝政不忙麽?”一旁,穆雲夕驚喜的聲音再一次響起。
韋寶兒轉頭看去,就見暗二一身明黃常服,正坐在床榻邊上,探身擁着似是才醒的穆雲夕。
“下雪了,要不要去看看?”沒有回答穆雲夕的問題,暗二溫柔的道。
穆雲夕一驚,下一刻欣喜的探頭朝窗外看去,但苦于窗紙并不透亮,卻是什麽都沒看到。
“起來吧,穿了衣服帶你梅園看看。”卻是暗二寵溺的撫了撫穆雲夕的發頂,溫柔道。
于是,在韋寶兒驚歎于兩個戲精的精彩表演時,兩人已經由宮人侍候着洗漱穿戴整齊,攜手朝外間走去。
“切,兩個傻子,不就是雪中紅梅麽,有啥好看的。”
話雖這麽說,但韋寶兒還是哆哆嗦嗦的跟了上去。
歡愉的笑聲不時從梅園傳來,不知道的人還真以爲兩人的感情有多麽深厚一般。
如此,賊人深夜前來淩辱後妃的事情,便悄無聲息的掩蓋了過去。
一切好似回到了從前,卻又像是在醞釀着更大的風暴。
果然,就在韋寶兒看着穆雲夕每日裏和暗二情意綿綿,忍不住猜測她是不是忘了賊人留下的那封信時,穆府大夫人,穆雲夕親母身染風寒,卧床不起的消息卻被人送入了宮中。
當即,穆雲夕一臉驚慌的匆匆去了熙和殿,并且失禮的沒有讓太監通報,而是直接推門闖了進去。
大殿内,正在和皇帝商議政事的大臣微微一怔,下一刻起身退了出去。
于是,在韋寶兒眼見了一場美人垂淚,君王溫聲勸哄的好戲後,穆雲夕如願的拿到了皇帝恩準其回母家侍疾盡孝的聖旨。
很快,載着穆雲夕的馬車,便穿過厚重的宮門,朝着穆府而去。
“啧啧!”韋寶兒感歎一聲。
若不是知道這皇帝是個替身,并且替身也在做戲的話,她還真心替大燕朝的百姓憂心呢。
不過一個母親生病的消息,便讓穆雲夕得了出宮的機會。
這暗二,怕是根本就知道穆雲夕打的什麽主意,所以故意放水行方便,想要看看她到底要做什麽吧。
可惜啊,她卻不能跟着一起去看好戲。
唉!
哀怨的歎了口氣,韋寶兒憂郁了。隻是,她的憂郁沒有持續多久,便再一次毫無預兆的乘風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