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楚卿面色陰沉,身後跟着抱着烏鴉的暗三,以及扶着顧楓晟的暗一,疾步進了王府大門。
“主子,這是……”暗七和暗九聞信而來,驚懼的看着墨楚卿懷中的人,一時間根本來不及遮掩心中的情緒。
“怎麽,你們見過她?”墨楚卿止了步子,逼迫的目光刀鋒般射了過去。
兩人一驚,連忙低下頭去否認,卻終究已經來不及。
“所以,本王冥殿暗部的人,什麽時候變得如此沉不住氣,如此懼怕血腥,竟是因爲一個初見的人便駭的變了臉色?”
冷冷冷嘲一句,墨楚卿幽沉的眸一一從幾個暗部屬下身上掃視而過,而後足尖一點,便直朝無憂閣掠去。
暗一幾人相互對視了下,人人臉上都是擔憂和沉痛的模樣。
擔憂,自是害怕墨楚卿已經發現端倪,甚至已經想起了什麽。
若當真如此,他們該要如何隐瞞下去,又該要如何勸慰痛失所愛的顧清。
若墨楚卿以主子的身份逼問他們有關顧清的事情,他麽又該要如何應對,有該要如何講述顧清的存在?
至于沉痛,自然是因爲顧清的死。
這個女子,從出現在他們視線中的那一刻起,總是不停地受傷,卻又不停的付出着。
或許,過程中有怨恨過,有失望過,但最終卻還是選擇了回到他們身邊,一次次的救下他們。
被墨楚胤侮辱,但卻毫不猶豫的救了主子,甚至用自己的血救下了第一次見面的墨楚钰。
再後來,魅惑墨馨兒,毫不懼死的擋住聖月宮的刀,救了他們暗部數人。,
甚至最後,用自己的命,換了主子的命。
毫不猶豫,毫無怨言,甚至不願留下印迹。
心中皆沉痛的厲害,但怕墨楚卿出現什麽意外,幾人沒有時間多想,連忙緊跟了上去。
待範明氣喘噓噓好不容易進了王府大門,看到的隻剩了幾人遠遠的背影。
無憂閣。
抱着懷中體溫漸漸開始冰冷的女子,在踏進無憂閣,确切的說在進到房間的一瞬間,墨楚卿心中,原本因爲曾雅茹的出現,而被打斷的熟悉感再一次席卷而來。
懷中的人渾身是血,臉色早已從先前不正常的紅變成了慘白。
而,就是這幅模樣,卻讓墨楚卿隻覺心撕扯的疼。
腦海裏,似有什麽畫面想要沖脫而出,卻偏偏在最後關頭奇詭的消失無蹤。
呼吸無意識的加重,抱着顧清的手骨節漸漸青白。
墨楚卿集中精力,用自己的所有的力道去沖擊那阻擋在腦海中的東西,然,徒勞,還是徒勞。
不光如此,随着他越大急切和拼力,原本呼之欲出的畫面,反而越離越遠,向着更深處塵封而去。
“唔”悶哼,體内氣血翻湧,墨楚卿緊抿的唇溢出猩紅的血迹。
這一幕,恰巧被緊随而來的暗三幾人看到。
“主子!”暗三一驚,将懷中的烏鴉急急遞給一旁的暗九,飛身上前,就想要檢查墨楚卿的情況。
“滾開!”厲喝一聲,墨楚卿一把揮開暗三,視線緊盯着顧清,一瞬不瞬。
看她的臉,将她的容貌一寸不落的全都映入眼中,他就不信,他想不起那熟悉感從何而來。
“主子,屬下求您,不要在強行運氣了,會傷髒腑的!”堪堪穩住身形,也不怕會受傷,暗三強扭身體,再次朝墨楚卿掠來。
“咚”一聲,根本懶得開口,墨楚卿直接揮手一道勁氣襲去,将暗三揮的撞在了桌案上。
“主子!”暗一幾人驚呼一聲。
但墨楚卿卻恍若未聞。
眼看着墨楚卿唇角的猩紅更甚,自大敞而開的房門外,一前一後飛掠而來兩道身影。
其中那道炫黑的身影片刻一停,直直到了墨楚卿近前,閃電般出手,在墨楚卿幾大穴位上連點。
急速亂竄的内力瞬間一頓,而後如同被疏導一般,漸漸減緩着速度,恢複了規律。
眼見無塵得了手,衆人皆大松口氣。
而後,便聽許久不曾聽到的禅音灌入耳中。
“阿彌陀佛!”無塵道,視線從顧清的屍身上移開,雙手合十。
“師兄,無塵冒犯了。”
一聲法号畢,無塵重又恢複了冷沉如寒潭的模樣,平靜的問墨楚卿。
墨楚卿緩緩擡起頭,鳳眸因爲内力的紊亂不正常的紅着。
他沒有說話,定定看了眼無塵,而後微微點了頭。
無塵見狀,再次伸出手,又在墨楚卿身上穴道處連點幾下。
“無塵,你可見過她?”墨楚卿問,語氣已經恢複了往日裏的輕淡。
無塵抿了抿唇,在墨楚卿以爲他要同暗部幾人一樣否認的時候,卻是點了點頭。
“是嗎?終于有人承認見過她了?”墨楚卿冷笑一聲。
“師兄,若你有疑問,無塵定知無不言。”無塵又道,平平靜靜的一句話,卻讓暗部幾人,以及趕來的範明變了臉色。
室内一靜,靜的讓人窒息。
良久,久到除卻無塵外,所有知情屏了呼吸,心幾欲要跳出來時,卻見墨楚卿轉身,抱着顧清走去床榻邊,将她小心的放好。
“我不問。”墨楚卿說。
他一句都不問,會毫不猶豫撲上來救他的人,會喚他“阿卿”的人,會囑咐他要成爲一代明君,不要辜負屬下和百姓的人,他要自己想起來。
他誰都不問,任何人也無需言說,他要自己想起來,想起有關她的一幀一幕,絲毫不落。
否則……怎能對得起她?
“嗚嗚”聲響起,将衆人的注意從墨楚卿和顧清的身上轉移。
烏鴉掙紮着,掙紮着從暗九的懷中離開,而後不停嗚鳴着,爬挪上前
它動作極慢,一旦有人上前想要碰觸它,它便呲着尖牙,瞪圓了狐目。
如此,待良久後,終于到了床榻前,它才擡起頭,直直看向墨楚卿。
墨楚卿緩緩低頭,像是看懂了那斷尾狐狸眼中要表達的意思。
他伸手,将它從地上抱起,輕輕放去了顧清的頸側。
烏鴉滿意了,輕輕蹭了蹭墨楚卿的手,而後緊緊貼上顧清已然冰涼的臉頰。
淚,從狐目滑落,些許滲入它的皮毛,些許消失于顧清的頸間。
它緩緩閉上眼睛,漸漸不再有聲息。
同一時刻,百裏之外的深山中,黝黑的山洞洞底,無形的結界消失,内裏的雪玉狐像,從狐首開始碎裂,直到變成細末的雪塵。一股不知從何而來的風,卷起地上的塵,卷出深深的山洞,直到那塵飄散在狐淵山的每一處。