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着麽做了不知道多久,前方隐隐傳來腳步聲。
思緒立時被打斷,韋寶兒擡眼看去,就見墨楚卿拿着火把邁步走了出來。
那張宛如谪仙一般的臉,神色難辨,看不出喜怒。
隻一雙本就幽深的鳳眸,在紅黃火光的映照下,越顯深沉和冷冽。
又是半晌乘風而行,青黑的山峨被遠遠甩去了身後。
韋寶兒跟在墨楚卿身後,一雙美目滿是複雜的盯着他的身影,再沒了來時的好奇和興奮。
當高高的宮牆進入視線的時候,隐隐約約的,韋寶兒似乎聽到了打更的聲音。
“咚咚咚咚“沉悶厚重的聲音,沖破了夜的森然,如同最虔誠的禱告,恭迎着新一日太陽的升起。
熟悉的宮殿從身邊飛快掠過,韋寶兒心情心情複雜的落去了地上,眼看着前面的男人大步從暗道中朝熙和殿而去,卻是沒有跟上。
她長長歎了口氣,擡頭看了眼還黑沉的天空,而後垂着頭,兩步一停的晃悠到了熙和殿殿門前。
“主子,該起了。”那好像名喚範明的老太監正在門外躬着身,盡職的喚着内裏的皇帝。
隻是,他話音落下,内裏卻并沒有聲音傳來。
是以,老太監微微拔高了些聲調,又喚了一聲。
這一次,待幾息後,老太監正欲推門而入進去喚人時,才終于有聲音從内裏傳出。
“進來。”
裏面的人道,聲音微微有些慵懶,像是睡眠未足,又像是一夜秉燭勤政略有困倦一般。
“吱呀”一聲響,範明推門走了進去,身後跟着幾個小太監,端水的端水,拿布巾的拿布巾,如同往日裏一般,有條不紊的去侍候内裏的君王洗漱上朝。
不久,一襲明黃的身影跨過門檻,大步走了出來。
周身氣勢逼人,有上位者慣有的威嚴,卻也有一種韋寶兒說不清的,似應該是讓人敬畏的神秘之感。
望着那在身後宮人簇擁下朝着遠處早朝大殿而去的男人,韋寶兒煩躁的抓了兩下頭發,起身跟上。
還是那高高的門檻,前方照舊是那華光逼人,象征着最高權力的君王之座。
韋寶兒坐在門檻上,搖搖看着前方的男人,看着他沉穩冷靜的應對大臣禀上的各種國事,隻覺頭大的厲害。
“唉!”郁悶的長歎了口氣,韋寶兒垂目看了眼已經沒了指甲印迹的掌心,一雙秀眉皺的更緊。
“有是啓奏,無事退朝!”太監特有的陰柔聲音響徹大殿,衆臣跪拜恭送後,一天的早朝宣告結束。
韋寶兒懶懶的站起身,胡亂的拍了拍屁股,而後不情不願的跟上而來皇帝的身影。
上朝,批閱奏折,看書,去穆妃的儲秀宮上演一番奇怪的互訴深情的戲碼,并且在床幔停止晃動後立即命人備水沐浴。
當然,等獨自夜宿熙和殿時,會盤膝坐定,掐一個奇怪的手勢直到四更天範明進來侍候洗漱爲止。
這便是半個多月以來,韋寶兒總結出的墨楚卿的日常作息。
刻闆,規矩,卻又從細小之處透出些奇怪的味道。
這一晚,突然的北風刮了整整一夜,呼嘯着宛如鬼魅哭嚎般,讓人聽了隻想窩在溫暖的被窩裏,絕不踏出房門一步。
當然,韋寶兒确實也是這麽做的。
不過,她躺在皇帝華麗的龍床上,明明溫暖舒服的要死,卻偏偏心頭憋悶的厲害。
爲何?
無他,經過這麽長時間,若她還沒發現自己的夢絕不是隻夢那麽簡單的話,她就該找個地方一頭撞死了。
開玩笑,入夢之前,最後的記憶是她費盡僅剩的一點精力,将劫匪催眠了過去。
原本以爲做這樣的夢隻是受傷之後的短暫昏迷所緻。
可是從跟着男神皇帝看了他的愛人之後起,她便再不敢這麽笃定的認爲了。
掩在被中的一手,拇指指腹撫摸了下柔嫩的掌心,韋寶兒再歎口氣。
死物可觸,活物不可觸也好,乘風而行也好,又或者能夠吃了點心,能夠感知到夢中的冷暖都好。
這原本都不算什麽,大不了可以解釋成自己天賦異禀,連夢境都很牛逼。
可是,那晚在那玄黑棺木前,看向棺中女子的那一眼,那種窒息的像是下一秒就會死去的感覺,掌心中指甲深陷而生的痛楚,卻是再不能自欺欺人。
身爲醫者,起碼的分辨能力還是有的。
她可以肯定,那夜的窒息,掌心傳來的痛楚,以及這半月以來越發敏感的感知到夢境的冷暖,還有……
被中的手緩緩向上,到了心口處,“嘭嘭”的跳動聲從無到有,從有到如今一日日便的清晰有力,無一不說明了一個問題——她的身上,好像正在發生什麽不可思議的,科學解釋不了的事情。
換句話說,她有一種不好的預感,似是随着入夢的時間越來越長,她的生命體征會漸漸變的和現實中一樣,直到徹底融入這夢中的世界,再逃脫不出去。
可是……她一點都不想這樣啊喂!
随着思緒,韋寶兒隻覺心中氣悶焦躁的厲害,忍不住狠狠蹬了兩下腳,将頭深深埋入枕間一陣咆哮。
她要電視,她要網絡,她要手機要電話還要扣扣和某寶,她不想留在這落後的冷兵器時代啊,一點都不想!
可是怎麽辦,這半個月來,自從察覺事情超出了自己的預料之外開始,她便想了各種能想到的辦法,隻爲了能夠醒來從這令人毛骨悚然的境地中逃脫。
然,到如今,除了慫兮兮的不敢嘗試自殺送死之外,其餘的想到的辦法她都試過了,可是根本沒有一點用啊喂!
“啊啊啊啊!”躁郁悶的低吼幾聲,直到被枕頭悶的有些氣短之後,韋寶兒才猛的擡頭,朝盤膝坐在床榻一側的男人看去。
這一看不要緊,隻見這半月以來,打坐時絕對不會半途醒來的男人,卻不知何時睜開了眼睛,正神色不明的看着自己。雞皮疙瘩,立時爬滿了韋寶兒的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