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恭瑞王府高大的漆紅府門前，正緩緩而來一輛普通富戶家慣用的馬車。
“婆婆，今日見過馨公主之後，您真的便要離開京城了麽？”
巫芸坐在馬車裏，看着另一側面色如常，但短短不住三月裏分明老了許多的龔婆婆，輕聲問道。
話說，那日婆婆帶着蘇喬姐姐一同出了門，言說要去尋顧姐姐回來。
她原本也是要去的，但二丫昏迷在床，暗三短時間内又不能出現，爲了照顧二丫，當然還有昏迷的顧博中，她便被留了下來。
後來，龔婆婆和蘇喬離開沒多久，程風前來聽說了龔婆婆和蘇喬的去處後，微微一怔，面有疑惑的思量了幾息，随即神色大變，轉身就走。
她一驚，一把拽住跟程風一道前來的暗衛留下看着顧博中和二丫兩人，然後自己急急跟着程風出了去。
如今想起那日趕去看到的一幕，她還心有餘悸，止不住慶幸程風的到來。
還記得，那日他們急急趕去，正巧看到龔婆婆和蘇喬兩人被兩個形色詭異的人擊昏，堵了口眼就要帶走。
程風當即飛掠上前，将兩人拿下，正準備要詢問些什麽，卻遠遠見到逍遙王府一行人前來。
未免墨楚卿看到他們起疑，她和程風顧不得事有蹊跷，急忙帶着蘇巧和龔婆婆離開。
待将他們一行帶去了安全處安置妥當，程風再急急趕去時，無法挽回的事情卻已經發生。
這事，還是後來試探的問起時，程風言說的。
他說，那日他雖未陪着墨楚卿一起前去赴穆雲夕的約，但卻也聽說了面見的地點。
那地點，不偏不倚，恰好就在龔婆婆和蘇喬前去的地方附近。
原本，他隻是怕墨楚卿見到顧清會想起些什麽，但當看到龔婆婆和蘇喬被人襲擊，才驚覺事情遠沒有那麽簡單。
然而，緊趕慢趕，事情還是發生了。
待他重新趕回去，正好看到穆老先生，穆雲夕和一個婦人打扮的女子離開。
而小院中，那間房門大敞而開的房間中，淩亂的床鋪，一地的鮮血，還有因爲侵染了鮮血而留在地上的狐狸的足印。
一瞬間，程風便心慌的厲害。
待急急趕回王府，和無塵一道進了無憂閣時，看到的是氣息打亂的墨楚卿，和渾身是血已經沒了聲息的顧清。
後來，龔婆婆和蘇喬醒來，聽聞了顧清身死的消息，痛哭到幾欲氣絕。
然而，他們卻沒能見到顧清的屍首，再也沒有。
沒有人知道，顧清的屍首去了哪裏，也沒有人知道烏鴉的屍首去了哪裏。
唯一聽說的是，那日過後的第三日深夜，墨楚卿抱着顧清和烏鴉的屍身獨自出了府，沒有讓任何人跟随。
待日升日落，重新回府時，隻有墨楚卿獨自一人。
是的，烏鴉死了，沒能像顧清希望的那樣，代替她陪在墨楚卿身邊，而是就在那一日蜷縮在顧清頸側，閉上了眼睛。
這些日子，他們在安置的院子裏，迎來了張嬷嬷和念念。
而後，龔婆婆按着顧清的猜測，用念念刺激顧博中，最終讓顧博中從昏睡中醒了過來。
待顧博中身體将養的差不多後，龔婆婆去尋了顧博中說話，将顧清的死說與了他知道。
然後，他們幾人在小院中，看着皇後被廢，新後封立，看着永明帝禅位，看着新皇登基，看着朝堂漸漸恢複穩定，看着十日前，南嶽使臣進了京城，直到今日第一次出門。
“婆婆，您要回去了，顧大人和蘇喬姐姐她們也要同您一起離開，我過不了幾日，去和程風告别後，也要離開了。如此……”
忍不住紅了眼睛，巫芸咬了咬唇，“如此，便隻剩顧姐姐和烏鴉獨自留在這裏了。”再無人記得。
“婆婆，到了。”
馬車外傳來通報聲，是暗一和程風等人安排了保護和侍候龔婆婆一行的人。
“好。”龔婆婆應了一聲，起身朝馬車外下去。
“做完丫頭囑托的最後一件事，老婆子便也能安心了。”低低自語了一句，龔婆婆擡手拍了拍巫芸，撩開了車簾。
待兩人下了馬車，恭瑞王府門口，管家早已恭敬等候着。
兩人才一進了大門，府門堪堪關上，就見一道身影急急撲了過來，直投入龔婆婆的懷裏，大聲痛哭。
“婆婆，清兒姐姐，清兒姐姐她……”短短三月時間，墨馨兒瘦了一大圈，臉頰都微微凹陷了下去，襯的一雙眼睛更大了幾分。
當然，消瘦的人又何止墨馨兒一個。
龔婆婆擡手，拍了拍墨馨兒的背，微微用了力道。
“哭一哭就行了，丫頭隻是做了她想做的事情。”龔婆婆聲音平靜，已經沒了初聞顧清死訊時的沉痛。
“走吧，帶婆婆和巫芸去你的院子，你清兒姐姐有關于你的事情交代婆婆，要告知與你。”
話落，不給墨馨兒發問和繼續哭泣的時間，龔婆婆伸手拉了人就朝當先邁開了步子。
墨馨兒一怔，心知龔婆婆說的事情，怕是與顧清留給她的信有關。
當下，心中隐隐有種期待卻又不安的感覺。
三人一路無話，等到了地方，墨馨兒問了問念念和情況後，龔婆婆便讓她屏退了左右，隻留三人在房中。
“馨丫頭，這件事是你清兒姐姐思量再三後做的決定。但此事她畢竟違背了你的意願。”
“所以，她離開王府前，曾囑托了婆婆和巫芸兩人，若稍後你還是堅持以前的決定，巫芸會幫你重新忘記一切的。”
話落，在墨馨兒疑惑不解的視線中，巫芸上前，安撫的拍了拍墨馨兒。
墨馨兒隻覺被拍的那手上突然微微刺痛了一下，快的仿若錯覺一般。
而後，在她還沒反應過來前，巫芸便退了回去，龔婆婆低沉平緩的聲音便傳入了耳中。
那聲音說出的話，似有魔力般，讓她隻覺心中突然劇烈跳動的同時，腦海中蜂擁而來明明陌生偏又覺得熟悉的畫面。
記憶變得完整。
淚，随即順着眼眶滾落而下。爲自己，爲腦海畫面中那個名爲無塵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